那就是他的母亲!
据「天悦道长」遗言,她老人家遗骸还在故乡,可是自己不知家门,一时又无法打听,因此,他孝心虽切,也只有留待将来,目前先要赶回「猺山」再说……。
※ ※ ※ ※
「猺山」景物,仍似从前。
老族长见他回来,简直喜从天降,因为他继承义父,做了猺山守护之神,因此猺族老幼,无不欢欣鼓舞。
岳天雷谢了众猺,备下三牲,祭了师兄「岳志明」,致谢舍身之悟。
然後以严肃隆重的大礼,向义父「剑怪徐季德」禀告血仇已复,武功已成,他要按照誓言,在坟前解除面具。
酋族族长手捧铜镜,肃立当地,这面镜子是岳天雷生平初见,因此心情甚为激动。当右手发力一震,貘皮面具立刻解下。
一眼注视镜中,他马上看到一个英俊已极,却又极为陌生的面孔——自己!
但印堂正中,深划一条剑痕,就像是「二郎杨戬」,多生一只上察九天,下见九幽的神眼。
「义父他老人家太关怀我了………」
岳天雷感慨万千的忖道:「这剑痕并不损伤面容,可是他老人家不明往事,恐怕是仇人所刺,泄漏机密,才叫我不解面具!」
想到这里他深吁了一口长气,十八年前,恩仇尽除,但自己走遍武林,又惹下一身情丝恩怨………
这问题他考虑无数次,总不会想出妥善办法,无意中偶一抬头,正好看到山腰上深邃石洞!
「湘江王」铜镜中所示顶言,立随之跃入脑际。
「也许这个能助我思考,何不前去看看,也许会找到答案。」
心念下,立刻起身,交代了猺族勇士,如有外人到此,尽可放他们进来,片刻後,他已然跌坐洞内,凝神思忖。
但——
三日三夜的瞑目苦思,并没替他找出答案来,而猺山鼓声连连,遥见一道身形,曲折到了洞口。
来人手捧「青霓剑」,正是义弟「季佛光」送剑到此,略事寒喧後,对方注视着他的英俊面庞,带笑说道:
「岳兄一表人材,尤其这印堂奇纹,就跟家父讲的一样………」
「哦!令尊怎麽讲?」
「他老人家要传『六道神通』,必须找一耳聪目明之人,尤其要此纹特深,才可以练成『天眼通』的奇奥功力………」
「那麽,他老人家何时传授呢?」
「现在!」
「现在?难道贤弟已经练成,由你代传不成吗?」
「不!我还不够材料去学。」
季佛光腼然一笑道:「可是家父写了一本『六道神通宝籙』,要我带给你。」
岳天雷心头一震,激动问道:
「那麽,可不可以现在给我一看?」
「现在不能看,而且有个条件。」
「他老人家会有条件?」
「条件人人皆有,但家父的条件很简单,不过……」
「不过怎样?」
「也……也很严格!」
「难道是一种严格的考验不成?」
「可以这麽讲!」
「加此贤弟请说,小兄洗耳恭听。」
「这倒用不着细说,只要你用行动答覆一个问题,答对了,马上通过。」
「什麽行动………?」
「我来问你,仁兄对於情丝恩怨,打算如何解开?」
「这个……拔慧剑而斩情丝……轻生死而了恩怨……」
「嗯,对倒是对,但是办法呢?」
「小兄很惭愧,苦思多日,还不会想得出来。」
「那麽,家父讲的『佛祖割肉喂鹰』,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
「佛祖为了要救兔一命,不惜自割血肉,去喂饿鹰,你说这件事是真?是伪?」
「不必谈真假,这是一个神话。」
「表示什麽?」
「表示人要有自我牺牲,感化别人的精神!」
「那麽。在你的恩怨中,谁该是佛,谁算是鹰呢?」
「我是——」
岳天雷说到是字,忽然心头一震,大放光明,他面容上一片庄严平静的表情,扫尽了往日的忧患焦虑。
「季佛光」久闻佛法,探得禅机,看到这个情形,知道他义兄已经大澈大悟,解脱了红尘之苦。
於是,他也面色一整,随即说道:
「依小弟看来,仁兄已经猜透了。」
「我相信是这样?」
「你真能做到吗?」
「当然!」
「如果你要改变主意,随时可以………」
「用不着!」
岳天雷豪气如云,朗声含笑道:「愚兄言出必行,向无虚语,但等下实行的时候,恐怕外人不了解………。」
「你放心!」
季佛光侃侃答道:「小弟奉了家父之命,专程前来,替你做护法使者,一切都有我。」
「很好。」
岳天雷致谢点头道:「但不知各派掌门,现在何方………」
「已跟小弟同来,就在出外。」
「那麽——请他们来罢。」
「季佛光」肃然遵命,身形微动,已出洞外,遥向山外林中,发出一声清啸,立见人影齐动,直奔山腰。
「武当三道」,「衡山觉非」,「少林悲航」,「峨嵋德渊」,「崆峒四剑」,先後入洞,就连青城「天乐道长」和崑仑「西门石」也裹着剑伤,随後进入。
这山洞广大幽深,众人席地落坐。仅占了洞口。
岳天雷目芒一顾,不见丐排两位帮主和「神拳郑泰」,心中颇感惘然。但「阴灵山」头并未见三人受伤,因此也就放下心事。
致於「鱼剑琴」,「蛇娘」,「巫山艳凤」和「郑红莲」。他只知道是同坠崖下,以为有死无生,因此力斩情丝,不再多想。
关於这一点,对在场人物而言,都是一样的想法,就连季佛光,也不明白个中曲折………。
等大家坐定之後,岳天雷开门见山,朗声言道:
「诸位此来,全为了恩怨二字,现在——请各位直言无隐,尽量明言,在下绝对有个了断!」
各大掌门彼此对看了几眼後。
「法雷道人」首先应声道:
「武当上辈三条性命,要算在尊驾身上………」
「好!」
岳天雷凛然一诺,接道:「其余各位请接着讲下去!」
「衡山觉非」语音发哽,满面悲痛道:
「家师『法宏大师』,不幸为你去世!」
「崆峒四剑」续道:
「本门三位师兄之死,也与阁下有关!」
「少林悲航」痛泪如珠,哑声说道:
「悲济大师本性已失,你不该不分皂白!」
「峨嵋德渊大师」寿眉一立,接道:
「本门并无死亡,致於老衲所受内伤,也可以暂时不说,但你剑震四女坠崖,却属情理难容,老衲看不过去!」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中绞痛难当,但吸了几口长气後,再朝场中问道:
「还有那位没有……?」
「天乐道长」面色激动一番,断续的说道:
「贫道很难说出口………敝师兄是少侠所救,也死在少侠眼前………可是我有一件想不通………」
「那一件?」
「我和『西门先生』是好意解围,想不到也挨一剑,落得一腕已废!」
「在下抱歉?」
他答话中,眼光移向「西门先生」,对方一臂全断,伤势更重,不禁恻然问道:
「先生——,你有什麽话说吗?」
「说………说什麽!」
对方皱眉抚臂,虽不直说,心中难免忿忿!
岳天雷等大家讲完後,立刻肃然发问道:「诸位!武林恩怨,总用以血还血这句话来表示,对不?」
「对!」
大家异口同声,齐齐答应。
「那就好!在下今日以血还血,使大家可以上对历代祖师,下对本门弟子,都有一个交代!」
这句话,说得大家一怔,不知他这以血还血如何做法!
骇然凝望中,岳天雷语气如铁,森然唉道:
「佛光贤弟何在!」
「小弟在此!」
「请将宝剑递来!」
「是!」应声中,季佛光递过「青霓剑」,岳天雷一手接下,面对「法雷道人」说「此剑得自令师之手,今日一用,立刻奉还阁下。」
说到要动宝剑,大家越发惊奇,「德渊」「天乐」和「西门先生」都似乎想出言相问,岳天雷提剑在手,正色说道:
「在下要动手了,大家都是武林高手,一派掌门,希望不要惊动,如有扰乱在下,这护法之人,不会容许!」
「哦!哦!」连声惊噫下,众人眼光这才注意到季佛光。
可是——
谁也不曾见过,全都睹面不识。
终於,「西门先生」扬声说道:
「请问,你这位护法是谁?」
「季佛光」立刻上前一步; 报出名号道:
「在下季佛光,奉了家父之命来此护法。」
「令尊是谁?」
「上灵下芷,人称『武帝』!」
「哦………」又一片惊噫连传,大家认为「武帝」既派他来,这桩公案,应能圆满解决,众目睽睽下,岳天雷端坐不动,使出一式「孤凤振翎」,那片片剑芒,如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端的奇奥百出。
但他们还来不及眨动眼皮,那光突然一收,顿见血箭如潮,凌空飞射,而血的来源,竟出自岳天雷身上,他居然剑削自身,以偿各人的恩怨!
大家都吓呆了,愕然中,又见片片血肉,端正的射落面前,等到剑光一停,岳天雷血浇满身,依然端坐。这时谁也不敢去看他的伤痕,但俊美面容,仍是神色不改,他手腕轻震,把「青霓剑」射到「法雷」身前,轻声说道:
「物归其主,以血还血,恩怨是非,从今解决!」
话声落时,双目紧闭,从此没有声息了。
各掌门感动至极,深悔责人过分,责已不严,顿时传出一片悲泣之声。
但「季佛光」铁面无私,凛然起身道:
「诸位怨气应该消了,我要遵命送客,恕不挽留了!」
众人凄绝不已,缓缓出洞,经过一阵商讨後,他们要亲自动手,就洞筑坟,表示一点敬仰之心,季佛光面色毫不悲伤,但也点头答应,在齐心合力下,立用奇大石块?封穴为墓,然後各宣佛号经文,再三顶礼而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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