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悉心学会之後,
双方这才依依不舍,互道珍重。
岳天雷目送郑家父女,引着木偶似的「铁面人」,逐渐消失於群丛深处。
然後,自己身形电旋,直射向「病魔谷」方同而去。
※ ※ ※
在骄阳如火,大地如焚的酷热下。
岳天雷如一枝劲箭,奇快的出现当地。
这时,山头吹来一股热风,括得他衣襟飘然,同时,因为嗅觉过人,顿感一股无以形容的怪味,使他运打两个寒噤,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看样子,『病魔谷』是在那边谷内,我总算找到了………」
心念刚动,身形随之。
就如一朵轻云,立刻飘上了山头高处。
他一到这当风之地,
更感到脓疮腐烂的恶臭,薰得人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悚然中,虎目四下一观——
果见山谷旁边,耸立着一座歪斜破烂的小木棚,而且木棚之内,还有两个呆滞的人影。
岳天雷一看这付破落样,简直不相信「青姬」前辈曾带「郑红莲」到此求医,但他也知道这正是避祸藏身的好地方,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反倒不用轻巧,就这麽一步步的迈步下山,走向木棚………。
就当他穿过山坡上这片树林的时候。
又见林中人影蠕动,到处露出双双怪眼,有些是布满血丝,有些就像是死鱼眼睛,毫无半点生机!
他一眼之下,早看出这是一批身患绝症的病人,但却遇到了高明神医,把他们残余生命,像奇迹一般的暂时留住!
思忖间,
那批人都好奇的往树荫中走了出来,有的形如骷髅,枯瘦无比,有的周身肿胀,长着无名毒瘤,那种凄惨畸形,真令人同情不已。
岳天雷本想问几句话,
但一见对方神情冷漠,就像一群幽灵似的毫不出声,如果说他们还有表情,那只有眼眸中的一点好奇而已——
他们奇怪岳天雷脸上的面具,也奇怪这麽个生龙活虎的青年,为什麽要来此地,莫非是身怀看不出的怪病。
这一来,
他就有话,也凄然至极的问不出来,就装作没事人一般,迳朝木棚中找到目的地,那四周山坡都沾满了畸形病人,就像地狱中无数鬼魂,死盯着他道:
「请问两位——。」
岳天雷对着棚内二人,刚说出半句言词,只觉得一阵心头发腻,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因为这两个,可以说是所有病人中最难看的,都是身染毒疮,遍体脓血,不但耳朵鼻子都烂掉了,就连眼眶,也是脓血淋漓,使得整个头部,像是皮开肉绽的石榴,看得他背脊骨上冒寒气!
可是,
他既然来了,总不能不问个清楚,於是暗中吞了一个唾液,再道:「请问两位,贵谷主现在那里?在下有要事求见!」
「啊!啊!」对方总算是听见了一点,四颗惨淡的眼珠子,齐齐朝他盯住,喉也发出两声哑叫。
「糟糕,听这个声音,恐怕他们的舌根也烂掉了,要是说不出话来,那可就加倍的麻烦了!
岳天雷心中一寸,略运少许内功,就用聚音之法,把刚才的问话,对准两人的耳朵再说一遍!
「啊啊!啊啊!」
对方这下全听懂了,喉间一阵痉挛,用半截舌根反问道:「你………你………找他………干什麽?」
「有要紧事。」
「不……不……不是有病……?」
「嗯——一定要有病才能见吗?」
「对……对,有病才……才见,要……要不然………你带着病……病人来,也可以见………否则……不见!」
「哦——」岳天雷这下难住了,目棱一掠棚内,又找不到山洞入口,而且就算找到,他若硬闯,对方定要阻拦,如果是一对凶神恶煞,他倒毫不在乎,偏偏这是两个畸形病人,他实在无法动手。
「那麽,等『蛇娘』来了再说罢!」无奈中,他内心暗自思量。
但——
念头刚起,马上又改变主意道:
「她来之後,也只有一个办法———不是她装病,就是我自认有病,那何不现在就认了呢!」
既然下了决心,随即期然答覆道:「是我有病,要找贵谷主。」
「胡说!」
对方不肯相信的反叱道:「你……有什麽……病,这麽……年轻轻的………除非是心病………发神经!」
「不错!」
岳天雷不禁会心一笑,道:「我正是害了心病,非找他不可!」
「哦!」
那两人齐声惊噫,摇幌幌的站了起来,道:「既然……有病,那……要照老规矩……办……办理。」
「请问是什麽规矩?」
「要……要……先喝一碗毒……毒汁,才能……让你进……进去!」
「毒汁?」
「不……不错!」
岳天雷想了一下,胸膛一挺,慨然答道:「好!你就端过来罢!」
他这里一声答应,对方立刻从破桌上抓起一只粗碗,更从旁边的瓦罐中倒出一碗青绿药汁来。
这碗药看来已够怕人,再加上对方粗心大意,把那根沾有脓血的大拇指,直向药汁里一浸,更令人毛发耸然,欲作三日之呕。
岳天雷真不愿伸手去接,但一想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马上接将过来。——
「咕嘟嘟!」
一仰脖子,全部吞下,而且他也有所准备,暗中运起「乾坤一煞」的内功,把毒汁凝聚在一个地方,以便相机迫出。
但刚一喝完,连碗也来不及放下,对方立刻猛喝了一声:「去罢!」
随听「卡嗒!」一响,脚下虚浮,地板上的活门两下暴分,他居然头重脚轻,直朝地洞中坠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岳天雷悠悠醒转,回复了知觉,自感身卧冰凉的石床,四面寂然无人,却嗅到了浓烈的药味。
「这一定是『病魔谷主』的地洞,毫无疑问。」思忖中,就想翻身下床。
但——
刚刚一挣,才知道四肢虚软如棉,连动一动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
「呀!好厉害的毒汁,连我用内力都控制不住,足见对方确非小可!」
身体是无法动,可是眼睛倒还睁得开。
於是虎目如雷,以眼角余光一掠两边。
原来这是一间颇广的病房,四面红烛高燃,却没有门户出入,而下手那张床上,也直挺挺的僵肿着一个五旬开外男人。
这人的脸完全不认识,但身上发出的气味,却熟悉得出奇!
岳天雷一嗅到这股气味,马上心神狂震,怒水如焚,在无比怨毒的刺激下,恨不得猛扑过去!
,把对方严刑拷问碎屍万段。
因为此人非别,竟是「白猿山」下,被他削断右臂的「假清玑」,想不到冤家路窄,他也到这里来接续手臂。
但不管岳天雷如何生气,自己却起不来,於是心中冷哂两声,咬牙忖道:
「好得很!反正你是瓮中之鳖,逃不出这个地方,等下再追问『武皇』的种种往事,省得去问失去记忆的『铁面人』………。」
激动不已中,一面狠狠的盯牢对方,同时心里也发生一个疑问。
「郑红莲」跟假冒的「清玑道长」是同一天受伤的,既然又同在一处求医,为什麽没有碰见?
而且「莲妺」一双足筋十天接好,对方一条断臂,为什麽拖到现在……?
就在他疑云满胸的关头。
壁上一道巧妙的暗门,毫无声音,自动开启,一个脸色如土,丑怪至极的男子,轻轻地迈步来。
「这一定是『病魔谷主』了!」
岳天雷心中自语,眼角直盯着来者,他很想,这张脸上,找到与「蛇娘」相像的地方,但是案是——完全失望。
随见这「病魔谷主」脚步迳直,走到「假清玑」的床边,从怀中摸出一根白玉烟嘴似的东西,向对方鼻孔中吹入一点白粉。
工夫不大,
立闻「假清玑」一个大大的喷嚏,随即四肢活动,像闪电般的身形一弹,奇快的翻下石床——
他那里一翻身,岳天雷跟着心神一冷,彷佛周身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因为自己不能活动,不要说生擒对方,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万一被他发觉,其後果不堪想像………。
但对方却因来谷已久,早不耐烦,因此起身的时候,根本无心去看背後,迳自面朝「病魔谷主」粗暴问道:
「本人的手,总该好了吧?」
「差不多。」
「来了这麽久,天天被你用药麻住,本人真的受不了啦,而且你说今天可以解开,怎麽还说差不多呢?」
「尊驾,你受伤之後,过了十多天才来,这是你自己耽误时间,可不能埋怨本人的医道术……。」
「啊——。」
岳天雷一旁倾听,心中恍然,道:「果然他来的迟些,跟『莲妺』正好错过了…………。」
心念中,又听「假清玑」冷声叱道:「我虽然来迟几天,但早已经止血敷药,还有什麽难治!」
「你那种医法,结果会终身残废,本人替你重行续筋接骨,就要这麽长的时间才行。」
「假清玑」更不耐烦,道:「够了!废话少来,你快点解罢!」
话声中,袍袖一翻,露出右臂上一段紧裹白巾,正是岳天雷当日以「脱手飞剑」所伤的地方。
但谷主却毫不慌忙,仍是从容的,说道:「好!但在解开之前,你得答覆我几个问题。」
「噫!」
假清玑讶然惊噫,道:「你的规矩是——只管看病,不问其他,为什麽单单问起我来了呢?」
「谷主」淡然一笑道:「就算我心血来潮,来这麽一个例外!」
「为什麽?」
「因为你武功不俗,我有点好奇。」
「这麽说,你问的事情可能涉及武林大事。」
「那倒不一定,至於是否大事,由我决定,你只管照实回答!」
「嘿!你敢要胁老夫,老实告诉你,办不到!」
「病魔谷主」毫不相让,也就针锋相对的叱道:
「我也老实告诉你,手臂是我接上去的,但是还要吃药,如果不答覆问题的话,药就不给,包你三月之後,血脉不通,还是变成废人。」
「哦!你这种手段,也算是医者之德吗?」
「本人很抱歉,但情形特殊,不得不委屈你一下。」
「大胆——!」
假清玑一声怒喝,立刻提气行功,就有伤人之意,岳天雷早看出谷主身无武功,不禁紧张至极,但谷主却微微一哂道:
「手臂是你的,难道不打算要了吗?」并且泰然自若,将刚才那枝白玉烟嘴,悠闲的咬在口中。
「假清玑」心中虽气,未敢妄动,恨恨的喘息两声道︰「好,你问吧,如果问得过火,以致引起杀身大祸,可别怪我!」
「那是我的事,你别操心。」
对方冷静的说道:「现在问你第一件,你这次来到『病魔谷』求医,还是听到百姓们传言,还是有人指点?」
「是听到百姓们传说。」
「真不是『李飞腾』讲的吗?」
「李飞腾?!」
假清玑立刻骇然一声,因为他与「恶医」原是一党,当然认得,但此人早被岳天电所杀,真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提起。
至於岳天雷,也是心头一震,大出意外,他晓得「恶医李飞腾」原是「神医李国华」的学生,当初以徒骗师,以致「神医」失踪人世,如今「病魔谷主」又问起「恶医」,难道他真是「蛇娘」的父亲?或者是另有神秘………?
心念下,
又听「假清玑」骇然不已,反问谷主,道︰「你……你怎样认识『恶医』,为什麽会扯到他的身上?」
「尊驾!」
病魔谷主沉声回答道:「我希望你记住——你是答话的,我是问话的,是不是,坦白的答覆!」
「不!他早已死了,不是他说的。」
「嗯——尊驾既是武林人,请教贵姓大名,什麽外号?那一门派?」
「这个………」
假清玑稍一沉吟,心中立生毒念,因此老实的答覆道︰「本人赵若明,师兄那五人,合称『阴灵五杰』。」
「阴灵五杰?」
岳天雷听到「阴灵」二字,心头一忒道︰「仇人约我决斗的地点名叫『阴灵山』,或必就是这家伙的老窝了,可是既称五杰,而蒙面人除了真叛徒崆峒『怪尊』之外,只有四个,还有一个,又到那里去了?」
正在猜想之时,「病魔谷主」又在追问道︰「你们师兄弟五人,都还在吗?」
「大师兄已经………失去记忆,成了行屍走肉,其余的都在。」
岳天雷一闻此言,暗自冷哂道:「什麽大师兄失去记忆,必然是被你们出卖,早已变成『铁面人』,另外与『惟尊恶道』添成五个『蒙面人』,妄想接掌五大门派,可是你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遭到天谴了………。」
再说「病魔谷主」,在听完对方答话之後,更又上前半步,以极为冷静的口吻,缓缓说道:
「你刚才说『李飞腾』已经死了,那麽……武林中有个………没有鼻尖的人,此人是否还在世间,尊驾你认不认识?」
这问题,真不啻於平地焦雷!岳天雷如非无法动弹,早就一跃而起。
因为对方所讲的「无鼻人」,当然是指大师伯「铁腕慈心」,真想不到这「病魔谷主」竟会牵涉到武林中极大秘密。
但是,对於「假清玑」而言,他根本听不懂这是什麽意思,立刻冷哂一声,轻蔑的答道:
「你这是算什麽问题,武林人我认识很多,就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你还是问点正经的罢!
「病魔谷主」见他确不知情,独自思索一下,道:
「别的是没有了,但今日你我所谈的话,必须保守秘密,绝对不能跟第三者提起,而且不得泄漏本人的一切,和危害我的安全。」
「好吧——。」
假清玑有口无心,随便的答应。
「口说无凭,你得发誓。」
「发誓!」
「不错!」
假清玑忍住怒火,沉声发誓道:「我若违背今日的协定,将来………。」
「怎麽样?」
「将来在转眼之间,全身化为清水!」
这种誓,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假清玑」故意用它来敷衍对方,但「病魔谷主」倒是非常满意,立刻朗笑一声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现在你伸出右臂,让我解去布巾,看它是不是完全好了。」
话声中,谷主将嘴里的白玉烟嘴扶正了一下,「假清矶」也一手捋住袍袖,把右臂尽力伸直。
岳天雷明知「假清玑」心怀毒念,一旦手臂解开,必然反会加害「谷主」,可是他运功至今,还是不能起来,只好盯住两人,心里乾着急………。
在「病魔谷主」熟练的手法下,层层密密的布巾,先後解掉,立见对方手臂完好如初,那利剑所创的地方,竟连一丝疤痕都没有。
「不错吧!本人的医术决不欺世盗名。」
「谷主」满意的话声中,「假清玑」暗运功力,把右臂连续的运动了几下,也用阴恻恻的笑声答道:
「真不错!简直跟原来一样………磔磔!磔磔磔磔!」
但笑声未完,岳天雷目棱之中,又见「谷主」面带惊慌,一步步撤身跄退,虽然「假清玑」是背向着他,但从这一点,也能猜到必是满面杀机,所以了如此吓人。
「好家伙,老子被你整惨了,现在你也该答覆我几个问题了!」
在「假清矶」恶毒威逼下,「病魔谷主」丑脸一阵抽搐,道:「你忘了刚才的誓言吗?」
「我没忘记!」
「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