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
双方在阳光普照的旷野内,各踏奇奥步法,以相隔五丈距离,不疾不徐的绕场而行。
他们不仅面色庄严至极,而且四道如电眼神,都像是冷月寒星,一瞬不瞬的彼此盯视着。
就这样绕场三圈,
岳天雷总觉得心神不宁,有点沉不住气。
这一场比试,虽然不致於流血伤人,但对他而言,意义是太重大了。
他能否练到「无敌」之境,他能否有把握制服仇人,都将决定於这三招。
这是他一生成败关头,他不由自主,越来越赶觉激动。
心念潮涌中,
目棱余光,已见「武帝」身形一停,同时右臂平伸,把「天龙金手」遥遥的朝他一指——
於是,他想也不想,就原地收步凝身,手握「天雷怪剑」,以看不清的速度,立起抢攻的架式。
但他这里招法刚动,
「武帝」已然声似龙吟,凛然喝道:「第一招完了!」
「第一招?」
岳夭雷骇然答应,内心怀疑道:「我刚刚立开门户,怎麽就算是一整招法呢?」
「武帝」看他眼神不定,立刻猜透内情,随将「天龙金手」映着皎艳阳光,微微一抖道:「你太过紧张,站错了方位!」
「哦——!」
岳天雷骇然惊臆,虎目立睁,但一线金色劲光,已如电划长空,直照着他的双眼,使他霎那之间,什麽也看不清。
於是,他忙不迭闭目旋身,以风闪云飘的速度,硬生生暴闪寻丈,才避开了眩目难睁的光线。
「惭愧!季前辈说我经验不足,不够冷静,真是一点不错。」岳天雷悚然自责,更得全身功力,疾运於十二楼中。
顷刻间,
抱元守一,气定神凝,那股激动浮怯的心情,已经十去其九,直等到内劲充沛呼吸均匀,随即双臂圈划,以「大鹏展翅」之势,扑入空中。
并将手中兵刃戟指,挟石破天惊,撼山栗狱之威,迳朝着对方「天灵」大穴,狠狠刺落!
可是——
在这雷霆万钧的攻势下,「武帝」竟然熟视无睹,手持师门至宝,毫无闪避或还招的意思。
就等岳天雷呼呼劲啸的身形,扑到身前三丈,才猛然吐气闻声,以金钟玉罄舷的口音,发出一声清啸!
这一啸,声音并不大。
但传入岳天雷耳鼓之内,竟不亚平地焦雷,山崩地裂。
只感到锐气一挫,心神发处,好像面身突起一道无形力墙,他就顺着这道墙,身形朝下滑落!
「第二招又完了!」
岳天雷内心骇震,暗地思忖道:「我这次还是不够勇敢,对方轻轻一啸,竟使我生出畏怯之心………。」
心念中,
那股天生坚毅,无形中充满胸膛。
随即拧腰圈臂,身形暴起数丈。
并且口一张——
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响澈云霄的猛吼声。
「武帝」听到这记吼声,不由得双眉轩动,露出半惊半喜的表情,马上奇奥的身形一旋,如白云出岫般急忙就闪………。
他虽然快,岳天雷却早有准备。
虎目看定对方步法,就按五行变化之机,半空中轻捷翻身,奇快的脚尖着地,以「逆转五行」之势如电拦去。
但见两道黑气似的身形,一个像劲箭掠空,一个如流星逐月,经过几个奇妙的回旋後,一齐凝立在原来的位置。
「好!好!」
武帝笑容满面,连说了几个好字,对着凝立五尺以外的岳天雷,不住的点头称赞。
岳天雷心中充满兴奋,当收回招式之後,不竟又吁了一口气道:
「前辈,我虽在三招之内欺到你的面前,可是在武功上讲,我实在比你差得远,因此………将来再………」
「哈哈!长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我从今以後,不会再跟任何人过招,你也别提将来再比。」
「可是………!」
「没有什麽可是,坦白讲,我们功力是有若干距离,但本人早生了二十年,这段时间按道理应该不算。」
「那不行………。」
「不行?」
武帝面色肃然,予以反问,道:「难道你是不愿意负趋『除魔卫道』的责任吗?」
「绝对不是。」
「那就不必再客气了。」
对方一面说,一面揣好「天龙金手」道:「临别之前,我对你的结局,用句话来表示………。」
「是!」岳天雷答应声中,连忙倾耳静听。
随听「武帝」低眉阖目,朗声吟道:
「由生而死,
出死入生,
以血还血,
得悟神通。」
岳天雷听到那些「死死生生」,一时无法了然,但最後这句倒是有点猜得出,於是接着发问,道:
「前辈,你是否说我将来也能参悟『六道神通』呢………?」
「不错!」
「至於其他三句………。」
「到时候你会懂的,另外一点你要记得的是,凡遇到重要关头,两难之处,别忘了我讲的故事!」
「是。」
「那麽,青山不老,後会有期,我去了!」
了字未落,旷野突然闭起一道奇强白光,不但照得人两目难睁,就连当顶太阳,都显得黯然失色。
等到异光收敛——
场中已杳无人踪,一代奇侠,威震武林的「季灵芷」,已由「六道神通」中,悄然离去!
岳天雷感慨不已,面容严肃的凝立当地。
前一代天下无敌高手走了,这个名声,和「除魔卫道」的责任,都落在他的头上,因此对於「武当胀辟雷」的约斗,其意义重大至极。
他一想到血海仇人,脑海里还留下一点疑问——
那就是仇人鼻尖完整,跟义父所讲的往事不符,其中曲折如何,惟有时间能够予以解答。
於是,
他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一边,再将遇到「武帝」的留言,加以回想:
这四句生死谜语,跟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都是佛门弟子寓言,乱猜是无法了解的,只有牢记在心,等候事实的变化。
不过这中间有一句最特别的话——
「武帝」说这「天雷怪剑」不能用金钢宝石磨开,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并且又说,如果他真跟「张辟雷」恶鬫一场,也许会——
「会怎麽样?」
难道恶鬫之下,剑身的威力会自动发挥出来?
不可能!那未免太难令人相信。」
他心念如电的暗忖一翻後,终於放开一切,下定决心马上赶到「黑山」,先救出「神拳郑泰」,找到莲妹。
然後向「郑红莲」查出谁是那位国医圣手,替他续好削断的双足,也许那位医生,就是「蛇娘」生父——神医李国华。
这一来,恩怨之间,又可以了却两桩心事。
「快!我要赶快去,否则『郑前辈』炼好长剑之後,邪党也许会对他不利!」
「黑山」,是一片峰峦环抱,密林如海的山丛。
碧绿的丛林,几乎绿到发黑,所以才有这样一个名字。
岳天雷不分昼夜,一直赶来,以轻灵至极的身形,在树梢飞掠,工夫不大,已然进入了重叠群峰。
於是,他抬头四望一番,虎目中瞥见一艘轻烟,袅袅然起自绝顶,像一根细线,直没入苍穹极处。
「嗯,这一定是『郑前辈』炼剑的地方了。」
他心念一动,立刻加紧脚程,一面沿树疾飘,一面计划道:
「蒙面人等必定轮流把风,如果被他们发现我的行踪,绝对会用『郑前辈』当做人质来要挟!」
因此,我不能硬来,要先找到『莲妺』,才好联手行事………
思忖下,离那冒烟的山顶,已然不过百丈。
随即体内真力一沉,悄然无声的落回地面,心中想道:
「飞磷剑蒲震说过:莲妹也藏在附近,正在查看对方动静,可是树密山深,不晓得她在那里………?」
於是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环绕峰顶而旋,同时用那特殊敏感的嗅觉,不住的深深吸气。
经过了顿饭工夫。
他忽然嗅到一股幽香,正是「郑红莲」发出的气味,就在一阵穿林飘闪後,他已然到了一处林空——
立见「郑红莲」手托香腮,在树根下默然怔坐,似乎有无限愁思,而没有办法好解决。
岳天雷一看到她,马上轻唤了声:「莲妹!」
「谁——?」
郑红莲听到声音奇熟,又高兴,又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一转头,已见个郎迈步走来,立刻欢喜已极的叫道:
「雷哥——。」
娇躯立似乳燕投怀一般,一个箭步直扑到他的怀里。
岳天雷把这位娇俏的义妹玉臂一握,大家都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彼此用激动的眼光怔怔对视——
他看到「莲妹」行动轻捷,武功也比以前高了几倍,可见她的足跟伤势好了,而且毫无毛病。
至於「郑红莲」,除了发现个郎功力猛进,更觉得他雄姿英发,比在「白猿山」的时候,越发英俊动人。
半晌後,
岳天雷才轻轻放开手臂,低声问道:「你来了多久?是不是『青姬』前辈指示你来的?」
「我来了十多天了,正是按照恩师指示的方向,寻到这里,可是如果没有那股青烟,还真没法找到哩!」
「我也是一样。」
岳天雷点头答道:「但这十多天时间,你看到『郑前辈』没有?」
「没看到我爸爸,但是从这日夜冒烟的情形,他老人家一定是昼夜加工,在里面开炉炼剑。」
「别的人呢?」
「那可多了!但都是『白猿山』见过的那群『蒙面人』,他们两人一班,轮流在附近巡视。」
「这很容易对付………。」
「你容易我可不行呀,要不然早就闯进去了!」
「那麽,我们计划一下,免得打草惊蛇!」
「好,一切都听你调派。」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这批人都认识我,还有两个认识你,因此我们不能公开露面………。」
「不见得,他们怕你但不至於怕我,我可以出面诱他们来到林空,再来杀他一个痛快!」
「不好!」
岳天雷连忙摇头,道:
「这批人鬼计多端,疑心极重,他们晓得你受了重伤,终身难治,如果冒然前去,必定猜到你被高手所救,学了一身绝艺,就算他们不怕你。却怕你的师傅。」
「嗯——,你说得不错。」
郑红莲悄然点头,道:「可是不出面的话,怎麽能诱他们出来呢?」
「这个……,我们可以放一把火,按照这里的地势,火势一定直冲山顶,他们非出来抢救不行,否则剑就炼不成了。」
「好是好,可别把我父亲陷在里面!」
「绝不至於,『郑前辈』懂传火性,不会胡乱闯出洞来,而且我有把握,很快的解决这批恶贼。」
「郑红莲」温顺的点了点头,但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明眸中射出疑惑的眼光,对他问道:「雷哥,有件事我总不大想得通——。」
「那一件?」
「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当然。」 卜
「以他老人家的急性子,真会替仇人炼剑吗?会不会是别人在里面呢?」
岳天雷期然一笑道:
「早先我也这样想过,可是看到这炉火冲天的情形,除了他老人家那份功力,普通的铸剑人物决办不到。」
「那他替仇人帮忙的原因何在?」
「这一点我也不懂。」
岳天雷剑眉微轩道:「只有救出令尊之後,才可以打听清楚。」
两人计划已定,马上分头采取枯枝。
一会儿工夫,
他们已堆好十几个柴堆,就用钻木取火的方法,把它们完全点燃t再经过奇强掌风一搧,立刻「哔剥」有声,烧起了熊熊烈火。
再说这炼剑之所,原是在山头最高峰,平时的风势已经够大,再经过两人一搧,更加烧得厉害。
就见那——
风助火势,
火趁风威。
眨眼间,浓烟滚滚,烈焰腾空,骇人听闻的呼啸声,就如惊沟骇浪,万马奔腾,令人神摇目眩。
岳天雷一看火势大起,马上把「郑红莲」皓腕一握,匆匆交代道:「等下你跟在我的身後,不要性急………。」
「我晓得,後面的事交给我,绝对乾净俐落。」
才说到「落」字,
山头上一声阴啸,响澈云霄。
随听惊慌至楚的口音,嘶声大吼道:「不好了,野火烧山,大家快来抢救——!」
这一来,立刻引起更多的吼叫声,各以骇然口吻,彼此呼应道:「快来……快来……你到那边,我到中间………」
「这火很奇怪——?」
「别管怪不怪,扑灭了再说!」
「恐怛是有人放火!」
「放火?谁有这份胆子,宰了再说!」
最後这句话,引得岳天雷心神一震。
他记忆之中,想起这是崆峒「惟尊」的口音,在所有的「蒙面人」当中,惟有他是真正的叛徒,不仅要擒交「崆峒」问罪,而且「武皇张辟雷」的神秘往事,也一定晓得不少。
心念下,
又见一双鬼魅般的身形,匆匆忙忙,从烟火弥漫中射入林空,一望而知前面是蒙面恶徒,而迷失了本性的「铁面人」却在後面。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起,迳射向当先那人,虎目中迸由如电寒芒,紧盯着对方双眼喝道:「你是不是『惟尊』恶道?」
当然,在双方来势奇快的情形下,他并认不出对方是谁,所以用这个办法试探虚实,免得自己错杀。
但是——
对方听到这声低喝,毫不答腔,而且眼神中露出又害怕又好笑的神气,证明他不是崆峒叛逆!
岳天雷一眼看破,再不讲话,右手解下石杵似的「天雷怪剑」,力道如山,当胸擂入!
他现在的功力,比之「青城」斩「三绝」又高许多,可是对方还不知情,一见这件形式奇特的兵器,骇然中竟还用剑来挡。
胸口正中央,马上戳出一个奇大窟窿,竟将那心肝五脏,一齐捣成血酱!
岳天雷一招毙敌,更不迟延,随将左手二指,对准接踵而来的「铁面人」长剑剑身,射出了一丝真力!
「叮当!」
对方的长剑,被他指风一碰,居然也连声一响,碎成了七八小段。
岳天雷心中暗叫一声:「怪哉!」
接着手腕电翻,闭住了对方麻穴,并且一扭头,对「郑红莲」低声嘱咐,道:「这交给你了!」
「好——!」
「郑红莲」好字未落,他又已激射而前。
就这样如法泡制,一连毙了三个蒙面人,同时那三个昏失本性的「铁面人」,也先後被他制住穴道………。
但是,
他一心要找的「惟尊」恶道,至今还没有碰上,那麽第四个一定会是他,不用多猜也想得出!
这一来,
岳天雷全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後那人身上,奇奥而快速的身形,如雾海游龙,直冒着烈火浓烟赶紧搜索。
几个绕旋後,眼看将到绝顶高峰。
在一个新掘的洞门前面,蒙面叛徒「惟尊」正手持长剑把住入口。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岳天雷目力过人,对方的眼睛也快,双方隔着二十来丈的山坡,一个照面,大家都明白了对方身份。
那「惟尊」一眼发觉,马上如受电击,连打了两个寒噤,先用阴啸驱使身边的「铁面人」仗剑发招——
自己却暴然撤身,朝着洞内就跑!
「那里走!」
岳天雷和「郑红莲」几乎同时惊叫出声,因为对方的目的,无非想挟持「神拳郑泰」,好换取自己生命。
他两人骇极之下,齐以全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