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字未落,丹田中猛贯真元,岳天雷顿感冷气逼人,毛发悚立,同时目棱闪处,只见「青霓剑」尖,冒出半尺来长的寒电,就如毒蛇吐舌一般。
这一股阴冷剑芒,照得他心神一麻,一股冰水寒噤,从背脊骨上直透入「督脉」二穴。
因为对方的功力招式,已足够骇人听闻,「青霓剑」到他手中简直如虎添翼,何况还有「慑魂阴啸」的绝招!
假如,「天雷怪剑」能够拔得出来,报仇雪恨可说唾手立办。
但——
自己试过无数次,这枝剑根本拔不动。
对方现在是怕他的剑,所以不敢妄动,如果逼急了动起手来,胜负死生,那就很难断定!
仇恨!驱使着他步步前进,恨不得把对方碎屍万段,剉骨扬灰!
事实上的困难,同时也在他的心中提出警号!
他在这两难之间,心情矛盾,无法决定,脚步仍是凝重如山,直朝「张辟雷」一寸寸的逼去!
但在这紧要关头。
他似感耳膜上「嗡」的一声,义父「剑怪」的口音,以失望,焦急的语气,谆谆告诫道:
「雷儿,我不让你来寻仇,你硬是要来,多少人为你的事而牺牲,你如今功力差不多了,可是年轻气盛缺乏心计,眼看一动手,一切的希望都完了,大家的心血都白费了!」
你,你要冷静的想一想………想一想………!
紧接着,
武当派老掌门「清枢道长」的声音,又在耳边叮咛:
「贫道死而无怨,本门宝剑 可以收回,只要你忍这一口气,不怕大仇不报!」
於是,他的师叔「剑魔」,师姑「剑仙」,「海澜双剑」,「莫剑师」大师伯「铁腕慈心」………这些为他而死的前辈,都先後映出於眼帘,用各种不同的神色,要他冷静。
而他对於这个机会,总是舍不得放松,手握「天雷怪剑」,掌心中热汗涔涔,只想撕落上面的衣襟,一拚到底!
「拚不得!」
他生父「剑圣」似也在严重至极的警告,道:
「雷儿,别紧张过度,答应他,跟他到『阴灵岭』决斗,当着天下武林人杀他,也好昭示天下,恶人必死的报应!」
「…………」
岳天雷身形一停,可是还没有答出声音:「怎麽样,你倒底答不答应!」
这一声,并不是幻象,而是起自身前,话声中充满着激动,像一只被困猛虎,发出挣扎的怒吼。
岳天雷眼芒一震,心神随动,马上冷如冰霜,迸出一个:
「答应——。」
但还未说完下一句,目棱中已见面无人色,狞恶如儿的「张辟雷」,在露出一丝阴笑後,马上一个转身,使他还来不及有所举动,对方已如困兽出柙,从身前数尺之处,一溜烟,射出了茫茫平野。
人去,场空。
朝阳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却呆立当地,全身猛噤,连紧握「天雷怪剑」的一双手,也在不停战颤!
「该死!该死!」
岳天雷狂怒之中,恨声自责,道:
「我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竟这样轻轻的放过仇敌………。马上下意识的手一翻,把这枝像根石杵的怪剑,朝大树一阵狂舞………。」
枝叶在飘飞,
树干在狂震。
他像是业已气疯,不顾一切的乱打乱敲,直敲到径可丈余的大树,「轰隆隆」齐腰倒下,时间也过了个多时刻,兀自不肯停歇。
「岳天雷!」
「………………」
「岳天雷!」
「………………」
「住手!」
对方两呼不答,只好动起手来,轻轻的二指奇奥一翻,正扣着了他的手腕!
岳天雷这才惊醒了!
忙不迭虎目一瞪,面前竟然没有看到人——
那扣住脉门的手指,却从身後而来,然则此人功力之高,手法之准,可以说是亘古未闻,天下无敌了。
百忙下,便生生拧腰转身,并且发出「乾坤一煞」的独门真元,想消解对方指功内功。
但是——
他这里内力刚起,对方那只手,似灵蛇般的一动,连招式都来不及看清,已经抽了回去。
岳天雷心神一怵,急咻咻先看对方,目芒连眨几下,竟然毫不认识,而且对方已然不在身後,仅於眨眼之间,退出了两丈开外!
岳天雷简直吓惨了,想不到怪剑威力奇强,竟然影响到对方,他倒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而是替「武帝」作急。
就在他两眼发直,额头冒汗的当中,「武帝」也双目一瞪,两道白色光柱,像夜空电闪般夺眶迸射。
而且手腕一挣,把「怪剑」试拔两下,然後轻轻的放下道:「好厉害!要不是我急运『六道神通』,恐怕已经着魔,也会大杀一番………」
这句话,听得岳天雷又喜又惊,同时对於「六道神通」,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心念下,又听对方续说下文道:
「我看,拔是拔不开了,但刚才你若真跟『武皇』一拚的话,可能还有办法?」
「哦!什麽办法?」
「这个………」
对方想了一想,带笑答道:
「这只是一种猜想,也许可能,也许不可能,并且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放马後炮,我们还是谈将来吧。」
岳天雷不便追问,於是把准备用金钢宝石,磨掉剑上熔岩的打算,告诉了对方,「武帝」马上摇头道:
「办法虽好,但是费力费时,你现在要办的事多,约斗之期又近,这种『铁杵磨针』的工夫,必定来不及。」
「哎呀!」
岳天雷闻言一震,心乱如麻,本来他以为这个主意很好,如今一算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忍不住脱口问道:
「前辈,那怎麽办,难道我用这根——石杵去决鬫?」
对方不答,反而问道:「以杵作剑不也一样,你难道自认不行吗?」
「我……我的功力够吗?」
「你跟武皇相比,功力难分上下,但他有二三十年修为,你所缺乏的是临敌经验,只要牢记两个字——冷静,绝对不会有意外。」
「可是………他现在有了『青霓剑』,再配合他阴柔武功………」
「我知道,这枝剑我二十年前用过,到了他的手里,必然会用邪门手法加以祭炼,其威力比你想像的还要高很多。」
「那岂不更加扎手?」
「不!反倒对你有好处!」
这句话非常不合理,听得岳天雷一头玄雾,茫然追问,道:「前辈可否讲明白些,我不懂。」
「武帝」期然一笑道:「不是我故意卖关子,现在说出来,到时候反而影响你的招法,不如不讲好。」
岳天雷心中纳闷,又不便打破沙锅问到底,於是另提一件道:
「仇人还有一种阴啸,原本是『巫教』的绝招,他这种功夫,晚辈实在想不出办法对付,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第一,用我的『六道神通』可以克制他………」
「对,晚辈在『药王宫』前,曾蒙相救,不过………这是贵派的无上禅功……。」
岳天雷提起往事,非常感激对方,他下面的话是想要学,但是又怕麻烦别人,因此话到舌边留了一半。
可是「武帝」何等精明,马上猜到他的心事,报以朗爽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六道神通』虽然奇奥绝伦,但我情愿教给你。」
「真的——?」
「当然不骗你,只是现在不能学!」
「要到什麽时候呢?」
「你一身情缘杀孽,如海如山,在解决这些恩怨之前,就学也不成功,而且有心火焚身之险!」
「哦!」
岳天雷一腔高兴,立化烟尘,想到「天雷怪剑」既不能用,「六道神通」又不能练,他简直心乱如麻,顿时的怔住了!
第十七章 病魔谷主
「武帝」一见岳天雷茫然怔住,满眼怨毒,立刻出言安慰道:
「你别急,『六道神通』虽然一时学不成,但凭着『天雷怪剑』,你也能手刃亲仇,扫平邪党………。」
岳天雷皱眉一叹,坦白的反駮,道:「前辈,你明知『怪剑』拔不出来,反倒用它来安慰我,岂不有点矛盾。」
「不!」
武帝神色庄严的答覆,道:「我相信『武皇』必死在此剑之下,你不要三心二意。」
「前辈只是相信而已——?」
「那麽,我坦白告诉你,根据本人『六道神通』推算,结果必然这样。」
「哦!」
岳天雷骇然应声,心情越发紊乱,他对「武帝」的推算是毫不怀疑,可是「湘江王」的铜镜预言,也很准确。
铜镜说他结局悲惨,连「西门先生」都吓得不敢讲,想起来,应该比死还可怕。
但「武帝」又答应在了断恩仇之後,传他「六道神通」,如果结局真是那样悲惨,这又怎麽能够学?!
命运,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东西。
任何人都对它感到神秘,也极想知道他的结果。
岳天雷对於这两种矛盾的说法,实在想不通,於是心神檩然的问道:
「季前辈,我对於生死并不在乎,但为了解决疑问,可否请你指示一下未来的遭遇………?」
「武帝」目芒一闪,道:「你能相信我的话吗?」
「当然相信,记得上次我与『法宏大师』在一起,前辈暗示了大师的死亡,结果真的灵验………。」
「这样说来,你还是看到『法宏』的死,才相信呢,还是听到暗示之後,马上有所预感?」
「晚辈听到暗示就有预感。」
「很好,很好!」
武帝微微点头道:「你的悟性极高,我很欣赏,因为命运是不能迷信的,世界上除了神仙,谁也不能完全了解,现在你诚心来问,我不便拒绝,也不敢自夸前知,那麽——我也给你一个暗示。」
「请指教。」
「武帝」随将深邃如海的眼神,微一运功内视,那双内力深厚的眸子,似乎掠过一阵怒海风波,霎那间连起变化………。
岳天雷连气都不敢喘,异常庄严的看着对方,内心思忖道:
「看样子,他是用『六道神通』,在推测未来的事情,大概等一下,也会描写他所看到的一切吧………!」
心念下,
「武帝」已然神功九转,眼神恢复了平静,用一种毫不激动的声音,对他说道:「岳天雷,我现在跟你讲一件故事………。」
「故事?」
他茫然不解的反问一句,心下大感惊奇,本来希望听到确实的结果,可是,对方竟然是讲故事?
「不错,这是一件故事。」
武帝不疾不徐的说道:
「从前,释迦佛祖还没有成道的时候,他正在穷修苦炼,忽然看到一头凶猛饿鹰,追赶着一只白兔,白兔当然不敌,拚命逃到佛祖面前,佛祖慈悲为怀,马上藏了白兔,再去对付饿鹰………。」
「他把饿鹰杀了?」
「不!鹰也是生命,佛不会杀。」
「那麽,佛劝它不追白兔,两下罢休?」
「对,可是饿鹰不接受,它有理由要杀白兔。」
「为什麽?」
「说起来很简单,佛救白兔,是为了爱惜一条生命。」
「不错。」
「可是救了白兔的命,鹰又找不到别的食物,它会饿死。」
「嗯——。」
「鹰也有一条生命,也应该活着,如今佛祖为了救白兔,却让鹰去饿死,岂不是不公平吗?」
「鹰强兔弱,不见得不公平!」
「在佛祖看来,任何生命都是一样,而且你这种说法,那武林人何必苦炼武功,大家都做弱者岂不乾脆!」
「那麽,佛祖如何解决?」
「佛要救兔,也不愿让鹰饿死,於是他割下自己的肉去喂鹰,那晓得这只鹰是西天尊者化身,怎麽也吃不饱,以致佛祖把肉割尽………。」
岳天雷听到这里,不由得周身一个冷噤道:「佛祖岂不死吗?」
「没有,这是一种考验,证明他是大慈大悲,具有最大的勇气,结果被西天接引,才真正的解脱成了如来佛。」
「啊——!」
岳天雷听完之後,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武帝」见他紧锁剑眉,好像还有疑问,马上又补充说道:
「这虽然是个故事,可不是随便编造的,在佛家经典里记载得非常明白,你别以为我胡扯。」
「晚辈懂得。」
岳天雷低声回答,道:「严格的讲,这不是故事,而是一个寓言,意思是教人认识人生的意义…………,比方说………『武皇』就像饿鹰………。武林中许多功力差的,就像……………。」
讲到「就像」,他忽然停住不说,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想法有毛病,如果把仇人当做「鹰」,其他的人当做「兔」,那麽,谁来喂这头饿脱鹰?难道「武皇」这种人,还不该杀吗………?
默然中,
「武帝」也将手一摇,出言阻止道:「你懂得这是寓言,已经很好了,至於谁是『佛』,谁是『鹰』,谁是『兔』,惟有到了某个阶段,你才能领悟,这个问题,我们谈到这里为止,只要你记在心里就好了。」
「是,是。」
岳天雷连应两声,立刻把这个寓言,深刻的印入脑海之中,然後诚恳的请求道:「季前辈现在我有最後一个要求。」
「请讲。」
「上次前辈答应过,在再度见面的时候,要来考量我的武功,现在晚辈斗胆,请你指点几招绝学。」
「指点不敢当,而且我认为没有这种必要。」
「为……为什麽?」
「你的功力大进,一望可知。」
「但是……晚辈一定要领教?」
「武帝」闻言微感一怔,也脱口而出,反问一声道:「为什麽?」
「晚辈当日离开『猺山』,曾在义父坟前立过誓。发誓要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手刃亲仇………。」
「你为了衡量本身功力,是否到了『天下无敌』的程度,所以要跟我比?」
「也可以这麽讲。」
「武帝」听到这句话,马上目芒寒射,威光逼人的问道:「你有这份把握,一定能胜过我吗?」
岳天雷也是虎目一瞪,胆气如虹的答道:「但晚辈有此决心!」
「决心,光是决心不行!」
「而且我有勇气。」
「哈哈哈哈!」
对方立发数声朗笑,豪气干云道:
「不错…勇气再加决心,没有不成功的道理,那麽,只要你过招的时候,能够三招之内,欺近我的身前,我就正式退出武林,成全你的志愿!可是——。」
「怎麽样?」
「这除魔卫道的责任,也完全落在你的身上,你愿不愿意?」
「万死不辞,舍身以赴!」
「好!有志气,那麽我们就比吧!」
话声刚落,对方随即起身,岳天雷心中大为激动,感慨万千的忖道:
「季前辈不但是一番好意,而且意义隆重,我一定要使出全付功力,才不负对方的希望。可是——他只要我三招之内欺到身前,就算胜利,这未免太叫他吃亏了………。」
心念下,
一面走向平野之中,一面说道:「季前辈,动手之前,我还有两点希望。」
「尽管讲吧。」
「第一,请前辈不要过份客气,故意保留真力,或者再又让招。」
「武帝」面色一整,答道:
「绝不会,我既答应跟你比,绝对不存心轻敌,像武林中有些高手的倚老卖老,蔑视对方,我是不干的。」
「那麽,还请前辈别用空手,虽然我的『天雷怪剑』拔不出来,当做石杵来用,也是上好兵刃。」
「你放心,我现有护身宝物。」武帝答话之中,马上腕部一翻,把岳天雷交还的「天龙金手」取在手中。
於是——
双方在阳光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