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是猜不着,而是有人指点。」
「谁?」
「丐帮排帮两位帮主。」
「前辈在那里遇到他们?」
「巫山附近,听说只差半个时辰,跟你错过,要不然的话,老夫也用不着这一番奔波跋涉。」
「那麽,前辈是有所见教?」
「见教谈不上,我是在数十里外,发现『巫山迷宫』整个崩坍,所以特地赶来,问个清楚。
「多谢,只是前辈未免太关心了………。」
「不!话不是这麽讲法。」
张辟雷满脸正义之色,严肃的答道:
「巫山路线是我指点的,因此我有责任,如万一发生了意外,怎麽对得起『巫山四剑』几位老朋友。」
岳天雷一闻此言,那双劲芒逼人的虎目,马上从对方脸上收回,闪出一道阴沉神色後,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有点失礼。」
「哈哈!你我不是外人,很多事需要好好谈一下,我看这树下倒也乾净,就坐在这里讲吧。」
於是,两人依次落座。
「张辟雷」拈须沉吟一下,首先棱问道:「岳贤契,你到『迷宫』之内,可曾看到那叛徒『铁腕慈心』?」
「我们见过了,可是他不算叛徒………。」
「不算叛徒算什麽?」
「他居心善色,够得上『慈心』这两个字,而且照他的一生遭遇和行为,应该称他一声大师伯。」
「这样说,他对你不错,大概你的功力大进,就是他赠送真元的结果吧?」
「是。」
「除此以外,他还讲过别的没有?」
「有的,他临死之前,还问起前辈的近况如何………。」
「哦!」
张辟雷一个寒噤,惊骇不已,道:「他………他………问起我…………。那是你怎样答覆?」
「我提到前辈一掌退『三绝』,出手救命之恩………。」
「他又怎麽讲?」
「大师伯脸带笑容,非常安慰,他说你是好人。」
「啊——!」
对方吁了一口长气,心情大为轻松道:「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
「他言尽於此,结果地火焚身,骨肉都化了轻烟,本来嘛………。」
「怎麽样?」
「他好像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始终没有说。」
「另一件事?可是人死了,谁也无法猜测………。」
对方摇头叹息,岳天雷却想起一个问题道:
「张前辈,你说在三十年前见过他,并且说他霸占『天雷怪剑』,可是他对你毫无敌意,而且非常关心,这一点应该怎麽解释?」
「这一点………」
张辟雷稍为一顿道:
「我们在江湖上见面的时候,彼此交情虽不很深,倒也谈得来,但後来他被逐出师门,结果反倒进了『巫山迷宫』,我当然会朝坏的一面想。」
「话是有理,但大师伯被逐门外,前辈又如何晓得?」
「这种事武林中向来瞒不住………。」
「不见得吧?」
「反正我是听别人讲的。」
「此人是谁?」
「很抱歉,年深月久,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将来想到的话,我一定告诉你就是。」
这句话颇有理由,要别人记得三十年前的一个传话的人,未免要求过份,因此岳天雷不再追问,但是——
他倒想到两件往事:
第一件:他与「鱼剑琴」再度相见的时候,她已从「铁腕慈心」学成剑法,不幸那时他还不明白这位大师伯的出身,因此她替恩师辩护,他却肯定对方是大逆不道的叛徒凶手!
争论间,岳天雷根据「张辟雷」的话,揭破了大师伯的真名实姓。
「鱼剑琴」立刻大感奇怪,反说:「泄露姓名的人大有可疑之处」?
从这一点看来,大师伯的姓名必然极少人知,除非是关系亲密,那麽,「张辟雷」不应该忘记这样重要的人。
第二件:「巫山艳凤」对於「张辟雷」,似乎有种天生的反感,这种直觉,虽不一定可靠,但也不能说毫无可能。
由此,岳天雷心里浮起一片疑云,他觉得「张辟雷」有点怪!
但目前的证据不足,还无法判断他是说谎,或者是另有原因………。
心念下,对方身形一动,移近半尺道:「贤契,你这次顺利的进入了『迷宫』,想必学会了『逆转五行』吧?」
「是!」
岳天雷答应声中,下意识身形一移,也退出半尺之地,仍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然後将获赠「天龙金手」的事,简单相告。
对方一听,自然也提出瞻仰金手的要求。
这时,岳天雷心神一动,想做一个冒险的试验——
他决定把「金手」给对方看一下,如果没有歹念,当然不会出事,如果别有阴谋,当场就可发觉。
於是手一翻,把这武林瑰宝,呈现在对方眼前,虎目中两道寒芒,都注意的看他颜色————。
但「张辟雷」一掠此宝,倒是表情冷静,连看几眼後,说道:
「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一只平淡无奇的金手,会藏有奥巧玄机,你赶快放好吧,千万不可遗失,否则你无法对『武帝』交代。」
「没有动静,难道我疑心太重………。」
岳天雷见对方并无贪念,心中暗自思忖,依言揣好金手。
紧接着,对方双肩齐轩,带笑问道:「那麽,『天雷怪剑』你一定是到手了?」
「它………。」
岳天雷刚说了一个字,只见对方眼芒炯炯,正盯视他肩头剑柄之上,虽有衣襟密封,显然已被看出。
而且—————
就在这目棱对视下,
他也看到对方肩头,斜挂的那只木匣,於是坦白答覆道:「不错——,我已经请出了『天雷怪剑』,它就在我的肩上。」
「能看吗?」
「能!」
岳天雷朗应一声,双臂齐翻,已将此剑紧握掌内,同时一手握鞘,一手持柄,看样子,他马上要拔剑出鞘!
「且慢!」
张辟雷睹状,吓得周身一震,面无人色,马上身形暴起,并且双手向地一撑!
「呼——!」
衣襟带出劲啸风声,身似一条劲箭,翻出了三丈以外。
但等他脚尖落地,
岳天雷仅仅凝立原处,剑也不曾拔出。
「张辟雷」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大气道:「贤契,你………你真吓我一跳,这枝剑可不能随便拔。」
岳天雷微微一笑,道:「尽管放心,我知道它的厉害,不会乱来。」
对方连上几个大步,一面走,一面伸手道:「你还是递给我看,比较安全。」
岳天雷内力一运,眼芒夺眶射出数寸之多,话声一冷,道:「要看可以,你先答应我一个问题。」
对方被他眼神手慑,不由内心发处,停止丈外道:「好!你尽管问吧。」
岳天雷目棱朝着对方肩头一瞪,指看那长方木匣道:「那里面装的什麽?」
「哈哈!」
张辟雷脸皮一阵抽动,表情连起变化,终於在一阵笑声後,道:「长方盒装的一把古铮!」
「这是我最爱好的玩意。」
「那麽——,我们来个交换。」
「交换什麽?」
「琴剑交换看看。」
「嗯——,好吧!」
张辟雷一面沉吟,一面解下木匣,同时双臂摆出要抛的姿势,道:「我抛给你,你抛过来,这样总可以吧?」
岳天雷凛然不动,道:「不!不必对抛!」
「不抛?」
张辟雷剑眉一皱,似乎激动了狂傲性情,以不太愉快的口气,予以质问,道:「依你打算怎麽办?」
「很简单,你自己打开木匣,我只要看一眼就够了?」
「哦!」
对方闷吼半声,带怒叱道:
「岳天雷,凭我跟『巫山四剑』的交情,凭我出招救你的恩德,这样多疑的态度,未免过份………。」
「前辈!」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从中插言道:「你的好处我都记得,可是此剑关系重大,不能不格外小心………。」
「嗯!」
「而且我的要求很简单,何必不答应呢?」
「老夫就不答应!」
「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就证明一点!」
「证明什麽?」
「证明木匣之内不是古琴,而是——。」
「而是什麽?」
「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不敢!」
「不敢?嘿嘿嘿嘿?」
张辟雷仰天一阵狂而且怒的大笑,笑得回音如瀚,随即面色一寒,阴森冷哂道:「你不抛来,老夫自取!」
取字未完,身形已动。
其快法简直无以形容,手一翻,硬生生扑来就抢。
他虽快,中间倒底有丈多距离,何况岳天雷也自不慢,忙不迭身形微移,双手持剑,直刺对方喉下。
以前讲过,这「天雷怪剑」外面熔岩结任,根本拔不出来,岳天雷这一招,只是随机而动,临时应付。
可是,张辟雷并不晓得这麽多,一见偷袭不成,反惊得神魂俱裂,就在剑在颈侧的时候,险堪堪的侧肩摆头,用一式「苍龙摇苜」尽力让开,然後「飕」的一个倒纵步,更退出了五丈多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岳天雷发出狂笑之声,其中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杀机,任何人听了,都要寒毛直立。
「张辟雷」站定脚根後,大为讶然道:「你有什麽事,这样好笑?」
岳天雷冷静得像一尊石像,声如冰霜,一字一顿道:「姓张的,你不必再冒充了,还不快点表明身份!」
对方将木匣对怀中一抱,一本正经的提出反问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好!本人提出几个问题,你有什麽辩解,尽可以讲出来,也好呷你无法狡赖,死得瞑目!」
「岳小于,你居然目无尊长,敢来侮辱老夫,现在你只管问,如有诬赖好人,我会找『巫山四剑』讲理!」
岳天雷还以一声冷哂,紧接说道:
「你既提到本人尊长,我就从这里说起,以前你一碰到本人,总是苦苦追问『四剑』行踪,而这一次,你偏偏就不问了………。」
「老夫是………一时没想起………。」
「什麽没想起,分明你已经知道『四剑』的真像!」
「真像?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必装傻!」
岳天雷沉声一叱,接着说道:「第二件,你每次出现都要发生许多怪事,处处露出狐狸尾巴,令人可疑。」
「老夫有何可疑?你又有何证据?」
「证据多的是,比如说『阴司秀士』,和『巫山石洞』中送死的四十名党徒,和『巫山艳凤』的母亲,都是你一人所害!」
「胡说!那是『武皇』的事,扯不到老夫头上。」
「第三件,你故意挑拨我跟『铁腕慈心』的感情,以便从中得利!」
「越发荒唐,我何必………。」
「第四件,你冒充好人,到我面前要花样,其实是利用本人,好查『四剑』生死情形,并且想等我找到『天雷怪剑』再捡便宜………。」
「张辟雷」面色煞白,不住冷哂道:「嘿!嘿!小子,你简直是说梦话,你以为我是谁,难道把我当做『武皇』的化身吗?」
※ ※ ※
「简直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看样子你还不认!」
「当然不认!」
「为使你心服口服,我从头揭穿你种种阴谋。」
岳天雷义正词严,朗声数说对方罪状,道:
「你为要满足狂傲自大,居然以『武皇』自居,以『生死诏』残害正道武林,偏偏本人出山寻仇,你因此怀疑『巫山四剑』还在,一时不敢冒失,才到处差人找我,结果『药王宫』前一会,又怕我找到天雷怪剑,卷土重来………。」
「哼!」
张辟雷从中反驳道:「我要是他,为什麽不乾脆杀了你?」
「你明知此剑难取,就想利用我去代劳,因此我被『三绝』所围,双方紧张的时候,你故意以轻巧手法震退三人,其目的还是想追问『四剑』,并且指点『巫山』情形,我如果被『铁腕慈心』所伤,你等於借刀杀人,我若成功,你欺我功力还差,可以来抢………。」
讲到这里,「张辟雷」身躯一噤,已经默不出声。
「後来,本人擒住『阴可秀土』,他对你的往事一概全知,你就趁我不防,暗用阴柔指法将他点死,以作杀人灭口!结果,我到了『巫山』,你又等在那里指点阵图,等我陷到洞中,你却发现了『巫山艳凤』,想当年,你骗了她的母亲,盗去阴啸跟指法,因此又生毒计,苦苦穷追,等她也坠入石洞,竟派四十名党羽赶杀,为怕本人未死,又一个个点伤他们的记忆。」
「没………没有的事」
「那知吉人天相,本人反倒利用你的铁练出洞,二次上山,你又在阵中等着,想要暗用阴谋,不料『飞磷剑』发现你的身形,使你只好出手硬抢,结果强抢不成,现在又想来骗,………张辟雷呀!你这恶毒贼!事到如今,还有何说!」
「张辟雷」暗中提气,阴恻反叱道:「老夫没什麽好说,你胡扯半天,可有证据?」
「证据?」
「对!」
岳天雷咬得牙关出响,齿繨中迸出声音道:
「你在巫山交手的时候,几乎被我刺死,结果用一招『苍龙摇首』闪开,刚才夺剑又是用那一招——。」
「嘿!这一招出自『武当派』,但凡高手,无人不知,算不得证据?」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
「在那里?」
「就在你木匣之内!」
「不!决不是!」
「少废话,赶快打开!」
「老夫不高兴打开,而且也懒得跟你胡缠,我可要走——!」
走字刚出,身形随动。
但岳天雷早有提防,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一个疾退,一个扑上,「张辟雷」骇极之下,下意识的双手一拍怀中木匣。
「哗啦啦!」
碎屑乱飞,顿成齎粉,并且青蒙蒙寒芒雷射,那枝被夺去的「青霓剑」,已经紧握在他的手中!
「恶贼纳命罢!」
岳天雷一看到剑,怒火更高三丈。
但是——
「张辟雷」那敢出招,悚然不已的剑指天空,脚下却一步步的倒退着,因为他俩都运出了全身功劲,那脚步所至,都是一陷半尺,留下四行奇深的足迹。
朝阳,自地平线缓缓上升。
微风拂野,
四无人踪。
两人衣袂飘然,神情都是紧张至极,看来这一场生死搏斗,已到了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程度?
可是「张辟雷」退了七八个大步以後,忽又深吸了一口清气,扭曲的面皮接连几动,以阴恻无比的声音说道:
「姓岳的,你认错人啦,你的仇家没有鼻尖,老夫可没破相,致於这枝剑,是我无意中得来………。」
「放屁,还想赖着不死吗!」
「嘿!凭这种种侮辱,老夫也不能饶你,如果你有种的话,我们一个月之後,约齐天下武林作证,到『阴灵岭』去决斗!」
「你简直做梦!」
岳天雷咬牙迸出恨声,脚下又上一步。
「嘿嘿!你要硬来,难道不怕『青霓剑』削铁如泥!」
「废话,本人用它已久,还用得着你讲!」
「张辟雷」软硬兼施,偏偏岳天雷不为所动,冷汗涔涔中,咽了一口唾液,涩生生的说道:「此剑在你手里是一回事,到了老夫手中,可就不一样了!」
了字未落,丹田中猛贯真元,岳天雷顿感冷气逼人,毛发悚立,同时目棱闪处,只见「青霓剑」尖,冒出半尺来长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