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儿,你不要自费气力,快……点擒我……向外走!」
「是!是!你老人家自由了,应该离开幽居十八年的石窟。」
刚刚搀到窟门,剑魔却停步不走,手指着「锁魔石何」的字迹,颤声说道,「哎……这是我……自己刻的,也就是我的绝命之处……。」
岳天雷骇得全身一震:
「师叔!你老家应该走出丢,雷儿求求你!」说着就要硬拖。
剑魔真元已散,自然强不过岳天雷,脚步一个跄踉,叫道:「你……你先到窟外看看……我怕碰上生人。」
「外面不会有人。」
「你敢违抗师叔……的命令!」
「不敢。」
「快!快去看清楚……我……再跟你出去!」
岳天雷只好放开手,身形如闪电般向外一飘,准备马上纵回,以防不测!
但——
这一纵,竟比平时远过十几丈,忙中翻身又滑了一跤,以致刚到窟门,就听里面「噗嚓」一响!
「师叔————」
岳天雷惨嗥半声,扑倒「剑魔」身上,心惊手头的扶起一看,他师叔已然头颅破碎,撞石自尽!
石壁上,鲜血还在流动,画出一幅凄厉的情景。
它结束了「巫山四剑」第二高手的一生。更在岳天雷心头刻下又一重仇恨。
岳天雷强忍悲痛,替他师叔收拾遗体,当触及对方双手的时候,突又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原来「剑魔」右手指尖,竟也是血肉馍糊,深可见骨。
「奇怪!师叔的指头怎麽会成这样……?」
岳天雷稍微一怔,马上猜出原故:
「一定是他老人家曾用指尖刻字,但因只剩一分真力,所以才把指尖磨烂。」
在极度悲伤下,他没有进一步考虑究竟师叔刻下什塺,悲愤至极的抱起剑魔遗骸,直朝窟外就走!
幽林深处,霎时添了一座新坟。
岳天雷长跪坟头,虔敬默祝道:
「师叔,你的灵魂已经自由,希望你早昇天界………
这笔血债,雷儿会以血还血,去替你老人家加倍讨还!」
祝告完毕後,
岳天富含泪而起,凝望了坟墓半天,他的眼光怨毒得令人心惊胆落。
然後一整长短二剑,身形暴起————
就要离开当地,去觅仇踪!
但走了不过数步,他猛地利住身形,凛然自责道:
「该死!我忘了把石窟封起来,那里面有「剑魔」师叔许多的遗迹,而且——而且他老人家剩下的是些什麽,我还没有找来拜读!」
心念中,急忙转头,再向石窟飘回。
片刻後,岳天雷回到石窟深处——「剑魔」往日练功的地力。
猛一抬头,就看到石壁之上,刻有两行大字:
「挑星摘月飞霜刃。
乾坤一煞鬼神惊。」
大字下面,更有许多图画和小字,虽是指尖真力所刻,但却刻得不深,而且越来越浅,到最後几行,竟然全是鲜血所写!
岳天雷见字落泪,更加感激师叔的苦心,细看内容,才知道「乾坤一煞」就是「剑魔」那种能吸能吐的神奇内劲,链成之後,可以把对方劈来的无形真力,先由自己掌心吸进,运行体内之後,再出另一掌心反击回去。
像这样奥妙的功夫,可以不费本身真元,只要借方使力,就可击倒对方,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力道,更是威猛无比。
但——其中也有一条限制,那就是本身资质与修为的问题。
资质越好,修为越佳,越能制服强敌。倘若这两点有缺陷,而对方的功力又比自己高强,势必无法忍受吸入的力道。反会震伤内腑。
至於「挑星摘月」,乃是「巫山四剑」的绝招之一,配合「乾坤一煞」内劲,能将对方兵刃挑得脱手飞出,所以取下这个名称,恰好与「切金断玉」相对。
从这天起,
岳天雷就在窟中住下,日夜练这两招,发誓不到成功那天,决不走出窟门一步。
一日复一日,转眼已十天。
他的剑招虽然学会,掌力吸吐的功夫总是不得要领,而且存粮已尽,直饿得心烦意乱,腹饥如焚!
这天,他连饮了几日清冽的山泉,聊压饥火,竟然向着窟口走来,一瞥之间,忽然发现一只恶狼,徜徉於窟外八尺之处。
岳天雷见猎心喜,立刻身形疾射,如箭离弦………。
「不行,我不能破誓!」他猛地想起誓言,立刻停步。
但心机一动,掌随心出,左手隔空一扬,使出了「乾坤一煞」真力。
那知这下意识的一招,居然出现奇迹。
只觉得掌心一股气流猛吸而入,马上通关过穴,循环体内。
那恶狼受惊之下,就想窜走,但後胯一座,臼被吸得无法弹动。
岳天雷无心中悟出诀窍,真是喜不自胜,更加趁此机会,猛行功力。
只见恶狼嘶声狂啸,用一双前爪拚命乱爬,转眼功夫,竟在地上爬成一个大洞,可是牠尽管发力死挣,岳天雷的吸力也是愈来愈大。
於是人兽之间距离寸寸缩短………。
最後一阵「呼呼」劲啸,恶狼四足悬空,已被吸入洞内。
岳天雷从此得到掌劲的秘诀,也解决了食粮问题。
再经一月苦练,他自问剑招掌力均具火候,於是将「剑魔」遗迹一一整理,封了窟门,再度拜别师叔坟庐,身佩双剑越翻祟山而去。
……………………
漆黑的原野,一望无垠。
月黑风高,天色将交三鼓。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杀人之夜。
但官塘道上岳天雷独自趱行,快若电闪云飘,不时的凝眸四望。
他并不是要找别的,而是急於寻觅人家,要问「洗心灵泉」的去路。
正在搜索之间,
忽见东南天际,火光烛天,照澈了夜空的一角。
「好了,那边定有人家,只是火光这样强,有些奇怪。」
岳天雷心念之中,身形疾起。
片刻後便见一座大庄,周围点着几十堆熊态柴火,照耀得比白天还亮!
岳天雷目力过人,更看出庄内人影暗动,间有闪动的刀剑寒芒。
「原来是座武林人的庄园,这样更好打听些!」
心念中,不但未将脚程放慢,反而功力一催,迳朝庄门疾飘过去,仅是几个起落,他已凝立火堆中间,就想对着大开的庄门表明来意。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出口——
庄中四条人影电闪而前,当先一位雄壮中年人,半声不吭,发掌就劈!只见劲风如潮,声势骇人至极!
岳天雷被这没头没脑的一掌,骇得心头发栗,但在敌我未明之下,不想出手伤人,马上左掌迎面一扬,施展「乾坤一煞」奇功,吸收对方的真劲。
再说中年高手,原以为他这「劈山掌」力,足以立毙来人,但掌劲发出之後,竟然像泥牛入海,无影无踪,疑骇交加之下,怔然的收掌侧身掠过。
但中年高手身後的老者,却不知发生了十麽事情,竟也「双掌排空」,直向岳天雷胸前撞来!
岳天雷急忙连退两个大步,仍是左手疾扬,只听「呼!」的一声,对方真力被他奇奥手法无形消去!
但这老年高手,却是奋不顾身,趁着双方距离已近,收掌出肘,以「横格泰山」之式,向他胁不死穴砸落,其力道之沉雄,足可裂石移山!
岳天雷微微冷哂,也不硬接来招,奇奥的左掌一封,随将藏在背後暗吐真力的右手,凌空一立——
「轰!」然一声暴响!
又将对方劲道,全部射回。
只听老者一声闷吼,身形跄踉的蹬退五个大步,几乎倒入火堆。
「你们讲不讲理!」岳天雷沉声一喝,骇得对方四人凛然震惊,那中年高手一扪腰间长剑,挺身叱道:
「对你这种人。有什麽理讲!」
「你认为我是那一种人?」
「你自己心里有数!」
岳天雷怒气横生,冷冰冰的哂道:
「像你这样讲法,本人怎麽能懂………」
「少来明知故问,等擒住拷问的时候,你必然件件都懂。」
中年壮汉吃声刚落,随将腰间长剑一抽,一片「呛啷」拔剑之声,犹似龙吟虎啸,啸声中,四枝长剑分自不同的角度刺到!
「你是自找——!」岳天雷还以一声怒叱。长剑如夜空电闪,在火光下幻出无数道寒芒,分扫四方。
对方四人,都是右手出剑,左手发掌,不但招法精奇,从内劲上说。个个均非等闲之辈。
这种打法,在岳天雷未得「剑魔」传授之前,确是极大的威胁,因为义父「剑怪」四肢皆断,无法替他打通督脉,以致内力有限。
但他现在又得到了「剑魔」的九成真元,剑魔曾经苦练十八年,其修为远较「剑怪」高超,因此这九成功力已足惊世骇俗。更何况「乾坤一煞」专克内家功劲,对方出手越重,反震越强。
因此十招开外,对方已是惊骇莫名,一个个收掌不攻,专心发剑。
他们这边掌势一停,岳天雷也将右手骈为剑诀,长剑划处,展开了「挑星摘月」的绝技。
任何人长剑一触他的剑身,立刻被一种吸力黏住,然後随者它奇快的飞旋,如果不发内力,当然无法握住兵刃,但如发力相抗,岳天雷剑上的吸力又会吸收内劲,因此弄得缚手缚脚,更露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五道怒海鲸波,寒芒眩目的剑光,忽然一道道的减少。
「沙!」
一道耀眼寒电,直射天空,映着熊熊火光,就像一枝奇形火箭,而且接二连三,此起彼落,蔚为绝世奇观!
岳天雷一面将对方长剑挑飞,一面暗中喜道:
「难怪这一招叫做『挑星摘月飞霜刃』,这幅景象,不正是星沉月落,霜刀飞空吗!」
就在他心念电闪中——
中年壮汉蓦地疾撤身形,如晴天霹雳般,对着庄中吼道:
「来人扎手,大家一齐上!」
话音刚落,庄内人影如潮,黑压压的几大群,分自数处庄门涌来。
岳天雷连忙上前几步,准备喝问情由,但对方因人赤手空拳更是怕他,竟自排成一字阵形,齐齐後撤。
「诸位倒底是什麽回事,可否讲清楚点!」
「咱们跟你只有死拚,无话可讲!」
「在下岳天雷,此来并无………」
一句话尚未说完,庄中救兵已到,当先是一位中年妇人,手使鸳鸯双剑,竟也一言不发,怨毒至极的狠刺而来。
岳天雷气得连连冷哼,一招「断金切玉」奇奥划出,马上削了她一枝长剑,但对方余众一拥而上,再加上先前四个换了兵刃,全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岳天雷在刀剑如林,劲风乍起的重围中,也将双剑一齐出鞘,只见两道劲光,如灵蛇发闪,奇快的往来飘射,将一群庄众迫得如潮乱涌!
顿见剑光所至————
断剑与鲜血齐飞。
惨嗅与闷吭交作。
尤其这四男一女,硬是死战不退,在天昏地暗。火光乱摇之下,更增加悲凉凄厉的气氛!
「真糟!这群人看来并非歹徒,何必滥杀………。」
岳天雷心念一动,马上剑招疾旋,逼开对方兵刃,身形起处,犹如怪鸟腾空,斜刺里迳朝原野中电旋!
他这收剑撤走,竟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路。
回望身後火光,已然远在天际,於是信步走入一片树林,坐地运起功来,但是心中疑惑总是无法消除,兀自皱眉忖道:
「这批人虽不讲理,但从神色看,似乎是心事重重。也可能是我不懂中原的规矩,触犯了什麽禁忌……不如明天再去看一下……。」
时间在无声中过去,
岳天雷逐渐压住杂念,进入了人我两忘,过了半天方才睁眼。
抬头处,又见微曦初露,天已黎明。
於是再把昨夜混战之事。略加思忖:
「幸亏我未下毒手,对方不过受些皮肉之伤,但这件事太奇怪了,我应该转去看看……。」
决心已定,马上踏着一地露珠,重向庄中射来。
只见朝阳微露中,这座村庄显得更为阴沉死寂。
所有的火堆,都熄灭了。只剩下处处残烬余烟。
更奇怪的是,庄门仍旧大开,却无半个人影。
但——
庄门粉墙上面,倒比昨晚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丝质黑绫,上写朱红大字,还盖着奇大的金印!
「这是什麽?」
岳天雷好奇心油然而生,立刻上前一看,只骇得心房狂跳不已,原来黑绫上的字迹竟是人血写成,写的是: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下面金印,赫然现出「武皇」二字!
「呀!这就是武林克星的『生死诏』!」
岳天雷一手揭下黑绫诏书,翻转一看!
果然那边正写看这样三个大字,立感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顺手将诏书揣入怀内,大步的向庄中就走。
「里面有人吗?」
他仅抱半分希望,一面走一面喊着。
可是,没有半点声音答覆他,答覆他的是遍地污血!
顺着血迹,他走进了宽阔无比的大厅,又骇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昨夜与他交过手的四男一女,全被各人自己兵刃穿胸贯腹,钉挂厅中。
四面墙壁,更钉满了庄丁门客。
他们——
瞪看死角般的眼珠,
面容纽曲像僵屍厉鬼。
将临死的恐怖怨毒,刻划得一丝不漏!
岳天雷僵立屍林血海之中,目光如炬,更对「武皇」这批凶手,恨之入骨。
同时心机一动,对於昨夜误会的原因,立刻恍然:
「他们接到『生死诏』後,一定是严阵待敌。但紧张怨恨中,误认我是『铁面人』。结果我虽见机退走,他们却被凶手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唉!我真应该留在附近。帮他们对付刺客,现在却失去了追寻仇家的机会……。」
岳天雷恨得牙关咯咯乱响。
以歉然的眼光,再向满厅屍体扫视一番,低声祝道:
「诸位,我岳天雷誓必代报此仇,你们好好的安息罢,现在我没有时间掩埋遗体,只好举行火葬……。」
祝告完毕,他悲愤无比的点燃了几处火种,立见青烟四起,火焰飞腾,那股屍体的焦臭,令人痛心酸鼻。
岳天雷安顿一切之後,随即下了一个决心:
「生死诏既在此地出现,一定还会残杀其他正派武林。而且要问『洗心灵泉』,也非一般人所能知道,我应该赶快去找另外的武林人家才对……。」
心念中,身形如电,冲出了烟火迷漫的村庄。
但——田庄不过数丈。
对面两道奇快的身影,也像电掣风驰,正朝庄内射来。
双方都是心急如火,身似狂飙,就在相距不过三尺的距离——
岳天雷疾展奇奥无比的轻功,一拔两丈,竟从对方头顶掠过!
但这赶来的两人,功力亦非等闲,其中一位剑眉长须的老者,仍是身形不停,迳向庄内冲入。
另一位黑面粗豪的老者,急溜溜身形一转,口中狂喝道:
「铁面人那里走!」
「呛啷」响处,长剑如出洞灵蛇,向他身後「阴焦穴」上就是一剑。
岳天雷人在空中,从对方的剑风劲道,已知来人内力雄沉,於是双掌奇奥的一圈一划,施展「乾坤一煞」的手法,猛向身後劈出。
对方立被震得身形一歪,对於这种怪招,直骇得一头玄雾!
岳天雷乘机电转虎躯,森然喝道:
「在下并非『铁面人』,你认错了——。」
「胡说八道!」
黑面老者一声狂嗥,又以十二成功力发招攻上,剑风嘶然,招式凌厉,方圆丈许之内,俱是一片风雨不透的剑墙。
岳天雷愤慨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