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朝山香客——」
「不对吧,他若真从少林出来,老夫岂能看不见?」
「他熟悉道路,抄的小径。」
「嘿!你想得太简单了,沿山小径,处处都有少林门徒,不要说是人,就是一只飞鸟也难飞过!」
「哦!先生是什麽时候看见他的?」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跟你在一起!」
「奇怪!」
岳天雷心神一震,猛地回头——
但身後空空,那人早已不见,路边草丛上,却有一条新痕,指向深谷之中,不由得惊疑不定道:
「原来他滑下去了…………」
「嘿嘿嘿嘿!」东方先生怒哂连声:
「好胆子,你竟敢戏耍老夫!」
「我可以解释——」
「解释!老夫替你说罢,你故意挡住他,使我看不清。故意用西门师弟信物,吸引我分神说话………」
岳天雷不由气往上冲,虎目一寒道:
「这样讲,你怀疑我夹带外奸?」
「岂只外奸,还有内应!」
「内应?」
「哈哈!又来装佯搞鬼………」
「岳某向不虚言,有话直说!」
「好!说出来让你死心,三日前,有一少女来山,说是四姬门徒,带来灵药,是老夫念她年幼女流,一时不察,竟让『悲航大师』将药服下——」
「服下怎样?」
「大师一直昏迷不醒!」
「那少女叫何名字?」
「蛇娘李昭霞!」
「哦!」
岳天雷喜极忘形,失声欢叫道:
「原来是霞妹!她……她在那里?」
「囚禁观音阁中——」
「为什麽?」
「她说三天之内大师必醒,今天正是限期,如果不醒的话,拿她偿命!」
岳天雷被这句话气极了,马上冷声叱道:
「尊驾太也过分,还是放开的好。」
「如果不呢?」
「本人亲自动手!」
「嘿!这下可现出原形,老夫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你配!」
「娃儿,你不过凭一枝武当宝剑,老夫可不在乎!」
「本人不用剑,单凭肉掌又如何?」
「没有什麽『如何』,老夫误放一个,决不错放一双,怎麽说,也要活捉你!」
「你」字未毕,掌出如风——
崑仑派惊震武林的「禅影奇功」,枝怒海鲸涛之力,直朝他「天池」,「章门」,狠狠切入!
岳天雷见他掌势刚动,劲风随起,也何况近在咫尺之间,暗自惊心中,忙不迭奇奥身法一旋,疾还三招过去。
「轰!轰!轰!」一阵掌风暴震,如魅身影,一合而分。
「东方先生」被他一吸一收,借力使力的真劲,骇得神色凛然,陡发半声怒吼後,手一圈,指影如山,二度朝他攫到!
岳天雷这是初会崑仑绝招,对其雄沉处如地裂山崩,轻柔处如飞花落絮,亦自悚然动心。
加以「蛇娘」无辜被困,锁禁「观音阁」内,救人之念,越发急如星火。
於是,立还半声冷哂,双掌齐开,那劲气闪耀中的真力内,「降魔掌」法,奇幻绝伦,以看不清的速度,强封硬接!
刹那间——
双方各展绝学,极尽波谲云诡,其声势犹胜风雷交作,钟鼓齐鸣!
「东方玉」听说岳天雷招法怪异,功力深厚,起先还不大相信,但十招一过,才知确是名下无虚。
蓦然间——
身法一停,看准分寸,两只手劲芒如潮,似慢实快,展施了生平罕用的「龙虎三掌」,迳扣岳天雷双臂要穴。
那时快,说时慢。
「东方先生」招法骤换中,岳天雷如响斯应,也是一停,面色沉凝,似乎初遇奇招不知如何应敌才好。
「东方玉」禁不住暗中得意,笑意立露,手下更不含糊——
「刷!刷!刷口」三武秘招,连贯而出。
可是——
他笑早了一点!
岳天雷身形连幌,似左实右,险堪堪让过凌厉无比的三记擒拿,随如鬼魅飘行般擦肩一旋,反抢到对方背後。
「东方玉」这下怔住了。
忙不迭卸肩错步,反手救招,招式刚到半路——
「砰!」
一记「降魔掌」,不偏不歪,正拍在「志堂入」上!
幸亏得岳天雷手下留情,无心索命,但饶是如此,这位心高气傲的崑仑掌门,已经眼前发黑,跄仆当地,被他轻舒猿臂拦腰一挟,反朝少林闯入!
再说山下少林诸徒。
他们见「东方先生」亲自出手,都以为手到擒来,不费吹灰,大家遥遥观战,只看得神摇目眩,忘形得意。
但是——
疾旋如电的人影一分,被制者竟是「东方玉」!
惊骇!意外!使他们束手无策,群情哗然。
就在这稍一错愕间。
岳天雷身如劲箭,已然抢入人群,随见指影如潮,漫空疾点,这八名矫健僧众闷吭连连,纷纷倒地。
岳天雷眼看众僧,满面恐怖之色,随即一手放下「东方玉」,冷静的发问道:「你们别怕,告诉我『观音阁』在那里,决没有事。」
其中一僧,转眼看了一下「东方先生」,焦急答道:
「一直上去,就在大道旁边………」
「何人守把?」
「衡山掌门人『法宏大师』………」
「好!」
岳天雷应声之下,心中自忖道:如果是「法宏大师」那就好办。
於是迈步沉腰,一掌拍醒「东方先生」道:
「对不起,委曲你在这里躺一下,等我救人下山的时候,其他穴道不解自开,而且我保证『蛇娘』的药,决无问题,尽管放心罢!」
话声刚落,身形又旋,头也不回的直沿大道飘入。
「东方玉」麻穴未解,无法动弹,只气得面无人色,手足发冷的暗忖道:
「岳天雷,你折辱老夫,使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这笔账迟早要还………你若以为『观音阁』可以来去自如,那是做梦,少时『五百罗汉阵』中,老夫再来擒你………」
再说岳天雷展起「云流千里」奇奥轻功,身形之快,难以言传。
路上三数巡山僧众,都只见黑影一幌,风声飕然,他们立似落风飞花,无不随风晕绝。
不到盏茶时候,
雄浑壮丽的群山中,碧瓦朱楹,露出一幢高阁来。
岳天雷眼力过人,寒芒略动,已看清横额上「观音阁」三个金字,惊喜中,疾以「大鹏展翅」一拔十丈,势如怪鸟腾空,翻越峻顶树林,朝前直扑。
但———
就在他凌空电射中,
居高临下,虎目一掠地形,立刻剑眉双锁,心神随亦狂震不已。
原来从观音阁起,山川草木,均按八卦排成,每一个角落,都暗地藏伏少林门徒,如果他照办法走,还能隐住身形,如今这一凌空飞扑,反而暴露行迹。
果然劲啸起处,应声如雷,无数的身影剑光,齐朝他这方面拦截。
岳天雷发觉错了,但已无法挽回。
「快!惟有快才能避免纠缠!」
心念中,奇奥身形疾似星丸跳踯,瞬仅距阁百丈。
但斜侧里一声「阿弥陀佛」,灰鹤似的身影沿地飘翻,正将他去路堵住。
「大师请让!」
岳天雷目棱一瞥,果是「法宏大师」,轻喝中,身形微侧,就要绕过。
「去不得!」
大师骇然变色,大袖呼的一声,凌厉横扫。
可是——
岳天雷这种奇怪身法,他那里拦得住,眼看人影一动,已过肩际。
法宏大师急得说不出话,忙不迭真元疾迸,想改用无形劲墙来阻挡。
但岳天雷猛一提气拧腰,早已凌空拔起,直扑楼阁。
就因为法宏这一现身,
使他急於夺路,竟未注意「观音阁」檐柱窗楹间无数小洞。
而且,
身在半空飞旋中,观音阁「啪啦」连声,十六扇雕花大窗一齐向外打开。
立现出云鬟雾鬓,艳若天仙的「蛇娘」,当窗而立,娇靥上满布惊骇!
她不仅听到了少林僧众的警啸,更听清了个郎的嗓音。
惊喜中一反三日来静坐不动的习惯,纤手一堆窗户,就听机簧齐震,不住的「鉲!鉲」脆响!连那些没有用手去推的,亦随之一齐分开!
「蛇娘」本没想到「观音阁」会有机关,而机关的枢钮,就是毫不出奇的窗户。
但目睹这些变化,她面上芳心一凛,顿时明白,也更替个郎担心。
忙不迭纤手一摇,矫声高叫道:
「雷哥——快折回去!」
可惜,
她叫迟了!
岳天雷凌空飞射,身形已近檐头。
森然的回头一望,不仅「法宏大师」业已凛立当地,连少林寺数百僧侣,也各接方位,将要布成大阵!
他若半途折返,势必自投阵法之中。
更何况心意坚决,根本就没有折回的想法。
於是,双臂一圈,猛运真力,反以更快的速度,直朝阁顶射来。
就在距离不过三丈的时候。
一阵「铮!铮!」疾响,声如万弩齐鸣,其中更夹以「呜!呜!」狂嘶,令人闻听之下,心神发怵!
岳天雷发觉异状,连忙目棱一掠当空,只见楹柱间寒星万道,冷电千条,漫天匝地的齐朝四周激射。
「暗器!」
不错,这是力道奇强,无坚不入的暗器,其容积程度,尤胜暴雨流星,已无半丝避让余地!
岳天雷饶是胆识如虹,心雄气壮,也不由周身起栗,大感悚然:心知这些暗器,用掌风决难抵住,於是拔剑疾抡,舞出两重风雨难侵的剑幢。
但在剑憧刚起间,
数点寒星,早已透剑飞入。
他感觉几处穴道一阵刺痛,痛楚中更有麻痒味道,不用细猜,也知道暗器上喂有奇毒。
伤势迫使他身形一挫,凭空坠落丈余。
骇立阁内的「蛇娘」,见状惨叫半声,惊得娇躯呛啷,掩面昏倒!
岳天雷陷入满空交叉迸射的暗器。
前进吗?已不可能!
於是提气拧身,一个倒翻——
正翻落少林寺天下闻名的「五百罗汉阵」!
只见人影如瀚,剑光似电,像怒海惊涛般汹涌围来,当先一人正是衡山「法宏大师」,他寿眉深锁,单堂一立道:
「岳少侠,看情形你中了『夺命金针』了!」
岳天雷本能的吸了口气一催真元,那伤口中细若毛发的暗器,竟会随着血气游动,奇痛与惊骇,使得他嘴唇一阵抽动,恨声不已道:
「哼!少林寺也用机关暗器,而且喂毒!」
讲到「毒」字,他心底立刻浮起无法抑制的怒气,猛然的闭口不言,抽搐嘴唇,更扭出一个令人恐怖的冷笑!
「法宏大师」骇得蹬退半步,急忙解释道:
「少林寺只有两处机关,人人皆晓——」
「那两处?」
「少侠,现在时间要紧,请先听老衲一言………」
「没关系!大师先说机关,再讲别的。」
「这个………」
法宏稍一沉吟,心想岳天雷生性坚毅,不如说个明白,倒能省事,於是轩眉答道:「一处是『观音阁』,一处是『罗汉堂』。」
「嗯——!」
「话已说明,请听老衲的劝告。」
「请讲。」
「少侠中的这种暗器,毒性极强,专破内家真气,至於解药,现由『悲航大师』亲自保管着,因此我想——」
「怎麽样?」
「请少侠停止运功,等候『悲航大师』醒来,以便救治。」
「这——」
岳天雷见大师态度诚恳,倒不便发作起来:心中那股怒气,却一时压不下去。
「法宏」见状,更进一步劝说道:
「少侠不必犹豫了,那『悲航大师』服了贵同伴的灵药,不久应该起来,她的药,老衲认为有效,谅必阁下也有同感。」
「好吧!」
岳天雷当然相信「蛇娘」的药会灵,慨然答应中,就准备还剑入鞘。
但话音末落,
阵外一声怒吼,响若洪钟,随见如魅身形,直穿过少林五百僧侣,朝他们身前射到…………
这一吼,使得岳天雷与「法宏大师」愕然转头。
虎目中,只见「东方先生」风飘电闪,气吁吁仗剑当胸,脸上色如金纸,显见狂怒未息。
「法宏」见此情景,寿眉一立,立刻猜出原因,随即身形一旋,奇快的迎了上去。
岳天雷当然更了解,一个劲数着鼻息,心中自语道:「忍耐!忍耐!一切都看在『法宏大师』跟『西门先生』身上,不要和对方动手………」
心念下,只见两位掌门,频频低语,很显然,「法宏」是在尽力劝阻「东方玉」。
就这样谈判了盏茶时分,
岳天雷忽然一阵头昏,身形连摆,轻飘飘有若凌虚御风,等他抖擞精神,再度睁眼时,衡山,崑仑两大掌门,已然凝立面前,那「东方玉」乾咳一下,冷声言道:
「听说你已接收条件,老夫看在衡山情面和少林圣地,也不强人所难,可是——我们要把你禁在『罗汉堂』内,以防意外………」
这篇话,说得很不中听,但岳天雷基於一个「忍」字,再三抑制心情,答道:
「好吧,我也看在衡山情面和少林圣地,自愿走入『罗汉堂』,静候『悲航大师』醒来,以表明我跟『蛇娘』的心迹!」
「哼!算你见机,可是还要交出………」
东方先生万不该又发一声冷哼,这冷哼声犹胜一枝利箭,剌得岳天雷怒火直冒,又感一阵目眩耳鸣。连底下的话,完全没有听清楚。
等他定了定神,这才沉声再问道:
「大掌门,你要我交出什麽?」
「宝剑!」
「宝剑?」
「不错,就是宝剑,你要我讲几遍!」
「道兄,这有点过份!」「法宏大师」一旁倾听也认为条件太苛,连忙上前一步,想请「东方先生」改变主意。
但对方并不等他下文,愤然转头,简单问道:
「依大师要怎麽样!」
「请他进『罗汉堂』也就是了,那里面机关结实,宝剑也削不动………」
「办不到!他的宝剑原属『武当』,我要代为取讨!」
岳天雷越听越生气,默然不语中,非但不停止运功,反而内力一催,施展「真力对流」之法,硬生生要把「夺命金针」迫出体外………
「东方先生」这句话,把全场中弄成沉寂的僵局,就连和气忠厚的「法宏大师」,也感到毫无对策,左右为难。
至於密布数里的五百少林僧,更是持剑立掌,严阵以待,益显其肃穆威严,杀气冲霄。
但紧张气氛中,突传出银铃似的口音,「蛇娘」已经清醒过来,倩影倚窗,关切娇呼道:「雷哥,两位掌门,请大家不要意气用事,我有一个意见——」
此言一出,三双劲芒暴闪的眸子,一齐朝她看去,静听下文。
「蛇娘」立刻接言道:「我这次来到少林,是自愿进入『观音堂』,以表清白,雷哥不要误会——」
岳天雷马上点头道:
「好!我决不随便出手!」
「蛇娘」芳心大慰,一笑嫣然,随即注视看「东方先生」道:
「至於雷哥,也希望两位掌门谅解,不要强迫他交出宝剑,如果还不相信,就让他也进『观音阁』………」
「哈!哈!哈!哈!」
东方玉仰天哂笑,面色一整道:
「你倒想得好,是否准备联手一处,相机脱逃!」
岳天雷见他竟又讽刺「蛇娘」,一?气实在忍不下,也就眼光如炬,森然一扫道:「东方先生,本人一再忍让,无非是尊敬崑仑派,以及令师弟『西门先生』,偏偏阁下苦苦逼迫,好像是以公报私,对刚才那一掌犹有余恨………」
「东方玉」也气得面如白纸,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