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欲绝的柳毅,四肢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顶着毫无血色苍白的脸,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了。
柳奶奶蹒跚着摸到孙子的房间,见到此情此景,纵横交错着皱纹的脸上布满了浑浊的泪水。
作孽哦。
人家哪个孩子,不是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啊?可怜她的宝贝孙子,自小到大,就没享受过一天无忧无虑的幸福。
如今,还要背负着她这个帮不上一点忙的累赘。
心里真是恨死那俩不负责任的,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才好。
把孙子带到世上,却又不尽一点为人父为人母的责任,还算是人吗,他们?
这辈子,俩狼心狗肺的东西,最好别在她面前出现,否则,她第一个拿大扫帚招呼。
柳奶奶是帮亲不帮理,彻彻底底地迁怒了。
☆、第11章
“某些人真会捡现成果子,胃口极大,一下就省两天工。”
“咱们能跟人家比?他可是会铲麦子的狠人?”
“是啊,万一恼羞成怒,来阴的,大白天偷偷摸摸的也将咱的麦子铲了,都找不着地方哭去。”
“说得太对了,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
“不似某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阴不阴阳不阳的话语,时不时地飘进柳毅的耳朵里,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哥忍。
来日方长,看谁笑到最后。
奶奶的,哭爹喊娘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爷爷早过了挑担挖沟的年纪,这当口,也奉献余热,充当监工的角色。
自从上次柳毅跟他顶牛后,感觉自身的威严受到挑衅,被下了面子。如今再见柳毅,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插肩而过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冷哼几声,以示他的不满。
柳毅心中好笑不已,老小孩,老小孩,果然越老越像小孩子啊,这全是哥小时玩剩下的。
小伙伴、小学生,一言不合时,类似于我不跟你好了的话语,是张嘴就来。
高级点的,还会玩点战略,号称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一战壕的同志,跟以前处得不好的人玩,气死他丫的,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冷战。
小儿科啊,柳毅也不斤斤计较。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长辈,让他消消气、发泄发泄,也不失为孝心的体现啊。
当然,如果长辈现在来跟他借米借油,那肯定是没有。
人多力量大,几天下来,蓄水池的地基已经挖好了,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慢慢地浇固。
一夜下来,柳毅累得跟条死狗似的。
纯粹的体力活啊,比以前爬上爬下的送水还累。
外面的骄阳如火如荼,柳毅的眉心皱得一天比一天紧。
这样下去,该种的红薯、玉米还能有活路吗?
其实就是全被晒死,柳毅也没辙,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两种更加耐旱、能裹腹的植物?
只不过自己折磨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揪心而已。
精心培育,被塑料薄膜、厚草帘子,层层覆盖的秧苗,娇嫩青翠,是柳毅的全部希望所在,他小心翼翼地掐断红薯的根茎,如捧着稀世珍宝,几根几根的扎成一些捆。
间隙,还偷运几颗插在空间里,期盼它如星星之火般可以燎原。
等柳毅将两亩地,全种上红薯苗、玉米苗,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小柳子,去哪啊?”
“跟梅奶奶约好,去她家看看小奶羊。”柳毅是有一说一,没有丝毫的隐瞒。
羊这玩意属于大牲畜,是要时不时地拎出来溜溜的,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最近,他和村里人的关系有了一些小小的缓和。
随着气温的进一步升高,柳明庄第一个吃螃蟹,将几亩的麦地铲掉,全改种了玉米。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恐慌的气氛也是会传染的。
渐渐地,近半个村子的,都坐不住了。少则一两亩,多的四五亩,全改种了玉米、黄豆、蚕豆等等。
当然了,绝大多数的,都改种玉米、红薯。
这两样,历经了无数次的考验洗礼,真正到走投无路时,绝对能支撑半边天。
也有一些死硬派,坚决维护尊严,独树一帜,死活不肯随大流。
要柳毅说,这些绝逼是一群傻帽。
面子值几个钱啊,既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这劲较的有意思吗?
“呦,又折腾新花样呢。”咳,到哪,都不缺不和谐的声音啊,忒煞风景。
大爷爷就是死硬派的头目,这不,一天到晚听爷爷在家长吁短叹,柳远这货,将罪过全推到柳毅头上。
一有机会,就替爷爷来打抱不平了。
“管得着吗你。”
炎热的天气,就有这个不好,大家平白无故地都憋着一股火气,谁引炸谁。
柳毅也不例外,没来由的烦躁,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对长辈,他忍,对一同辈,他再忍,不成了忍者神龟啦?
当即,不客气地奉送一只超级大白眼,你丫的,典型的欠抽。
“说什么呢。”柳远这孩子,从小就没受过气,哪经得住激将,立马跳起来,要和柳毅决斗。
“毛病。”柳毅才没闲工夫和一没断奶的娃娃,互丢什么白手套呢,简直是拉低档次。
精力过剩,不如偷偷挖会地下室,来得实惠。
柳远见对方鸟都不鸟他,气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冒烟,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死大敌,消失在黑幕中。
“梅奶奶,你的羊照顾得精细啊。”
柳毅稀罕地抱起一只窝在母羊肚边喝奶的小家伙,细细打量着,乳白的毛发,粉嫩的鼻头,摸起来柔柔顺顺、干干净净的,一点秽物和异味都没有。
羊肉是个精贵玩意,特别是禽流感、五号病泛滥的今天,羊肉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一般人都舍不得吃。
像一般的卤菜店,羊肉都卖到七八十块一斤了。
红烧羊肉、羊肉炖白菜、孜然烤羊排、羊杂汤、、、
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刺激得柳毅的咽口水是止不住地泛滥,幻想着等他养的羊长大后,偶尔,宰上一头,就个小酒,那日子,神仙也不换啊。
特别是之前村里人铲掉的麦子,统统被他当宝贝似的,收集起来了,也小小的赚了一笔,为他实现养羊的梦想,添了砖加了瓦。
“值不当你夸奖,也没什么大本事,挣点辛苦钱,填填肚子。”梅奶奶闻言,还有点小羞涩。
她是村里的孤寡老人,一辈子没生儿育女。
平时与村民也不大来往,只是与同样命苦的柳奶奶有些共同语言。
这不,听说孙子要买羊,第一时间就让他到这照顾照顾对方的生计,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不知道梅奶奶愿不愿意匀几只给小柳子?”柳毅客气地询问道。
梅奶奶咧嘴一笑:“自己挑吧,送给你。”
小羊如今的市价,最起码值两三百,哪怕刚出生的,也能卖上一两百块,对梅奶奶来说,可是送出了一份不小的人情。
柳毅可不好意思占这样的便宜:“别啊,要是被奶知道了,保准搓衣板伺候,你老行行好。”挤眉弄眼的模样,逗得梅奶奶是哈哈大笑。
“好孩子,奶奶心里有素,你是看奶可怜,想着照顾我呢。”
“梅奶奶,你千万不要有这想法。为了侍弄这些祖宗,你费了多大精力啊,都是该得的。”
内心一动,不如折换成粮食算给她吧。
估计以后,钱这玩意,会越来越不顶用。前儿,看电视新闻,超市门才一开,多少人举着大叠的红票子,蜂拥着往里挤,场面忒壮观。
听说,还搞什么限购,每人凭身份证只能买两瓶水,两把面,哎,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
柳毅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维,对梅奶奶说道:“要不,给你换算成粮食,怎么样?”
梅奶奶也不再矫情,点头同意道:“那敢情好。”
确实如柳毅所说,她的日子实在过得不咋的,就指着它们过活呢。
可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糟糕,羊草基本都被晒得枯萎了。再这样下去,这些羊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如今有人接手,那是再好没有,梅奶奶有如释重负之感。
最后,除了年迈的母羊,其余的,全给挑出来了,总共十头。
两头成年母羊,一头公羊,其余的全是刚生下不久的小崽子。
☆、第12章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十头羊要花上大几千块钱呢。
折算成稻谷,按如今的市价,毛重也大概有一千来斤,这可相当于单亩地一季的收成。
要换以前,这么多的羊,三亩地的总收成全搭上也不够。
如今这糟糕的境况,大米、面粉这些主食,便宜的都卖到五六块一斤了,还有价无市。可想而知,粮食珍贵到何等程度。
柳毅的心是那个疼啊,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嘴巴就是欠收拾啊,没个把门的。
不过,事到如今,覆水难收,怎么着也得圆过去啊。私心里,也不想没下限地去赖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的帐。
“梅奶奶,总共算你一千二百斤的粮食,行不?”
梅奶奶暗自点头,兰大妹子的孙子确实不错,没因为她一个孤寡婆子,就缺斤少两的欺瞒,心中对柳毅的观感是直线上升。
虽说她上了年纪,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估摸着粮食确实算得足足的。
“就按你说的。”
“梅奶奶是要稻谷还是麦子?”
“一半稻谷一半麦子吧。”梅奶奶沉吟片刻说道。
“梅奶奶,有个事情,想和你打个商量?”柳毅吞吞吐吐地说道。
老人家心里顿时一突,别不是想赖账吧?
顿时打起精神:“小柳子,跟我一个老太婆子,还打什么哑语?”
“是这样的,想着要是一次性将粮食抬过来,是不是有点过于打眼?”
梅奶奶内心一寒,是啊,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一把年纪,还比不上小年轻考虑周全呢。
乡下人相对淳朴,知根知底的,不到万不得已,肯定谁也做不出放火抢劫的事儿。
但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难免不会有那,生出贪念的邪恶之徒,哪儿没几颗坏风水的老鼠屎呢。
她一独居老太太,霸着上千斤的粮食,无异于叫花子守着金山银山,确实是最理想、最快捷的下手目标啊。
粮食被抢小事,说不定,到时,连这条老命都得搭上。
不知不觉中,一不小心,老太太的思维,就被她眼里的纯良小子给代沟里去了。
这倒不是柳毅存心使坏,绝大部分确实是内心所想。
这村里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村东头放个响屁,村西头都能听见,其中还夹杂着眼冒绿光的长舌妇,将硕果仅存的犄角旮旯给填漏补缺了。
大家心里都有本帐,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每天能吃多少?而且本身又种了几分地,尽够她嚼用了。
凭空多出这么许多的粮食,又住得偏僻,等真的走投无路时,柳毅就不相信,有些人还能憋得住。
“是啊,是啊。”老太太的话里都带上了颤音,颠三倒四的,六神无主。
柳毅暗念几声罪过,顺势道出终极目的:“梅奶奶,要不这么着,粮食就存在我家,小柳子先帮你保管着?”
“家里需要时,直接过来秤?”
“这怎么好呢,太麻烦了。”这提议确实是对她老婆子最有利的,内心是心动不已。
“麻烦什么?难不成梅奶奶信不过小柳子?”
“说哪儿话,梅奶奶可不是那不识好歹的。”老太太嗔怒道:“好孩子,就听你的。老婆子在这谢谢你啦。”
“哈哈,不用谢。我这心里也有私心呢。想着你常来常往,正好可以陪我奶多唠唠嗑,解解闷呢。”
梅奶奶真心实意地感叹:“兰大妹子比我强,老有所依,也算是个有后福的。”
“恩,我也希望奶以后长命百岁,多享享孙子的福呢。”柳毅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梅奶奶,你先忙,羊我就牵走啦。”
柳毅那是一个神经气爽啊,要不是为注意影响,都想化身成狼,嚎叫上几嗓子。
粮食还在自家粮仓存着,羊却先一步牵回来了。
虽说此举是自欺欺人,但每天瞧着粮仓满满的,也舒心踏实啊。
再说了,死缓总比一刀切的死刑好啊,死缓死缓,说明还留有余地。
等走了一段距离,左右寂静无声的时候,悄悄送了一公一母进空间。
随身空间虽然地界小,但柳毅已经将它规划成一个物种丰富的百宝箱,打算什么都种几株,什么动物都养上一两只。
现在手头事儿太多,要是再折腾空间的话,夜里保准没精力干体力活。
精神耗尽的滋味,上次柳毅可是尝得够够的。
他得养精蓄锐,等闲下来,无所事事时,再好好地打理一番。
羊群被带到早已捯饬一新的羊圈里,没一会,全适应良好地半卧在稻草上,咀嚼起鲜嫩的麦子来。
这个羊圈可是费了柳毅不少心思,先打扫,再撒上石灰消毒,最后还得在屋顶,铺了几层厚毛毡子,用来阻挡阳光的侵蚀。
“以后喂羊的事,就交给奶奶。”柳奶奶见家里置办了一群羊,感觉日子也有了盼头,雄心万丈地说道。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活,年纪大的,还是要稍微活动活动为好,柳毅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羊是换来的,以后梅奶奶会经常来称粮食,慢慢抵扣。”
“家里的事,乖孙做主,奶奶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奶,刚才谁来过吗?”
堂屋的桌上摆着花生,糖果,这些都是柳奶奶的私货,一般舍不得吃,只偶尔掰上一两粒甜甜嘴。
“你明远叔家的堂哥回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志哥也回来了?”
用当下时髦的词儿来说,柳志就是一标准的凤凰男。
农家出生,从小品学兼优,大学毕业后又一帆风顺地考上公务员,后来还娶上了城里姑娘,跟柳毅相仿的年纪,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云泥之别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心里泛酸的时候,他想着,对方一堂堂的国家干部,都放弃大好前程,回乡讨生活,看来情况确实日趋恶化啊。
“是啊,还带着个跟仙童似的小娃娃,嘴可甜了,祖奶奶、祖奶奶地叫个不停呢。”
“知道你老欢喜,要不然也不可能将私货全端出来啊。”柳毅打趣道。
“咳,再欢喜,也是人家的。”柳奶奶幽怨地说:“乖孙儿什么时候也生个重孙子,让奶奶高兴高兴?”
又开始了,柳毅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好吧,他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个是个大龄剩男,条件非常非常一般的必剩客,而且是最底端的那种存在。
虽然理解奶奶添丁进口的迫切愿望,但这种事,实在是强求不得。
就如今朝不保夕的境况下,哪有多余心思考虑风花雪月啊。
而且,在柳毅的观感里,媳妇嘛,娶回家就是用来宠,用来疼的。
不谈多大富大贵,最起码得吃饱穿暖,舒舒服服的吧?
现在呢,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明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过一天赚一天,就不祸害人家好端端的闺女了。
不过,该安慰的还是得安慰啊,他干巴巴地说道:“很快,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
柳奶奶经常跟这阶级敌人斗争,早已总结出经验,不像初时那么好糊弄了。
“奶奶这是嫌弃孙儿了吗?心心念念就想着曾孙子?”柳毅一脸果然遭到嫌弃的表情,那叫一个悲愤欲绝,痛不欲生啊。
柳奶奶何时见过这个新花样?顿时投降。什么曾孙子,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