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小弟与你同门五年,心里向着师兄,因此再奉劝师兄一句,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和小弟回山的好,师傅身体欠佳,有话向师兄交代,若师兄不去,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秦玉雄已经不耐,道:“去不了去不了!”
郎戈也生了气,道:“师兄,你真的不去见师傅?师傅说他老人家一生只收过三个弟子,其中最器重的就是你,对你倾注了无数心血,二师兄送给人家后,师傅更是全力以赴,对师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欲将师兄造就成一代大侠。师兄下山后,无时不在念叨着师兄,常命小弟下山打探师兄的消息。闻说师兄误入歧途,参与金龙令屠戮正道侠士,在京师投靠权贵,师傅气得吐了血。这半年来,师傅体力日衰,本欲亲自下山来见师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长途跋涉。但师傅仍不信江湖传言,故遣小弟下山,请师兄回山亲口对师傅述说年来经历,师傅对师兄也有个交代……”
秦玉雄恼道:“你说够了么,愚兄身负重任,岂能说走就走?国事家事,自古以国事为重。愚兄下山后,连父母双亲都未去探望,这不都是以公为先么?你将实情禀告师傅,师傅深明大义,就不会怪罪师兄。你将人参燕窝带去,这份薄礼表我一份孝心,过上两三个月,我自会去探望师傅,请师傅放心就是。”说着拿起茶几上的人参燕窝,递给郎戈。
郎戈气愤已极,道:“既然师兄不愿回山,我这就回去禀报,让师傅来找你吧!”
秦玉雄怒道:“郎戈,休得放肆!我几时说不愿回山了?你……”
雷霄和梁公柏冷眼旁观,见秦玉雄如此薄情,对他的为人更为不齿。
雷霄灵机一动,劝道:“这位小兄弟,跟我们住上几天,我们带你四处玩耍……”
郎戈瞪一眼:“谁要跟你们这些人玩耍?就是你们这班人,带坏了我师兄……”
秦玉雄喝道:“放肆,你……”
郎戈愤愤然甩手走去,几上的人参燕窝也弃之不顾,秦玉雄连叫数声都不理,走了。
雷霄道:“原来秦兄有两个师弟,这小师弟今日见到了,还有一位在何处呢?”
秦玉雄道:“你听他瞎说!在我之后师傅确是收了个二徒弟,但那是为了送给一个失去功力的和尚,那和尚叫个什么法号我都忘了。他走后不久,师傅又带这个郎戈上山,由他料理我师徒生活,待我走后侍候师傅。其实,认真说来,他不过是师傅的一个侍童而已。”
梁公柏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但令师遣他召你上山,你就不该推卸的。”
秦玉雄道:“怎么你也这般说,我走得了么?请两位来,有要事相商,我的事就别提了。”略一顿,续道:“京师武林帮会,在我们去径山后,由金刚门周涌张罗,大都听令入会,金龙会已一统京师武林大小帮会,唯独飞龙堂妄自尊大,至今拒不入会。本欲于夜间灭其满门,但总坛忌讳在京师闹出命案,便只捉俞老儿父子二人,这事就交给两位。”
梁公柏道:“我和伏兄去捉拿俞家父子?”
“光凭两位自然对付不了俞老儿,但我与司徒兄已说好,请其堂伯总坛护法司徒阳前辈出手,将俞家人以酥精散麻倒,两位将俞家父子捉来就成,不费吹灰之力。”
雷霄道:“何时动手?”
秦玉雄道:“今夜三更,不得再拖延。”
“捉来雅庐交给秦老弟么?”
“不错。二位来时,把人交给陈志鸣就行。”
“还有哪些人要去?在何地会齐?”
“两位到时先来雅庐,自有人引路。”
梁公柏想说什么,想想又忍住了。
秦玉雄道:“俞老儿事了,就该轮到虎威镖局、九宫门、白鹤门了。”
雷霄道:“不是说他们都逃走了么?”
秦玉雄冷笑道:“逃?想逃么?能逃到哪儿去?在径山,他们竟敢反叛,投靠紫星红梅凌晓玉,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不错,凌晓玉确是钦探,手中握有不少的权力,但是,凭这点权势就能护住他们了么?依我看来,他们不过是用灯草架屋,白费功夫!”
梁公柏道:“你怎知凌晓玉就是钦探?”
“这还不容易么?以往不知其姓名,无处可查其来历。径山一战,其党羽雌雄刀卢新泰当众揭出她的姓名,你们忘了么?知道了姓名,相爷命人一查,还不查个明明白白么?凌晓玉,四级钦探,羊操,三级钦探,风尘二怪,三级钦探,江湖四杰,四级钦探,他们均受一名二级钦探节制,瞧,凌晓玉的真面目不是清楚了么?下一步就好对付她啰!”
雷霄道:“这就奇了,钦探是朝廷官员,胡相爷为何要对付他们?要是被钦探秘奏给皇上,胡相国岂不要糟?”
秦玉雄冷声道:“凌晓玉屡次与金龙会作对,胡相爷岂能容忍?至于奏给皇上,有什么要紧,有谁敢去告胡丞相呢?有何凭证说胡丞相杀了几名钦探?当今之世,除了皇上,只怕没人敢招惹胡相爷。再说死了几名钦探,也不会呈报给皇上,他们的身份太低。”略一顿,又道:“是以我说,凌晓玉末日已到,张元顺、骆艄、裴泱……”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亲手活劈了他们!”略一顿,把眼睛在雷霄、梁公柏脸上扫来扫去,恨声道:
“对叛徒若不加以狠狠惩治,金龙会还有戒律么!顺便告诉两位,相府护卫堂已派高手缉拿这班叛贼,我看他们能活几天!”
梁公柏道:“护卫堂亲自出马,一定旗开得胜,只是别碰上青衫客才好。”。
秦玉雄愠道:“咦,梁兄此话何意?”
“青衫客武功深不可测,碰了会怎样,我不说你也知道!”
“哼!护卫堂自有高人对付青衫客,老兄你大可不必操心,别以为青衫客天下无敌!”
雷霄怕梁公柏再顶撞秦玉雄,便道:“护卫堂高人和总坛几位总护法,对付青衫客不在话下,不过应早些将他除去才好!”
梁公柏道:“走吧走吧,回福居睡觉去。”
秦玉雄道:“两位回去调息,二更来此会合其他人,别误了时。”
雷霄、梁公柏答应着往外走,片刻就回到自己的住屋,两人相邻。看看两头无人,雷霄来到梁公柏房里,商议晚间的事。
梁公柏道:“今夜要对飞龙堂下毒手,我看现在就去告诉俞堂主,和他们一家去找东野兄,从此脱出金龙会,伏兄你说如何?”
雷霄道:“我二人能多留一天就留一天,不必慌着反水。但适才从秦玉雄的神情上看出,他对我二人已起了疑心,我们要十分小心。”
“我也觉得他神色不对,他既然对我二人起疑,又为何要我们夜间去飞龙堂?”
“他虽起疑,但无凭据,是以今夜要我二人去飞龙堂,旨在考查我二人的行为……”说到这里略一顿,脑中念头紧转,然后接着说道:“对了,他要看今晚的事会不会泄密,还想知道我二人怎样泄密,与什么人联络……所以,我二人大概已被人监视……”
梁公柏一惊:“不会吧,伏兄?”
“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如此,如果真是这样,我二人便无法送出消息,飞龙堂就得遭殃。”
“去他的,我二人就明着去飞龙堂报信,今天就反水,我早就憋不住啦!”
雷霄想了想,道:“别忙,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反水。”
“那飞龙堂的事如何处置?”
“这个,一时想不出,多想想吧!”
二人静默下来,冥思苦想。片刻,雷霄察觉有人顺走廊轻轻走来,便碰了碰梁公柏,示意他走廊上有人,别作声。
梁公柏功力不如他,直到那人走近才觉察出来。只见那人停立在门边不动,—似在查探屋中有没有人,正想站起来查看,被雷霄止住。
雷霄道:“该你设子啦,怎么老半天不动……”说着取过围棋棋盘放在桌上,又指指原先放在桌上的黑子白子。
梁公柏会意,道:“慌什么,山人自有妙着,看,这一步如何?”说着抓一粒子摆上。
“啪!”雷霄也放了一子。
那站在门边的人迅速离开,轻功十分高明,没带出一点响声。
雷霄道:“如何,真的被盯上啦。”
梁公柏道:“想不出法来,照我说的做。”
“别慌,离吃饭还有半个多时辰,天黑以前想出办法来也不迟。”
说到吃饭,灵光一闪,雷霄想出了办法,道:“有了,我二人到外面吃饭去。”
梁公柏一愣:“伏兄,你还有心思……”
雷霄道:“你忘了么?凌姑娘曾告诉过我们事急时的联络办法……”
梁公柏一拍大腿:“妙,那就走吧!”
雷霄道:“别慌,写个书柬字条儿。”
梁公柏点头,忙用茶水磨墨,雷霄提笔一挥而就,墨迹一干,迭好塞在袖口里。
两人大摇大摆下楼来,在第二院门口碰上如意鞭王简的儿子王宗显。
“二位,上哪儿去呀,快吃饭了呢!”
梁公柏笑嘻嘻道:“今日我赢了伏兄的棋,他作东请我喝酒!”
两人来到第一进院,院里人很多,纷纷向他们行礼。二人挥挥手,自管出门。
沿秦淮河岸边走出不远,雷霄有意闪在一株树后往回窥探,果见王宗显和他师兄黄育生、刘南、张庆躲躲闪闪跟在六七丈外。便对梁公柏笑道:“跟着四个人呢,走吧!”
两人进了聚宝门,人群拥挤,但他们不慌不忙,说说笑笑沿大功坊走去,然后折入三山街西段,不时注意着酒楼的酒幡,果然找到了一家名叫“兴元酒楼”的饭店,便走了进去。
柜台后坐着笑吟吟、有几分姿色的女掌柜,雷霄一探身,轻声问道:“是鱼掌柜么?”
鱼素珍站起身走到柜台前:“正是,客官要用饭么?楼上有雅座,请。”
雷霄从袖中把书信压在算盘下:“速将此信送交凌姑娘,十万火急!”
鱼素珍把账本压在算盘上:“楼上请!”
雷霄、梁公柏大摇大摆上了楼,立即有小二上来侍候,二人找靠窗的地方坐下,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雷霄看到王宗显等人刚走到酒楼,四人低声商议了一阵,又招招手,从人丛中便过来两个汉子,王宗显吩咐了几句,两人便进了酒楼,王宗显等便走到对街分散开守候。
雷霄一笑:“有两个蹑踪的上楼来了,莫管他,我们只管吃喝。”
梁公柏见上来两个汉子,有意在旁边一桌坐下,与雷霄相视一笑。
酒菜上来,两人大吃大喝,不时议论菜做得如何,全说些不相关的话。
此刻人越来越多,楼面上满了客,闹哄哄的,看天色已是黄昏,两人会了账下楼。
鱼掌柜冲他们一笑:“两位好走!”
雷霄心想,这位女掌柜声色不动,是个老手,书信交给她定然是万无一失。
出得门来,两人信步闲走,悠然自得。回到“福居”,各自回房睡觉。
二更过,雷霄叫起梁公柏,换上夜行衣,带上兵刃,便往“雅庐”来。
秦玉雄在小楼客室和司徒俊、陈志鸣、陆望、王简、管翠玉等人议事,见二人来了,招呼他们坐下,道:“司徒前辈一会就来,三更准时动身,我们大家都去。”
管翠玉笑道:“明天早上,俞家丁仆查觉俞老儿父子没了影儿,那个惊慌劲才好笑呢!”
司徒俊道:“只剩下那个宝贝女儿,她以为父兄溜之大吉,扔下她不管了呢,叫她对别人怎么说,有口难开啊!哈哈……”
陈志鸣道:“俞老儿过于固执,也未免太不识相,活在世上无用,死了反而好些。”
秦玉雄道:“俞老儿固然该死,虎威镖局的张氏父子、九宫门的骆艄、白鹤门的裴泱更是罪该万死,不取他们首级,我这口气实难咽下!只可惜总坛说,护卫堂要执行会纪,由他们查处,我却不能手刃这班小人!”
管翠玉笑道:“堂主不必耿耿于怀,护卫堂的人若把他们捉了去,不受酷刑休想一死了事,到时包管堂主还能见到他们出口恶气!”
司徒俊道:“的确如此,只要这些人不离京师,包管要不了几天就会落网!”
秦玉雄恨声道:“到时都让大家去见识见识,这就是叛贼的下场!”
说时,有意无意朝伏罗二人扫了一眼,却见两人若无其事地瞧着他。
三更快到,一伙人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雷霄觉得有些不妙,但猜不出秦玉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阵,三更到,该动身了吧?
梁公柏忍不住了:“时辰到,还不走?”
秦玉雄笑道:“不慌,司徒前辈还没到呢,再等片刻就见分晓了。”
话音刚落,一阵衣袂飘飘声,楼前接二连三从半空落下几个人来,为首的是护法追命客史志久,后面跟着湘西三霸魏氏兄弟。
秦玉雄当先站起来迎接:“各位护法辛苦了,本座等着各位回来庆功呢!”
史志久笑吟吟大步走进来:“跟着司徒前辈忙活,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屋中人忙着让坐,绿荷忙着上茶。
秦玉雄笑道:“快说说经过情形,我们在家等得心痒呢!”
雷霄心一沉,糟,莫非他们已动了手?
史志久呷了口茶,道:“这说起来也没多少味道,天一黑,我和司徒前辈就去敲门。照常理,时辰还早,关什么门?足见俞老儿心虚。他非但早早关门,门后还站了哨。门敲响,开了条缝问:“干什么的,找谁?”话才问完便“扑通”一声栽倒了,惊得另外三人忙着照料他。我一掌推开门,司徒老前辈先跨进去,我随后跟上,随手关上门。那三个站门的也软倒在地。进门后是个大天井,看来是门徒平常练功的地方,六七丈外是一排平房。正中屋前站着四名持刀弟子,檐下挂着四盏灯笼。司徒前辈不等他们喝问,双肩一晃已到了跟前,四个门徒一个个软瘫在地。室中俞老儿和俞剑倏地站了起来,但司徒前辈哪容得他二人动手,也不知怎么弄的,俞老儿刚站起就倒了下去,那俞剑不必说也同他老子一样瘫倒。接着我二人一人提一个,一步跃到大门口,魏老弟三人马车已停在门前,我们把俞家父子塞进车里,神不知鬼不觉便离开了飞龙堂。司徒前辈自己回家,我们四人把车赶出三山门,过码头,然后把俞老儿父子分别装进两只麻袋,再塞进两个大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了长江……”
管翠玉道:“说完了,没有了?”
史志久笑道:“乏味得很,是么?”
管翠玉笑道:“事情已了,平淡无奇!”
司徒俊道:“堂伯施毒手法当世第一,俞老儿又料想不到这么早有人上门动手,因之容易得手,不会大动干戈。”
秦玉雄道:“没惊动其他人么?”
史志久道:“没有,其他人恐在内院,前院连站门的算上,共是八人。”
“俞秀娥呢?没和她父兄一起?”
“没有,我们在前院看不到一个女子。”
秦玉雄笑道:“好!妙极,喝庆功酒吧!”
梁公柏和雷霄相互对视,他们上当了。
梁公柏火起,没救得了俞家父子,于心何安,便气冲冲道:“秦老弟,你把我们叫来是何意?既然史护法他们已……”
秦玉雄装得若无其事接口道:“我和你梁兄还有司徒兄等人是第二拨,若第一拨不得手,我们第二拨再去,如今已得手,不是省了事么?喝完酒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话未完,突听院中暗桩喝声,有人来了。
“我要见秦堂主,你们闪开!”有个女子声音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