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言,我给你看件东西!”卢新泰从怀中摸出块腰牌,对着她晃了晃。
她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前辈是……”
卢新泰立即制止她:“嘘,噤声,你如今已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照我的吩咐去做么?”
说着将腰牌迅速放回内袋。
“是,属下遵命!”
两年来,她居然不知道卢新泰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冲着师傅的面子来助她的,那么追魂尺和风尘二怪又是什么身份呢?
她满腹心事靠在洞壁上沉思,越想越伤心,婆婆命她不顾一切要抓获陈元这班人,而在处境艰危的时候,卢新泰竟然命她束手让敌人抓获,以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两年多以来,她出生入死,为的什么?
父母生死系于她一身,她若死了,何人来救父母?两三年的功夫岂不白费?
她禁不住珠泪直流,她死了无妨,可父母双亲也永远见不了天日!
她把头沉入两膝之间,怕被别人发现她在哭泣,眼泪湿了膝头湿了裤腿。
绝望之中又想起了东野焜,不知他此行是否顺利,有没有回到京师?他也许盼望着和自己见面,却不知姑娘明日就会香消玉殒!从此如天上的参星与商星,一个出一个没,两不相见。她在阴间,他在阳间,永无相逢之时。她有许多许多话还未及向他说,她对他的满腔情意也不及向他表白。啊,她是多么后悔呀……
一夜伤痛,不觉天已大明,生死关头已到。她走到洞口探视,洞外之人或坐或立,正吃干粮,有二十多人持兵刃散在洞口周围。
她将四星女、四星卫和羊老爷子请到后面席地坐下,凄然道:“由于我指挥失误,使各位陷于绝境,十分对不住各位……”
羊操道:“凌姑娘,说这些作甚,今日之局,尚有可为,老夫力护姑娘逃走……”
她接口道:“慢,前辈听我说,晓玉奉命出洞束手就擒,与敌方交换大家出谷……”
“你说些什么?奉命,奉谁的命?”
江湖四杰也纷纷责备她不该这么说,要生要死大家在一起就是,哪能让她一人抵命!
她平静地说道:“要救大家,只有此一法,晓玉愿以一命换取各位……”
何凤娇道:“我去顶缸,小姐千金之体,怎能落入敌手,小婢一条命值不了什么……”
“人家要捉的是紫星红梅,你能替代么?”卢新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郑通道:“卢兄暂请回避……”
卢新泰傲然摸出腰牌一亮,除了羊老爷子,其余人皆大吃一惊,忙着要站起行礼。
卢新泰手一挥:“不必了,坐着说话。”略一顿,道:“事急,不必耽搁时候,为顾全大局,保全实力,由凌姑娘顶缸……”
话未了,羊操骂道:“胡说八道,你……”
卢新泰眼一翻:“你虽和我同一品级,但我受命指挥尔等,这是婆婆手谕!”
他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羊操。
羊操看完递给她,只见上面写道:“密令。杭州之行务必大获全胜,抓捕金龙会首脑人物,事关重大,特令卢新泰暗中监察凌晓玉举止,若有不当,由卢新泰亮出此令,接过指挥权,统一号令。”末尾是婆婆的印章。
书信在每个人手上传了一遍,被卢新泰收回,道:“今日之局,不能全都葬身于此,凌晓玉在我等脱身后自尽,不得泄露身份!”
羊操道:“人落在人家手中,还容你自尽么?你虽受命指挥,但老夫不听此令,晓玉也不准自投罗网,回京师后自有老夫向婆婆交代,卢新泰你就识相些走开吧!”
卢新泰大怒:“你我同等身份,但我受命指挥,你敢违令么?”
“不错,老夫敢违令,你能把老夫怎的?”
她连忙道:“羊前辈,以晓玉一人之命换取大家生还,这十分值得……”
四星女齐声道:“小姐死,我们陪葬!”
羊操道:“你们好糊涂,金龙会已占上风,能放过我们这许多人么?”
卢新泰道:“他们虽占上风,但并无把握全歼我等,拼杀起来,他们的伤亡不会少,而且他们费那么多功夫,旨在捉拿紫星红梅,因此以她顶缸,他们必会同意。”
羊操叱道:“你贪生怕死,无耻已极,按罪应军法从事,老夫先毙了你……”
卢新泰冷笑道:“羊操,事关大局,你竟违抗婆婆旨意,就凭这一条,该处死的是你!”
话声一落,他倏地一个后跃,到洞口前把风尘二怪和追魂尺柯骏叫了过来,亮出腰牌和婆婆手谕让他们看了,然后说交出凌晓玉,保全实力,但羊操却公然违抗……
柯骏和惠空、玄灵都亮出了腰牌,使她和四星卫四星女又一次感到震惊,原来他们都是一家人,品级都比他们高。
惠空道:“阿弥陀佛,让凌姑娘束手被擒不是上策,我等只怕也脱不了身,不妥不妥!”
玄灵骂道:“亏你想得出来,我等报效朝廷,危难时理应同舟共济,哪里能背弃同伴自己逃生,我老道决不干这种事!”
柯骏道:“卢兄受命全权指挥,我等自当遵从号令,但交出凌姑娘并不能挽回大局,因此请卢兄慎重,且勿草率从事!”
卢新泰见无人赞同此议,便放缓了口气道:“并非我卢某薄情寡义,只因我等身陷绝境,已无生路,而我等身负重任,岂能在此轻易丧身?为保全实力,从大局着眼,只得忍痛交出凌姑娘,此乃不得已之下策,舍此又有什么办法脱身,望各位献计献策!”
羊操道:“我等同食朝廷俸禄,平日刀光剑影、出生入死,今日陷于绝境,那就同心协力,闯过鬼门关,若是闯不过去,那就与敌同归于尽,死得壮烈,岂能出卖同伙,换取一条性命,苟且度日,遗羞后人!”
玄灵道:“羊老儿说得是,与其困守洞中等死,不如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正说着,宣琼玉来报,敌方来了援手,是秦玉雄仁勇堂的人马。众人连忙到洞口查看,果见来了四五十人,为首的正是秦玉雄。
接下来毕震山命他们出洞受擒,然后开始火攻,把她交出去顶缸的事不及再说,大家忙着防守,匆忙中过了两个时辰。敌方见火攻无效,便停止攻击,忙着扎火把,看来又准备过夜。严壮行便提出不能坐等待毙,干脆出洞一拼。卢新泰当着众人不好再说交出她的话,想拖延到晚间,但其余人均赞同立即拼杀,他只把两只目光凶狠地对着她,这意思她自然明白,若不照他之命行事,回去也逃不过婆婆的惩治,与其到时受尽侮辱,不如现在就死,以救大家一命。
主意拿定,她假意赞同出洞拼命,到阵前伺机说出她愿束手受擒的话。
毕震山道:“很好,你走过来让我治穴。”
凌晓玉道:“你让我的人走,我自己由你点穴,人不走就受制于你,岂不上当!”
太叔罡忍不住喝道:“你立刻束手就擒,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今日你们不过是瓮中之鳖,盆中之鱼……”
这些话东野焜等人都听见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凌姑娘居然要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一行人的性命,这如何使得?
东野焜心痛如刀割,哪里再能忍耐,道:“师兄,快出手,千万莫让凌小姐落入敌手!”
如澄道:“小师弟,你莫急,我等现身后敌方必派人来此救人,你可乘机再治住他们,那边由我们去对付,稍迟你再来援手,这样做可再次惊破敌胆,鼓舞我方斗志!”
东野焜道:“好,师兄快走吧!”
如澄当即双肩一晃,跃前十丈,众人立即紧跟而上,直奔斗场。
此时太叔罡正说到“盆中之鱼”,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震得人耳朵发痛,惊得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和尚率十多人已到跟前。
凌晓玉等人见是如澄如愚和冯二狗他们,禁不住大声欢呼起来,这不啻是天降神兵,一个个无比震奋。晓玉和四星女不见东野焜,心中十分奇怪。冯二狗他们来了,为何不见个郎?
莫非他没有和二狗他们一起?他到哪儿去了?如果有他在,今日就更有把握脱身。
此刻毕震山等人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伙人从何而来,峡谷中有奚家丁壮守卫,怎么不见听一点动静就来了这么多人。
毕震山喝道:“和尚,通名!”
冯二狗喝道:“姓毕的,你瞎了狗眼,连如澄、如愚大师都不知晓么!”
秦玉雄见虎威镖局张家公子和冯二狗这班人在一起,不禁十分惊诧,忙喊道:“张老镖头,快过来,你们怎会和他们一起?”
张元顺斥道:“秦玉雄,你和毕震山狼狈为奸,骗老夫入了金龙会,老夫一生堂堂正正做人岂能与尔等同流合污,金龙会到处劫财杀人,野心勃勃,怀有不可告人之阴谋,老夫决不充当你等之鹰犬,早就伺机脱离金龙会,还我虎威镖局清白名声,今日与各位同道联手,匡正除邪,申扬道义!”
一番话把秦玉雄气得差点闭了气,仁勇堂居然出了公开反叛的逆贼,叫他如何向总坛交代,在毕震山面前也丢尽了颜面。
说话声中,如澄等人已走到凌晓玉等跟前站住,四星女宣琼玉姊妹等姑娘高兴得流出了泪,危难中突然来了一支生力军,可谓绝处逢生,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振奋。
如澄道:“紫星红梅姑娘,切勿束手就缚,这班人素无信誉可言,只有战而胜之,以暴治暴,岂容彼等如此张狂耶!”
秦玉雄破口大骂道:“张元顺老匹夫,你敢背叛本座,今日就杀绝你一家以解恨!”
张劲风一抡十字拐,回骂道:“秦玉雄,你这个卑鄙小人,攀龙附凤,依附权贵,你不过是人家豢养的一只鹰犬,威风什么?”
秦玉雄“唰”一声抽出腰刀,要来动手,但有个公子哥儿抢上一步,拦阻他道:“且慢,先由本公子找紫星红梅算帐!”说着一跃跳到场中,一指凌晓玉:“贱人,通名!”
凌晓玉道:“放肆,你少张狂!”
“本公子陈元,找你为师兄报仇,你该有个姓氏的吧,为何不敢亮出,见不得人么?”
“陈元,你是女扮男妆,充什么章玉春的师弟,你究竟是他什么人?”
陈元被识破,又羞又怒:“贱人,你少啰嗦,我是他什么人你管得着?”
“冒我名扮我身的可就是你?”
“不错,正是本小姐所为!”
“念你并无恶迹,我不与你计较,今日你就走吧,待我与金龙会这班人了断后再奉陪!”
“你休要做梦!本小姐为师兄报仇……”
“他不是你师兄,真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居然要为一个人人切齿痛恨的淫贼出头,也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么?”
“不要你管!章玉春再坏,也轮不着你杀他,要惩治我自会惩治,决不许旁人插手!”
“哟,你和他是……他是你什么人?”
“你管得着么,你杀了他,我就要杀你!”
“章玉春两次侵扰我,又到京师作案,他是死有余辜,奉劝你明白些,别干糊涂事!”
“你敢骂我?好贱人,我宰了你!”
“且慢,今日我们与金龙会誓不两立,你何苦掺和在其中,你最好退开一边,等我们了断后,你再来找我就是了。”
一个青年儒士从后面走到陈元身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陈元把身一扭:“不!我就是要找她算账,要不她被人宰了,我怎么报仇?你退开一边,不要管我的事!”
寒光一闪,陈元弯刀出鞘,状如新月,她娇叱一声,向凌晓玉出了手。
凌晓玉无奈,拔剑迎战。斗了五个回合,不禁心惊。这丫头刀法怪异,出手又狠,招式直接快速,刀刀砍人要害。若是全力与她斗,或可胜他,但这就会耗掉本已不足的精力,况自己与她并不深仇大恨,该对付的是金龙会的人。于是便以守为主,攻得并不猛烈。
此时,毕震山把目光朝着沟谷通路,派去的人至少八个,只见他们奔到被治了穴道木愣愣站着的人面前,并不去解那些人的穴道,却站在那些人跟前查看,有的还未走到就停下了,动作如此迟缓,真叫人冒火。
此刻后,派去的人仍痴站着,情知不妙,立即吩咐魔手秀士应天华带潜山二虎纪雕、阮洪、恶头陀普济去查看。
他道:“峡谷口必潜有对手,你们四位要小心了,莫遭人暗算!”
应天华道:“堂主放心,我等自会谨慎。”
四人立即施展轻功,眨眼间几个起落,已到了峡谷沟前三丈。只见奚正良、奚保祥、奚超直朝他们眨眼,后派去的十人一个个木僵僵背对着他们,显然是遭人治了穴道。
应天华小声道:“我去解奚家三人穴道,你们三位站在一旁,查看对手隐身何处。”
普济道:“你只管动手,自有我等照应!”
应天华比个手势,四个便一步步上前。
纪雕道:“我和阮二弟越过奚家的那些壮丁,进峡沟去搜索,二位解救他们如何?”
应天华想了想,道:“不错,二位先走。”
纪雕、阮洪腾身而起,越过总坛两排人的头顶,向沟内落去,应天华见他们落到那些人身后看不见了,便和普济并肩向奚正良等三人走去,并不打算先解救后派的人。
走到奚正良面前,正要去解他的哑穴,忽觉一股极细的劲风朝他脸上射来,连忙举起铁手去挡,又觉脸肩有劲风袭来,便赶紧躲开。但他腿上伏兔穴一麻,已经动弹不得,惊得他忙对普济喊道:“快来……”言未了,有个青影一闪,从站着的两排人后跳到奚正良身后,伸手一把揪住他衣襟,从奚正良身边拽过来,伸指点了他哑穴。这不过是眨跟间的事,他吓得魂飞天外,叫苦不迭。
普济与他一样同时受到袭击,他正抬头瞧着两边沟道上方,不防腿上一麻穴道受治,他“啊哟”一声,欲向应天华呼救,却见应天华被人拖拽而不反抗,惊得他灵魂儿出窍,就在这瞬间,眼前青云一闪,哑穴被人治住,再也喊不出声。紧接着被人揪着衣襟拖到了峡谷内,不一会应天华也被拖了来。两人虽动弹不得,眼睛却看得清楚,那越过总坛卫队头顶跳进沟内的潜山二虎,也直僵僵躺在他二人面前,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们。
潜山二虎双脚一落地,就被人从后面点了穴,然后放倒在地上,连人影也未见。因为东野焜正藏在两排卫士身后偷窥斗场,见他们来了便准备对付他们。他先治了潜山二虎,后又蹲下身子,以黄豆粒打中应天华、普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四大高手治住。
此刻凌晓玉和陈元已斗了三十回合,陈元已尽全力,仍无法伤到对方。
毕震山以为派应天华等人去沟口定能解救总坛的人,便把目光盯着凌晓玉,寻思破敌之法,对方新来的一二十人中,武功最高的是两个和尚,只有请幽冥三凶出马,只要把二僧除掉,余人不可畏,是以他退到人群中,与三凶商议,三凶也认定该先除去二僧。
于是三凶大摇大摆从人丛中走出。
施震、余沛指着如澄、如愚喝道:“来!”
如澄、如愚并肩而出,双方人众屏息凝神,俱都紧张起来,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狠斗,两方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凌晓玉见状,无心再斗,突施绝招,三剑将陈元逼退两步,然后一跃回到阵中。
陈元要追赶过来,严仁君跨前一步挡在凌晓玉身前。陈元正要出手,被青年儒士拽了回去,对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才安静下来。
此刻,场中四人已动上了手。
三凶之首施震对如澄,余沛对如愚。
幽冥三凶以鬼阴爪称雄于世,所以并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