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妖妖- 第52部分

　　　　我今天穿了白衣绿裙，简简单单的款式，略略用点粉黛，也是清汤挂面的样子。

　　　　穿戴好，用一条粉色的头巾把顺滑的长头发一束，成了。

　　　　我掀开粉色的珠帘，信步走到大厅里，大厅里空空荡荡的。

　　　　“你的魔童呢？”

　　　　如意蘸着水在抹脸上的腮红，越抹越不像话，完全成了一个小叫花子的造型。

　　　　“你是想问你的莫之言吧？”小叫花子古灵精怪的说，“他和魔童去后面山上练剑了。”

　　　　“练剑练剑，这里又没有坏人，我们又不会出去，还用剑干什么？”

　　　　“可是不止他在练，魔童也在学习，就你，在睡懒觉。”如意嘟囔着。

　　　　我们从人间来三界馆有一段时间了。

　　　　具体是多久，我确实记不清，三界馆里的光阴，跟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不能用人间的计时方式来说三界馆里的光阴岁月。

　　　　这里的阳光很暖和，四季如春一般。听瀛雪说，这里的季节是很随性的，如果大部分人都喜欢春季，那么春季就会长一点，如果都想看看雪，冬天就会突然来临。季节的轮回交替从来不按套路出牌，都是按照人们的喜好。

　　　　如意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我倚窗站着，外面姹紫嫣红一片，都是我在人间从来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来了三界馆，从一开始的好奇惊讶，到后来的习惯，再到现在的依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会离开这里。

　　　　因为这里有安静的阳光，有新鲜的空气和奇峰异景，有与世无争的平静，有人与人之间的谦和相处——不管你从何处来，不管你的身世来历，种族，肤色，美丑，不管你是人是妖魔还是仙，前世今生有什么恩怨，那都一笔勾销。只要进了三界馆的门，那就是三界馆的子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莫之言啊。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在三界里，我们担惊受怕，为了妖族的生死符，为了魔界的紫莲，为了灵犀剑，我们被追杀，被逼迫，被一次次逼进绝境，被别人将我们的生命挑在刀尖上，握在手里。

　　　　在三界，我是妖，他是魔，妖魔不两立。

　　　　我以为我会失去莫之言，在妖族跪倒在我脚下高呼妖王，在他毅然离去的那一瞬间。

　　　　他成全了我的生命，我知道，剩下的，他交给我选择。

　　　　妖王是什么？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八面威风的荣誉。

　　　　可是，高处不胜寒。

　　　　我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妖王不仅仅是两个字，还有责任。

　　　　它需要打开蝴蝶谷的封印，需要将散落人间的妖，尽数收回去。

　　　　我早已经见识了名利之争的残酷，五百年前的大战，虽然久远，却历历在目。

　　　　我若不为王，会有下一个王，合欢，尹素，甚至是叶九灵……

　　　　但是，我若失去莫之言，那便是永远的失去。

　　　　如果我跟妖族走，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永难相见了。

　　　　“姐姐，你要跟我去看他们练剑吗？”

　　　　如意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好！”

　　　　我和如意一起走出去，这个小房子是飞云阁的彩色小屋，莫之言虽然不说，但是他在飞云阁那么多年，他对那里的一切都是有感情的，不像我，颠沛流离，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值得惦记的地方。所以，来这里以后，我就按照飞云阁的样式，布置了这里的一切。

　　　　一路上繁花似锦，早起的人们精神焕发，喜气洋洋，三界馆每天都有歌舞大会，剑舞大会，人们或载歌载舞，或煮酒论剑，好不自在。

　　　　魔童和如意几乎是场场不落的去看热闹，两个小屁孩是三界馆里最小的孩子，除了他们，这么小年龄进来的没有特例。

　　　　两人成了三界馆里的宠儿，每逢剑舞大会，或者有谁要成亲，他们都会自然而然的成为花童。

　　　　一来二去，两个小东西被这里的大人们戏谑为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打趣让他们两个以后成亲在一起。

　　　　我和莫之言也经常开彼此的玩笑，要是我的如意和他的魔童在一起了，那我们岂不是亲上加亲？

　　　　可惜进入三界馆里的人，孕育生命的过程十分漫长，人类怀胎十月，在三界馆里要怀一百年，且还没有一例成功孕育的案例。

　　　　而且到这里的人生长的速度是非常慢的，如意想要长成大姑娘，恐怕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倒是慕容瀛雪的婚期快要到了。

　　　　如意一路上像一个小名人一样到处打招呼，而我由于很少跟别人走动，认识的人就少很多。

　　　　所以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燕无双，听起来那么陌生，感觉这个名字的人不是我。

　　　　直到那个人又叫了一次。

　　　　我转身过去，一个瘦长精干的老头站在我离我五步之遥的距离，我想了很久，想不起这个人在哪儿见过，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于是就尴尬的点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摇摇头。

　　　　“我是银圣浩。”

　　　　我心里一惊，银圣浩？那不是我病重的时候莫之言给我请来的医生吗？

　　　　我这双雪狐的眼睛，就是他给我的。他说他会收回这双眼睛，这是来要眼睛的？

　　　　我无端的觉得双眼生疼，不好的预感升起来了。我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立刻心神领会。

　　　　“姐姐，你们聊，我去找魔童玩去了。”

　　　　“你小心。”

　　　　银圣浩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许久，看得我心里发毛，却不好发作。

　　　　“小姐找得我好苦。”

　　　　“银老前辈，谢谢你曾经救我。你今天是来要回眼睛的吧？”

　　　　“怪不得小姐的眼睛里充满惊慌，原来你误会了。”银圣浩男难得一笑，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的说，“我找你，并不是要回眼睛。凌雪的眼睛给对了人。慕容瀛雪也给我说过，所以，这双眼睛，以后你要好好的保护起来，莫要辜负了慕容家。”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老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我从三界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无双！”

　　　　身后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银圣浩的话，我粲然一笑，不用回头就知道，我的莫之言来了。

　　　　“无双，你怎么才来？哦，原来碰见了银老先生！先生也到三界馆里隐居来了？幸会幸会！”

　　　　晨光里，莫之言朝气勃勃的走了过来，自从来到三界馆之后，他脸色好了许多，言谈举止之间，有了些许朝气，爱笑了，爱说话了，已不再是飞云阁那个冷若冰霜的莫之言。

　　　　我觉得五百年前那个骑在马上的翩翩少年郎就要回来了。

　　　　“先生说，他从三界来，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莫之言看了银圣浩一眼，银圣浩连声说道：“没有没有！我说我从三界来，顺道看望一下你们，没有什么大事。三界平安，一切都好，你们莫要惦记。”

　　　　“从未惦记。”莫之言冷冷的说，“银老先生住在哪儿？改日我登门拜访。”

　　　　银圣浩一摇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哈声道：“我来去自由，没有固定的住所。莫少主，不打扰了，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他明明刚才是有话说的，但是见了莫之言之后，竟然把话给活生生憋回去了。

　　　　也罢，三界中已经没有我所留恋的东西，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跟我无关。

　　　　“言，今天你练的哪一套剑法？我明天也跟你学学？”

　　　　若是平时，他会打趣说：“你这个大懒猪，说了好几日的练剑，到了清早便叫不醒。”

　　　　可是他把脸一沉，冷声说道：“以后，不准你一个人见从三界中来的任何一个人。”

第八十八章　心无杂念（）　
莫之言闷声闷气的在前面走着，我不知道哪儿做错了什么，竟然一大清早的就惹他不高兴了。

　　　　不就是见到了银圣浩？但也不是我主动要说话的。就算说了，也没说什么重点就被他急匆匆打断。

　　　　前面是一片花海，全是蓝盈盈的小蝴蝶花，微风吹拂，成千上万的蓝蝴蝶翩翩起舞。

　　　　“无双你看，像不像那一夜的萤火虫？”莫之言放慢脚步，等我跟上他，悄悄牵起我的手，指着无边的花海说道。

　　　　“真的很像，这里越来越像飞云阁了。瀛雪说，三界馆里的环境都是根据人们的意识生长的，言，你放不下飞云阁吗？”

　　　　“是你放不下人间。不然，三界馆了进来的陌生人，你不会表现得那么好奇。想要从他们嘴里打探出人间的事。”他虽然紧紧牵着我的手，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不悦。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留恋红尘，担心我放不下妖王的身份，不能一心一意的留在三界馆和他过逍遥神仙般的日子。

　　　　这个傻男人，生气起来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想法，我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后背上。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不许笑！”

　　　　“我没有留恋人间，你和如意都在这里，我还留恋人间的什么？”

　　　　“真的没有？”他把我扭到他的面前，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我。

　　　　“让我想想……”我假装冥思。

　　　　他顿时就神色大变：“你还想想？你……”

　　　　“有！我想起来了，那便是人间的美味啊！我们都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不饿，但是胃口还在，要想过日子，我们是要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莫之言脸上的紧张神色顿时就放了下来，他长吁一口气，说道：“三界馆里有凡人隐居，他们每天都要吃饭的，这里不是没有粮食没有蔬菜瓜果，只是我们忽略了而已。”

　　　　又皱了皱眉说道：“我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东西了？就看你的厨艺如何，能不能调起我的胃口！”

　　　　“小意思！”我欢脱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看燕大厨的手艺，如何让你垂涎三尺……”

　　　　“无双！”莫之言一把拉住就要脱缰跑出去的我，我一个不稳斜靠在他的怀里，他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脉脉含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又期待看他的眼睛，只一眼，便是怦然心动，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小小的心里，悄悄的开着各色的花。

　　　　“我只想和你过普通男女的日常，我们都心无杂念，好不好？”

　　　　我诧异的看着他，心无杂念？我早已经做到了。

　　　　自从来到这里，我心宽体胖，每日睡懒觉，赏花看月亮，去瀛雪的家里串门，看她家古色古香的房舍，去她未婚夫那里喝茶，看他教人习武。

　　　　下雨的时候，我喜欢和莫之言坐在屋檐下，听雨打瓦片的声音，雨大芭蕉的声音，我靠着他的后背，懒懒散散，不去想任何事情，而他，有时候会一样的闭目静听，更多的时候，手上却拿着一本书在看。

　　　　那是心经，他无数次的要我习心法，练剑，我都觉得没有必要。

　　　　我身上的妖纹随着我心静如水，慢慢的开始淡化。

　　　　而他身上的紫莲，经过他静心的调息和心法的控制，也渐渐的没有疯长。

　　　　要说心无杂念，我比他做的更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来三界馆的陌生人越来越多，公子凌翊已经加强了戒备，这些人来历不明，比如银圣浩，从来不来三界馆的人，这几日却频频来访。”他突然叹息着说道，“我怕我们的安静日子就要被打破了。”

　　　　“哎呀呀！我说你怎么不做宇宙大主宰呢？都说了三界中的事情我们不要去管，现在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帮我去取——食——材！”

　　　　“是的，娘子！”他将声音拖得老长老长，我作势要打他，他却轻轻的飞过了花海，没入丛林中不见了。

　　　　我好羡慕他的功夫，这一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他教我习武。

　　　　这里的花儿不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个季节还没有桂花，我本想做桂花糕，找不到桂花就只能以此充数了。

　　　　想想白白的糕点里包着蓝盈盈的馅儿，不错。

　　　　“燕小姐……”

　　　　这个声音把专心采花的我下了一跳！

　　　　我转过身，银圣浩站在一颗芭蕉树下。

　　　　“银老先生，你找我有事？”

　　　　这不废话么？人家跟了这么久，等莫之言一离开，就出现了。

　　　　“燕小姐是不打算回三界里吗？”

　　　　我坚定的摇摇头，回三界？除非三界馆解散消失，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燕小姐，自你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银老先生，来来去去是我的自由，我并没有什么责任吧？”

　　　　银圣浩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拥有妖界生死符，却不管妖界的生死，你说你没有责任？”

　　　　“银老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插手妖界的事了？”我也不高兴了。

　　　　银圣浩一声长叹道：“自从飞云阁上你得到妖界生死符又一走了之，尹素和合欢也跟你一样消失不见，妖界成了一盘散沙，无人管理，他们横行人间，作妖作乱，如今的诺水河以及诺水河方圆几百里的地盘，妖孽横行，他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吸人血……”

　　　　“诺水河已经不是以前安静的诺水河了。因为妖作乱，如今门可罗雀，没有游人到访也就罢了，许多本地的居然也举家搬迁，总有一天，那里会变成荒芜之地，彻底沦为妖的安身之地。”

　　　　我听得心里一紧，那般繁华热闹的地方，如今荒凉破败的景象我不敢去想象。

　　　　“那道家怎么不管？”

　　　　银圣浩又是一声长叹：“道家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多的妖？况且，黄纯阳被断念峰抓了，他私藏断念峰的火符，断念峰哪儿能饶他？”

　　　　“倒是他的门下出了一个奇葩的弟子，俗名叫陈浩阳，出道之前本是行武出身，现在和知善联合一起，见妖叫抓，手段残忍卑劣，抓到的妖，便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抽了妖筋，放入人间。人间早就恨妖入骨，将他们万般折磨，可是生死符还在你这里，他们又死不了，有的缺胳膊断腿，歪着半个脑袋，尹素不在，他们就跑来找我医治。”

　　　　“你知道我是一个医者，在我眼里，没有妖魔鬼怪之分，只有患者。燕小姐，我要是分的清清楚楚，你便没有这双美丽的眼睛。我实在忙不过来啊，每天送来的妖，太多了，我的贤和山庄，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重伤的妖，他们的哀嚎声从来就没有断过，贤和山庄的小溪，从早到晚都是一片红色！”

　　　　说我不动恻隐之心，那是假的。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你回到三界中去，用你的智慧和力量，打开蝴蝶谷的封印，将所有的妖都收回蝴蝶谷。达到阴灵山一向宣扬的口号：天下无妖。”

　　　　“天下无妖？”

　　　　“对，所有的妖都回到属于他们的地盘，就像魔一样，他们属于黑暗，那就不能在白天出现。妖回到蝴蝶谷，那里才是他们的安乐窝，人间不是他们要来的地方。”

　　　　“你让我再想想吧……谢谢你带来的消息。”

　　　　“不要谢我，我已经不胜其烦，如果有一天我也和你一样，为了图个清静，来到三界馆隐居，那么……后果如何，燕小姐可以自己掂量。”

　　　　他走出几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却声音洪亮的说：“燕小姐，有时候我们可以自私，但是，如果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那便是没有人性了。”

　　　　一句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人性？

　　　　狸末曾经给我说过，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