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被二人吸入体内。用不着再多问,这必是如同唐老【岁月催人】相似,依靠压榨寿元精华以自强的极霸道药物。说时迟那时快,药力发作当真名副其实地不过指股间事。
阴阳令黑白气旋同时为之一窒,竟被唐生和唐诗诗身上骤然涌现的暴烈罡气打破了那笼天罩地,无所不至地主宰四方万物之势。
气息连通,两心一致。内力交融,循环增生。生中有死,死中藏生。此即为【生死相随】真谛。刹那间金黄色烈火“蓬~”地冲天而起。唐生和唐诗诗两手十指紧扣,飞身飚射率先发动抢攻。当此之时,杨昭再无暇想什么真实可能性。毫不犹豫地以阴阳令划动太极圆周。速度似缓实快,却竟给人以一种这对神兵的黑白两端,各自牵连了九天九地之重的艰难涩滞感。
【两议八法】最强守招——天高地厚!
“当~”的金铁巨震声响彻寰宇,震慑红尘。唐生和唐诗诗如巨钻般急旋烈转,同时以赤手空拳拼上阴阳令。凶前狂猛的滂湃力量排山倒海压过来,只怕即使摩诃叶或朝阳天师亲临,也决计不敢对之轻忽大意。沉闷的破碎鸣动之间,交互紧叠的阴阳令被迫向左右荡分,杨昭中门大开,破绽尽显。浑身上下皆被烈焰环绕的唐生和唐诗诗乘势鼓余勇强攻而上,双拳眼看就要捣穿杨昭心脏,却始终——差了三寸。
纵使失却阴阳令护荫,浑厚得远超想象的护身罡炁却依旧坚守最后防线,令那对夺命的杀拳就是差了三寸而始终不能真正触碰到杨昭身体。轰然巨震中一条黄金火龙呼啸咆哮,推动杨昭不断往后倒退。所过之处石碎山崩,林毁地裂,声势之煊赫直是骇人听闻。然而……
三寸,始终都有三寸!这该死的三寸距离看起来如此地短,仿佛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将它抹消。可是它又是如此遥远,遥远得仿佛永远不可接近。暴烈火焰烧不到杨昭,反过来竟向唐生和唐诗诗身上反扑倒卷。霸道药力本就令他们血脉沸腾有若熔岩,黄金火焰倒卷,更似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令他们苦不堪言。然而既是【生死相随】,又何惧生死?火光中两人相视而笑,浑似忘记了战仍未完,竟相互靠拢,忘情地深拥吻起来。四唇相接,物我两忘,火焰燃烧得更为猛烈。苦苦坚持的“天高地厚”护身罡炁,终于抵御不住而应声崩溃!
阴阳令再度互击,发出“叮~”的清脆响音。紧接着,巨大爆炸声竟震动了整片夜空。混合了部分黄金火焰的冲击气浪缓慢,但却决绝地向四面八方同时扩张而开。不管沙土碎石还是参天巨木,都纷纷在这股沛然而莫之能御的纯粹力量之前被彻底摧毁。唐生和唐诗诗却紧紧互拥着发出欢快呼声,裹胁在熊熊烈火之中冲天而起,笔直闯入九霄云端。
金焰烧天,火云怒卷,直把方圆百里之内的夜空也照耀成一片殷红,良久未绝。杨昭屹立原地,抬头凝目相望,心中不禁悠悠长叹。适才对战时透过气机交感,他早明白这招【生死相随】,必须是两名真心相爱的恋人同心合力方可能使得出来。纵使彼此立场不同,可是在这份真挚而激烈的感情面前,世间又有几人能不为之感动?如果有可能的话,杨昭就真想用阴阳令劈开他们相互紧扣的手,令彼此内息不能再循环互济,如此也就能避免两人因为控制不住那股黄金烈火而招致自我焚烧,最终尸骨无存尽化飞灰的结果。
但是……杨昭却没有这样做。只因为他心中明白,从吸下那黑白两色毒烟的时候开始,无论唐生抑或唐诗诗,就都再没想过要继续活下去了。既然求仁得仁,那么……吹皱一池春水,却又干卿何事?
或者,眼下这样一个结局,已经是最好了的吧?
过了好久好久,夜空上的火焰徐徐散尽,而雷鸣咆哮声也湮没不可复闻,所有事物都总算是重新恢复了平静。杨昭摇摇头,再度叹了口气。他反手把阴阳令重新置回背上剑匣,转身走出被破坏得满目疮痍的树林,行向唐老堆灶头烧白开水的那个地方。单膝跪下拨开那些石头,伸手挖掘了约莫半尺深浅,忽然间,手指头像是摸索到了什么东西。他把东西抓住了拉出泥土,月光之下瞧得分明,却是个羊皮口袋。打开口袋,只见里面乱七八糟地,似乎放了不少小玩意。但最惹眼的东西,还是那个光滑的淡青色瓷瓶,以及拴在瓷瓶颈上的一个小小锦囊。
那瓷瓶杨昭刚才看过,正是唐生用来装蛊毒解药的。此刻他却也不忙先把解药拿到手,反而就地坐下,取出那个小锦囊打开。里面乃是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展开再看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目光逐个逐个地越过那些蝇头小字,杨昭面色也随之不断产生变化。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唐生和唐诗诗究竟都牺牲了些什么,以及他们到底都替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确确实实,是一份巨大丰厚得无以复加的礼物啊。
第115章 遗物礼物(一)
东方天际所出现的鱼肚白,意味着漫漫长夜终于成为过去。而随着那轮暂时仍是毫无半分热力可言的橙黄色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列柳城城墙内外分别隶属于大隋朝廷与杨秀叛军两大阵营,却无论立场如何均在辗转反侧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六万余人中之绝大部分,全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长夜过去,所带来的却绝不是什么希望和新生,反倒是死亡和毁灭的成分更多。只因为他们心中尽都知晓,昨天因为日落而暂时结束的残酷攻防战,即将再度展开。而这一天下来,又会有多少大好男儿,将会把自己的满腔热血洒在列柳城头?
问题的答案没有人知道,而且各人不管心思如何,也都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能力改变这既定的事实。军队本身就是世上运行最严密精确的机械,一切都自然按照规章法度行事,容不得半分怠慢。故此尽管心中叹息,可是城墙内外的两支军队,依旧按部就班地开始为今天的工作——杀人或者被杀,送死或者送别人去死——作出各种应做的准备。
起床、更衣、拿好武器,走出营房集合,点名,然后吃早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战事不可能很快就结束,所以也没有哪个将官敢讲什么“灭此朝食”之类大言不惭的废话。士兵们沉默地排着队伍,然后走到负责发放食物的伙夫面前,接过热腾腾的饼子和馒头,再打上勺新磨豆浆。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认认真真地把食物送进嘴里仔细咀嚼。当兵吃粮的,脑袋就是拴在裤腰带上,随时一个不小心便丢了。谁也不知道下餐饭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更不知道到了那时候,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命去吃。所以尽管心情郁郁,却也绝不会有人会因此就食不下咽。一时间,城墙内外尽是咀嚼之声,人人都专心致志地低头对付自己手中的食物,没那份闲心更没那个兴趣去到处东张西望。
从天空突然投射下来的一点黑暗,遮蔽了正逐渐变得炽热的阳光。有人发出不满地嘟囔着,漫不经心地抬头去望。骤然间却如遭电击,整个人都目瞪口呆地僵立当地,连半根手指头也无法移动的样子。旁边的人觉得奇怪,自然而然也跟着仰首观望,却立刻作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这情景就如瘟疫般迅速传染,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霎时间城墙内外尽变鸦雀无声,千千万万名士兵全部张口结舌地仰望天空,浮现于那眉宇五官之间的神情,就犹如使用同一个模子印出来般充满了惊讶与骇异。
那是因为……他们看见在那轮红艳艳的太阳中心处,赫然竟飞出了一头龙!黑龙!妖龙黑霸王!
而能够控制这妖龙,并在它背上安坐得稳如泰山的那个人,除去杨昭以外,还能有谁?
悬了整个晚上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列柳城头的李靖和来护儿二人相顾对望,不约而同地长长吐出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完,两人瞳孔陡然再度紧缩,失声叫道:“他要干什么?”叫声之间,只见妖龙黑霸王以极优雅的姿势收拢双翅,徐徐降低了高度。然而它飞行的方向却并非对准了列柳城,而是城外的叛军军营。
黑霸王转为低空飞行,身形便被列柳城的城墙挡住,除去那些在城头站岗的士兵以外,余者便再看不清楚它的动向。可是城外叛军的军营却完全建立在平地之上,严格按照法度构筑的营盘,用壕沟鹿角外加三丈多高的木栏牢牢保护起来,扎得极为结实。无论任何军队想要强攻,都必将饮恨而回。只不过,这一切一切的防御设备,在从天而降的黑霸王面前,根本就全部也变成毫无意义。
唐门【四大皆凶】虽然不在军营之中,可是叛军带兵的将官中自然也大不乏性情凶悍之辈。他们武功或者不能称为高手,可是心志之坚,却要比手下的大头兵们超过许多。黑霸王的出现固然使人震惊,但还未达到可以光凭这股猛恶声势便“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程度。只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早有人声嘶力竭地扯开喉咙厉声喝令道:“放箭!放箭射死这头怪物!”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营盘各处射向空中,很显然能够及时从震愕中恢复神智,并且听从命令拿起弓箭发动攻击的士兵,其数量连全体大军总数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大部分箭矢都落了空。小部分总算命中目标,可是距离尚远,正所谓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更不用说那坚固无比,可抵普通高手全力斧砍槊刺的漆黑龙鳞了。完全不需要龙背上的杨昭出手,甚至黑霸王自己也懒得作什么动作去闪躲,就这么任由狼牙长箭钉上自己的胸腹或翅膀——然后便自动滑开。鳞甲上却是连个白印子都没有。
妖龙飞行高度越降越低,感受到的凶煞气息也随之越来越浓。蓦然,军营中的马厩处爆发出几声刺耳哀嘶。紧接着数以千计的战马都因为抵受不住这种气息,同时发了狂般拼命乱蹬乱跳,乱咬乱叫。整座营盘随之如梦初醒,人喧马嘶,惊呼低叫声顷刻间鼎沸盈天,军营不再像是军营,反倒变成了一锅粥。驾驭着黑霸王徐徐降落在营盘正中点将台前那块空地上的杨昭,只觉两耳被吵得几乎要炸开,当下深蹙双眉,举掌往坐骑脖子上轻轻一拍。
“呜嗷~~”
黑霸王猛地伸出脖子,展现出自己满嘴如刀似匕的锋利獠牙纵声狂吼。刹那间好似旱天惊雷当头劈落,将千万人的惊呼声全都狠狠压下。凶煞之气非但未有丝毫稍减,反倒似山洪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哪怕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也禁受不住这煞气冲击,当即四蹄发软,纷纷悲鸣着跪倒在地屎尿横流。数万士兵同觉脑海一晕,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不敢随便发声。眨眼工夫,军营中由静而动再由动而静,终于演变为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
杨昭满意地拍拍黑霸王,赞道:“老黑,亏你了。”受到主人称赞的凶悍妖龙眯起眼睛缩回脖子,惬意地从鼻孔中向外喷出两道热气,收拢翅膀叉开四肢,站立得稳如泰山。杨昭淡然笑笑,清澈目光由左至右地扫过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左臂忽然一振。有个小纸卷立刻从袖管中滑落手心,杨昭将纸卷举起在面前打开,朗声念道:“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解元、章仇玉、张仲、哥舒律、李几……”一口气连续念出三十多个名字,最后放下纸卷,沉声道:“以上众将官,出列。”
杨昭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太响,但军营中上上下下三万余人,不论位置远近,人人都对他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就如杨昭是站在他们身边,直接对着他们耳朵说话一样。军营里收藏的钟鼓金锣之类工具受其内劲激荡,霎时间一齐“嗡嗡~”之声大作。台下众人相顾失色,大头兵们“哗啦~”地纷纷退开,空留下三十多名将校直接面对杨昭,却都是刚刚被念过名字的人。这些将校们相互对望几眼,不约而同地按住腰间刀柄蓄势待发。有个胆子比较大的,沉声历喝道:“你究竟是……”
“大隋左卫大将军,河南王杨昭。”杨昭打断他问话,朗声道:“众将士听令,众官兵不论官职大小,一概无罪,朝廷开恩,决不追究。军官士兵各就原职,所有人立刻放下兵器弃暗投明。”
这番话说出口来,顷刻间千万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耳。杨昭是谁,他们当然知道,可是他……竟然亲自闯入这千军万马之中来劝降?常言道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他堂堂的河南王兼左卫大将军,却竟然也会如此以身犯险?
街亭大战时,杨昭曾经以一击【阳断穹苍】歼灭过万活死人,神通可谓惊世骇俗。但那着禁招可一不可再,这时候就让他使,也是使不出来的。不过当日目睹杨昭神威的蜀军只有约莫七千人左右,只占眼下蜀军的四分之一数量也还不到。其余众人虽然不明白他的底细,却也未见识过小王爷当日神威。纵有忌惮,依仗大军作为后盾,心中并不太过惊慌。只因按常理推论,单人匹马的即使武功再高,难道还能杀尽这里三万大军吗?黑霸王固然凶悍,可是最多也不过制造一场混乱而已,动摇不了大军根本。
心中念头闪过,那几名将校登时目露凶光。只是光凭他们自己几个,却不敢上前和黑霸王硬撼。其中有名面色玄黑的将官拱手道:“原来是河南王殿下。下官中护军赵五迪,统领这里的前卫军士万人。王爷宽宏大量,赦免了我等的罪过。我等都感激不尽。请王爷入帐,容我等奉上兵符交接。”此话一出,旁边那身材高瘦和面上总带笑容,装束和赵五迪相同的两名将官也同时拱手道:“下官左护军高迦蓝(右护军史千秋)愿降,请王爷入帐,取受兵符。”
“好,尔等既愿拨乱反正,朝廷一定既往不咎。”杨昭点点头,却又在黑霸王背上拍了拍,翻身跃下,就在千万道目光注视之下,坦然迈步走向那三名将官。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九、八、七、六、五!彼此相隔五步,正是动手的最佳距离!赵五迪眼中凶光暴射,喝道:“上!”抽出佩刀使着血战十式的【轻骑突出】,向杨昭当头狂斩。身边高迦蓝和史千秋同时亮出佩刀,【探囊取物】和【锋芒毕露】同时漾出漫天如雪刀光从旁夹攻。赫然已出全力,要将杨昭当场斩成肉酱!
第116章 遗物礼物(二)
平心而论,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这三名将官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既然皆能独领一军,本身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假如正面较量的话,那么他们的武功修为即使比起当日在新年大宴之上的杨昭,也只是稍逊半筹而已。此时三人同时出手夹攻,气势更见悍勇霸杀。
只可惜杨昭今时今日的修为,比起新年大宴时已经不可同日而喻。假如说如今他居然也会折在这三人手下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下间最不好笑的冷笑话了。面对凌厉刀光,杨昭眼眸内不其然流露出几丝惋惜之情,黯然叹息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为什么偏要不见棺材不流泪呢?”说话间双掌似慢实快地旋转一圈,在胸前“砰”地合拍,正是两仪八法的【天崩地裂】。
这一着若辅以阴阳令全力催发,威力足可比拟上百吨炸药同时爆炸。只不过此刻小王爷既是赤手空拳施展,其志也不在于杀人。所以十成威力中,才不过只发挥出了两、三成左右而已。饶是如此,【天崩地裂】毕竟也非同小可。霎时间澎湃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射,三名蜀将根本还没能闯入小王爷身边三尺范围之内,已遭爆风震荡,攻势未发先溃。“咚咚咚”先后三声闷响,三名蜀将不由自主地重重坐倒在地,手上百炼钢刀被震得扭曲变型,已成三截废铁。赵五迪五官全因惊惶而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