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侧则是楼梯,分别通往楼上雅阁,衣香鬓影,艳光漫席,劝酒调笑的娇声软语,已经响成一片。
杨昭在媚娘相伴之下,走道其中一组空着的几椅旁欣然入坐。那几名小婢当即迎上斟茶奉巾,侍候周到。小王爷正要说话,忽然“仙嗡~”丝竹弦响。循声望去,但见七名盛装美姬鱼贯走上舞台。台下那队全女班的乐师拿起乐器,俏脸作出各种动人表情,吹出悠扬音韵。飘飘仙乐伴奏下,但见那七名盛装美姬载歌载舞,演出各种曼妙无伦的姿态,曼声合唱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正是当年南陈后主陈叔宝所作的千古名篇《玉树后庭花》。
这《玉树后庭花》虽被后人称为亡国的靡靡之音,但就词曲本身而论,倒确实是绝妙之作。加上乐师技艺高超,众舞姬又人美声甜,一时间倒真让楼内众宾客都依稀产生了犹如置身于南朝建康皇宫之中,自身也化为陈后主的感觉。故此一曲既毕,当即掌声雷动。各位宾客连呼打赏,场面可称热闹之极。那媚娘依偎着小王爷,笑道:“公子,这七位姐儿,也是咱们院中的顶梁柱,合称曼清七艳。公子可有看得上哪一位?只要公子中意,奴家便唤她过来给公子敬酒。”
杨昭笑道:“这几个雌儿生得虽好,无奈太过青涩,哪里及得上媚娘这般知情识趣?若不嫌弃,便干脆媚娘留下陪我算了。”言毕探手到媚娘丰臀上轻轻拍了一记。
媚娘原本便是这曼清院中的当红花魁,数年前才退了下来改做妈妈生的。这些年来,亦大不乏客人想要她留下陪酒,甚至一亲香泽。但媚娘总是三言两语便轻轻推托过去。八、九年中,从未再与客人有过什么亲密接触。但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骤见小王爷模样,便有些儿心弛神荡,不克自持。当下媚眼如丝,半边身子软软挨在小王爷身上,樱桃小嘴凑在他耳旁娇声道:“只须公子喜欢,奴家便做什么也肯呢。”言毕在他嘴角边一吻,留下半边嫣红唇印。
杨昭哈哈一笑,伸手搂住她纤腰拥其入怀,也在媚娘香腮处还了一吻。旁边小婢送上精致酒菜,媚娘亲手执起牙筷,服侍小王爷饮食。耳鬓厮磨之间,自有番说不尽的香艳旖旎。酒过三巡,只听得丝竹又起。有六名皆是十七八岁左右年纪,青春焕发,身材丰满婀娜,肤白如雪,容颜俏秀的美姬踏着舞步,再由侧门走出。六名美姬外披薄如蝉翼的纱衣,内里全换上了仅可遮掩重要部位的抹胸和小胯。手执从东瀛扶桑国传入的象牙折扇,又再翩翩起舞。
刹那间,但见满台粉臂玉腿,可谓妙相纷呈。众女动作整齐,舞姿曼妙,折扇忽开忽合,忽掩忽露。动人声音却是介乎于呻吟与歌唱之间,水汪汪的媚眼不住向舞台之下勾去,展示出娇人的天赋本钱。其香艳诱惑处,已非言语所能形容。舞到急处,六名美姬陡然同时微耸香肩,卸去了轻纱外裳,露出她们光致腻滑,只掩蔽了最重要部位的美丽胴体。霎时间,楼内气氛更加高涨至极点,欢呼声叫好声口哨声,相互交织响成一片,几乎要把屋顶也整个揪起。杨昭笑眯眯点头道:“哈哈。这六位姑娘的舞,可当真有意思。”
媚娘见小王爷目光尽向台上美姬流连巡梭,心底不由得醋意微生,她主动抓起小王爷的手按上自己胸膛,腻声道:“也不过如此罢了,算不得什么。公子可知,她们的舞蹈,其实乃是奴家亲手教导出来的呢?”
小王爷“哦”地轻声低呼,笑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俗话说得好,明师才能出高徒。徒弟已经这样出色,却不知道师傅的技艺又是如何呢?”说话间五指轻轻揉捏,令掌中那大团温腻的柔软,变化出了无数形状。媚娘双颊如火,腻声道:“这里大庭广众,奴家也不方便献技。公子爷,不如咱们到奴家的住所去吧。到时候关起门来,无论公子要看什么,奴家绝对无有不依呢。”
杨昭今日来曼清院,只是想消遣消遣,打发打发无聊时光。逢场作戏地和院子里的姐儿们嬉闹调笑一番,逞逞手足之欲那是不妨。但当真在这里留宿过夜,则是可免则免。毕竟自己昨天才当众和梵仙子、祝美仙明确定下了亲事。这边厢山盟海誓,那边转头就去女票姐儿,却算是怎么回事?故此听得媚娘约自己上房,他当下便是淡淡一笑,道:“长夜漫漫,这却先不忙。对了,我素闻曼清院是洛阳城的销金窟,里面好玩儿事物甚多。却不知道除去歌舞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消遣呢?”
媚娘听得小王爷婉言相拒,不由得微露失望之意。但那丝神色稍现即逝,瞬间已然被她自己抹去。起身盈盈笑道:“当然有了。公子若不想看歌舞了,便起身随奴家来吧。包您玩得舒心满意呢。”杨昭听她说得这么笃定,不由得大声好奇之心。当下哈哈轻笑,又是搂紧了媚娘细腰。
两人一起从后门处步出主楼,只见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有条鹅卵石小路通向后院。此时贯通两处的道路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路径尽头处同样灯火通明,却传来阵阵喧闹之声,似有数百人正聚在该处。得到入内看时,却原来是所大赌场。
这里地方之宽广尤胜主楼,不但有前中后三进,而且每进左右各有相连的厅堂。所以虽聚集了五、六百人之多,却丝毫不令人觉得挤迫。内里赌桌赌具以至家俬摆设,无不华丽讲究。最引人注目者,却是各座大厅里负资主持赌局的荷官,以至斟茶奉烟的女侍,统统都是绮年玉貌的动人少女。个个衣着性感,身上只穿着抹胸、肚兜般的红衣,衬以绿色短裳,把玉藕般的双臂和白皙修长的玉腿完全暴露出来。穿梭来往各赌桌时,更是婀娜生姿,看得人神摇意荡,目瞪口呆。偏偏众赌客都只专心于赌局之上,对于这些动人美色,完全视若无睹。而这些宾客当中,固然是男人占大多数,但女子同样不少。媚娘笑道:“自古以来,女票赌不分家。若要消遣,这里却正好。公子爷最喜欢的是哪一样呢?”
杨昭举目向四边环顾一周,笑道:“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赌场的。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呢。媚娘不如先带我四处走走看看,略作介绍后咱们再下场,如何?”媚娘自是娇笑答应。
两人在挤满赌客的赌桌间左穿右行。但见赌气沸腾,喧闹震天。比前面主楼还更加热闹了好几倍。场玩意虽多,大致上而言,只分为三类。
首先是番摊,又名摊钱或掩钱,玩法是由赌场方面的人作在家,赌时在家抓起一把以短小竹筹做的摊子,用碗盅迅速盖上,使人难知数目。待赌客下注后再开摊定输赢。算法是把摊子四个一数扒走,余数成一、二、三、四的四门。其次则是牌戏为主。甚么双陆、叶子戏、骨牌、天九、牌九、马吊等应有尽有。
第490章 盛世风流乐忘返(二)
番摊与牌戏之后,第三样便是骰宝了。把骰子投入方盅之内,用力摇晃几轮然后再放在台上。赌客可买大买小,也可以赌骰子颜色,更可以具体赌骰子点数。虽然赌法最简单,但也最刺激,最吸引赌客。故此每张赌桌边都挤满了赌客,气氛十分炽烈。很多平时该是道貌岸然者,在开盅揭示点数时都变得咬牙切齿,握拳挥掌地大声呼喝自己买的点数。好像叫得愈响,愈能影响骰子开出的情况。在旁观者看来,实在甚觉可笑。但身处局中者,却只是浑然忘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沉溺其中,最终招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凄惨下场,思之委实可叹、可怜、可哀也。
当然,话又要分两头说。大赌固然伤身,小赌却可诒情。关键只在于自己的自制力如何罢了。既然一场来到,总不好光看而不下场。小王爷又是一拍媚娘丰臀。笑道:“媚娘,你看咱们去哪边试试手气好?”
媚娘腻声道:“这边赌场赌得最是公道,公子爷其实想去哪边也没有问题。不过若要寻热闹刺激,自是去中央的赌桌了。那边人最多呢。”当下引了小王爷走到赌场中央处最大那张赌桌旁,向主持的女荷官娇笑道:“芳华妹子,姐姐带这位公子来照顾你的生意了。可不许欺负人家哦。”
那女荷官打扮与赌场内其余荷官相差无几,都是只上穿鲜红色紧窄抹胸,下着绿纱短裙,将自家饱满玲珑的身材曲线,丝毫不加保留地呈现人前。但眉目如画,相貌明显高出同际。赌场内原本气候温暖,这张赌桌旁边人又多,故此那女荷官额上渗出点点细细香汗,胸膛前诱人的两点将抹胸高高顶起。她骤然听了媚娘招呼,当下抿嘴轻笑,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居然劳动媚姐姐亲自来招呼了?”目光随即移向小王爷。妙目流盼之下,漆黑双眸登时亮了亮,赞道:“公子爷长得好俊呢。对骰宝可熟悉么?要不要姐姐来教你啊。”
杨昭失笑道:“不过就是押点子大小罢了。便没吃过……”他忽然顿了顿,目光向那女荷官芳华白腻胸膛中间的深沟扫过,改口道:“便没吃过天鹅肉,天鹅怎么飞总是见过的。”女荷官感应到小王爷的目光,当场掩口发出连串银铃似的娇笑,双峰随着她动作不住跌宕耸动,诱人之极。好不容易收了笑声,道:“公子爷说话可真会哄咱们女儿家。既然如此,便请下注吧。”
杨昭这回出门,身边带了两个荷包。大点的装有两吊铜钱零用,小点的里面却全是金瓜子。这些金瓜子乃十足赤金,每枚约莫有一钱重,合共一百五十来枚的金瓜子,就有约莫十五两左右。此时大隋朝的金银价值极高。一两白银,大约折合两千枚足色铜钱。而购买一斗上好白米,则只需要五枚铜钱。黄金价格,更是白银的二十倍左右。所以杨昭荷包里这些金瓜子,足够让一户五口的小康之家,大半生衣食无忧了。
这时听得女荷官让自己下注,小王爷便即微微一笑,随手摸出两枚金瓜子,回首问道:“媚娘,你是喜欢大呢,还是喜欢小?”媚娘媚眼如丝,腻声嫣然道:“咱们女儿家,当然都喜欢大啦。”此话却是语带双关。内中含意,相信是男人都心知肚明的了。小王爷哈哈大笑,道:“好,那么便押大。”将金瓜子弹落赌桌。那女荷官风情万种地瞥了他一眼,掩口笑道:“好,便看看究竟是大是小。”手持方盅往桌上一抄,将骨骰抄入盅内,纤手高举过顶,不住急速摇晃。
骰子与盅壁连环碰撞,发出“的的笃笃~~”的清脆响声。转动正急之际,她猛地停止摇晃,将方盅用力“砰~”地拍落赌桌,娇喝道:“各位贵客,买定离手。开啦~”揭盅展示,骨骰却是三点向上,小。围绕桌边的众赌客有人欢呼大叫,有人破口咒骂,有人沮丧叹气,有人暗叫庆幸,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惟有杨昭全不以为然,淡然浅笑道:“哎哟,居然是小么?这可恶骰子,居然也会说谎呢。再来。”举手轻弹,又是几枚金瓜子落在“大”上。
如此这般,杨昭连赌八、九手。总共只赢了两回,其余却全都输了。赌场惯例,荷官可以从赌桌收益里面抽头分成。故此那女荷官芳华笑意盈盈,模样越来越是妩媚。相反媚娘面色却逐渐发白,雪白贝齿紧咬下唇,抓着小王爷臂膀的双手也不自觉地越来越用力,倒似比她自己下场还更加紧张。等赌到第十三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庄家看来正旺呢。不如咱们转张桌子,换换手气吧?”
杨昭笑着在媚娘胸膛上捏了一把,道:“不碍事。我有预感,这张桌子正是风水宝地,接下来本公子手风一定大旺特旺。”说话之间,那女荷官又已经摇好了骰盅,笑吟吟道:“媚姐姐,别碍着公子爷下注呀。公子爷,您这回要押什么?”
赌场规矩,骰子摇好后赌客可以买大小,这是一赔二;可以买颜色,这是一赔一;可以押具体点数,这是一赔三。众赌客绝大多数都是买大小,也有小部分谨慎的是买颜色。却极少有人胆敢以小搏大地去押具体点数。只因为谁都知道骰子有六面,能够成功押中自己所选点数的机会,怎么算也只得六分之一。虽然来下得场来赌博,就是要寻求那份患得患失的刺激感。但毕竟大家都是希望赢钱,而不是输钱的。在有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当然少有人押点数了。
但此刻小王爷却是不假思索,随手将十枚金瓜子抛落点数“六”的那一门之上。媚娘心中有气,禁不住跺足娇嗔,在小王爷腰间用力拧了一把。可是稍待片刻,骰盅揭开,却果然就是个六。这下子不但将先前输出去的尽数赢了回来,更加大赚特赚。霎时间,媚娘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拍手娇笑,更忘情地用力踮起足尖,搂紧小王爷在他脸颊香了一口。相反,那女荷官芳华的面色就有点儿不好看了。毕竟三十枚金瓜子,就是三两黄金,这笔钱可不算少。但想着小王爷不过只是侥幸,倒也不为己甚,只强笑道:“公子爷的手气果然转好了呢。那么便来个乘胜追击如何?”盖好骰盅,摇匀后再等客人下注。
杨昭笑道:“乘胜追击么?好,承你贵言了。”手指弹动,又是十枚金瓜子。这回押的却是个四点。揭盅开来,居然又被押中了。如此这般,小王爷连押八手,居然如有神助,全部都押中了。赌桌上的银两已经全部换手移到他这边来。再赌得几手,这边赌桌已经没得银子可以赔付了。那女荷官芳华面色发白,迫不得已,惟有吩咐旁边伺候的小丫环,让她速速去找管事的来应付。媚娘更加犹如大祸临头,只管拼命拉扯小王爷衣角袖管,只盼带上他立刻转身走人。可是旁边的赌客们见得居然有如此稀罕奇事,个个都争相拥过来看稀罕。赌桌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直是水泄不通,要想转身也难,却哪里能够走得开?
小王爷居然连押十几手,手手都能押个正着,这自然并非运气,而是依靠这身深厚修为。诀窍简单得很,无非“听骰”而已。只不过,曼清院作为洛阳帮开设的生意,帮主上官龙又是江湖间数得着的高手,自然也会事先做好措施以防止高手听骰作弊。故此在那骰盅底盘之处,铺有一层从西域传过来的厚厚天鹅绒,骰子落定的时候,其撞击声自然会被天鹅绒吸收。再加上四周赌客大呼小叫,人声鼎沸,喧闹嘈杂不堪,要将听清楚骰子点数,就连荣凤祥这种级数的高手也做不到。
可是那所谓的“不可能”,只是针对普通高手而言。小王爷达成“元始篇章”境界,功力之强,当世中只有寥寥两三人可与之相比。而且正宗六神诀全部修成,眼、耳、口、舌、鼻、身、意六识开通,杨昭感官之敏锐,几乎已经等于拥有佛家所说的“天眼通、天耳通”等神通了。之前那十几手,他是在判断骰子落定时点数与声音之间的关系。等到搞清楚了什么样的声音对应多少点之后,那么无论押大买小,都只如反掌观纹之易,根本毫无难度。四周喧闹声纵使再嘈杂十倍,又怎能够瞒得过他双耳去?
只不过,这样子来作弊虽然赢得容易,但同样地也就毫无赌博的乐趣了。杨昭又玩了两把,四周围观的赌客兴致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扯开嗓子齐声呼喝他押下的点子数目,但小王爷自己却已觉兴味索然。看那女荷官芳华,原本妩媚俏丽的容颜此刻早成一片土色,看来输得太多的话洛阳帮也会责罚于她。彼此无冤无仇,又何必害人?当下小王爷伸出手去,将赌桌上原本属于自己的金瓜子都拈起收回荷包。其余银两却分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