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梅是魔门阴癸派弟子,这暂且不论。杜莲快刀无双,兼且又是杜伏威的亲生妹妹,杨昭也十分希望能够将之招揽到麾下。当下小王爷笑道:“杜姑娘肯帮忙,本王更加求之不得呢。”
※※※
折腾了这么许久,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无论小王爷抑或虬髯客,都是修为精深之辈,纵使这晚来回奔波,却也并不觉疲惫。众人出得酒楼,卷云鹰多图早找来几辆马车,就让莫三给给、博父、血凤凰、旦梅等伤员分别乘坐上去。其余人等乘上马匹,浩浩荡荡地离开犍为县城,向南蛮腹地进发。
南蛮腹地之中,气候温热潮湿,瘴气处处。放眼望去,全是崇山峻岭和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各种毒虫猛兽更层出不穷。假若无人带路而单凭自己去闯,只会迷失在山林之间,累死了也转不出来。不过眼下有白虎王和他那帮手下做义务向导,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沿路上纵然山道崎岖,却也平平安安,走得顺风顺水。只是白虎族的领地在南蛮腹地,却并非三天两日就能到达的。杨昭知道急也急不来,只好强自按耐。路途之中别无他事,便去看望好不容易才被博父从鬼门关口拉回来的莫三给给。
莫三给给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他右臂已经被血凤凰的纤色刀齐肘斩断,毕生武功尽废。昔日的南蛮第一快刀手意冷心灰,本想要自我了断。但杨昭却提醒他还有一条左臂,并不算废人。更向他展示【炎武论—以疾破猛】的绝世剑术。莫三给给从绝望中重新燃点起希望,决意参照【炎武论】的招意,自行创出新的左手独臂刀法,超越自我,功成后再度挑战血凤凰,洗雪战败的耻辱。血凤凰则冷笑不已,并不将这手下败将放在心中。只因为她对自己的隐空刃怀抱着无比自信,兼且最后一式“饮血凤莲”也仍未练成,依旧大有提升余地,绝对无惧任何挑战。
至于飞天“司徒雅”,小王爷对他的超卓轻功也是赞叹不已,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皇家”。飞天功名之心甚重,早不想漂泊江湖了。先前他见到白虎王的权威,也颇为心动。不过白虎王权威始终只局限于南蛮,而飞天是北方人,对南蛮气候不太适应。杨昭则是名正言顺的堂堂河南王兼拜上柱国大将军,地位权势只会比白虎王更高,故此当小王爷流露招揽之意时,飞天不假思索,立刻便答应了投入河南王府效忠。至此,杨昭入南蛮的初衷虽然还未实现,却已经成功招揽到司马荒坟、血凤凰、飞天、三首蛇、还有莫三给给等五名高手投入麾下,收获不可谓不丰富了。
旅途之间,杨昭也和虬髯客详细讲了杨玄感是西楚霸王再世的事。虬髯客听后,不由得大感匪夷所思,几乎难以相信。他详细向小王爷打听过当日皇宫内那场激战的过程,得知连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也败在杨玄感刀下,一股强烈的好胜之心,不禁油然而起。
论修为的话,早在二十年前,虬髯客已经要比大师兄朝阳天师略胜半筹。之后他出走正一道而西去大秦(罗马)成为角斗士,在角斗场经历百场生死决战,不断磨练自己。非但将正一纯阳功修炼至炉火纯青境界,更自创了霸极盖世的【虎啸皇拳】,武学修为于百尺竿头更上层楼。而这二十年间,朝阳天师则是屡屡败于摩诃叶之手。从战绩中可见,极乐正宗宗主的修为,实比正一道掌教要高出不止一筹。但即使如此,摩诃叶仍然接不下杨玄感三刀。那么假若当日在场与再世霸王交手的人是虬髯客,又能接得了几刀?是否有机会战而胜之?
第304章 未来·现在(一)
白虎王既起了争雄好胜之心,言语间便难免会有所流露。杨昭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头自然雪亮。不过,白虎王虽则豪迈正直,大具王者之风,但他毕竟是正一道的人。纵使朝阳天师和他彼此互有心结,始终也是师兄弟关系。假若将虬髯客引领回大兴,则恐怕再世霸王未去,他先要和摩诃叶斗个你死我活了。
再退一万步,即使虬髯客和摩诃叶两人都能以大局为重,抛开派别和政治立场的分歧异见,暂时不计前嫌联手合作,但还有个朝阳天师呢。这朝阳天师性格极度偏执,胸中正邪之别又重,对摩诃叶更是恨之入骨,哪有可能坐视虬髯客出山襄助自己死敌?两师兄弟固然有心结,却并未反目成仇。到时候假若朝阳天师以掌教身份命令虬髯客和自己联手先杀摩诃叶,虬髯客是听命,还是不听?
所以小王爷思前想后,为免节外生枝多生事端,还是不要徒自招惹麻烦的好。反正只要取得正宗六神诀的心法,再将万华如意及梵音驼铃两件法器取到手,对付杨玄感就有十足把握,并没有非要将白虎王请出南蛮助拳的必要。因之白虎王的暗示,杨昭都只含含糊糊,装聋作哑地不做明确表态。
如此三番两次下来,白虎王已明白了杨昭的顾虑所在。他是聪明之人,更是骄傲之人。虽然本身并无私心,但中原是你杨家的天下,并非我张家的天下。既然你不领情,我又何必自找没趣?于是从此也就绝口不再提及此事,转而和小王爷谈论起武功来。
当日在神农庙中一战,杨昭和虬髯客都只是假意做戏而已。表面看起来,双方确实打得天翻地覆,好像已经全力以赴,实质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各自也不过只拿出了二三成实力而已。但尽管如此,两人对于对方修为之精深,都已是赞叹不已。杨昭早知道虬髯客是和摩诃叶相同级数的绝顶高手,若他手持天剑,施展出自创的【虎啸皇拳】第三式“三啸鬼神辟”,甚至连再世霸王杨玄感也得吃亏败阵。所以旅途间两人相互切磋,小王爷纵对白虎王修为之高之精之深越来越觉佩服,亦并无流露丝毫诧异之情。相反,虬髯客则对于小王爷年未弱冠,便已能有如此造诣而大为惊叹。但击节赞赏之余,更加忍不住要道:“江湖上传言,河南王乃是极乐正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将来要承受极乐正宗衣钵的。但如今张某方知,河南王本身的武功,原来和极乐正宗根本并非一路。”
虬髯客顿了顿,习惯性地手捋自己颌下浓髯,续道:“【易经玄鉴】出自二百年前的一代奇人神算子卓不凡,虽说是博采百家之长,骨子里其实仍以《易》学为根基,属于玄门正宗。和我正一道的武学,也颇有相通之处。【炎武论】更是创自华夏上古大神炎帝,和天竺佛门武学的根本道理大相径庭。这样看来,河南王和摩诃宗主之间的师徒关系,其实也是有名无实得很呢。”
杨昭皱了皱眉,随即展颜笑道:“万法同源,虽则殊途,终究同归。何况为师长者,可以教导弟子的东西有很多,也并非一定要局限于武功。师父对我如何,本王心中自然有数。除了感激之外,别无他念。”
聪明人话讲三分便已足够,无须再深入纠缠。虬髯客胸襟开阔,再加上自身超然物外,并没卷入废太子杨勇和晋王杨广两兄弟的夺嫡之争里去。没有利益纠缠,眼光自然看得更远。所以他虽然也不赞成极乐正宗“从极乐中寻解脱”的宗旨,但倒不像师兄朝阳天师那样,对摩诃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切齿痛恨与仇视。何况他对于杨昭的为人与武功颇为欣赏,也不愿与之交恶。当下便徐徐叹口气,道:“那么便希望王爷将来接掌大权之后,能够革旧迎新,将极乐宗真正发扬光大了。”
叹气过后,虬髯客随即又道:“河南王得天独厚,屡逢奇遇。生平所修习的各种武学,全是普天下间所有练武者也梦寐以求的绝艺。再加上天神兵阴阳令,其实已经大可和杨玄感一斗。当此风雨飘摇之际,河南王不留在大兴养精蓄锐以备来日,却要到南蛮来寻找释族,究竟是为什么呢?当然,假如不方便的话,河南王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杨昭微觉踟蹰,但转念想想,白虎王如此精明,兼且又是南蛮地主。要将内情完全隐瞒过他,终究不可能。当下避重就轻,道:“南蛮释族的祖上,据说和我师门大有渊源。他们族中有些事物,能够补足极乐正宗【六神诀】的不足。为了应付杨玄感,我非得把那些东西找回来不可。白虎王,你久在南蛮,可和释族有过甚么交往吗?”
虬髯客沉吟道:“南蛮百族,情况十分复杂。这几年来我也只是和霸象族、鬼族、五毒族等大部族来往得多一点,至于其余很多位处边远的小族,暂时却还没有余裕理会。释族……嗯,倒也依稀听说过。不过他们举族上下只有千余人口,而且从来不喜欢和别族多交往,所以白虎族和他们从来没有接触。河南王假若想要向他们求取些什么……只怕会有些难度呢。”
杨昭叹口气,向虬髯客拱手道:“再世霸王实在太可怕,所以释族收藏的事物,我无论如何也是非要得到手不可的。总之进入南蛮之后,便劳烦白虎王找名向导替我带路吧。至于具体情况怎么样……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相信释族族长定会乐意成人之美的。”
其实虬髯客深知释族向来封闭自守的习性。虽然不大清楚他们和极乐正宗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既称是可以补完【六神诀】不足的事物,想来也是武学心法之类。这类事物珍贵无比,释族对外人又别无所求,河南王想要如愿以偿,恐怕是难上加难了。只不过这番扫兴说话,眼下却也没必要就讲。当下虬髯客便也转过话头,改为与小王爷谈论起南蛮各族的风俗人情等逸事来。
杨昭口中随意敷衍,心中却是微觉惋惜。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和虬髯客之间,似乎总是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墙壁。虽然双方相谈甚欢,彼此也惺惺相惜,却只能互相敬重,始终无法像自己和李靖的关系那样,变得真正亲密起来。如今彼此利益上并无冲突,还能和平共处。但他日假如有了冲突,那么……彼此之间,又将如何抉择呢?
第305章 未来·现在(二)
已是三更时分,大兴城极乐寺中,如今万籁俱寂。静静悬挂于夜幕间的月儿,一如既往地向大地洒下皎洁银辉。当那清冷月光照耀在极乐寺的“威德金刚殿”之上时,那片片琉璃瓦便随即反射出了阵阵朦胧光晕。夤夜之间看来,当真如梦似幻,别有一番异样的美丽。
这“威德金刚殿”,坐落于距离七层极乐浮屠塔约莫百多丈之外的地方。自建成以来,向来是摩诃叶教授教中女信徒“欢喜解脱法门”之所。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曾经在这里婉转承欢,向极乐宗主奉献上自己的无暇玉体,享受到了销魂荡魄,直入骨髓的极乐之欢。但,摩诃叶本人却从来不在这里过夜。教授过“欢喜解脱法门”,他只会离开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殿,回极乐浮屠塔内只有极简单布置的寝室歇宿。
然而,这情况却从半年之前开始悄然有了改变。得遇生命中的挚爱单清风,与之两情相悦,从而体会到真正灵欲一致极乐滋味的摩诃叶,把单清风接回到了极乐寺内居住,并且从此不再与教内任何女性信徒或弟子交接。得知其心意之后,如今寺中上下人等,都已经对单清风以“师母”相称。而单清风也以摩诃叶妻子的身份自居,着手替他打理教中的一些琐碎事务。为了方便丈夫练功,单清风入住“威德金刚殿”,把本来金碧辉煌,但却显得毫无过日子味道的寝宫改头换面,好生整治。直至如今,摩诃叶虽然仍日日在七层极乐浮屠塔内练功,但练功完毕以后,却是不再在塔内歇宿,而是要回来寝殿与单清风同枕共眠了。
只是,今夜中摩诃叶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烦意乱。纵使已经熄灯上床许久,他依旧大大睁着眼睛瞪视头顶的天花板,半丝睡意也没有。心爱妻子均匀而平静的呼吸,以及那三千青丝上自然透发的清香,都未能平息心中莫名的烦躁感,反而只似火上加油。极乐宗主盖在薄被之下的十指下意识地握紧,胸中杀意就像刚刚被架在灶台上的油锅,虽则尚未沸腾翻滚,却已将那种毁灭性的力量点滴积累。
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频繁了。原因……是在于再世霸王杨玄感身上?抑或是自己在担心着远去南蛮的小徒弟杨昭呢?似乎都是,却又似乎都不是。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摩诃叶心头越来越觉郁闷。他惟恐会惊醒了单清风,干脆轻轻揭开覆在身上的被单翻身起床。却也不披外衣,就这么赤裸着上身落地走出,想要到外面小花园中去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伸出的手臂还未摸到门扉,忽然就听身后床上有“簌簌~”轻响传出。单清风半撑起身体,柔声唤道:“叶郎,你睡不着么?有心事?”
摩诃叶怔了怔,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出去喝口水而已。你安心睡吧。”
单清风幽幽叹道:“百世修来同船渡,前世修得共枕眠。叶郎,你我既为夫妻,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正该相濡以沫,携手共度难关才对啊。虽然……唉~虽然清风本领低微,也未必能够帮得上什么忙,但至少也能听你说说话,出出主意。你现在这样,什么都瞒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承担,清风……清风好心痛呢。”
摩诃叶“嘿~”地重重吐了口气,回身在床沿边坐下,沉声道:“近几天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感到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偏偏却又摸不着什么头绪。唉~~”
“叶郎大概是牵挂着河南王吧?”单清风坐起身来,双臂搂住了摩诃叶雄腰,柔声叹道:“听说南蛮那地方气候湿热,瘴气又多,到处都是毒蛇猛兽。河南王孤身去到那边……唉,确实也让人挂心呢。”
“嘿,那倒不是。”摩诃叶握紧了妻子柔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昭儿那孩子,年纪虽轻,武功修为却已颇为精深。南蛮那边气候再恶劣,猛兽毒蛇再多,却又怎么奈何得了他?极乐正宗信徒弟子过百万,人人都可能让我担心,但惟独昭儿这孩子却是例外。”
单清风微笑道:“瞧你,一说起河南王便是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个才是亲生父子呢。”
摩诃叶微微一笑,道:“我身为一宗之主,自然有责任要将极乐正宗发扬光大。出色的衣钵传人难求,昭儿这孩子正是万中无一之选,对他多关心些,那也是理所当然吧。唉~只可惜,昭儿日后终究是要做皇帝的。以万乘九五之尊而身兼一宗之主,中土从来无此前例,只怕将来还会有所碍难。嘿,清风,你要是赶快怀上孩儿便好了。以咱们夫妇的优秀资质,生下的孩儿必定筋骨奇佳,将来成就远大,不可限量。”
单清风闻言不禁闻生双颊,嗔道:“说正事呢,一宗之主,也没点正经。”随即又凝声道:“叶郎若非是牵挂河南王,那么相信该是担心杨家大公子的事了,对么?”
摩诃叶嘴角边那丝笑意突然僵住,眼眸内好不容易泛起的欢愉之色也迅速消退,只剩余了阴郁、愤怒、以及不甘。半晌,他终于呼出口长气,直言道:“是。清风,咱们夫妻一体,所以也不必再瞒你。杨玄感武功之高,已经远远超越凡人,到达神仙妖魔的境界,而且更仍有深厚的提升空间。假若他卷土重来的话,五招之内,我必命丧其手。唉~想我摩诃叶,半生自负无敌。没想到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这所谓的无敌,根本只反映出自己井底之蛙的浅薄与可笑而已。”
单清风双臂紧了紧,心痛地道:“叶郎,清风可不准你这样子评论自己呢。在清风心目中,你就是天下间最好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井底之蛙。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叶郎你不过偶尔失手一次罢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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