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问题的核心吧!
他和宝儿之间空有爱情却没有信任,彼此挣扎在对对方的爱和信心之间,所
以他们总缺少了什么似的。
方群智走进戚家的大门,他知道
今晚宝儿不在,戚家夫妇带着她去看一个很著名的脑科医生,原来他打算陪宝
儿一起去,但继而一想,却又宁愿自己不在场。
他是来找小海的。
对戚家的一切,他了若指掌,这一家无心机的人甚至把他们放钥匙的地方都
让他知道。
不知道他们是单纯地信任他还是遗传性的没有心机,对于他们给他的待遇他
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戚家的人能在大纽约市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真的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奇迹!
餐厅里静悄悄的,他知道为了宝儿,他们已有很久没开业做生意了,理由当
然是不放心宝儿,又怕餐厅人多嘴杂会吵了宝儿的休息。
宝儿的父母对他们的孩子是绝对的疼爱和保护,比起他在台湾认识的许多朋
友们,宝儿有一个最完整而且甜蜜的家。
尽管这个家的成员全都非常特别——战斗机呼啸的声音传来,群智及时低头
躲过它的凶猛攻击:“小海!”
少年正坐在阶梯的最上层,手里握着遥控器:“你来做什么?宝儿不在。”
小型战斗机以一完美的弧度回转,直接撞向他的身体,他侧身闪开,脚踢到
餐厅里的桌椅,险险站稳身子:“我来找你的。”
小海将遥控飞机叫了回来:“上来吧!”
群智拭拭额上的冷汗,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对于小海,他真是又爱又恨!这个怪异少年的思想方程式不但异于常人,而
且高出正常少年许多,最重要的是他对他的家庭有百分之二百的忠诚度!
有那样的父母和这样的弟弟,他一点都不奇怪宝儿会像个孩子一样单纯。
走进小海的房间,他讶然地睁大双眼!
这哪像个十七岁的孩子会有的房间?这简直是个科学实验室!
四方型的房间里,有一整片墙上全是科学仪器、试管,一大堆电线连接在某
个不知名的仪器上。
另一片墙上则是电脑、列表机、大大小小的磁碟片、光碟片、二个电脑荧幕
和无数的报表纸。
第三面墙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模型飞机、战车、摩托车、船和遥控器,至少
有数址架各式机种的机械,他敢打赌那些全是可以作攻击性用途的!
而连着门的墙上则是一大片书架,全都是书,从英文到中文,从医学到科学、
文学,无所不包——唯一的一张床摆在最角落,他甚至看不到衣橱。
群智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个十七岁少年的房间!他夸张地吹了声
口哨:“正点!”
“坐吧!”小海指指角落的一张椅子,自己则迳自坐在电脑前戴起眼睛:
“找我做什么?”
在克服了最初的震撼之后,他开始打量小海。
戚小海有张非常吸引人的脸,带点孩子气,却又组合了成年人才会有的睿智
神采,他不高,显然尚未发育完全,身体有点不协调,肌肉在他的骨架上刚刚
渐渐成型,但假以时日他会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方群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由于爱乌及乌的心理吧!他极端欣赏
小海强硬的作风和他的一切!
“小海,你对我的敌意还没消除?”
“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他蛮不在乎地打着电脑。“我的想法很重要”
“你一向以问题回答别人的问题?”
“只对我没兴趣回答的问题会这样。”
群智叹口气,有时候小海对已见的坚持简直是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我想
问你有关汉克。威诺的事。”
小海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快速的在键盘上飞动:“什么事?哪一方面的
事?”
“他和宝儿的事。”
“他和宝儿没有什么事。”
他极具耐心地再问一次:“小海,把宝儿和汉克的事告诉我。”
小海啪一声摘下眼睛,眼睛里闪着一小簇怒火:“你在怀疑我姐姐的人格,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任何事!”
“我没有怀疑谁的人格,我只是想知道宝儿和汉克之间的过去,我要知道我
可能会碰上什么事。”
小海固执地抿着唇不发一语。
群智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小海的身边:“小海,把过去的事告诉我并不是
一种背叛,我并不是要你背叛宝儿,我只是想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我有权知道
的。”
“知道了又怎么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但至少我会明白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小海审视他半晌,谨慎地问道:“那会影响你对宝儿的感情你会因为宝儿的
过去而介意”
他别过头去,努力平息内心翻腾的嫉妒:“我会介意,但那不会影响我对宝
儿的爱,我只想知道当宝儿恢复记忆时,我会遇上什么。”
“盲目的崇拜和少女的迷恋。”他简单明了地回答。
“盲目的崇拜和少女的迷恋?”
小海耸耸肩:“汉克是宝儿舞蹈学校的学长,宝儿一进学校就是汉克教她的,
那时汉克已快毕业了,他们只相处了一年,可是这一年已经足够使宝儿对他佩
服得五体投地汉克毕业之后立刻被‘绿湖’的东家看上,在‘绿湖’跳舞,同
时他还回学校兼助教,宝儿可以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汉克对宝儿不错,可
是他那个人吹毛求疵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且他不苟言笑,对任何事的
态度都是正经八百的。”他再度耸耸肩:“可是宝儿看不见他的缺点,她简直
把那个家伙当成神来看待,只要是汉克说的都是对的,我怀疑要是汉克对她说
黑板是白的她也会相信。”
群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宝儿和汉克之间一定有什么,但他没想到是这个情
形。
他看过崇拜偶像的年轻孩子,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他很怀疑自己
的胜算有多少。
“可是现在宝儿很怕他!”他抓住那一点渺茫的希望。
小海点点头,绽出一个微笑:“我猜宝儿一直都很怕他,只是被自己那种盲
目崇拜的眼光给蒙蔽了,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过去几年汉克对她的要求很严
厉,可是她从来不曾反抗过,那个大笨蛋!”
“宝儿终究会恢复记忆的。”
小海瞪着他懊恼的脸:“你这个人很奇怪,一方面想尽办法要帮宝儿恢复记
忆,自己却又为了这件事而大伤脑筋,你为什么不去和宝儿谈个清楚?”
“那有什么用?如果宝儿恢复记忆之后真的忘了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得好!那你现在到底在烦恼什么?”
群智瞪视着小海一脸的狡黠,突然发现自己在小海的眼里是多么地可笑!
曾经他也对那些为爱情而苦的人们感到不解而且好笑,如今当他自己也深陷
其中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大傻瓜。
为了还没有发生、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而苦恼,对着一个年龄几乎只
有自己一半的少年猛皱眉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海看着他,一脸迷茫:“很好笑?”
“我是个傻瓜!”
“很有自知之明。”
群智揉揉小海的短发,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小海,我想向宝儿求婚,你
认为”
“我管你!”他故作不在乎,但仍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对于群智讯问他
此等大事而到被尊敬。“不过你要是敢支宝儿不好,我会用摩托车展死你一百
次,再派出一连军队把你家夷为平地!”
他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威胁的!那些滋味我领教
过,的确非常恐怖!”
舞台上年轻的舞者挥洒着汗水,
一次又一次地随着音乐翻腾、飞跃、激烈的肢体语言随着震撼的音乐强烈地压
迫着戚宝儿的心!
她站在观众席里,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死盯着舞台上的一切,她的腿剧烈地打
着颤,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嘶吼着要被释放——她想大吼,想叫这一切停止下来,
但她却发不出声音,完全被那强烈的舞步给震撼住!
舞台上的灯光耀眼夺目,光滑的木制地板被舞者强有力的动作摇撼着,发出
厚重又响亮的撞击声。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孩子,她也曾站在舞台下,着魔似地盯着舞台上
的一切。
舞者优雅饶富生命力的肢体语言,他们脸上滴落的汗水,和那种只为舞蹈而
生存的表情——灯光、掌声、鼓动的节奏、起伏的肌肉……
“宝儿。”她一震,猛然清醒过来,汉克高大的身材不知何时已站到她的身
后。
“很美吧?”
“嗯——”
汉克轻轻拉着她坐了下来,耀眼的金发和蔚蓝如晴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舞台,
散发出慑人的光芒:“这支舞是为你编的,我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构想了,叙述
一个孩子挣扎在成人与儿童的世界之中,幻想、真实、压力和梦境,那是你。”
宝儿沉默地望着他。
“我一直希望这支舞由你来跳,只有你可以,只有你才能表现出我要的东西。”
汉克转过头来,专注地望进她的眼里。
她有种被看进灵魂深处、赤裸裸的感觉。
“宝儿,你还想不起来我们的一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汉克——”
“你以前对我说过,你喜欢跳舞,除了跳舞之外你不会喜欢任何事情,你想
永远跳下去,你忘了”
“我——”她嗫嚅着,脑海中翻腾着一些找不出意义的话语。
是什么?
如果她真有他们所说的那么爱跳舞,那么这一切一定会有个合理的解释!
是什么?
她的身体里流着跃跃欲动的血液,但她的脑海中却有某种东西极力地压抑着
它们!
“宝儿!再试试看好不好!不要就这样放弃!宝儿,再试试看好你一定可以
的,一个舞者到死到老都还是一个舞者,那是改变不了的!”
面对汉克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几乎要立刻点头同意了,但她却不能!
“我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别问我这种问题,威诺老师。”
汉克盯着她,被她的称呼吓了一跳:“你从来不叫我威诺老师的,以前我常
要在每次上课和排练前强迫你记住你才会叫,而现在你却自动叫我威诺老师?”
“我——我想你是我们的舞蹈老师,难道我这样叫不对如果不这样叫,我会
觉得我很没礼貌。”她小声地回答,一付做错事等待受罚的模样。
汉克叹口气。
这不是他一向要求的过去他曾为了她总学不会用正式的名称来称呼他而大感
头痛,现在她叫了,他却又觉得如坐针毡一样的不自在!
这有什么不对?这根本没有不对,但他觉得难受!觉得被剥夺了什么似的难
受。
“不!你没有错,我只是不太习惯你这么正式而已,以前我们之间很自然的。”
宝儿茫然地望着他:“很自然?”她显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汉克拉起她的手,逐一吻过她的手指,亲昵地朝她低语:“宝儿,你忘了你
曾说要当我的新娘的,我等了八年,就为了等你长大,而你现在却把我当陌生
人看,你知道我有多伤心”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指:“你不是说真的!”
“我当然是说真的!”
什么景像在她的脑中一闪而逝,她顿时脸色发青,全身仿佛泡入冷水中一样
不可遏抑地发起颤来。
“宝儿?”
她瞪着他,发不出声音,只是一迳恐惧地瞪着他。
汉克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开始有些紧张地低唤:“你不要紧吧?宝儿,你再
这样下去我会被你吓出病来!宝儿——”
“汉克!”
他连忙松开宝儿的手,金莎莉一脸冷笑地站在他们身旁:“舞曲已经完了,
大伙儿等着你的讲评呢!”
“哦。”他望着舞台,果然舞台上的舞者们都以一种特别而且好奇的眼光打
量着他们。“我马上来。”他转向仍一脸惊惧的宝儿:“你别走开,我待会儿
就回来,好”
没等她回答,他已起身走向舞台。
金莎莉冷冷地打量着宝儿,她拢拢一头发亮的褐发:“宝儿,别再一脸受惊
相了好不好?你这招已经用过太多次了,早就不管用你和汉克之间的事大伙都
心里有数,别再用那种无辜的表情了,你骗得了那些男人可骗不了我!”
她冷笑地拍拍宝儿冰冷的脸:“没用了!这次公演不会有你的份了!你等着
坐冷板凳吧!我不会退让的!”
宝儿看着她,她的话一字一句像铁锤一样打进她浑沌的脑子里,她困难地挤
出一句:“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莎莉不屑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她:“意思是说要上舞台必须靠实力,
你那张孩子似的、可怜兮兮的脸派不上用场了!而且你的身体也不会有用处!
别以为汉克受到你的迷惑你就了不起!你横行不了多久的!”
“莎莉,你还不过来。”
宝儿雪白着脸,拼命想弄清楚她话里的含意,但莎莉只不屑地哼了一声便迳
自走向舞台,不再理会她。
她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汉克被她迷惑?又为什么说她的身体派不上用处?
汉克刚刚的话又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恐怖?
宝儿抱着头,翻腾的思绪在脑海中大跳捷克舞,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答
案,却又节奏太快,以至于她无法跟上!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宝儿,你怎么来我正准备要去
接你!”群智讶异地望着打开的门,宝儿雪白着一张脸立在门口。
他胡乱地扣上衬衫的扣子,连忙奔到她的身边,小心地扶着她:“怎么啦?
发生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茫然地跟着他走进屋子里,坐在沙发上。
群智倒了一杯水举到她的唇边:“来,喝下去你会好一点。”
她听话地将水灌进喉咙里。
他轻柔地拭去她唇角的水渍:“好一点了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宝儿盯着他写满关心的脸,像个小木偶一样将今天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背了
出来。
他不发一语地听着她没有感情的声音,等她说完,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抬起她
冰冷的脸,注视着她呆滞的目光:“宝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有你现在在
哪里?”
她茫然地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她仍是茫然地点点头。
群智一言不发地拉起她:“我们现在立刻去医院。”
“裙子——”
“什么都不必说!你像个机械人一样,居然没有哭,我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拖着她往外走。
“裙子!”这次的声音大了一点点,她可怜兮兮地哀求:“我不要去医院!
他们好像把我当成实验室里的白老鼠一”
他停了下来,细细看着她终于有了生气的眼睛,猛力抱住她:“天哪!你吓
死我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二个人都发着抖,只是理由各不相同。
“对不起——”
“小傻瓜!不准许你再这样吓我,我已经很老了,禁不起你这种惊吓!”
宝儿回拥他,细声细气地哭诉:“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心里好乱,不知道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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