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格尔医生已经在那里了……还有什么吗?”
“那‘窗户’在哪里?”缪勒冷冷一笑,“我准备现在就跳。请倒点伏特加。现在全清楚了,可以迷糊它一个小时。”
“舒伦堡会促使希姆莱公开投靠西方吗?”
“您最好问得更准确些:缪勒你能不能让舒论堡进行一次反希姆莱的行动?而我会回答:‘是的,我能,不然的话我怎么是缪勒呢。’……我们怎么走?在什么时候?”
“等一等,稍等一下,一切都得花时间。”
缪勒摇摇头:“我不相信您那几扇门,帝国部长。我已为自己准备好了墓地,用边放了一口空棺材,还做了个大理石墓碑。我们什么时候从窗户跳出去?”
“我们找过俄国人之后。他们会答应我们的。这就是几天之内的事。”
于是缪勒轻轻问:“您对付得了他吗?”
鲍曼明白缪勒指的是谁。他知道,此人在谈论希特勒时说了些什么话,所以他坦率地说:“我始终认为戈培尔是个软弱的人,我对付得了他。”
缪勒又摇摇头: “不用这样……午夜的钟已经敲响……不用了……请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可以为您效劳除掉希特勒吗?是我,正是我缪勒本人,可以吗?我可以为您效劳,以便现在考虑您的三个替身的未来——我的人也在监视他们,别想,不只是您的山德尔手下的年轻人。您考虑过我们穿过血流成河的德国的路线吗?一旦我们不得不迷惑所有的人,让他们按错误的路线前进、在自己身后留下几十种传说时,您头脑中有没有一个离开此地的整体计划?帝国部长,午夜的钟已敲响,不要在这令人恰然的寂静和馨香中举棋不定了。”
缪勒的话好象是钉子,刺得鲍曼的太阳穴巨疼。
鲍曼坐在圈椅里、身子显得更小了。他好象散了架子,浑身发软。他明自,一切都结束了,彻底地、永远地结束了,恐惧随之而来:缪勒也走吗!?
这在他看来是可怕的,因为按照他鲍曼的逻辑,这是必须的。他说:“别骂了。我随时都得做戏。要理解我,为了上帝……整个生命是一种平衡,一种在极地进行的游戏。”
“如果他不明白……”
“让我们商量细节吧,缪勒。告诉我您的秘点,您要在那里等我。开始准备出走的计划,对付我的替身吧,您说得对,已经没有时间了。至于希特勒,我这里不需要您帮忙,我太了解他了。”
第三十章 盖世太保在行动——(四)
清早,施季里茨回到绛色烟雾笼罩着的枯林。
他坐在后排座位上,两旁坐着库特和奥根。维利开着车。一路上他们三次跳到排水沟里。俄国歼击机在公路上空掠过。飞机超低空飞行,用机枪扫射赶往柏林的步兵纵队。
每一次他躺在排水沟时都心悸地想,这些涂有红五星的飞机可能用大口径机枪向他射击。没有比这更令人难过的了,但愿能活到我们的人进入柏林。死在缪勒枪下也不坏,这终归与他所从事的工作的性质一致。可是不行,不能死。你奉命要话下去,伊萨耶夫,你有责任活下去……
他被库特和奥根一左一右夹着走进保安总局大楼。他仍然不想承认,这就是结局。游戏结束了,完全没有了希望:排炮在轰鸣、涂有红五星的飞机象主人一样在公路干线上空巡逻,此时不用做游戏了。悲剧的结局必然是真情,没有任何虚假的东西,最后一句话一定要说出来。
走廊里一派忙乱的景象,年轻的党卫队队员向外面拖着箱子。院子里不停地焚毁文件,散发着恶臭的浓烟使人双眼灼痛。然而缪勒办公室所在的三楼依然如故。轰轰炮声好象是帝国宣传部拿到这里播放的电影中的音响效果——这种方法已经实践过,尤其是反映帝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影片的音响效果。同以往一样,每一个拐角部站着党卫队下级军官,他们仔细检查所有过往人的证件。哨位旁的小桌上接着钢盔和防毒面具,卫兵的胸前挂着短枪。
缪勒的副官舒尔茨恶狠狠地望望施季里茨,对同来的冲锋队队员说:“缴掉他的武器。”
施季里茨平静地取下武器,彬彬有礼地问他是否可以抽烟,遭到拒绝后,他耸耸肩,然后想到,他显然还有些时间,否则早就把他处决了。
“他们究竟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施季里茨想,“缪勒现在又对什么感兴趣?
我要提出他和我可以干些什么,如果他用得到问题的全部答案的话。也许他需要我在中立国的联络员的地址?为了什么?总归有用处,他要溜,需要有最后讨价还价的本钱。”
舒尔茨走进缪勒的办公室望了,随后退出门外,看出不看施季里茨,说:“等着您呐。”
施季里茨走进他熟悉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微笑着举起左拳:“分队长……”
“您好,施季里茨同志,” 缪勒回答,往日的微笑不见了,“请坐,我马上就办完,然后我们去一个绝妙的地方。”
“去那个果上摆满让人肚子疼的绝妙家伙的地方吗?”
“您怎么鬼使神差从瑞士回来了?究克为了什么?难道您不明白,您的中心把您递进了坟墓?瞧瞧吧,”他把一个卷宗推到施季里茨眼前,“看着您的电报,我眼下有几个电话要打。甭想从窗户跳出去。我这儿的玻璃装上了网子,打碎了您也跳不出去。”
缪勒拨通电话,用腮部把听筒夹在肩头,点上一支烟,问道:“什么,别雷尔参赞还在城里?那么请接通他的电话,我是罗津教授……对,对,是商会的。我等着。”
施季里茨翻阅着电报。
“他在耍滑头。”施季里茨明白了,“他看不懂我转给普列什涅尔和通过埃尔温与凯特联系的电报,否则他不会让我去伯尔尼。显然,在我去洛尔时他们破译了我的电报,此后,他们才明白我以前的电报的意思。可他为什么耍滑头呢?他从来不白费力气。缪勒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计划中没有琐碎的东西,每个细节都计算得十分精确。”
缪勒用手掌捂住话筒,问:“怎么样啊?我的破译人员干得不坏吧?”
“您干得更好。”施季里茨说,“很早就开始了吗?”
“从二月份起。”
“埃尔温还在工作的时候?”
“咳,施季里茨呀施季里茨,您什么都想知道!”缪勒的表情又紧张起来,他把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喂,对,别雷尔参赞先生,是我。傍晚时飞机能准备好,我们去送您,完全可靠……对,还有一个请求,您顺便找一下西班牙武官德·墨林上校,通知他飞机起飞的事。他的电话出毛病了。有人会给您带去两只箱子,您明白吗?不,不,在亚松森有我的人接您,他们接收东西。祝您飞行顺利,我的朋友,您今天夜里就要在苏黎士开怀畅饮了,我真羡慕您。我劝您光顾一下苏黎土银行对面的德国餐馆,‘那儿的伏特加不错……谢谢,我亲爱的。作为一个迷信的人,我要对您说:再见。”
缪勒放下听筒,侧耳听了听炮声,又紧了紧领带,笨手笨脚地穿上有些显小的上衣,边走边说:“走吧,朋友,我们的时间不宽裕,可事情却多得很。”
施季里茨又被奥根和库特夹在中间,缪勒则坐在维利旁边的位子上,尽管他以往总是坐在后排座位上。有两辆发动机改装过的“梅塞德斯”牌汽车住他们车子的一前一后行驶。汽车不时绕过残砖破瓦堆。士兵们卖力地清理街道,警察把所有能动的人都赶来干活。秩序,唯有秩序,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需要。”
缪勒头也不回地问道:“施季里茨,知道我一生中最吃惊的是什么吗?”
“我从哪儿知道,分队长,我当然不知道。”
“我马上告诉您。记得塔格玛·弗莱达尔对您讲俄国壮士歌吗?”
“记得。”
“顺便说一句,当时我对您的声音感到惊讶。在您问她的时候,您用的完全是一种特珠的声音……带着忧郁……于是我就想:难道要调查爱得这样强烈的人吗?……如果您愿意,应该说这是一种强烈的忧郁。这是违背自然的。我和您的职业都是下等职业,超过了民族性,是实用主义的,不是这样吗?”
“不是。”
“证据呢?”
“我无法让您明白
“您的答复不文明。”
施季里茨冷笑了一下,重复着:“不文明。”
“您知道,我认为在伟大的灵魂超脱出芸芸众生时,文明就诞生了。”缪勒思付着说.“显然,真正的文明只能在不大的地方建立,或者说在群山之中的某个地方,在肥沃的山谷,在居民稠密的环境中。一旦神秘而伟大的灵魂完全化为现实,反映在民歌、壮士歌和一般的歌曲下,丧失了对宇宙的向往,文明就灭亡了;它僵死在法律的条文中,于是就停滞不前,好象成了古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象折断僵硬的东西一样折断呢,施季里茨?”
施季里茨谅奇地望望缪勒,然后眉头紧锁地说:“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说法,照我看,是帝国之外出版的书里的吧?”
缪勒转过身,揉揉鼻头,哼了声,说:“顺便说说。我是肚量小的人。这些想法是我在对付山多尔.拉多和‘红色乐队’时提出的。那是些有知识的人,得要全力对付他们。您一定同意在我们这里,有时候做傻瓜要更容易些。没有人怕他们,而且还提拔他们,不过有一定的限度。而我们把生命献给了自己的事业,这一事业容不得愚蠢的行为,愚蠢就是犯罪,我可以说,它甚至是对国家有害的。一个愚蠢的外交官占据了重要位置,可以改正过来,把他免职,然而如果一个间谍愚蠢,那么巨大的灾难便等待着国家了……您为什么这样迫切地向外张望,在告别?或者是想记住我们带您走的路线?向我提这个问题就那么难吗?我带您去我的秘点,那儿很舒适,窗外景色秀丽,玻璃上装了特殊的网子,绝对隔音,听不到炮声,俄国人眼下还没到那个地区,地形对我们有利,温克和施泰因的部队在附近,将有一场浴血恶战,出人意外的消息在等待我们。”
秘点在一条僻静狭小的街道上。三楼的一间大房子里挤着很多人,他们穿着清一色的普通军服;听得见打字机在噼噼啪啪地响,还有那些飞快地口述内容的粗野的说话声。电话铃响个不停,至少有三部电话,可能会更多。经过走廊时,施军里茨望了一眼窗外,在与他们走过的街道平行的街道上,一些身着“希特勒青年团”制服的少年在构筑街垒,一百米开外的楼顶上悬挂着“希特勒青年团”的旗子。
缪勒把施季里茨让进—个小房间,里边有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叠文件和十几文铅笔,铅笔削得又细又尖,另外有一只烟灰缸,两包香烟,一只打火机。
“请坐,施季里茨,坐在桌子旁边吧,听我对您说些什么。”
他松开领带,浑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了一会儿眼睛……
施季里茨仔细听着隐约从隔壁传来的声音。有一个人在口述,打字员机械地敲打着键子。这个人念到一些俄国人名,列举了一些城市名称,有一句话他听清了——“在此之后,费奥法诺夫院上的外甥出任拉宁市市长,他要求院士为新报纸写一篇文章,抨击在苏维埃政权下的人民的教育是如何令人厌恶,又是如何非俄罗斯化。起初,伊戈尔·费奥沾诺夫拒绝了,后来……”
缪勒跳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吼道:“到另—个房间去!总是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我看打字员还没有聋!”
缪勒回到椅子前坐下,审视地看着施手里茨,把手指按地喘咯作响。他说:“就是这样,我想把折磨我很久的话告诉您。尽管我没有上过大学,可我从小看了一些书……是的,是的,为什么我能成为一个聪明人?完全是靠书本,朋友。世界上有许多种文化,但每—种文化都是另一种文化的模型。波利克列特和瓦格纳彼此相似,尽管他们之间相距一百年,索弗克尔和尼茨谢也是这样,还有亚历山大•;乌其顿与拿破仑.波拿巴。签订安大基多夫和约之后希腊城市爆发的处死所有富人的起义在文明程度上与巴黎和约签订后波马什和卢梭举行的反对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缺少的巴士底狱的示威所产生的后果相同。希腊人有亚里斯托芬和伊佐克拉特,法国人有瓦特和米拉博,显而易见的相似之处在遥相呼应。士兵出身的君主拿破仑或者农夫出身的皇帝布
加乔夫都在重复着菲利浦·马其顿的行为……您知道我用这么长的时间对您说这些是为什么吗?”
“明白。”
“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聪明人的无耻是对的,‘这是以前有过的。’不是吗?”
“对!得满分!好样的,现在您明白我需要您干什么了吧?”
“不大明白。”
“我需要您做下面的事。首先您的洛赫在这座楼的地下室里,我们制服了他,他准备干了。您现在拟一份给中心的电报,我译成密码,现在这样干不困难。您要监督洛赫不要发出什么警报,这对您没有好处。您要在电报中说,我、缪勒,准备同俄国人合作。作为交换,我要求保证不变侵犯。我可以在许多方面提供帮助,虽说不是在所有方面。”
“举个例子.在哪些事情上帮忙?”
“比如说,把希姆莱交给他们。”
“那鲍曼呢?”
“我们还是先等您的中心的答复吧。您怎么看,他们会同意吗?”
“我认为不会。”
“为什么?”
“他们没有把亚历斯托芬和米拉博看作同时代人。”
“回答得妙。谢谢您的坦率。不过您还是会拟出这封电报以防万一,对不对?”
“如果您坚持要这样的话。”
“很好。谢谢。现在谈第二件事:您能把自己工作的全部情况告诉我吗?所有的,从头到尾。”
“您可以看我的个人档案,那里边全写着呐,分队长。”
缪勒笑得前仰后台。他真的笑了,用手擦擦眼睛,摇晃着脑袋,但过后他的脸又变得毫无表情:
“施季里茨,假如您办不到的话,我们就会把您的各种指标记录在仪器里……我有很出色的医生……而您就会在塔格玛身边说梦话时使用的语言……我会让哥萨克首领克拉斯诺夫听听您的声音——他不仅是我们是著作颇丰的文学家,他写过一部描写布尔人的小说。他说,从出生的情况看,您是彼得堡人。”
“我承认又能使您得到什么,分队长?”
“我在考虑未来,施季里茨。我们这—行的人不能独立生活,我们不能少了指挥,我们的生活好象是一支乐队……”
“等到对您的建议有了答复之后,我必须给您写出一切吗?还是在这之前呢?”
“一分钟也不要拖延。”
施季里茨摇摇头:“我会十分痛苦地死去,而我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别生气。”
“那么您拟电报吧。”
施季里茨拿起铅笔,写下电文:“中心,我已被缪勒逮捕。他建议进行合作。他准备帮忙抓住希姆莱。作为交换,他要求保证他个人不受侵犯。尤斯塔斯。”
缪勒认真看完电文,问道:“没有什么花招吧?”
“能有什么花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