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受总是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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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总是在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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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轻鸿见此,不由有些失笑,从庄非手里抽出白玉簪,看着铜镜在发上比划了一下,摇了摇头之后放下。

    糟糕!他竟然忽视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庄非”死的时候没过弱冠,而且之前是低等奴仆,只会这样简单的扎发,后来做了小倌,也有奴婢伺候。所以庄非根本不会束发。

    “!”庄非回过神来,也不敢看庄轻鸿的神色,竭力保持平静,从容的跪下,“公子恕罪,庄非,不会束发。”可忐忑的神色还有有一丝泄露出去,再怎么沉稳,十五岁的奴籍,初来花街,心有惶惶才是正常。

    看着庄非低垂的头,露出的一段洁白的颈脖,庄轻鸿心中一动,反正有一个小侍是不能避免的事情,不妨留个自己看着顺眼的。红丽反正是不会全然信任他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探一探,将这小侍牢牢抓在自己手心,定叫他翻不出浪来。

    这么一想,庄轻鸿也不说话,直叫跪在地上的人好好煎熬一番,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哦?你原是在哪里伺候的?怎的连束发这般简单的差事都做不好?”

    “庄非是新进的奴,在旧主处规矩虽然森严,但庄非做的是粗活,不曾为主子束发。”

    “既然如此,你为何主动提起?”庄轻鸿并不打算轻轻揭过,对庄非又满意两分,庄非被遣到他这里来,他自然要去问一问的。

    当然,进入花街的奴才太多了,而且还有很多是拐子卖来的,要说知根知底也是不可能,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在花街为奴婢的,没有机会再到别处讨生活了。这就是所谓的,“前尘往事,事事如烟,既入忘忧,风吹既散”。新买来的奴仆,比其他的奴仆简单干净的多,若是能收服,也可当做心腹来用。

    “公子……”庄非看了庄轻鸿一眼,下定决心一般,“因为庄非不想被公子赶走,进了花街就没有回头路,庄非虽然愚笨,可也知道这花街,有的是方法让我等奴仆自甘入贱,庄非不想!”

    庄非给庄轻鸿扣了一个头,“我在旧主家,因为……因为容色,被其他仆人排挤议论,被女主人厌弃轻嫌,被发卖到花街,庄非知道公子大名,只认公子可以保全庄非,庄非只想做公子的小侍,服侍公子左右。”

    庄轻鸿眼神淡了下来,冷声道,“你想我庇护你,只要这样便为我出生入死,也可使得?你在同我谈条件?你可知你是奴,我是主,你为我死是理所当然。你没资格同我做交易。”

    庄非伏在地上,“庄非没有此意。庄非的命是公子的,甘愿为公子鞍前马后,只是想在庄非这条贱命发挥作用、失去价值之前,活得,让自己更舒心一点。”

    话说到此处,再没有可说的了。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花街,说是遵守法律,可哪里有那么公正?身为奴仆,随时都会陷入困境,比如身患重病、得罪客人,都是自己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这个时候花楼再出面,不想受罪就自动将户籍入贱,一样被人糟蹋。甚至就算没有这样的事情,也能“制造”是不是?奴仆,没有说话权。花楼要做的,只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施恩与你,你依旧得感恩戴德的……轻贱自己。

    是,等你做了接客的小倌,只要颜色好些,肯往上爬,过的生活会比奴仆好上很多,会有很多人花钱来与你一夜*,再往上说,迷恋你的人可能也会不少,可是这其中,谁又是真心爱你的?谁肯为了你,散尽家财赎你?谁又肯不畏人言,与花街之人长相厮守?

    这是底层人的悲哀。

    让自己尽可能活得更加舒适一点吗?跟他何其相似,又是多么的截然相反?庄轻鸿垂下眼睛,看着虽然伏身在地的庄非,心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这样一个人,他应该留在身边吗?有没有危险……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想思考,庄轻鸿勾起嘴角,他要把他留下。

    如果,敢违背他今日所说的一丝一毫,他会亲手毁了他,让他生不如死。

    “起来吧。”庄轻鸿不再看庄非,“今日穿着素淡,不用发簪也好,这样束发看着倒是精神很多。”

    “谢公子。”庄非叩首起身,“公子不嫌弃庄非粗鄙,庄非却不敢得意。请公子前厅用膳。”

    庄轻鸿满意点头,听懂了庄非的暗语,知道庄非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很高兴这次的小侍聪明识时务,省了他不少麻烦。

    庄非抹了抹额头,虽然危险收获却也不少,又一次表达了忠心,如今对庄轻鸿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他信是不信,总算能建立一种比新主新仆间疏远好一点的关系了,至少……已经答应让他每天都束发了不是吗?

    细微的小事,他一件都不会放过的。

    到了前厅,饭已经摆好了,是二三四的菜形,一荤一素两盘热菜,三盘冷菜,四份汤品,都属于少而精,并一份碧粳米熬开的鱼片粥。

    雨雪阁虽然有小厨房,但是平时并不会送的如此及时,因为厨房的人也不知该何时送饭,通常是庄轻鸿起了,差了仆人去报了小厨房,做好了送过来。

    庄非服侍庄轻鸿坐下,庄轻鸿没有问缘由,只在吃完之后对庄非夸道,“你做的很不错。”这样的事,定是庄非吩咐小厨房的吧,所以会叫起自己,准备的样样周到,比原来的小侍,也贴心不少。

    饭菜撤了下去,庄非便跟在庄轻鸿身边贴身伺候,庄轻鸿没有拒绝。

第5章 望卑微() 
人到达一个新的环境,用一种新的方式的生活,从陌生到熟悉,一周已经是绰绰有余。

    对于花街这些兢兢业业讨生活的人来说,记住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照面就已经足够。

    庄非从初入英月长风楼到现在已经将各种小细节铭记在心,生活已经按部就班,每天要做的事情几乎就是那么些,负责的是庄轻鸿的起居和香料,香料是自去长风楼中馈之处领,当然又让庄非见识了什么叫做剥…削压迫,那些没有地位的小倌们,生活的极其不如意。

    香料之类的东西,庄非原以为庄轻鸿不会让他管,毕竟不信任他。可没想到庄轻鸿很放得开手,想想也是,庄轻鸿怎么可能没有收服几人,定有人暗中替他留意。于是庄非也就不做他想,毕竟他没有心怀鬼胎,也没想要做什么手脚,一心一意为庄轻鸿办事,不会自己想当然,每次燃香都会问过庄轻鸿。

    至于庄轻鸿的古玩、衣物之类的东西,都由长风楼老板红丽安排人打理,每月送来新的衣物饰品,也不用庄非过问。

    这不是妥帖,而是时时刻刻让人感受着,你是依靠着长风楼而活,是一种压迫。

    庄轻鸿有自己的书房,庄非从来没有进去过,而这一点,庄轻鸿似乎是有些满意的。

    可在今天,庄轻鸿却突然问了庄非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说,“庄非,你可识字否?”

    “回公子,”庄非为庄轻鸿撑起雨伞,轻声答道,“庄非并未念过书,字只在旧主处学了几个。”

    庄轻鸿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有些不高兴,庄非跟着他,也只好停下了,蒙蒙的细雨细密的落在庄非肩头,初秋已经开始凉了,庄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庄轻鸿平时就冷漠,如今他的目光更是让庄非觉得彻骨生寒。

    “庄非,”庄轻鸿站在雨幕之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抬起了庄非的下巴,“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你的旧主。记住,我才是你的主。”

    庄轻鸿欣赏着庄非眨动的双眼,看着庄非从一开始的慌乱变得平静,垂着眼帘答应,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往前面走去。

    放下了手,庄轻鸿摩擦了一下手指,滑腻的感觉没有消失,温暖了他冰冷的手指。是啊,既然来到这里,服侍了他,老是把旧主挂在嘴边做什么呢?让人不喜。

    “识了几个字,你到说说看?”庄轻鸿重新迈开脚步,“算了,看你耳朵都红了,想来也没识得几个大字,今日且跟着我学罢。”

    “多谢公子。”庄非谢过庄轻鸿,书房便已经近在眼前,收了油纸伞挂在一旁,庄非推开门,让庄轻鸿先行进屋,之后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思量庄轻鸿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要他进去的。可是十几天都没提过这事,也许只是试探他也说不定,庄非还在犹豫,里头庄轻鸿就开口了,“还不进来?”

    “是。”庄非进了屋,庄轻鸿扫了他一眼,道,“把门关上,公子我不爱看雨。”

    庄非心中一澟,来了吗……手脚动作却不慢,将门关上了。

    ***

    他所料想的试探之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庄非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灯笼火光,听着淅沥的雨声,庄非想起白天的时候,庄轻鸿环过他的肩,手把手教他写字。

    庄轻鸿确实非常出色,他站着挥毫,如同青松一般径直,他的容颜是庄非目前见过最为俊美的,加上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更让人觉得他美得不能逼视。他在纸上写下庄非两字,一如当年折枝在地上划出庄非二字。

    似乎什么都没变,但是一切都不同了。

    庄非突然觉得寒冷,不由得抱住了双肩,自己的手,果然是不同于庄轻鸿的,给不了自己温暖。庄轻鸿的体温让人舒适,庄轻鸿,到底想做什么呢?这样对他……想诱…惑他吗?有什么好处?被长风楼发现的话,他们两个人都要倒霉。

    模模糊糊的,庄非似乎听到有什么动静,又似乎看到眼前有人影,但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庄非沉沉睡去之后,有人推门出来,走到庄非睡觉的踏前,蹲下了身子。

    “……”庄轻鸿抚了抚庄非的脸,背过身去,袖摆一拂出了门去。

    求我庇佑的你,永远不知道不会知道我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我尽力让你活得舒心,你就是死,也不能怨我。

    好好睡吧,庄非。

    ***

    庄轻鸿有时候会秘密出门,庄非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那一天教他习字,并不是试探,而是利用了熏香,他袖中有一种特别的香,和庄轻鸿卧房外面那张小榻上的香味混合,可使人头脑钝钝,昏昏欲睡。

    想来应该是为了证据的事情不想让他知道。庄非知道了这个,也不去强求,他没有让庄轻鸿信任的理由和资本,也没有帮助他的能力,庄轻鸿不打算告诉他,他也就准备当做不知道,偶尔守夜都按照庄轻鸿的心意沉沉睡去。

    一周,足够庄非了解庄轻鸿的为人,的确非常冷漠,尽管不是那是拒人千里,但能让他动容的东西很少,庄非越觉得要完成契约很难。

    可同时的,庄非也有了初步的想法。长风楼是楚馆,他喜欢庄轻鸿,当然不能大喇喇的表现出来,因为庄轻鸿是晋王祁景和老板红丽目光的注视重点;反而得用尽心力隐藏。

    可却不能完全表现的像个小侍,那样就没有意义。最妥帖的态度是——谦卑。这样的话,是最好隐藏的,也是最好暴露的。

    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再怎么谦卑,也会品出不同来。当然这个时间不回短就是了。

    庄非闭着眼睛,觉得右眼有些疼痛,为了它,他已经放弃了,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所以也做好了觉悟。牺牲什么都无所谓!

    他的少爷,果然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让他心疼,如果能为他做些什么,哪怕是死,也无所畏惧。

    时间就这样一晃,两个月过去,冬天就到来了。

    这两个月,庄非成功的让庄轻鸿消除了最初的防范,作为小侍来说,庄轻鸿觉得没有人能比庄非更加贴心,绝对的谦和到位,从不惹事,而且要求多低——只是安分做个小侍,就足够满足了。

    总之庄非很满意,至少庄轻鸿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世界是围绕着庄轻鸿,庄轻鸿再也不会觉得有人比他更加妥帖。

    今日,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只是飘了些小雪,却也昭示着天气冷了下来。

    庄非此刻在庄轻鸿书房,拿着庄轻鸿指定的诗书念着,一旦有错或者有认不出的字,就要被庄轻鸿拿着戒尺打手心,庄轻鸿似乎很喜欢这样教导庄非的行动。

    原本庄轻鸿还准备教他写字,如同第一天那种从后边拥他入怀的姿势,却有一回被王爷瞧见了,便言道,庄非不过小侍识字便罢了,会不会写没什么大碍。

    庄非知道这个王爷可能是醋了,识相的告罪,庄轻鸿也再没让庄非写字。

    只是认字却每天都少不了,念的都是诗词骈赋,很有韵律,一旦念错很容易发现,庄轻鸿便可以一边看书一边纠正他。

    祁景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庄轻鸿闲适的半躺在踏上看着一本游记,庄非却是搬了个凳子坐在下首,捧着一本诗集慢慢的念着,琅琅书声入耳清脆。

    又不耐又忍着性子念书的样子,祁景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你倒是好兴致,每日逮着庄非念书,冬日里也有趣味,不知本王可是无趣到了极点。”祁景来的勤快,也不计较庄轻鸿没行礼,抽掉了庄轻鸿手中的书调笑。

    庄非安静的行了礼,十分自然的放下书,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平淡,殊不知他那丝小小的庆幸却被两人看在眼里,均是一脸无奈的笑意。庄非实在不愿意念那些诗词,只是被庄轻鸿压着不得不念,如今祁景来他真是感谢,于是退下的时候,眉梢眼角便带了些小小的喜悦,让他更显得活泼,让人心生喜欢。

    庄非走到外间,揉了揉看书看得累了的眼睛,在炉子旁沏了茶,在端进屋之前给了外面护卫一杯热水,笑了笑进屋。

    一开始这么做,不过是看这护卫等级应该不低,留个好印象说不定有帮助,他不过举手之劳,却也是一种善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庄轻鸿轻飘飘的看了祁景一眼,“王爷真要觉得无趣,恐怕下面的人都如热锅蚂蚁,想方设法都要弄点趣子。”庄轻鸿说着站起身,将祁景迎上了首座,自己坐在一边相陪,庄非上了茶,行过了礼便退下了。

    祁景来的时间并不少,但在庄非看来也并不是就是喜欢上庄轻鸿了,他身份高贵,恐怕现在也不过是把庄轻鸿当做乐子来看。

    当然庄轻鸿皮相很美,吸引了他恐怕也占了一小部分理由吧。可是这并不影响以后,他会深深的爱上庄轻鸿的事实,庄非不愿意变成祁景的眼中钉,否则分分钟乱棍打死,所以他在有祁景在的时候,都是沉默寡言,再是规矩不过。

    庄非低眉顺眼的退出了屋子,没有看到祁景眼里的笑意和庄轻鸿眼里的无奈。

    “你这小侍,很是有趣。”祁景抿了一口茶,吐出一口热气,“看到本王跟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庄轻鸿摇摇头,“他怕念书才是真。哪里是洪水猛兽,是菩萨下凡才对。”说着可惜一叹,“庄非悟性不低,肯用心学习就好。”

    叹了一句,庄轻鸿便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两人便就着诗词谈起话来,谈到冬天雪景民生,谈性大发自然不在意庄非了。

    庄非出门,看见那侍卫还捧着茶杯发呆,抿唇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明明是缓解尴尬,那侍卫却脸颊泛红,看着庄非颇有两分不知所措。

    “柳大人,想什么这么出神?”鉴于每次祁景来了庄非就“退守二线”,非常自然的,和祁景的贴身侍卫关系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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