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半途被疼痛所打断,心中的庆幸与嘲讽,此刻他完全顾不了,身体绷得直直的哀嚎了起来,却因为手掌被尖刀狠狠的按住而动弹不得,惨叫的声音让旁边被恐吓过的大汉抖的更凶了。
“萧穆,够了,别引了人过来。”陆锦看了萧穆一眼,此刻出声阻止,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萧穆哦了一声,把刀扭了扭抽…出…来,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哥哥让你别叫了。”说完回过头,跟陆锦笑了笑,小声道,“不要担心啦哥哥,这边这么偏僻,路灯就这一个还能亮,没有谁没事会过来这边的,他们把你带来这边,也是知道这一点。不过叫的比杀猪还惨,怪让人心烦的。”
那男人握着自己受伤的手,抬头看萧穆还是一脸的笑意,这才心中一亮,意识到之前那人的害怕,这少年不是不敢杀人,只是在戏耍他,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少年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让男人心中升起浓浓的,害怕的情绪。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他哪里会害怕杀人,恐怕……这才是他无比期待的吧?伤了人之后,眼里不是茫然害怕,那样浓浓的兴奋、与嗜血,深不见底的双瞳,灿若莲花的容颜,这孩子若是长大,会成为了不起的杀人魔,男人心中这样觉得。
陆锦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冷淡的看着男人,“我不想和你磨叽,把能说的都说了,否则——”
陆锦看了一下萧穆,萧穆配合的亮了亮手里的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小动物一般的无害。
男人抓着自己的痛手,狠狠的按着周边止血,掌心的伤口刺激着他的思想,思量了一番,忍着一抽一抽的疼,男人出声道,“我们真不知道是谁,我们这种混混,差遣我们做事的人有很多,这次也只是给我们那块赌场跑腿走狗的小头目李根哥,说是上面人吩咐的,真不知道是谁,李根哥让我们来管你要东西,不给就打,打完就走,还得威胁你要这玩意。我隐晦打听了一下,李根哥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也不知道是谁……”
“是什么东西,形容一下。”陆锦追问道,他没见着照片,却还是想要了解一下,先前他听见说钥匙,可是什么钥匙呢,他并没有特殊的钥匙,又不是武侠小说,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藏宝库的钥匙不成?他们家的钥匙也不稀奇,用不着用人来抢吧。
“是个钥匙的项链。钥匙的木质的,挂链是红色的绳子,看着像是有些年了。”
陆锦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额头已经紧紧的皱在一起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这个东西,而那些人,又为什么如此肯定那东西在他这儿,还是只是宁可错杀,可……这之中有太多的关节,他想的头都痛了,却还是想不通,只得摇了摇头,道,“你们都走吧。”
男人没想到陆锦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诧异的看了陆锦一下,连忙道了谢,踉跄的爬了起来,到其他两人身边,搀扶站站起,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那再也不想听见的清越声音叫住了他们,“喂,回去了之后,知道该怎么说吗?我爸爸是很有权势地位的人,你若是不信可以打听一下,找点借口对付一下小混混,让人去吃牢饭是完全可以的。当然,如果我正当防卫杀死两个混混,就算被关押几天,也很快就会被保释的哦,我家有钱,也不用担心有点劣迹会让我生活艰难呢。”
三人脚步顿住,好一会儿男人才代表回答道,“我会告诉他们,你们没有东西,也不会透露你这边的消息,我们这边的人——”
“嗯!那就好,”萧穆打断他的话,歪歪头笑,“我相信你。我哥哥钱包里的现金就给你们了,把钱包放下了你们就走吧,伤处赶紧处理一下,别感染了。啊,对了,刀子是很危险的东西,我会替你们扔掉的,放心啦,我会擦干净指纹哦。”
陆锦看了萧穆一眼,即便你这样说,人家还是吓得魂都没了,丝毫不会觉得你是好人的好吗,那些人明显是被萧穆吓坏了,果真按照萧穆的话做了,当然,钱包里的钱他们没敢拿。
***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萧穆与陆锦之间却莫名陷入了一种冷凝之中,谁都不曾先行开口,气氛便如同夜色一样寂静无声,只有那颗快要挂掉的路灯,奏出着那一点点声响,营造那一点点的光晕。
陆锦脑子之中一团乱麻。
这件事看似毫无头绪,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发生在他身上,他甚至怀疑,什么钥匙都是借口,只是谁想借着这个借口找他麻烦,但又觉得,找麻烦可以有无数理由与借口,甚至可以无需理由,干嘛编这样一个半点趣味的故事。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这事非比寻常,如果是真的……那么,前世他的死亡,与这个“钥匙”是不是有直接关系,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吧?不过没给他看照片,也是直接用给教训的方法,还把他撞了——作风实在是很相似。
那个时候,萧穆便过来了,终结了他的生命。
而今天,在这样一个如此类似的地点,如此雷同的场景之下到来,却做了完全不同却又看似一样的事情,萧穆没有杀掉他而是救了他,萧穆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陆锦看向萧穆,就是这样漫不经心,却能够做出无比残忍的事情,保持着完美微笑的样子。
路灯的电流噗呲一声,路灯的亮光变得格外刺眼,一下照亮了这个被阴暗包围的小巷,萧穆半垂着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陆锦双拳早在不注意的时刻握成了拳,此刻,他不仅仅深深被自己死亡的谜团罩住,更是被死死的纠缠在了萧穆这个谜团之上,就算到了现在,他依然不懂,萧穆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依然看不懂,萧穆想要的是什么——
前世,萧穆的优秀有目共睹,如果是想要公司,可是他从头到尾没有那个意思,大学的时候还可以说是装,毕业之后呢?一个对公司有野心的人,会一点痕迹都不流露吗?不再公司担任任何职务,更不过问公司任何事物,如果这样还有谁说是藏得深,那陆锦真的不知道藏这么深的意义在哪,就算是长远的谋夺公司,这么做都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现在的萧穆,却这么早就在他面前表露了自己。
“萧穆……”陆锦垂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萧穆,将晦暗不明的眼神隐藏起来,语气格外的镇定,似乎丝毫不在意萧穆表现出的这些不正常,“你,你是不是跟踪我。”
陆锦的语气肯定,这个地方真的是很偏僻,他没有求助,而且萧穆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萧穆本该在学校跟何烁然学长笛,怎么可能及时到离学校距离如此之远的胡同里来,而且,他在校门口时尚未被胁迫,不存在萧穆是偶然看见的,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此刚刚好的巧合,除了萧穆跟踪他之外,他想不到其他。
如果是以前,陆锦大概会觉得很困扰,会担心萧穆知道他多少秘密,但现在他却不是那么担心了,他虽是第一次发现,但他肯定,这不是第一次,所以萧穆之前没有阻止他被胁迫,没有阻止他被敲诈,而是在他受到伤害,并即将受到更多伤害的时候出手。
既然萧穆不是头一次跟踪他,那他暗中做的事,恐怕多少都会被萧穆察觉,但萧穆似乎隐瞒了,也没有想说出来的意思,更没有阻止他的计划,所以现在,陆锦发现这一点,一点都不慌乱。
他只是想知道,萧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萧穆抬头,笑意盈盈的看向陆锦,陆锦惊讶的张了张嘴,他所知道的萧穆,从不说谎,可萧穆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那一点点的讶异也散去,因为萧穆理所当然的说,“我只是在保护你。”
陆锦沉默了好一会儿。
终于是抬起了头,定定的看向萧穆,几乎一字一顿,又像是羽毛落地一般轻,长长的睫毛在空中在空中眨动了两下,带着他凌厉的眸子,像是温柔,又像是尖利,“为什么?”
萧穆抿了抿唇,看着陆锦突然笑了出来,握着手中的刀,萧穆身上的气势却徒然一变,比之前更加深的笑弧挂在他的面上,他一步一步的逼近陆锦,即便陆锦已经重生过一次,面对这样的气势都不禁心惊,背上已经开始溢出冷汗,不自觉开始后退,直至脊背再次抵上冰冷的墙壁。
再也无法后退。
萧穆的左手紧紧的抓住了陆锦的右手,牢牢的按在身后的墙壁上,右手尖刀的刀尖刺进墙壁,握拳的手也抵在墙壁,刀刃紧紧贴着陆锦左手手腕将其困在那缝隙之中动弹不得,那力度,只要陆锦敢用力挣扎,刀刃势必会划开陆锦的手腕。
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萧穆欺身上前,几乎挨着陆锦站着了,而后抬起头来,注视着陆锦缓缓踮起脚尖。
陆锦看着眼前的萧穆,随着萧穆的脸越来越近,他看的也越发清楚,那完美无缺的面容,与那……如同深渊漩涡一般的深黑双眸,看的久了,似乎就被这双眸子给卷了进去一般的,可怕又该死的……。这就是,真正的萧穆。心中有一声叹息,而意识到萧穆想要做什么之后,陆锦的心也随着萧穆越来越近,而被悬挂的越来越高,心中的弦也被拉的越来越紧,紧张,让陆锦手心开始渗汗,他本不是出手汗的体质。
越来越近。
他都能感受到萧穆的呼吸。
陆锦不自然的动了动,紧贴的身子,将他肌肉的反应传达给萧穆,萧穆整个人一愣,在两人面孔仅仅只相聚几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而后突然笑出声来,声音之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看来,哥哥还没有做好准备。”
说着,人就往后退了两步,面上的笑容褪去了那诡谲的弧度,变得温和起来,那双深渊双眸似乎也跟平常一般包容,刀刃嵌入皮肤感觉褪去,陆锦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萧穆转身走了,几步之后回首而笑,正好有夜风撩起他细碎的头发,轻轻的飘起来,“哥哥,我这样头发好看吗?”
像个误入人间的天使。陆锦从不觉得夜风也能这么美。他想起自己那句试探的话,于是现在萧穆的头发已经遮住到了耳朵下,让他整个人秀气漂亮的不行,分明该是雌雄,莫辨,却有着让人无法认错的气场。陆锦没有回答。
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萧穆歪了歪头,冲着陆锦招手,“哥哥,快过来啊,你摔了一跤,这么严重还是赶快回家的好呢。”
陆锦没有拒绝,拖着自己有点痛的腿走了过去,由着萧穆将自己搀扶着走,垂着眼睛小心的看着路面,该死的路灯,又变得昏暗了起来。都说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可当你背过身子,不再去看深渊,深渊就真的不再凝望你了么?
他反正是不信。
陆锦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萧穆悄悄回头了,并朝着某个方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并用口型说了几个字,手上还没有丢掉的刀刃,在突然明亮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明晃晃的冷芒。
第181章 愿魔障()
是夜。
萧雨诗躺在床上睡不着,心中杂乱的念头几乎把她的脑袋撑破一般,疼痛难忍。卷缩起身体,萧雨诗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埋在其中,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她的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萧穆回头那一看的眼神,明明该是精致的容颜,如黑曜石一般漂亮的眼眸,却让她觉得如此的……
大概是她的新闻已经很不新鲜了,被同学们鄙夷与冷…暴…力时间也长了,萧雨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本是想找陆锦,要回他手中的那些东西,却没想到看到陆锦被几个面色不善的人推着走,那一刻她的心中是幸灾乐祸的。
没有谁比她更想看到陆锦倒霉。萧雨诗藏起身形,想着等几个人过去,她再离开,可是看着陆锦那不能反抗的样子,心中升起的快意却让萧雨诗不满足,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决定要去看热闹,还为自己想了绝佳的理由,万一能拍到什么好东西,她也能有点筹码不是吗?
这算得上是将近两个月以来,萧雨诗头一次觉得想要微笑,仿佛之前所有的灰暗都要散开一般的,令她心情晴朗。
无论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原本是这样想的,原本也是这样发展的。她先于几个人进了那条巷子,小心的藏进了最深处,那个巨大垃圾集装箱的后面,路灯闪闪烁烁根本照耀不到,除了有一点点怪味之外,可比起看陆锦倒霉,根本不算什么。
四肢蜷缩,萧雨诗双臂抱着膝盖,紧紧的闭上眼睛,眼角已经有了泪意——到现在她才发现,她那一时起意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那幸灾乐祸的心理,会带给她多么大的损失!她不知道萧穆最后看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是发现她了,还是……
萧雨诗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从前,也回想起,她真正厌恶萧穆的理由。
她害怕萧穆。是的,害怕,萧雨诗从来没有一次如此直白而坦诚的承认自己对萧穆害怕的情绪,萧雨诗这才发现,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其实从来不曾从她的记忆之中淡去。
那时她八岁。那也是萧雨诗第一次觉得萧穆的眼睛很可怕,它们安静的看着你,就像一双死人的眼睛,那么黑暗,那么渗人,令人汗毛直立背后发冷。
那是萧雨诗第一次发现,刘娴姗在家里和一直想领养萧穆的杨叔叔翻云覆雨,那时候她吓坏了,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想要逃走不要让房间里的人发现,回头就看到了萧穆,小小的孩子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萧雨诗当时慌乱极了,心里又害怕萧穆知道什么跟刘娴姗告状,把萧穆带到了厨房里,打了萧穆屁股十几个巴掌,之后用水果刀吓唬了萧穆,可看着萧穆即便挨了打也不言不语不叫不闹的样子,萧雨诗更心慌,为了让萧穆害怕,她最终用水果刀割了萧穆的屁股,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并告诉他,如果他敢告诉妈妈,每天她就会这样对他。
萧穆终于哭了,没有声音,清澈的泪水从黑曜石般的眼睛之中流出来,萧雨诗满意了,放心了,正好刘娴姗叫她,她便丢下了萧穆,去了刘娴姗那里。
那天,萧雨诗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刘娴姗的无奈,知道了是一个陆锦的小孩与他的妈妈,抢走了她们的爸爸,让她们过如此艰苦的生活,被其他小朋友看不起欺负。她还知道了,她是妈妈的希望,她们终究有一天,要回到属于她们的地方,将原本属于她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那是萧雨诗第一次知道,她是有爸爸的,她的爸爸,叫做萧立岭。那天吃晚饭的时候,萧穆没有说话,跟以前一样,是个话少,存在感也不强的孩子,可萧雨诗看着那双眼睛就不舒服,经过下午的坦白,她觉得跟刘娴姗亲近更多,于是便跟刘娴姗说,弟弟睡觉的时候会发出怪声让她很害怕睡不着,能不能让弟弟住三楼。
她们住的房子是个小三楼的老式独立楼房,一楼是放杂物的地方,有个小厨房,哪里有什么三楼,说的好听不过是个阁楼。刘娴姗很有点犹豫,女儿像她,聪明又漂亮,刘娴姗是很想培养她的,以后对付陆玉晚的儿子,会有优势。至于儿子,她不打算让儿子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而且萧穆年纪还小,还看不出什么太多东西,在萧雨诗强烈要求之下,萧穆的小床搬到了三楼。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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