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摸进焚香谷玄火坛是为了看看传说中的八荒玄火阵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却没想到里面只是关着一只九尾狐,依着我当时的脾气,应该随手就把她捏死,为什么会把她救出来,还顺手救了她儿子一条小命?”
清波思考了一下:“因为师兄是一个好人”
好人卡,好心塞。
“不对。”
“那是因为帮师门找一个帮手?”
“也不是。找帮手的话,我大可以把魔道四阀收归手下,没那个必要。”
清波想了半天,为难道:“难道是因为她那一身所学,妖族秘法?”
李纯阳不悦道:“那些不成系统的东西我学来作甚?”
“那就不知道了。”
青衣道人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当时让我改变主意的原因很简单在那一只巨大的白毛狐狸化成人形的刹那,我突然觉得,她那的身材超赞!”
清波忽然看了眼自己的胸部,然后开始闷闷生气。
李纯阳忽然大笑起来,他站了起来,看着青云山的山水,声音平静而充满了温暖:“清波,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没有杂质,没有污垢,如果修道的话,不出千年就可以位列上界元君,只是物极必反,师兄担心你若向道,最后不免有道化的危险,所以七脉会武后,师兄便带你去人间各处,看一看人生百态。”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最主要的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在外面游历,总是无趣,有你在一旁,我要开心很多”
清波有些难为情,不过神色不动:“我记得师兄的妹妹也在青云。”
李纯阳点点头,好奇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碧瑶?”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那你倒是把脸转过来啊。
“她身上有让我不舒服的味道?”
道人大惊失色:“是狐臭吗?果然啊,练武的味道都比较重,都是重口。”
第三十四章 桃花下,我们喝茶()
七脉会武,第二天。
中秋。
圆月高悬。
望月亭中,她怔怔地看着那轮恒常的明月,不知怎么的忽然落下泪来。
她与李纯阳仿佛,乃人间至极至尊的半步天仙,浑身无一处不是还丹大药,此时一落泪,几滴泪水还在空中坠落的时候就已经化作馨香的甘露,润泽脚下的土地。
黄色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一个小突起慢慢从里面钻了出来,成了一个青色的小点,小点以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变大,成了一棵青苗,青苗被秋风一吹,缓缓抖着,一抖便伸展出几个枝丫。
数息之后。
枝丫上缓缓绽放开数朵初桃,白芯粉瓣,清新无比。
赵明月伸手折下一朵桃花儿。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风乍起,一道青衣落在崖畔。
赵明月像是没看到他,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这些日子总觉得心绪不宁,可惜无论是大衍易数还是紫微斗数,都算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甚至耗损修为直接观照未来,却也只看到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不对”
风平浪静,就是最大的不对。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罢了,事在人为,尽力就好。”
世间纵有神医,也有难治之症,也有不治之人。
青云门有三尺青锋,能杀生,惩恶扬善,有还阳大药,能救死,妙手回春,然而,终究有力不能及之时
尽人事,听天命?
没有抱怨也没有哭诉,那种平静让李纯阳心中一痛。
五十年相知相恋,怎么可能不在意?
明月为心,岂会惑乱失神?想来她心中早有决断,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身的境况。
他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放心,有我。”
赵明月回头看着他,月光如雪如露,映得她一头如瀑黑发竟有些银白。
她浅笑起来,眉心的朱砂愈发鲜艳,她的面容也愈发鲜艳。
她笑起来的时候忽然出手。
素手中拈着的那枝只有六瓣的桃花微微一抖,却有无数片花瓣挟着恐怖的力量和锐利的边缘,向着李纯阳身后的山峰杀去。
山峰上,无数瓣花瓣飞舞着,像蝴蝶,又像是落叶,飘飘摇摇,夹杂着一位半步天仙的念力,生生在空气中撕开了无数道黑色的缝隙,那是这空间的缝隙,一朵桃花,破开了空间。
李纯阳身后的山峰上本来什么也没有,青青落翠,但是在这样恐怖的攻势下,却显出一点金光。
那金光似佛陀祖窍性光,温和慈悲,自有禅意。
似乎感受到这忽然而来的杀机,佛光微敛,圆坨坨,光灿灿,无数道光辉在空间弥漫偏折,那无数道空间缝隙被这些光辉一照便自然地闭合。
一双百纳鞋出现在空中,一身淡金色僧袍在风中招摇。
李纯阳眼角狠狠抽搐,梵天一页书什么时候有窥人**的毛病?
一页书立在空中,合十赞掌,浑厚无俦的佛门真力在极小的空间急速汇聚。
化作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卍字金印。
那些正向这边激射而来的桃花瓣尽数打在这金印上,佛印转轮,一页书脚下猛然绽开一朵巨大的青色光莲,虚空撼动,雷霆在低空无由大作,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李纯阳仔细看去,赵明月以大神通催动的厉杀桃花瓣被这位佛家尊者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沙门手段消融的消融,转移的转移,那被消融的道家法力化作点点清露洒在一地的草树之上,无法消融的天仙念力转了个方向,向另一座山头激射,穿透山体,飞向不知道多高远的天空。
“无量佛,赵施主何故擅动无名,下此杀手?”
赵明月看着这个不请自来隐在一旁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和尚,嘲笑道:“世间无耻之人众多,但似你这般厚颜的,倒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过奖过奖。”
一页书微微苦笑,他本来是想着夜里清静,在这青云到处看看,并无他念,却没想到不经意间看见这两个在外面传闻中打生打死的道家真人似乎有什么私密话要说。
他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不犯戒的,对吧?
“并非过奖。”
李纯阳不知道什么表情,淡淡一笑,直笑得和尚毛骨悚然:“修佛之人,连生死都不在意,何况脸皮。”
梵天神情更苦。
赵明月双眼中似有战意勃发,她几十年都宅在小竹峰,几乎没怎么见识过佛家手段,方才这和尚化解自己攻势的手法的确有独到之处。
一念及此,也不顾及李纯阳就在身边,踏前一步,右脚还在抬起地缓慢过程之中,白衣白裙的身影却已经来到了一页书的身前,此是无距。
梵天脸上的苦意还未变作惊愕,就看见两根素白如玉的手指正朝着自己眉心点来。
赵明月微微欠身,并指一点,身姿似凌波仙子。
她的手指脱离了空间的束缚,在那宛如停滞了的时间片段里,轻轻点上了梵天的眉心。
一股似乎可以充塞天地的庞然道息直接灌入他的法体之中。
和尚不似凡人的面容开始凝重起来,他右手一转,自下而上,出手间手掌结了数百道佛家手印,到最后同样化作拈花一指。
却与赵明月大不相同,这一指中,有千万龙象咆哮奔腾,横冲直撞,又蕴含如来斩业的锋锐,更带有七生七世种种劫难苦痛,却以大毅力大宏愿一一渡尽终见如来的大执着。
这一指,可渡三途,可破黄泉。
是为,破甲尖锋七旋指。
赵明月心念一动,正要以无距境离开,却发现这一指在她身周小范围内凝定时空,无法动弹,唯有以天人合一的无穷伟力活活挣脱。
她思绪未定,就看见梵天的手指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握住,然后转了个方向,她也被这只手带着飘飞到望月亭。
李纯阳一身青衣翩然,毫无火气,却一出手就分开了两人。
一页书微微讶然,眼神中坚毅意味更甚,身型体态依然,却似乎在这一刻骤然放大了无数倍,有一道宏大如海,无边无量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赵明月那道近乎无量的道息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近乎无量,毕竟不是无量。
李纯阳看着他,双眼微宁,有些诧异开口:“无量?阿罗汉?”
和尚目光幽深,湛蓝的眸子中倒映那一抹青色,青色渐渐模糊而作七彩,时而混沌,时而透明。
最后倒映出一双眼睛,这双眼,有如深渊,仿佛天穹!
空气中一阵嗡嗡轻纹,月光时聚时散,两股精神力量交织在了一起,一道如亘古不磨的顽石,一道如浩瀚无边的大海。
片刻后,梵天抬起手,单掌竖于胸前,赞叹道:“道兄境界实在难测,便是佛首也是不如。”
李纯阳谦虚笑了笑,握着赵明月的手被她挣开,也不着恼,拂尘挥洒,对着身后的女子示意让她先离开。
月夜,凉亭。
一僧一道,对坐品茗。
李纯阳放下茶杯,熄掉煮茶的炉火,伸伸手:“请。”
凉亭内,石桌上有一壶新沏的清茶,一页书取了一个小盅,一口饮尽,面现惊讶。
方才这茶水入口极苦,这种苦,似乎已经苦到了极致,苦到了灵魂深处,苦的人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正觉得的苦的不能忍受之时,一股香甜的气息陡然体内升腾而起,刹那间走遍全身,刚才苦的有多难受,如今便有多舒服。只觉得百骼俱畅,舒美难言,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香甜的气息。
“这茶?”
他本佛门中人,不贪口腹之欲,一颗空空佛心,外物不能动,刚才这茶水却似金刚醍醐,让他全身通泰,的确是世间难得一寻的珍品。
“这是我三年前自群玉之山一无名山谷偶得之物,当时怜它生长于风雪之中还能发七片叶子,便顺手将其种在青云,却想不到竟是这杯中之物。”
一页书点点头:“先苦后甜,道尽人生,只是不知道兄如今是苦还是甜?”
李纯阳看向天边的明月,耳中有碧瑶在内的几个年轻人烧烤胡闹的声音,今天是中秋佳节,几个人格外兴奋,直到现在都还未入睡。
他微微一笑,避而不答:“这七叶茶倒是让我想起了玉川子先生的那首诗来。”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一页书听过这首诗,所以他已经明白青衣道人的意思,然后合十赞礼。
这首诗还有后文。
“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我欲逍遥自在,乘清风而揽明月,奈何世道倾覆,危亡只在旦夕之间,又岂能眼看万万苍生沉沦炼狱而自己却袖手山水?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道兄大慈大勇,一页书受教了。”
第三十五章 纯情卷()
七脉会武,第五日。
八座云台,只有四个正闪烁着法宝灵光,打到这个时候许多修为不济经验欠缺的弟子已经被淘汰,剩下的只有八个人,八晋四,已趋于白热。
观礼台上的诸宗散修此时也很少有人分神,皆是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四方云台,眼神凝重。
因为,那剩下的八个人不是上清,就是武神,这样的人物放在小门小派已经可以做一方太上长老,地位尊崇,而在青云他们只是天才绝艳的弟子辈人物。
众人心中暗自忌惮青云门底蕴强大深厚之外,也不免有些艳羡。
正道三派,魔宗四阀,不论是在修行界还是凡俗都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力,往往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位二品大员抄家灭门,更甚者像青云门这种威压天下的第一大派,掌教真人甚至有废立皇权的权柄。
这样的影响力也使得各州各县的天才弟子慕名来投,故而门中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鲫,这样的门派又岂能不兴旺?岂能不绵延千余年而不衰?
场中有九成的目光都落在擂台之上,但是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却时不时地瞟向通天道台之上,朝阳峰首座商正梁后面静立的那个青衣人身上。
北极魁斗,名剑无名!
那是道玄真人都曾承认过的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
魔道四阀中认识他的并不多,但不管是长生堂的孟旭还是合欢派的金瓶儿一看到那抹青色,就下意识地闭上眼,转过头,不敢再看。
因为他们刚才似乎看到了一轮正冉冉升起的朝阳。
朝阳,紫气东来,一阳始动,是天下妖魔最为畏惧的东西,比正午的太阳真火更可怕。
魔道功法上承上古之时的天煞明尊和幽冥圣母,虽然并非一昧剑走偏锋,但是在李纯阳眼中终究是入了邪路。
既是邪路,便是邪魔。
反而像秦无炎这类练毒功的反而影响不大。
因为,毒也可以是药。
李纯阳站在老师身后,闭目不语,任所有窥视的目光从身上扫过。
蝼蚁,自然不用在意。
“纯阳!”
商正梁回过身,笑吟吟地看着他:“鬼王今早上跟我辞行,让我转告你一定要照顾好碧瑶这孩子,否则他就去刨你母亲的坟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青衣道人微微睁眼,语气淡淡:“让他去刨吧,鬼王宗历代宗主埋在哪里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商正梁一脸微妙:“要比狠,还是你厉害,我见他神色不是很好,你们是不是打起来了?”
李纯阳拿出一柄拂尘,随意挥了挥:“没有的事,他还不配和我动手。”
老爷子被噎得不像话,举手投降:“纯阳真人威武。”
道人忽然看着自己老师,嗅了嗅,皱眉道:“荷叶鸡?”
商正梁面上的表情僵住,正在兴致勃勃看比赛的道玄真人和天云首座面色同样一僵。
“你们把后山的玉莲叶居然拿来做荷叶鸡?”
李纯阳的心好难受,玉莲乃朗风之山天池之内的奇花异种,受天地灵气孕养,无论是拿来入药还是开炉炼丹,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他自己平时也只是偶尔拿些莲子去炼些滋补益气的丹药,莲花和莲叶都不会去动。
甚至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还在那片荷塘中布下了云集迷踪阵。
想不到啊想不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商正梁脸皮最厚,见大弟子一脸肉痛,手里的拂尘似动非动,随时可能要发飙,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消消气,消消气,哎呀,其实我们只是准备采一点莲子,煮一点莲子羹。那时候你田师叔突发奇想,说要不要在大黄丹里加一点玉莲叶唉,你知道的,你田师叔那执拗性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田不易正在看自己的女儿拿着九霄环佩把齐昊打得不要不要的,心情正好得不得了,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哪知道一回头就听见商正梁这不要脸的老匹夫正在李纯阳面前把黑锅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甩,顿时火冒三丈,恼羞成怒:“放你娘的狗屁!”
商正梁微微一笑,一脸严肃地对大弟子说:“你要不信的话可以问天云师兄和道玄师兄啊,他们可都是人证!”
替罪羊我给你们找好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道玄和天云隐晦地对视一眼,再瞟了眼田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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