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倦收天还想再问些什么,却一阵恍惚,再次睁眼,朝阳已经透过窗,他站起身来,沉吟良久,终于是拿起了名剑,剑鸣促促,南岩宫的钟声回响在山间,晨曦中,一片温煦。
山峰之巅,云海之中。
那道金色的身影染上了斑驳的血迹,胸膛上贯穿十三柄道气盎然的仙剑,道者面色不变,只是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脊梁依然似崖上青松,挺拔如山,不动不摇。
左手太极拂尘已经变得猩红,鲜血从银丝上淌下,滴滴点点,右手仍然金剑紧握。
剑下,伏尸累累。
就这样闭目站了很久,直到,东方初阳乍现。
道者放眼望去,一片空洞寂寞,本来神光闪烁的双眼因为连番大战已然瞎了。
熟悉的温暖一如三十年间的每一天清晨,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雪白的发丝凌乱垂下,道者迎着朝阳,似乎看到了那一缕早已经消逝的青色衣裙,想说些什么,但是弥留之际已经没有那等功夫。
“姐姐的青衣可真好看啊”
最后的呢喃在初阳里化为晨风。
“叮!”
终究无力再握住名剑,道者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最后一缕光彩消散。
云海翻滚,金色的道影融入曙光之中。
从此,武当山上的钟声时时在天地间作响,钟声里再也听不到那骄傲的剑鸣。
从此,人间寿数再增千年。
第一章 我的青云不可能这么猥琐()
青云门的清晨是大家聊天打屁的时候。
年轻弟子们洗漱完就坐在饭桌边,说说这几年魔教四阀的各种变故,或是正道新近的出色弟子,当然也得说说青云哪一脉的仙女最漂亮,脾气最好。
至于魔教的妖女嘛,也是必须说说的,万一以后遇上了,咱们也可以规劝她们弃恶从善。如果她们要以身相许的话呢,那是必须得拒绝的,我堂堂青云剑仙怎么可以娶魔道妖女呢,不过等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后就没什么问题了吧,跟我一起归隐山林,做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江湖侠侣。
楚誉宏没有参与这种在他看来无聊且无趣的事情,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早课还没做完。
青山落翠,陡峭的山路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云雾深处的朝阳峰总有一种缥缈的美感。
尤其是在清晨。
楚誉宏手提着两桶水,在山道上健步如飞,桶里的水不能洒出来半分。
这是朝阳峰弟子的早课,在青云七峰,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比如大竹峰弟子每天砍黑竹子,黑斑竹受青云地气滋润,质地坚韧绵密,特别是最外面那一层,摸起来和铁差不多,可想而知,砍这样的竹子是多么难受的事情。
又比如风回峰弟子每日正午要去瀑布下面站桩一个时辰,听说自从首座曾叔常的儿子十岁之后,每日的功课就变成了漫山遍野抓小动物
这是打磨肉身的法子,青云门份属道家门派,和天音寺里那群秃驴相比则更加注重肉身的修炼,所以大家也没什么怨言,甚至甘之如饴。
楚誉宏所在的朝阳峰是青云最高峰,如果不御剑飞行的话,山上山下来回走一趟要花整整一个时辰,他拜入青云四年,也做了四年的功课,早就对提水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直到他抬起衣袖擦汗,不自觉地看到朝阳峰顶那一缕若隐若现的金光。
一缕光,一柄剑。
云海之中,似有仙人。
楚誉宏赞叹道:“大师兄真是高啊。”
忽然,他旁边有人搭话:“好几层楼那么高啊”
刚想点头,却豁然转身,见一浓眉大眼的少年人正含笑看着他,惊喜出声:“小师兄,你回山了?”
少年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恢复正常:“是啊,一别三载,终于是回来了。”
说罢,接过楚誉宏手上的一个水桶:“师弟,我真的不小了,无论从哪方面讲。”
楚誉宏挠挠头,不太明白这话,不过阔别三载的师兄回来了让他心情喜悦激荡,却并没有注意到少年人眼中的恶作剧。
手一松,水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桶水顷刻间哗啦啦流个干净。
楚誉宏:“”
我就知道浓眉大眼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面的少年一摊手,眉眼间的臭屁和戏谑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他居然还无辜道:“怪我咯?”
你他喵就是故意的吧
拍了拍楚誉宏的肩膀,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漫步上山,只有声音自缥缈的山道上传过来:“如果现在再去挑一桶的话还来得及,否则误了时辰,爹又要发火了”
楚誉宏打个激灵,想起自己师父发怒的可怕情况,怪叫一声提起水桶往回跑,却一脚绊在了另一桶水。
浓眉大眼的少年听着身后的声响,已经有些短须的嘴角微微翘起,抬头看着阔别三年的朝阳峰,心头激越难耐,各种情绪喷涌之下,一声清啸惊飞满山的飞鸟,还在偷懒睡觉的懒家伙们一咕噜爬起来,疑神疑鬼,睡眼惺忪之余也不免骂了几声神经病
少年听着渐渐鲜活起来的朝阳峰,看着山顶的那道金光,轻声道:“我回来了。”
正在某个山谷采药的青衫人影,迎着晨风回眸,和煦的阳光开始在眼中散落。
欢迎回来。
哟!我回来了!我的家乡!我的青云!
天空是那么晴朗,湖水是那么蔚蓝,人生是那么美好!
看到了吗?山门前正在打瞌睡的彭昌师兄,脸上的脚印是多么的充满了美感。
看到了吗?灵桥下那只长相猎奇,一脸无聊的巨大水麒麟!再也不用炮仗炸你啦。
看到了吗?正堂里那只充满了活力,整天叽叽喳喳的鹦鹉!再也不会整天威胁把你炖汤喝。
啊,世界这么大,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精彩和美丽孕育在平凡的景致之中,啊,以前的我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些美好的东西呢?
一本满足,一本满足哇!
诸位!诸位!诸位!
正视这个美丽的世界吧!不要再赖在被子里不起床,不要再晚上熬通宵看小黄书,沐浴着阳光,感受着充斥在整个世界的爱与希望之力吧!
我,朝阳峰的二把手,商元,已经成长起来了!
今天回去一定要更加热烈地拥抱生活!
要找风回峰的曾师弟一起去喝花酒!烟花巷里的青青姑娘,就是她!
要去小竹峰当着内分泌长年失调的水月师叔的面说老子要泡你徒弟!
要跟长门的执剑大长老好好做朋友!诛仙剑的好处都有啥,说对了就给他!
没错!过去的我,已经成为了过去,男人的话,不成长起来是不行的!
我已经做好了成为大人的准备和觉悟了!要以宽厚的肩膀和广阔的胸襟负担起更加重大的责任!
怎么会像过去一样调皮捣蛋,任性妄为呢!?好男人就应该稳重一点才对啊!
还有青云三害什么的,已经完成历史使命了!我已经不再需要这种无聊的东西了!
打架亮肌肉来吸引女孩子这一套已经过时了!
站在正殿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理着衣着和头发,要不要换一个比较精神的发型呢?嗯,长发超有型啊,这样的话哦哦哦哦哦!这是哪家的美男子!看起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商元一边和熟识的师兄师弟打招呼,脸上带着谜一样的矜持地微笑,走进朝阳峰的大殿。
父亲商正梁应该在这里静修,修真之士每到卯酉二时就会吞吐罡气,平静心神,诵一篇太上清静章商元伸手慢慢放在殿后的太极门上,一道纯然的道息注入阴阳鱼中,然后,缓缓地推开这扇大门。
按以往的经历,他即将看到祥和清圣的一幕。
他即将看到朝阳峰的首座真人、执正道牛耳的青云七圣之一,正穿着洗的发白的朴素道袍,带着纯阳冠,端坐在七色蒲团上,一缕灿烂的晨光透过天窗,照射到他那慈祥温和的脸上,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然而这样逼格爆表的在他脑海中演算了三秒钟就崩塌了因为幻想受到了现实的冲击,在完全推开木门的一刹那,一股诡异的风掠过,两道令人震惊的身影一闪而过。
于是商元推门的动作也完全定格了。
沉默片刻,他似乎崩溃似的自言自语:“我刚刚,似乎看到两个道袍上满是酒渍的老头飞速地闪了过去,一个手拿着酒葫芦,另一个手拿着一根烤鸡腿”
商元关上门,神色数变,最终断然摇头:“不,我看错了,这是幻觉。”
“或者是打开的方式有问题”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总之还是先去找机器猫索要时光机回到过去
难道是昨晚曾书书那个小贱人在酒里给我下了药,以至于出现了幻觉,没道理啊我既没有在背后嘲笑他是梅病原体,也没有冒充他的名字去各大青楼嫖霸王妓
如果是真的话,另一个老头是谁?
看着有些像掌教师伯不不,肯定是幻觉,师伯一向严肃谨慎
说不定,也有可能。
我记得萧逸才师兄坐镇河阳,长年不在青云,老人家寂寞难耐,找点乐子也很正常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从昨晚搞到现在吗?师伯真厉害
戴套没有?
男的虽然不会怀孕,但是还是要预防传染病。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男人和男人之间,都没有纯洁的感情了吗?
啊,不能再想了我已经越来越愤怒了
放着有三个洞的女人不用非要去找只有两个洞的男人,明明前面是根棍子你非要用后面的菊花
肛门的唯一功能就是排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此时,屋内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能想起清风明月,想到高山流水,其德何其之广,其人何其之雅。
谁能想到有这种磁性且和蔼的声音的会是个基佬
不不,小竹峰上的那群腐女不也常常出手一些苍松师伯和万剑一师伯的本子吗?
他们四个不会常常一起玩吧
难道说,修道的男人如果没有结婚生子的话,最后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基佬吗?那青云七峰岂不是有七分之六的男人都是或者都会是
那父亲是怎么回事?他是有儿子的啊。
难道是被逼迫的?有可能。
后来尝到了甜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吧
突然感觉好恶心,我居然跟这种可怕的家伙若无其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商元身体忍不住一抖。眼里的古怪越发浓厚。
“吾儿,你终于回来了。”
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儿子也拉下水吗你这个死基佬
第二章 浓眉大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映入商元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整洁的青色道袍,满身道气的清瞿老者。
这老者,一身清气玄光,道道华彩,汇聚于天灵,似有一团青云笼罩全身,点点清露自周身毛孔穴窍周流往复,若是凝神看去,可以在他头顶隐约见到三朵白莲若隐若现,这是三花聚顶的境界,已经是道家的高深功果,隐隐跨进那传说中的太清境,这番境界修为就算在七峰首座中也算得上是上乘了。
商元注意的重点不在这里,这些效果,他也可以做到鼓动五脏六腑,白虎跨涧,青龙在天,庞大到极点的神元气血直冲九霄,仿佛万里狼烟,他的头顶同样可以汇聚庆云,演化龙腾虎跃、龙争虎斗的奇景,夸张一点甚至可以接引诸天星斗,三垣二十八宿,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的投影,光影效果比这个看起来酷炫不知道多少倍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
所以商正梁这一手在他眼里并不神秘,他用了很短时间猜出了他的父亲在干什么。
商元如果要在头顶汇聚庆云,演绎龙虎,制造各种视觉效果,那么目的肯定单纯而唯一,嗯,没错,就是为了装逼。
所以以己度人商正梁肯定也是在装逼。
一峰首座为什么要装逼呢?
原因也很简单,他是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以逼格甚高的出场方式和压迫力甚强的气场,令自己的儿子产生“刚刚一定是看错了,那个邋遢老头怎么会是眼前如此高雅如此清净的道门真人呢”的想法,然后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然后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从小就无法无天的小王八蛋对着自家父亲稽首,行了个大礼,就在商正梁表面欣慰,内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看见浓眉大眼的家伙面色一变,衣袖一甩,指着他老子,神情怫然:“在早课时间衣衫不洁,在这严肃的大殿喝小酒啃鸡腿还和其他老男人有不正当的往来啊!身为正道第一大派的首座想不到您是这样的人!我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说给大师兄听!”
短短的几句话,立刻见出了这厮在外面这些年的功力先礼后兵,猝不及防,图穷匕见,乱泼脏水。
义正词严,一脸正气与愤怒,仿佛是真的为一位道门真人不注意自己的德行而情绪激动。
但是知子莫如父,商正梁哪里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刚准备微微一笑,厚着脸皮把这个哈哈打过去,任这小王八蛋提什么条件自己都糊弄过去。
但是,当商元提到“大师兄”三个字的时候,一向喜怒不显于色的老家伙脸色大变,刚准备伸手把这个坑货的嘴给捂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青衫人影在商元身后慢慢出现,这不是元神出窍,也不是因为高速而出现的残影,甚至不是那高深莫测的空间之道,就似乎这个人本应该在这里,只是肉眼无法看见,灵识无法感应,仿佛完全是在另一个世界,互不相通。
如今相通,这一片空间微微震动,这种震动并不激烈,也不突兀,反而和这间屋子里的些许事物的韵律产生一种和谐的共鸣,自然的轨迹重新融入自然,这个人影的存在似乎与天地共通,呼吸自然,甚至衣袂浮动之间,也与晨光融于一处。
天人合一,和光同尘。
商元把嘴上的手拍开,看着父亲的神色,有些不解,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他的嘴角有一种能把人气死的冷笑:“哟,还想动手是吧?老头,你很能打是吧?看你这躲着啃鸡腿的穷酸模样,知道的都说咱们青云的首座真人生活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老农民,怎么跑到朝阳殿来撒野”
商正梁脸色变得很奇怪,他极隐晦地瞟了那青衣人一眼,见对方面色宁静,不由叹了口气:“你爹这几年过得苦啊!”
商元越发觉得奇怪,他老子的没皮没脸可是在青云出了名的,平时都是一副邋遢而无赖的模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在商正梁的老脸上扯了扯:“你在发什么疯?”
老家伙也不恼怒,见那青衣人影平静安和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严肃,平时温顺的剑眉已经皱起,心中幸灾乐祸之余也不忘了维持那一脸戚戚的表情。
商元疑惑道:“难不成大师兄虐待你了?”
青衣人看向商正梁,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深沉,老家伙心头一慌,板起脸:“听说你前日便到了河阳。不过三百里的路程以你的脚力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啊哈哈哈”商元摸着后脑勺,尴尬一笑,随即反应过来怒目道:“老头子你别转移话题,说!为什么大清早躲到这里不去撸管反而吃东西?”
你他妈原来是在意这个!
商正梁脸色扭曲,像是被大竹峰的首座田胖子打了一记老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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