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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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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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下了。”诸将皆心服其言。秦王心下转道:“柴绍夫妇既统兵到此,为甚不来相会,莫非被建德余党赚去?”忙差人问前队将士,有的说已往洛阳去了,秦王便不再问。因对懋功说道:“我在这里,整顿军马。卿同诸将,先往洛阳,烦到乐寿,收拾了夏国图籍,安抚了郡县,火速到洛阳来会合。”懋功领命。到次日,即便带领自己人马起身。不一日到了乐寿。懋功即传令箭一技与王簿,叫他晓谕军士:不许妄戮一人,不许搅扰百姓,违者立斩示众。乐寿城中百姓,一闻夏王的凶信,只道唐兵来,不知怎样扰害地方。岂知徐军师约法严明,抚慰黎庶,井井有条。因此市廛老幼,各各欢喜,迎于道路。懋功进城来,将府库打开,查点明白,又将仓廒尽开,召几个耆老,叫他们报名给领官粮,赈济穷黎。那五六个耆老,伏地而泣道:“夏国治国,节用爱人,保护赤子,时沐恩泽。今彼一旦失国,我济小民,如丧考妣,又安忍分散其储蓄?今蒙将军到郡安抚黎民,秋毫无犯,实出望外。愿留此积蓄,以充军饷,则乐寿虽不沾其惠,亦感将军之德矣。”懋功点头称善,便将仓库照旧封好,来到建德宫中。只见朝堂一个纱帽红袍的官儿,面色如生,向西缢死在梁上,粉墙上有绝句一首道:
  几年肝胆奉辛勤,一著全输事业倾。
  早向泉台报知己,青山何处吊孤魂。
  夏祭酒凌敬题
  懋功读罢壁间之诗,不胜浩叹,忙叫军士,去备棺木殡殓。又走到内宫来,只见宫中窗牖尽开,铺设宛然。面南一个凤冠龙帔的妇人,高高的悬梁缢在那里。两旁四个宫奴,姿色平常,亦缢死在侧。懋功知是曹后,忙叫人放下,亦备棺木好好盛殓。搜索宫中,止不过十来个老宫奴。懋功想道:“闻得窦建德,有个女儿,勇敢了得,为何不见?”询问宫奴。宫奴答道:“前日孙安祖回来,报知父皇被擒,那夜公主同了花木兰,就不知去向了。”徐懋功对王簿道:“窦建德外有良臣,人有贤助,齐家治国,颇称善全。无奈天命攸归,一朝擒灭,命也数也,人何尤焉!”当初隋炀帝传国玉玺并奇珍异宝,窦建德破了宇文化及,都往归夏国;懋功一一收拾,并图书册籍,装载停当。晓得有个左仆射齐善行,名望素著,养老致仕在家,请他出来,要他治守乐寿。齐善行辞道:“善行年迈病躯,与世久违,愿将军另选贤豪,放某乐睹升平。”懋功道:“眼前苦无其人,公何必苦辞?”齐善行道:“仆有一人,荐于麾下,必能胜其任。”懋功道:“请问何人?”善行道:“此人姓名不知,人只叫他是西贝生。闻他昔年曾在魏公麾下,为参谋之职。今隐居拳石村,卖卜为活。此人大有才干,屈其佐治,必得民心。”懋功道:“今屈尊驾暂为权摄,待我访西贝生来,兄即解任何如?”齐善行不得已,只得收了印信,权为料理。懋功整顿军马起行,因问土人:“拳石村在何处?”土人道:“过雷夏去三四里,就是拳石村。”懋功命前队王簿速速趱行。
  不多几日,前队报说,已到拳石村了。懋功把兵马寻一个大寺院歇下,自己易服,扮作书生,跟了两个童子,进拳石村来。原来那村有二三百人家,是一个大市镇。到了市中,只见路上一面冲天的大招牌,上写道是:
  西贝生术动王侯,卜惊神鬼,贫者来占,分文不取。
  懋功问村人道:“这西贝生寓在那里?”村人把手望西一指道:“往西去第三家便是。”懋功见说,忙进弄内,寻着第三家,只见门上有副对联,上写道:
  深惭诸葛三分业,且诵文王八卦辞。
  懋功知是这家,便推门进去,只见一个童子,出来说道:“贵人请坐,家师就出来。”懋功坐了片时,见一个方巾阔服的人,掀帘走将出来。懋功定睛一看,不觉拍手笑道:“我说是谁,原来贾兄在此!”贾润甫笑道:“弟今早课中,已知军师必到此地,故谢绝了占卦的,在此相候。”大家叙礼过,润甫携着懋功的手,到里边去,在读易轩中坐定。润甫道:“恭喜军师,功成名立,将来唐家住命功勋,第一个就要算军师了。”懋功道:“吾兄是旧交知己,说甚佐命功勋,不过完一生之志而已。”说了茶罢,只见里边捧出酒肴来,懋功欣然不辞,即便把盏。润甫道:“军师军旅未闲,何暇到此荒村?”懋功将擒窦建德战阵之事,并齐善行荐了他去治理乐寿的话,说了一遍。润甫微笑了一笑道:“弟自魏公变故,此心如同槁木死灰,久绝名利,满拟觅一山水之间,渔樵过活。不意逢一奇人,授以先天数学,奇验惊人。弟思此事,原可济人利物,何妨借此以毕余生,不意又被兄访着。”懋功道:“正是兄的才识经济,弟素所佩服。但星数之学,未知何人传授,乞道其详。”润甫道:“兄请饮三人献,待弟说来,兄也要羡慕。”懋功举杯,一连饮了三觥。
  润甫道:“当初有个隋朝老将杨义臣,他是个胸藏韬略,学究天人的呗宿将。因隋主昏乱,不肯出仕,隐居雷夏泽中。”懋功道:“这杨义臣,弟先年也曾会过,曾蒙他教益,可是他传的么?”润甫道:“非也。他有个外甥女,姓袁名紫烟,隋时曾点入宫。那女子不事针凿,从幼好观天像。一应天文经纬度数,无不明晓,因此隋主将他拜为贵人。后因化及弑逆,他便用计潜逃到母舅家。本要落发为尼,因杨义臣算他尚有贵人作匹配,享禄终身。前年弟偶卜居雷泽,与杨公比邻,朝夕周旋。贱内又与袁贵人亲爱莫逆,故此传其学术。”懋功道:“如今杨公在否?”润甫道:“杨公已于去岁仙游矣!袁贵人同杨公乃郎,并如夫人,俱在这里守墓。”懋功道:“墓在那里?”润甫推窗向西指道:“这茂林中,乃杨公窀穸之所,他家眷也住在里边。”懋功道:“杨公虽死,弟与他生前亦有一面。今去墓前一吊,并求贵人一见,未识可否?”润甫道:“使得。”懋功就叫手下备楮仪一副,同贾润甫步行过去。只见几亩荒丘,一抔浅土。虽然树木阴翳,难免狐兔杂沓。懋功叹道:“英雄结局,不过如此!”润甫忙过去通知了袁贵人,袁贵人就叫馨儿换了衰经,到墓前还礼拜谢了,揖进飨堂中。懋功必要求见袁贵人,袁紫烟也是不怕人的,就是这样素妆淡服,出来拜见。懋功注目详视,见袁贵人端庄沉静,秀色可餐,毫无一点轻佻冶艳之态,不胜起敬道:“下官奉王命来乐寿清理夏王宫室,昨见一个官奴,名唤青琴。是隋帝旧宫人,云是夫人侍儿。甚称夫人才学阃范,在男子多所未见。下官意欲遣青琴仍归夫人左右,但未识可否?”袁紫烟道:“妾只道此奴落于悍卒之手,不意反在王宫。但妾亲从凋亡,茕茕一身,自顾难全。奚暇与从者谋食,有虚盛意。”说完,辞别进去。
  懋功此时觉得心醉神飞,只得别了出来,对润甫道:“弟向来浪走江湖,因所志未遂,尚未谋及家室。今见此女,实称心合意,欲求兄为之执柯,未知可肯为弟玉成否?”润甫道:“此系美事,弟何敢辞劳,管教成就。先到合下去坐了,弟去即来覆命。”懋功慢慢的跟到润甫家中去。坐了片时,只见润曹笑嘻嘻的走来说道:“袁贵人始初必欲守志终天,被弟再四解喻,方得允从。但是要依他三件事,谅兄亦易处的。”懋功道:“那三件事?”润甫道:“第一,要守满杨公之制,方许事兄。第二,要收领杨公之子馨儿母子两口,去抚养他上达成人。第三,有个女贞庵,系隋炀帝的四院夫人,在内焚修,与袁贵人是异姓姊妹。当年杨公送四位夫人到彼出家,原许他们每年供膳,俱是杨公送去。今若连合朱陈,必须继杨公之志,以全贵人昔日结拜之情。只此三事,倘肯俯从,即是兄的人了。”懋功大喜道:“不要说此三件,就再有几件,弟亦乐从。”就叫身边童子,到前寨王将军处,取银二百两,彩缎十表里,身上解佩玉一块,递与润甫道:“军中匆匆,不及备仪,聊以二物银两,权为定偶。”润甫忙叫手下并童子携去,送与袁紫烟,说明依了三章之约。袁紫烟然后收了,将太乙混天球一个,在头上拔下连理金簪一枝,回答了润甫。同童子从人回来,付与懋功收讫。懋功道:“承兄成全弟家室,弟明日当有些微薄敬,并管辖乐寿文书,一同送来。大家共佐明君,岂不为美。”润甫道:“闲话且莫讲,请问军师,王世充破在旦夕,单二哥如何收煞?”懋功皱眉叹道:“若题起单二哥,恐有些费手。”懋功又把前雄信追赶秦王一段,说了一遍。润甫跌足道:“若如此说,单二哥有些不妥,兄与秦大哥,俱系昔年生死之交,还当竭力挽回方妙。”懋功道:“这个自然。”
  正说时,天色已暮,只见许多车仗来接,懋功只得与润甫分手。明早做下署乐寿印信文书,并书帕银二百两,差官送与贾润甫。又命亲随小校两个,将小礼百金,与宫奴青琴,送归袁紫烟。二人去了回来说道:“宫奴礼金,夫人处惧已收讫。”差官又禀:“贾爷处文书礼仪,门户钳封,人影俱无,只得持回。”懋功大惊道:“难道我昨日是见鬼?”忙骑了马,自己到拳石村来看,果然铁将军把门,问其邻里,说是昨夜五更起身,一家都往天台去进香了。懋功叹道:“贾兄何不情至此?”心上疑惑,忙又到杨公墓所来,袁紫烟叫馨儿换了服色出来拜送,懋功执手叮咛了几句,然后上马登程,往洛阳进发。正是:
  陌路顿成骨肉,临行无限深情。
  第五十九回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凤阁沾恩
  词曰:
  昔日龙潭凤窟,而今孽镜轮回。几年事业总成灰,洛水滔滔无
  碍。    说甚唇亡齿寒,堪嗟绿尽荒苔。霎时撇下热尘埃,只看月
  明常在。
  右调《西江月》
  天下事只靠得自己,如何靠得人。靠人不知他做得来做不来,有力量无力量。靠自己唯认定忠孝节义四字做去,随你凶神恶煞,铁石刚肠,也要感动起来。如今不说徐懋功往洛阳进发,且说王世充困守洛阳孤城,被李靖将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将士,日夜巡视,个个弄得神倦力疲。兼之粮草久缺,大半要思献城投降。只有一个单雄信梗住不肯,坚守南门。
  一日黄昏时候,只见金鼓喧阒,有队兵马来到城边,高声喊道:“快快开城,我们是夏王差来的勇安公主在此。”城上兵士,忙报知雄信。雄信到城隅上往外望,见兀数女兵,尽打着夏国旗号。中间拥着金装玉堆的一位公主,手持方天画朝,坐在马上。雄信道是窦建德的女儿,一面差人去报知王世充,随领着防守的禁兵来开城迎接。岂知是柴绍夫妻,统了娘子军来到洛阳关,会了李靖。假装勇安公主,赚开城门。那些女兵,个个团牌砍刀,刚进城来,早把四五个门军砍翻。郑兵喊道:“不好了,贼进来了!”雄信如飞挺朔来战,逢着屈突通、殷开山、寻相一干大将,团团把雄信围住。雄信犹力敌诸将。当不起团牌女兵,忘命的滚到马前,砍翻了坐骑。可怜天挺英雄,只得束手就缚。好笑那吃人的朱灿,被李靖杀败,逃到王世充处,以为长城之靠,不意城破,亦被擒拿。柴绍夫妻忙要进宫会杀王世充,只见王世充捧了舆图国玺,背剪着步出宫来。李靖吩咐诸将,将王世充家小宗族,尽行搜缚出来,上了囚车,一面晓谕安民。正在忙乱之时,小校前来报道:“秦王已到了。”李靖同诸将并许多百姓,扶老携幼,接入城去,竟到郑王殿中。李靖同诸将上前参谒。秦王对李靖道:“孤前往虎牢时,卿许灭夏之后,郑亦随亡,不意果然。”李靖道:“王世充这贼,奸诡百出,防守甚严,幸亏柴郡主来哄开城门,世充方自绑来投献。”秦王笑对世充道:“你当初以童子待我,随你奸计多谋,怎出得我几个名将的牢笼。”王世充在囚车内答道:“罪臣久思臣服归唐,因诸将犹豫未决,又知殿下不在寨中,故此直至今日来投献,只求圣恩免死。”秦王笑了一笑,即命诸将去检点仓库,开放狱囚,自往后宫,与柴绍夫妻相见,收拾珍玩。
  时窦建德与代王琬、长孙安世三个囚车,与王世充、朱仙的几个囚车,尚隔一箭之地。众军校见秦王与诸将散去,便将囚车骨碌碌的推来,聚在一处。王世充见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叫道:“夏王,夏王,是寡人误了你了!”窦建德闭着双眼,只是不开口。旁边代王琬又叫道:“叔父,可怜怎生救我便好?”王世充看见,一发泪如泉涌道:“我若救得你,我先自救了。”指着身旁车内太子玄应道:“你不见兄弟也囚在此,我与你尚在一搭儿,不知宫中婶娘与诸姊妹,更作何状貌哩!”说了不禁大哭不止。窦建德看见这般光景,不觉厌憎起来,大声叹道:“咳,我那里晓得你们这一班脓包坯子。若早得知,我也不来救援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流芳百世,即当遗臭万年,何苦学那些妇人女子之行径,毫无丈夫气概!”对旁边的小校道:“你把我的车儿,扯到那边去些,省得你们饶舌,有污我耳。”那些众百姓,站在两旁看见,有的指道:“那个夏王,闻他在乐寿,极爱惜百姓,为人清正,比我们的郑玉,好十万倍。那皇后更加贤明,勤劳治国。今不意为了郑王,把一个江山弄失了,岂不可惜。”众百姓多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议论不题。
  且说秦叔宝随秦王回来,在第二队,见洛阳城已破,心上因记挂着单雄信,如飞抢进城来。正见王世充弟男子任,多在囚车中,郑国廷臣累累锁在那里,未有发放。独不见雄信,查问军士,说是见过了秦王,程爷拉他往东去了。叔宝忙又寻到东街来,遇着了程知节手下一个小卒,叔宝叫住来问道:“你们老爷呢?”那小卒低低说:“同单二爷在土地庙里。”叔宝叫他领到庙中,只见程知节同单雄信相对,坐在一间屋里,项上带着锁链,叔宝见了,上前相抱而哭。雄信说道:“秦大哥何必悲伤。弟前日闻秦王为讨郑时,弟已把死生置之度外,今为亡国俘虏,安望瓦全。但不知夏王何故败绩如此之速?”叔宝道:“单二哥怎说这话?我们一干兄弟,原拟患难相从,死生相共,不意魏公、伯当先亡,其余散在四方,止我数人。昔为二国,今作一家,岂有不相顾之理。况且以兄之才力,若肯为唐建功,即是住命之人。”叔宝又把窦建德如何战败,如何被擒……
  只见外边一人推门进来,雄信定睛一看,却是单全,便说道:“你不在家中照顾,到此何干?莫非家中亦有人下来么?”单全道:“今早五更时分,润甫贾爷到来,说是老爷的主意,将夫人小姐,立逼着起身,说要送往秦太太处去。因此小的来问老爷,晓得秦爷已到,再问个确信。”雄信对秦、程二人道:“润甫兄弟,我久已不曾相会,这话从何说起?”程知节道:“贾润甫兄是个有心人。他既说要送到秦伯母处,谅无疏虞。”叔宝亦道:“贾兄是个义气的人,尊嫂与令媛,必替兄安顿妥当,且莫愁烦。”雄信对单全道:“你还该赶上去,照管家眷。我这里有两个小校在此。”叔宝亦道:“主管,省得你老爷牵挂,你去寻着贾爷,看个下落,这里我自然着人伺候。”说了,单全拭泪而去。早有四五个军士,捱进门来,却是秦叔宝的亲随内丁。叔宝问道:“寓所寻下了么?”内丁道:“就在北街沿河一个叛臣张金童家,程老爷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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