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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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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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望抬起了头,嗫嚅地说:“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儿钱?戒毒所里吃不饱,我饿。”
  “什么?还要钱?”我一听就炸了,“拜托!我不是富豪,这5000元是我和沈浩一年来节衣缩食,从牙齿缝里省下来的。我们不舍得买衣服,不舍得买化妆品,不舍得打车,更不舍得上餐馆吃一顿饭。可就这样,白白地贡献给了这种地方,怎么没有人心疼心疼我?”
  “裴裴,裴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母亲哀怜地说,“可好歹就再给他一点儿吧,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呀。”
  “裴望,你求求姐姐吧。”母亲对弟弟说。
  我再也听不下去,把钱包掏出来,里面一共还有300元。我悉数取出,扔给裴望,说:“这下你们都满意了吧?”
  裴望弯下腰,欣喜地捡着地上的钞票,毒品已经让他丧失掉所有的自尊。亲弟弟,谁愿意有这么个亲弟弟?
  这时,我恍然看见裴望身后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有几个都是从前大杂院里的小伙伴。有大牛、二黑,居然还有春妹。他们都像裴望一样,穿着灰色的“病号服”,看到我,也没打招呼,低下头慢慢走开。
  哦!天!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见到如此多的“故人”,我啼笑皆非。终于明白裴望的描述,咱们院里出不了金凤凰,女的都去吸毒卖春,男的都偷盗吸毒……
  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是个什么样污秽肮脏的地方啊!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美瑜


  芊芊和裴裴走了,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我狠心,一定要赶她们走,而是,许雷要来。
  哦!许雷要来,这对我而言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谁妨碍了我,不要说是朋友,就连亲爹亲妈,天王老子,我一样要请他走。
  本来许雷并没说好过来,而芊芊和裴裴也好久没一起聚过了,没想到她们二位还没走到家,许雷便说要过来。
  我违心地编了要“同学聚会”的谎言,她们却仍不识趣。无奈,我只得将婷婷“请”过来和我演一幕双簧。对于我和许雷的事,婷婷是知晓内情的,但我却打心眼儿里不愿告诉裴裴和芊芊。尤其是芊芊,一方面我故意给她说了许多许雷的“坏话”,并相约都不再和许雷做朋友,所以现在自己和许雷的关系没法自圆其说,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另一方面我更不愿让许雷见到芊芊。虽然芊芊对许雷并无好感,但许雷对芊芊的那点儿居心是显而易见的。我不愿许雷见到芊芊,不愿拿我和许雷的感情去冒险,不敢试探许雷的诚意和忠实程度,不允许任何可能破坏我和许雷关系的事情发生。
  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不信任朋友,如果你是一个盲人,你会明白我的苦衷。那是无奈,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捍卫自己的感情而不得不打的一场自我保卫战。如果我眼睛没有出问题,以我的容貌和才华,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吗?我也会像高贵的公主一样,骄傲地昂起精巧的下巴,用睥睨天下的眼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
  可是,我瞎了!就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突然迟暮,还比不上相貌平庸的二八少女,我的身价也瞬间贬值。所以,我只有如此卑躬屈膝,处心积虑地来维护我的爱情。不敢去冒任何的风险,因为输的可能性太大,而我,输不起。
  婷婷也知趣地走了。
  想到许雷要来,我就心跳加速,血液奔腾,两腿发软。我转来转去,什么也干不了,只觉度分如年。我索性什么也不做,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地等待许雷的到来。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周遭静谧极了。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除了风偶尔掠过树梢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便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我如此专注地等待情郎的到来,用百分之百虔诚的痴情和期待。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感觉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热切的渴望。
  这是世上最痛苦也最甜蜜的等待,这是世上最煎熬也最迷人的时光。盲女静静地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痴痴地等待情人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几万万个世纪,敲门声轻轻响起:笃,笃笃,笃,笃笃。
  这是我们的暗号。笃,笃笃,我,爱你!笃,笃笃,我,爱你!我惊喜万状地跳起身来,欢快地扑到门边,把门轻轻地拉开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门缝里无声无息地滑进来。门合上了,来人拥着我的腰,将我紧紧地抵在墙上,一阵令人窒息的疯狂炽热的吻。
  我愿意用世间的一切来交换,这令人心旌荡漾的销魂时分。我喘着粗气,用手去扒他的衣服,我不要任何东西阻隔,我要接触到他的皮肤,我要实实在在地将他拥在怀里,好证明这一切不是梦境。
  我伸手解他的皮带,像一个不知廉耻的淫秽的荡妇。是的,我不介意人们认为我是荡妇,我饥渴,我需要。我不要做纯洁无邪的圣女,我不要假装矜持腼腆的清高。这一刻,我只要燃烧,我只要身体与身体的融合,只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和温暖,好能证明在这世上,还有人陪着我,不是让我一个人永远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还没走到床边,我们已经一丝不挂,裸呈相对。我把他扑在地上,在他的身上肆意狂奔,我口中发出激烈的尖叫,像野兽在临终前发出的号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拼命地摇晃着头发,真的叫出了声。
  许雷被我的喊声刺激,也拼命迎合,但他似乎力不从心,我明显地感觉他疲软下来,终至无力。
  “对不起,宝贝儿,我真的太累了。”许雷有些歉意。
  “不,抱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继续贪婪地亲吻他的胸膛和肚腹,像一个永远不知饱足的野狼。
  “宝贝儿,你真的很奔放,很性感。你让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狂野和激情,你让我着迷。不过,现在我真的是廉颇老矣,体力不济了,想‘疯’一下也力不从心了。”许雷哀叹道,“唉,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强着呢。一个晚上可以连做3次。把我媳妇儿折腾得够呛,半夜睡着了都要被我摇醒,连连求饶。”
  许雷的口气里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豪迈和无奈,后来我才知道大多数中年男人都喜欢追忆当年的“雄风”,就好比一个半老徐娘总喜好回味她“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时的风光无限。
  “那,你和你老婆,这方面怎么样?”我撒娇地问。
  “她,唉,空有一副外壳,就和一个修道院的修女差不多。”许雷说,他的老婆在床上就像圣女贞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人不敢造次。做爱于她而言就是尽妻子的“义务”,因此她也有诸多禁忌,比如,固定时间,一周一次,称为“一周大事”,其余时间统统免谈。比如,上床之前必须洗澡,上床后须直奔主题,如许雷兴致高昂,想做些前戏,则会被无情地斥之为“流氓”。
  “像你这样能够享受性爱的女人真的不多。”许雷说,“要不是第一次看见床上殷红的血迹,真难以相信在我之前你居然是处女。看来你真是有天赋,无师自通。”
  “不好吗?是否太疯狂了?”我担心许雷轻视我。
  “不,很好,我喜欢你这样。我在外面太累了,成天戴着面具,只有在你这里才会得到完全的放松。身和心,都放松。”
  我笑了。我要用柔情和性爱编成一张细密结实的网,让许雷插翅也难飞。
  许雷来得并不是很频繁,因为他实在太忙。而且来了也往往“战斗”不了几分钟便偃旗息鼓,草草收兵。但就是这样已经让我满足不已。许雷也告诉我,在他这个年纪,他还是算非常“厉害”的。有好多人一过四十基本就雄风不再,“永垂不朽”了。
  我信。许雷是我真正接触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男人。这种肌肤之亲的滋味已经让我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我以为这已经是两人世界的最高顶峰,以为自己已经领略到风光无限。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许雷每次都是把我拉到半道上就力竭罢工了,我最多也就在半山腰上溜达了一遭,从来没有到达过真正的“高潮”。但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我天真地以为许雷就是最好的,最棒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他居住的星球上只有一朵玫瑰花,他以为这便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一朵花,对它小心浇灌,呵护备至,那朵玫瑰花也因此恃宠而骄,飞扬跋扈。结果,小王子偶然到了地球上的花园,才发现满园子都是玫瑰花,每一朵都比他那朵娇艳,每一朵都比他那朵芳香馥郁。才发现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
  许雷,就是我那唯一的玫瑰花。
  总之,许雷已经占据我全部的身心,我着了魔似的,满脑满心都是他。只要许雷说声要来,便是圣旨,所有的一切毫无条件地为之让位。热线可以不接,演出可以不去,连亲爹亲妈都必须要让我“赶走”。我净身焚香,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专注地等待着神到来。
  我可以感觉许雷在我这里是放松的。每次他进门时都唉声叹气,我给他弹琴,给他唱歌,给他捏背……让他充分享受一个女人的温馨与柔情。慢慢地,他会松弛下来,大声地说笑,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他会给我诉苦,单位上不尽如人意的林林总总。他知道自己从一个工厂里的小工人爬到今天这步已经非常不易,但他仍然感觉很委屈。他说:“美瑜,这每一步都是踩着自己的良心和自尊走过来的,我坐在了老总的位置上,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说自己患了抑郁症,白天站在高楼的玻璃窗往外看,常常幻想自己像鸟儿一样地飞下去,夜里通宵地失眠,睁着眼,一分一秒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至东方既白。他大把地吞吃抗抑郁的药,以至于白天总是疲乏困顿,神思恍惚。他总感觉单位的同事在对他虎视眈眈,这更让他紧张恐惧,唯恐哪天一个失手就从这位置上摔了下来。
  “我好累。美瑜。疲惫得仿佛每一分钟都可能死去。我的神经永远都绷得紧紧的,只有在你这里,我会轻松,我会什么都不想,宛如进入到洁净的真空里面。你是我的救星,美瑜。”
  我将他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像搂着一个受了委屈的怯懦的孩子。我心里满胀着属于母性的恻然的柔情,满身心都是对他的疼爱与怜惜。
  “不要怕,许雷,在我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任何人会害你,我保证。我会慢慢地抚平你的伤痕,我会的……”
  许雷将头更深地埋进我的怀里,他紧紧地搂着我,流着泪,喃喃地叫我“妈妈”。



芊  芊


  裴裴有了秘密。
  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梦幻一般甜蜜的微笑,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个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一个女人如此神采飞扬,容光焕发,能让一个平凡的女子散发出迷人的光彩。这个东西,就叫——爱情。
  她不肯告诉我是谁。
  我把她身边的朋友都猜了个个儿,她均摇头,神秘莫测。唉,裴裴就是这样,嘴紧,她不想说的事打死她也不会吐露半分,不像我,总二百五似的,一五一十全部向她们汇报,毫无秘密可言。
  由于我的生子,“圈圈里”的活动已经不怎么参加了。这一天,原来“圈内的”一个朋友请我和裴裴吃饭,突然,他戏谑又笃定地对裴裴说:“裴裴,你‘拐’走我的哥们儿那么久,也不给大家通报一声,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们俩在我们面前演了那么长时间的戏,大家竟然都没有发现,你可真够有表演天分的。”
  裴裴绯红着脸,竟没有反驳。
  “你说谁呢?”我一头雾水。
  “芊芊,连你都不知道啊?看来还是裴裴沉得住气,凌逆可给我们全招了。”
  “凌——逆?”
  我吃惊地望向裴裴。她紧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恼怒,但显然已经默认。
  “啊!原来!”我不禁掩嘴惊呼。
  是的,实在没有想到那个令裴裴脱胎换骨的人竟然是凌逆。因为,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凌逆一直在零零碎碎,不间断地对我献殷勤。
  这座小城山水宜人,偏偏只养女人不养男人。女人一个个都身段婀娜,如花似玉,男人则个头矮小,相貌猥琐,过了一米七零已经是高挑个,美男子。所以我经常为女朋友们愤愤不平,怎么一朵朵鲜花全都插在牛粪上?可细细想来,倾全城之力,似乎也找不出几片沃土来。鲜花插的那堆牛粪只要还算肥沃,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就这样一些歪瓜裂枣的男人,偏偏还自命不凡,自以为是,大都以粗鲁和粗俗为美,更以对女人颐指气使,不屑一顾为荣。如果哪个男人对老婆温柔体贴一些,则会遭同伴耻笑。像沈浩那种对老婆关怀得无微不至的,不消说,绝不是凤凰城“土著人”。他身上流淌的是上海人的血液,他身处的环境亦是与凤凰城隔绝的红旗厂,而且,他是以老婆为全部世界,跟外人老死不相往来。
  在这么一种氛围当中,出了凌逆这么一个怜香惜玉善解人意的“贾宝玉”,自然是鹤立鸡群,凤毛麟角了。
  只是,真没有想到,裴裴这么聪明睿智的女人竟也会掉入他的蠱中!而就在他们已经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仍然会当着裴裴的面对我献殷勤。
  久闻凌逆大名,真正见面是我已经工作之后。他与桑是校友,后又是牌友,初见面时他是桑的朋友,我是桑的女友,这种身份界定了我们之间的状态,只可能是“朋友”而不是其他。大家虽然也常一块儿聚聚,却无任何的暧昧,我甚至会和他探讨他与各类女人的关系。这就让我对他的心态有了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
  从加拿大回来后,桑从未曾与他联系过。从根本上来说,桑从未有过一个真正的长久交往的朋友。他只有酒友和赌友。
  一个雨夜凌逆突然给我打电话,叙述他回国后的失落和茫然。他说自己正徘徊和踯躅在大街上,不知何去何从,那怆恻的语气令人心酸。尽管我知道他游戏人生,却也不忍质疑他的真诚。
  从前的故友重新聚在一起,又开始恢复往来。所不同的是,没有了桑。我带了裴裴和美瑜一起加入了这种“圈圈里的聚会”。裴裴第一次见凌逆,便毫不吝啬地给予了隆重的赞美,称他为“优雅的男人”。我有些惊异,因为裴裴对男人的态度一向挑剔,极少有男人够格入她的“法眼”。一些在本地有头有面的“成功人士”在她眼里也是毛病百出,她均撇嘴,不屑一顾。而凌逆,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赢取了裴裴的欣赏和好感。从此,只要有凌逆的聚会,裴裴必积极参加。
  然而,我却没看出凌逆对裴裴有何异常。此次归来,因为没有桑横亘其间的缘故,他对我的态度也有些不同以往。有意无意总在表达着什么。聚会的时候,我和他总是成为谈话的目标和重心,他旁边总有一帮哥们儿在替他传达某种意愿,当然都是试探的,迟疑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种,凌逆是聪明人,绝不会令自己难堪。
  我有些好笑,凌逆这个“风流种子”转来转去,主意终于又打到了老朋友身上。只可惜我把他看得太穿,任他如何巧舌如簧,哪怕说破了天也是没用。
  我与桑的关系,在凤凰城弄得几乎尽人皆知,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婚姻不满意,我必然会离婚。于是,便总有一些人围绕在我身边,跃跃欲试,似乎想取桑而代之。我因为不想与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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