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奇道:“出马是可以,只是,我怕找了她们以后,会影响青云的投资环境啊,传出去不太好。”
易锋苦口婆心地做金林奇的工作,要他最后再帮一次。金林奇没办法,只得给旅法商人羊女士打了电话,羊女士果然还在国内,而且就在省城,正和丁冲、欧阳春等省领导一起参加社会公益活动呢。
易锋和金林奇马上赶到省城,在华侨饭店找到了羊女士。在寒喧了一番之后,金林奇向她介绍了夏文成的近况,要他在夏文成的问题上作个证。易锋也开始了政策宣传,尽量说服她为夏文成受贿的事作证。
令人遗憾的是,不管金林奇和易锋如何做工作,羊女士还是坚持说没有这回事。她说:“我和夏文成虽然有过来往,但除了送给他一些小纪念品外,从来就没有给他送过钱。”易锋说夏文成本人都已经交待了。羊女士耸了耸肩,道:“嗯,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问出来的。如果他真是这么说的话,那么连我都感到吃惊。因为我确实没有做过这些事。”然后,羊女士接了一个电话,对两位先生道:“对不起,非常抱歉,你们的省长丁冲先生请我出席一个招待会,我得补补妆。如果还有什么的话,我们下次再谈,好吗?”
金林奇只得拉了拉易锋的衣角,向羊女士客气地告别。
易锋道:“真没想到,竟然碰了一鼻子灰。这个女人真老练,她似乎对中国反腐败工作很有研究,说实在,我也拿她没办法了。”
金林奇道:“我早就说过了,这样找她不好,你非要让我来。以前那两个外商和她不一样,她是侨领,是头面人物,连省领导都对她那么亲热,一般的人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呢!”
易锋带着极度的失望回到了南州,觉得这还是第一次把案子办砸了,想想真有些不甘心。
由于他还兼着青云市纪委书记的职务,因此,只要一有空他就要去青云一趟,让主持日常工作的市纪委副书记兼市监察局局长蓝屏山向他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
蓝屏山在谈了一些案件线索后,偶然地谈到了台商饶女士的情况。蓝屏山说:“最近听人反映,这个姓饶的女人走私生意做得很大,她买通了南州海关,有人甚至说她是在和南州海关关长项根荣合伙做走私生意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易锋会同省纪委的同志,集中力量查处了南州海关关长项根荣的案子。根据项根荣的交代,走私犯饶海云也被当地公安机关逮捕。
易锋对省纪委领导道:“饶海云被逮捕的事最好暂时保密,防止高层领导前来说情。”
省纪委与公安机关的同志打了招呼,使饶海云被捕的事在一段时间内处于保密状态。
由于饶海云走私金额巨大,按中国大陆的法律当判处死刑。
在听了公安机关的政策宣传,以及南州市纪委副书记易锋的劝说后,饶海云准备立功赎罪,以交待大陆领导干部违法违纪问题为代价,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首先交待了向原青云市市长、现任南州国信公司董事长夏文成行贿的事实。但是,易锋语气坚定地道:“夏文成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处级干部,而且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即便你不说,我们也可以定他的罪。因此,你交待的这些,虽也是立功表现,但还不能算是‘重大立功表现’。我担心对你的判决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因此我要提醒你,你最好再仔细想想,你在省城做的那些事……”
饶海云道:“我在省城?做了什么事?”
易锋道:“我说出来就不算了,一定要你自己说,才能算立功。是不是?虽然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了,我们也有我们的情报系统。但是,事情还是要通过你的嘴巴里说出来,这也是我们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
饶海云考虑了老半天,最后还是痛苦地说了出来。她眼里含着泪水,双手揪着一头乱发,道:“我不想死,我要立功,我一定要立功。我说吧,收我钱的,还有常务副省长欧阳春,还有你们的省长丁冲。”
说完,她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易锋,道:“把这两个人说出来,总够了吧?总算立功了吧?你们总不会判我死刑了吧?”
易锋道:“那也要看证据,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如果胡说八道,说不定还要判你一个诬告罪呢。所以,你还是要耐心点,心平气和地好好想想,把事情如实地交待清楚,而且最好是提供最有力的证据来作证明。”
饶海云道:“你放心,我有的是证据。”接着,她交待了欧阳春和丁冲一次次收受她巨额贿赂并为她办事的经历。她提供的证据主要是人证,她说:“我送钱有时是送给他们本人的,有时则请他们的秘书或者夫人转交,你们只要问问这些人,就知道我没有撒谎,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易锋正指挥着办案人员如何把饶海云的这份笔录做好。这时,方孚白打来电话,说汽车爆炸案的事已经破了,要他马上到市公安局预审处来一趟。
公安局预审处给他看了一份材料,在材料上按手印的是一个叫黄明的年轻人,他曾经三次入狱,精通爆破知识。在小魏的车上偷偷安放定时炸弹,就是他干的。他在材料上交待,这件事是南州国信公司董事长夏文成指使他干的。
因为夏文成的案子还在易锋手上,于是,市公安局预审处的同志便在市纪委同意后,直接去办案点提审夏文成。
夏文成的交待是令人惊讶的。他说:“其实暗杀易锋也并非我的主意。由于易锋在办案方面坚持原则,不讲情面,他到南州市纪委担任副书记,特别是接手国信公司的案子后,我便一直担心自己要死在他手里。于是,我向欧阳春副省长汇报了我的近况,要他向南州市的领导说一说,让易锋别查我的案子。后来听市纪委的干部说易锋根本就不买账,还是照查不误。那次我到省里又找欧阳春说了这事,欧阳春说他也没有办法,要么帮助出个主意。他轻轻地说,要么就想办法,干脆把这个人除掉。我说怎么除,他就不再说了,他说你自己想办法。”
夏文成继续说:“我觉得欧阳春说的话是对的,易锋这个人不除掉,我迟早要倒霉的。而且,我倒霉,欧阳春也要倒霉。这也正是欧阳春教我除掉易锋的原因所在。说实话,我很后悔,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对不起易锋,更不对不起已经死去了驾驶员小魏同志。我愿意接受法律对我的惩罚,也请现在还在位的党员干部们吸取我的教训。”
走出办案点,迎面吹来一阵秋风。易锋摸了摸眼睛,就摸到了一把湿湿的泪水。
他想念小魏,于是,就坐车子来到了公墓,给小魏献上一束鲜花。易锋还在墓碑前坐了一会儿,想起即将举行婚礼的小魏,想起小魏的音容笑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他觉得,这些年他一直在反腐败的战场上奋力拚杀,与敌人刀枪相搏。但是,在他刺伤甚至刺死敌人的同时,敌人投向他的刺刀却刺进了他战友的身体里。
在公墓山坡西侧,易锋看到了一片赤色的云霞。他仿佛看到了烈士的鲜血,正在汩汩而出,喷涌成人世间最美的色彩。
这年秋天的省城再也不会平静了。一架银灰色的飞机从北京穿云而来,带着震聋发聩的刺声,缓缓降落在省城的新机场上。
经党中央批准,中央纪委成立了“11。5”专案组,并从附近各省抽调了二十三名纪检干部,还有三十五名检察干部,一百余名公安和武警。专案组包下了省城僻静处十三层高的省公安厅培训中心,除了正常的值勤人员外,新添的哨岗上还出现了两名雄赳赳的武警战士。另外,还有一队队的武警战士每天清晨出现在培训中心门口的操场上,齐声高喊着什么,使这栋原本就鲜为人知的培训楼,变得更加神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