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通了!”年绍昆兴奋地喊道,雷媛媛也高兴地将耳朵贴了过来。
邹之藏在电话里说,他现在正从延庆县往自己办的万马公司赶,如果要见面的话,可以到万马公司办公室去找他。
邹之藏是一位仪表不凡的京城老总,在电话里听说是家乡来的亲戚,见了面就更热情了。泡了两杯茶后,年绍昆和雷媛媛都拿出了自己的名片,一个是青云市纪委案件检查室副主任,一个是青云市检察院反贪局的副局长。一看名片,他就心里有数了。因为,前几天他姐姐邹之英给他打过电话,说纪委正在调查姐夫骆财生的事,在青云搞得风风雨雨的,由于他一直忙于自己生意上的事,也没精力过多的关心。没想到,他自己不关心别人,别人倒不远千里地关心起他来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邹之藏的态度有些冷了下来。
雷媛媛道:“我们是你姐姐让我们来找你的。”
年绍昆道:“对,你姐姐和姐夫都已经被纪委两规了,他们都已经基本交待了经济方面的问题。现在是在追缴赃款阶段了。你姐姐邹之英对你姐夫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非常生气,准备和他分手了。同时,她已经主动交待了你姐夫的经济问题,特别是你姐夫放在你姐姐那里的财产,包括房产、保单、存折等,全部都交给了纪委。不过,由于几处房产上面都写着你的名字,我们想来找你核实一下,这些房产是不是你的?”
邹之藏犹豫不决,想不想,道:“写着我的名字?写着我的名字应该是我的吧?我在北京有不少房产,在青云也买了一些。但青云的房产是委托我姐姐姐夫办的,究竟买了哪些房产,我也不太清楚。”
雷媛媛道:“不会吧?你们做生意的人不会这么大意的。既然你说委托姐姐姐夫买房产,那么我问你,你交给他们的钱总共有多少?你是怎么交待他们替你买房产的?”
邹之藏道:“这,我一下子我也忘了。”
年绍昆见邹之藏说话躲躲闪闪地,知道他心里有鬼。显然,那些房产是骆财生以他舅佬邹之藏的名字购买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被纪委追查到,好有个说法。但是,他们并没有来得及作进一步地串供,具体细节邹之藏是不清楚的。
雷媛媛道:“你虽然在北京做生意,是北京户口,但是你毕竟是家乡人。我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你姐姐姐夫的事情搞清楚。这不仅对你有利,对你姐姐姐夫也是有利的。”
邹之藏道:“现在我姐姐的情况怎么样?”
年绍昆道:“你姐姐已经交待了全部问题,但是,她的情绪不太好,对你姐夫意见很大。据调查,骆财生在外面情妇有十多个,还经常在外面嫖娼。嫖资都是一些个体老板支付的,他们都已经交待了。而且,在交待时还录了相。你姐姐看了这些声像资料后,非常生气,所以,他她决心把她所知道的骆财生的问题,全部向组织上讲清楚。在临行前,她还叮嘱我们,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把转移财产的情况同样向我们讲清楚。”
邹之藏有些不相信,他说:“我可以和姐姐通个电话吗?”
年绍昆道:“你等等,我先向纪委领导汇报一下。因为,办案是一项保密性很强的工作,涉案人员一般是不能和外界通电话的。如果你要打电话,必须征得纪委领导的同意。”
邹之藏道:“好吧,你打电话吧。”
年绍昆没有用邹之藏桌子上的电话,而是走到外面,用手机拨通了易锋的电话。
易锋在电话里说:“我看可以,不过,我们还要再做一下邹之英的工作,防止她在电话里乱说。一定要让邹之英在电话里劝说弟弟实事求是向你们讲清问题,这些工作,我们这边的人负责做。你让邹之藏等一等,我们待会儿会打电话过来的。”
易锋立即给办案点上的林朝虎通了电话,要他们务必做好邹之英的工作,让她在电话里劝说自己的弟弟,否则要给以严厉的党纪政纪处分。这个道理必须和她说明白。
林朝虎马上找邹之英谈了利害关系,邹之英表示她会积极配合纪委做好弟弟邹之藏的思想工作的。然后,林朝虎直接拨通了年绍昆的手机,把铜山湾招待所的一个号码告诉了年绍昆,让年绍昆打这个号码。
“姐姐,我是之藏啊”,邹之藏接过年绍昆的电话道:“你现在怎么样?”
“我,我,我关在这里日子难过啊”,邹之英半哭泣着道,旁边是纪委干部提醒她的声音,但她还是顾自诉说:“我算是完蛋了,现在算完了,无依无靠啊!”
邹之藏道:“姐姐,你究竟怎么样啊,他们有没有打你啊?”
“没有打我,可关在这里不让我回家,比打我还难受啊!”
“唉呀呀”,邹之藏急乎乎地道:“他们究竟想怎么样,如果要赎金,我帮你出,让他们先放你回家吧!”
年绍昆在一旁解释道:“我们这不是关人,是两规,让她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讲清问题。你要让她回家当然可以,得配合她把问题讲清楚。讲清楚就可以回去了。”
邹之藏道:“姐姐,你有什么问题没讲清楚的么?”
邹之英道:“就是那几套房子的问题,我已经把财生交我保存的存折和房产证都交给纪委了。可那几套房子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邹之藏不语,他想弄清楚姐姐的真实意图,便道:“我和姐夫是谈起过买房子的事,可我给他多少钱、买了哪些房子已经忘了。”
雷媛媛道:“你要实事求是。”
邹之藏转过头来看了看雷、祝二人,这时,电话那头也响起了办案人员“实事求是”几个字,接着是很轻的什么话,听不清。过了一会儿,邹之英忽然又大哭了起来,道:“之藏,我算是完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真是人财两空啊!”
邹之藏心里发慌,忙问道:“怎么啦?你说呀!”
邹之英道:“你姐夫这个人不可靠,他瞒着我在外面养了很多女人,我还是刚刚知道的。听说他还准备和我离婚,和别的女人结婚哩,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我真是瞎了眼啦。”
邹之藏也痛苦地道:“嘿!这个人,有了钱就乱来。我早就劝过他,他就是不听!现在倒好,连你也害进去了。”
邹之英道:“是啊,他不但在外面养女人,乱花钱,把公家的钱花掉了,留下了大亏空,纪委就拿我出气了,把我关进来干啥呀,我又没有犯什么罪!”
电话那头的人又在偷偷地说些什么,像是在劝邹之英别乱说。
邹之藏忽然嚷道:“姐姐,你让那边的人听我电话,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要怎么样才放了我姐姐,你们说!”他又转过头来对祝、雷二人道:“你们要是缺钱,我给你们,我有钱,把我姐姐赎出来总行了吧?你们不能把一个女同志关在里面活活受罪啊!”
年绍昆道:“我们要你的钱干什么?”他接过邹之藏的电话,对邹之英道:“邹之英,你别拖时间,该和弟弟怎么交待就交待一下,这电话不能再打下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也在给邹之英拖加压力,道:“该说的快说,不该说的别胡说八道!我们已经把法律和政策向你讲得清清楚楚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邹之藏在电话里听清了对方的话,想和姐姐说些什么,可电话里的邹之英却又嚎啕大哭起来,神经兮兮地道:“我完了,之藏,我不想活啦!我现在是人财两空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邹之藏听得难受,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嚷着道:“姐姐,你别哭了好不好?他们要你说什么你就说吧,你没钱用我会给你的,姐夫靠不住,还有弟弟不是?我现在有钱,你要一百万两百万我都给你,你下半辈子的开销都由我来承担,好不好?姐姐,我求你了,你别再哭啦!”
邹之藏还想说些什么,可对方却挂断了电话。
年绍昆和雷媛媛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坐了下来。三人一时无语。
邹之藏拿出餐巾纸擦了擦眼泪,道:“我姐姐从小就疼我,什么活都抢着干,不愿让我累着。那时我们家家庭成份不好,村里的人都看不起,还要想着法子欺负我们。有一次,一个贫下中农的孩子抢吃了我手里的一块地瓜干,我不肯,他还动手打了我。我姐姐看到以后,就追过来帮我,被他们家的两兄弟打破了脸。我姐姐从小就告诉我,做人一定要争一口气,长大了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最有出息的人,把村里面的这些人全都比下去。后来恢复高考了,我姐姐就到处帮我借书,要我下苦功夫念书,一定要考上大学,离开这个贫穷的山村,到大城市里干一番事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就是在姐姐的教育和帮助下,发奋努力的。虽然自己的文化底子浅,可我没有泄气。一连考了三年,终于考进了北大。经过这十多年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在北京的这些年,我经常想起父母,想起姐姐。”
邹之藏叹了口气道:“我姐姐是个很善良的人,从小就很懂事,也很会关心人,可我对她关心得太少了,我心里很难过。”
雷媛媛道:“是啊,我们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真想关心她,帮助她,就应该配合我们的工作。”
邹之藏道:“唉,我这个姐夫真会惹麻烦,他就会害人!”
年绍昆道:“是啊,事情都是骆财生弄出来的,但既然出了事,牵连到的亲朋好友们,也不得不替他擦擦屁股。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也没法子呀!”
邹之藏点起了香烟,很痛苦地抽着。他想了想,道:“我一想起姐姐的哭声,心里就难受。我请求你们,你们回去以后,就早点让她回家吧!”
雷媛媛道:“这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好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邹之藏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雷媛媛道:“骆财生以你的名义购置房产的事,就说实话了吧。”
邹之藏道:“唉,也没办法,想瞒也瞒不下去啊。这个骆财生也真是不争气,他的东西,就让他全部交公吧。反正他越有钱就越坏,真不是个东西!”
年绍昆道:“这些房产不会是你的吧?”
邹之藏想了想,道:“不是我的,是他们挂我的名买的。我在北京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别墅,房产有好几处,还要到青云老家买那么多房子干啥呀?”
年绍昆已经做好了笔录,高兴地向雷媛媛暗示着,以为大功告成了。
雷媛媛却依旧不动声色,她道:“邹总,除了这件事外,我们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邹之藏一愣,道:“还有什么事?”
雷媛媛道:“骆财生除了以你的名义购置房产外,还有什么东西寄存在你这儿吗?”
邹之藏眼珠子乏力地滑了滑。这个极端聪明的北大高材生在滑了滑眼珠子后,就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有,哪还有什么东西呢。”
可是,雷媛媛不仅具有丰富的办案经验,而且有一种独特的敏感。她从邹之藏那两只眼珠子的蠕动中看出了谎言的轨迹,证实了她刚才那句试探性的话已经生效。于是,她就大胆地冒了一次险,道:“邹总,实话告诉你吧,如果光为了这点房产的事,我们是不会专程到北京来找你的。因为要证实这些房产不是你的,非常容易,我们没有必要花这么多的精力来找你。”
邹之藏不解地道:“是吗?”然后又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事?”
年绍昆在一旁不敢插嘴,他知道雷媛媛在用计,但事先没有和他商量过,他也不知道雷媛媛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听得雷媛媛道:“我们临行前,你姐姐都说了,好些让你代管的东西,她要我们一并带回去。”
邹之藏傻着眼道:“不会吧?她哪还有什么东西放在我这儿呢?要是有的话,她刚才在电话里怎么不说?”
雷媛媛道:“她刚才在电话里情绪那么激动,哪还能说什么呢?”
邹之藏还是不信,道:“可我真是什么也没有。”
雷媛媛道:“你不愿交我们也没办法。不过你要知道,既然你姐姐已经如实交待了,如果你不配合的话,这对你姐姐是不利的。因为追赃的成功与否,对于法院的判决是非常重要的。这次的事情虽然主要是骆财生引起的,但你姐姐也和他牵连在一起。我实话告诉你,有些钱还是你姐姐直接经手的。正因为你姐姐经手过不少钱,所以她知道很多事情,也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你这儿。否则,骆财生不会存在其他女人那里么?”
邹之藏一听别的女人,又想起了可怜的姐姐,于是禁不住倒抽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说:“既然我姐姐都说了,我也不必再隐瞒了。她是有包东西放在我这儿,是上个月托朋友捎来了。里面的东西,我还没仔细看过呢!”
邹之藏说完就到里间的办公室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文件袋来。他当着雷、朱二人的面,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金项链,一块金币,还有几张存折,存折上的钱共计六百余万元!
红色夏利出租车的司机听出他俩南方人的口音,便用慢条斯里的京腔一会儿总理一会儿总书记,把政治局常委都唠叨了一遍,然后又开口闭口地说起“咱中国人民”。
坐在车后座的年绍昆却无心听司机念叨这些,一下子就冒出个六百多万哪,他在心底里暗暗地佩服这个雷媛媛,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便对着她树起了大拇指。雷媛媛道:“怎么样,现在才可以说是大功告成呢!”
“还是夫人英明!”年绍昆开玩笑道。
雷媛媛笑了,道:“就会占便宜!你呀,就等着易书记给你记功吧!”
汪宛夫作品权力与情感交织的世俗画,忠诚与责任滚涌的正气歌——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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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镇的广电培训楼里,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有关部门的领导听说梅镇有这么一个好的去处,都想到这里来转一转,尝一尝这里的厨艺。当然,在他们听说纪委和检察院把这里当作一个办案点时,心里又充满了一种神秘感。心里没鬼的人呢,爱问这问那,好奇地探听着什么;心里有鬼的人呢,有的是想到这里来摸个底,了解得清楚一些对将来没坏处。还有一些人则害怕得避而远之,一听说这里有人办案就吃不下饭,酒量更是发挥不出来。
易锋知道这个办案点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其他地方也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去处。于是,他带着蓝屏山、林朝虎等人在各个房间里检查安全设施,要求看护人员加强纪律,绝不能再出现什么差错。同时,在整层楼的楼道口,还安排了两名退伍军人把守,绝不让外人随便进出。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骆财生的腰不再像以前那么直了,目光也不像以前那么炯炯有神了,脸色也失去了以前的光泽,仿佛突然间,衰老了五六岁。
那些情妇们抓的抓,逃的逃;妻子和舅佬竟然与他反目,把重要的物件都提供给了纪委。还有那几个铁杆兄弟,林利国和朱刚等人,在电视屏幕上一个个都当了叛徒。这个易锋真厉害。接下去,他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名堂来,一点一点地收拾他这个青云的财爷。
财爷萎了下去,但他在交待之前,还是有些不服,道:“说就说吧,大不了我辞了这个主任副主任不干,辞了电力公司老总不干,将来我自己下海,一样做生意,发大财!”
封强便装模作样地劝道:“是啊,骆总,凭你的本事,还是下海更实惠。今后,你很可能赚的钱比现在更多。所以,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