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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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惊-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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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东平默然点头。
“东平,你记着,魏光亮在排长位置上呆着时,你就只能在士官的位置上呆着,这对你是不公平,但大丈夫要能伸能屈!我在看着你,团长他们也都在看着你,我希望一排的表现,你当不当排长都能一个样。”张中原加重语气。
齐东平脸上的阴霾渐渐退开,神色庄重起来,“营长,你放心吧!”
“谢谢你东平。其实啊,咱们这些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当兵,早点想到后路也好。告诉你吧,今天你嫂子上班了,月薪四千。所以,到地方上干也不一定没出息,你说对不对?”
郑浩很快就知道了魏光亮要来大功团的消息。他与钟怀国秘书有多年交情,私下里说话无须遮拦。傍晚,秘书把钟怀国“强行把光亮放到大功团”的情况说给他,当即受到郑浩责备:清华大学研究生打坑道,这不暴殄天物吗?浪费留美的机会,更是让人痛心疾首,毁掉的没准是个诺贝尔奖得主呢。首长原则性太强,但你当秘书的,怎么就不会从中转圜呢?
放下电话,郑浩马上打电话给钟素珍,了解到全部详情,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说有我在七星谷,会保证光亮有足够的时间学习英语,请钟阿姨放心。
想了想,郑浩抬腿往洪东国家里去。
此时,洪东国斜躺在沙发上,手拿电话一脸苦笑地对付朱彩云发来的连珠炮,“去去去,你什么时候回来是你的事,下星期二本经理在不在大本营,难说。哼,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看究竟谁能熬过谁!汇报一下工作,三千双手套,今天已经派人送到贵团了。另外,告诉你个消息,也是为了让你少操心,高丽美找到工作了——少说漂亮话!我这个编外政委做的事儿再多,也顶不了经常去骚扰洪政委,动摇大功团军心的大罪过。哼!还是性骚扰!……”
“老婆大人,求求你,别再生气了。我准备马上上山,去砍几根荆条回来,明天背着它们去见你,行吗?你可要高抬贵手……”洪东国正告饶,听到敲门声,赶忙压低声音,“有人敲门了。我又不知道你在哪儿,回头你再打过来,行吗?”
“安内”完毕,赶紧“攘外”,洪东国一边问“谁啊?”一边把门打开。
郑浩进屋,看到一派冷灶凉锅的景象,“嫂夫人不在家?”
洪东国摇头,“这女人啊,折腾起人来可真要命。请坐。红茶、绿茶还是花茶?”
“绿茶吧,不上火,不会失眠。怎么,把嫂夫人惹恼了?嫂子怎么折腾你了?”
洪东国沏着茶水笑起来,“这种事,未婚青年还是不听为好。”
郑浩也笑,“咳!不就是不让你上床了嘛,还把我当祖国的花朵了。”
“我犯教条主义了,现如今,未婚也可享受已婚待遇嘛。唉,一句话没说对,她给我捉了两个月迷藏,人都找不着了。”洪东国把茶杯端过来。
“洪政委不仅犯了教条主义错误,还犯了主观主义错误。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哪有你说的那种好事啊。”
两人大笑起来。
“郑副参谋长光临寒舍,有何指示?”洪东国半开玩笑。
“何谈指示,老洪,你也跟我客气。我散步路过,顺便拜访,想跟你聊聊天。每天形只影单的,除了工作上的接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郑,你也真该成个家了,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心气别太高了。”
“唉,都以为是我太挑剔,我真是有冤没处伸啊。前天,钟副政委的妹妹打电话来,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也是这么告诫我……对了,老洪,钟副政委的外甥要来大功团,你知道了吧?”
“听老石说了。”洪东国轻描淡写。
“师长、政委早就跟我说过这事。一直想找你们商量,看怎么使用他合适。”
“春节后,团党委专门为大学毕业生使用问题开过会,最终决议是,分配到大功团的大学生,必须先当一年排长。”
“老洪,按规定,研究生毕业到部队,起点应该是正连、授上尉军衔吧?”
“确切地说,是代理一年排长。学生兵到部队,直接当连长,或者副连长,工作中会遇到很多困难。这个办法,是总结经验教训后想出的。”洪东国起身续水。
“魏光亮来,也当排长?”
“一视同仁。”
“是石团长的主意吧?”
“是团党委的决定。郑副参谋长要是觉着不妥,可以批评。”
“这是你们大功团的事情,我不便评论。只是,我主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凡事不能搞一刀切。老洪,把他留在团部当个参谋不行吗?”
“这是郑副参谋长的个人意见,还是……?”洪东国觑起目光。
“就算我的个人意见吧。当然,我知道你也很为难。”郑浩眼光别有意味。
“我没什么为难的,”洪东国笑笑,“只是团党委的集体决定,我个人无权推翻。”
“老洪,你看这样行不行?魏光亮到大功团报到后,到师前指上班。我的师前指,正需要这么个人。”
“老郑,我建议,你找时间把老石叫上,咱们一起商量一下吧。”
“咱们现在就去吧。”郑浩拉上洪东国,直奔石万山房间。
奉行“生活简单就是享受”准则的石万山,尽量把生活上的一切都简单化。他的房间里,只有床、衣柜、书桌、书架和两把椅子,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地上放着一个小电风扇。房间显得宽敞,整洁,明亮。
郑浩开门见山,表示团里对魏光亮的使用方案有所不妥,希望团长重新考虑。
石万山说,“这是大功团党委的意见,又不是我个人定的家法,这种使用方案最初还是洪政委提出来的,怎么叫做希望我重新考虑?”
郑浩说,“让魏光亮代理连长,或者让他留在团部,当参谋也行,做我的助手也好,只要你石团长通得过,洪政委不反对。”
石万山看着洪东国,洪东国没有表情,一言不发。石万山一下就来火了,“我下级可以服从上级,但请别忘了,个人得服从集体,任何个人意见,都不能凌驾于团党委之上!”
三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坐在椅子上的郑浩和洪东国,与坐在床沿的石万山,面面相对,默默无语。小电风扇左摇右晃,把风轮流送给它的主人和两个客人,又好像是小心翼翼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嗡嗡嘤嘤的声音似乎在说: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良久,洪东国打破沉默,说我们最终还是尊重老首长的意愿,你们两位都是他的老部下,与他接触多,比我更了解他,请你们说说,老首长把魏光亮放到大功团,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他看着郑浩,郑浩紧绷着脸,也紧绷住嘴。他只好看着石万山,希望对方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否则大家都下不来台阶。
石万山觉得自己刚才态度过头了,心里有些愧疚,现在理当领情,便和缓表情和语气,“我个人认为,老首长把魏光亮放到大功团来,绝不会是让他象征性地点个卯,履行一下与部队签订的合同,然后再到北美的名牌大学深造。老首长不是那种人!到基层锻炼一段时间,对魏光亮的成长有好处。当年,毛主席还把长子送到乡下务农,送到朝鲜战场打仗呢。其实,党、政、军高级干部,大都会让儿子从底层干起,这样才锻炼人,才能培养出栋梁之才,使儿子不至于成为八旗子弟。我的理解,老首长就是这种良苦用心。”
郑浩站起身来,摆出要走的架势,眼睛不看石万山,话是说给他听的,“既然你认为让魏光亮上一线就是老首长的意思,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不再说什么了。”
石万山赶紧站起来,“那我送送你。”
洪东国也站起身。
“不用了。”郑浩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屋里,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唉,弄成这种局面!老石,你措辞就不能委婉一些?”洪东国终于开口。
“我没兴趣跟他练太极推手。人家说性格决定命运,我认了。”
“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弄僵了影响工作。”
石万山围着椅子绕圈,“矛盾回避不了怎么办?总不能都绕着走吧?今天,我可以说是有意为之的。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大功团的团长是我,政委是你,你我有权处置团里的事情,不需要他郑浩来说三道四;也告诉他,石万山是龙头工程的法人和指挥长,轮不到他郑浩来指手画脚!他想做好人,可以从师里直接把魏光亮要到师前指。”
“还这么血气方刚,这么锐气逼人。倒也难能可贵。”洪东国苦笑着摇头,站起身,“我去郑浩那里坐坐。多沟通沟通,没坏处吧。”
石万山送他出门,“抱歉,我的态度可能有问题,但是……老洪,你知道,打仗的第一大忌,是多头指挥。”
“我没说你有错啊,好了,你回去吧。再见。”
回到房间,石万山四仰八叉倒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似乎要把上空盯穿。半小时后,他终于坐起来,叹口气,看看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给小青母子俩去个电话吧,听听妻子小溪流淌过青石板般温柔清凉的声音,听听儿子小马驹撒欢般童真欢快地喊“爸爸”,自己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心底也会柔软起来。
石万山拿起话筒。想到自己很久没有给母子俩去电话了,他心里一阵愧疚。
七星谷里为魏光亮引发如此大的风波,当事人魏光亮却一无所知;当石万山与郑浩为对他的使用问题吵得不亦乐乎时,魏光亮正风驰电掣赶往首都国际机场。
首都机场“国际出发”门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魏光亮火急火燎地把“丰田尼桑”停好,以最快的速度下车,疯子般冲进大厅,四下张望。
那个熟悉的倩影终于出现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娜满面春风,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地朝安检口走去。魏光亮的心猛烈抽搐起来,他本来只是想到这儿远远地看她一眼,默默地为她送别,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地大喊起来,“小娜!”
袅袅婷婷的身体停住了,顺着声音的方向,那娜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魏光亮。她眼睛闪烁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血液全部往魏光亮头上涌去,他冲过去,从人群中把那娜拉到一边。
那娜的脸冷下来,眼睛里放寒光,“放手!脱军装了?”
“小娜,能不能给我一年时间?”魏光亮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那娜把目光挪开,“光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现如今,爱情保质期顶多三个月。我很同意!一年后,如果我还没有新恋情,不反对咱们在美利坚来个破镜重圆。现在我必须登机了,就此别过吧。亲爱的,祝你好运!”
那娜毅然决然而去,立刻被前呼后拥着离开。
魏光亮不由自主地退到旁边,绝望麻木地看着那娜的身影远去,突然,他发疯般从里面往外冲,猛一下撞到一辆行李车上。正推着行李车的中年男子打个趔趄,两个行李箱翻滚到地上。魏光亮回头看一眼,步伐减慢,但没有停下。
人生,有时候是多么的奇怪。魏光亮这一漠然的动作,让他结识了中年男子身边的年轻女孩,军校学员周亚菲。
周亚菲二十出头,五官清秀,皮肤偏黑发亮,身形苗条刚健,乍看不太惹眼,细品则很有味道。她性格泼辣,有几分男孩的豪气和胆魄。她与母亲来送父亲出国讲学,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不懂礼貌不讲规矩的混蛋。
“你给我站住!”周亚菲大喝一声,飞也似的冲到魏光亮前面。
魏光亮怒气冲冲,倒似被对方冒犯了,“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就算你没学会道歉,至少也该把这箱子放好。”周亚菲杏眼圆瞪,柳眉倒竖。
魏光亮鼻子里哼一声,转身就走。
此人简直不可救药!你让我下不来台?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脱身!周亚菲一把拽住魏光亮的衣服,“想溜?没那么容易!你不道歉,我跟你没完!长得还人模狗样,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看我帅,缠上我了?那好,今天我奉陪到底!”魏光亮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浑不吝的架势。
周亚菲见过浑的,可没见过这么浑的,她恼羞成怒,咬牙切齿,恨不得扬手扇他两耳光。一派教授风范的周父赶快拉住女儿。周教授弯腰拎起箱子,放到行李车上,“亚菲,他可能心情不好,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见对方这样宽容大度,魏光亮反而不自在起来,尴尴尬尬地站在那儿,走也不好,不走也不是,有些手足无措。丰腴风韵的周母舒亦文见状,对他笑笑,“没事了,你走吧,我们还得赶飞机呢。”
魏光亮如获大赦,感激地看舒亦文一眼,逃之夭夭。
“有病!你绝对心理有缺陷……”周亚菲冲着他的背影,跺脚叫骂。
父亲看着女儿,含笑摇头,舒亦文揶揄她,“你也有病,职业病——见人就觉得人家心理有病。”
“爸,你老是做东郭先生,又放走一条中山狼!”周亚菲冲父亲撒娇,又冲母亲扮鬼脸,“老妈,你也有病——心病!非让我给你招回一个东床快婿不能好。”
舒亦文用手指刮女儿的脸,“大姑娘家,也不知道个害臊!就你刚才这小母夜叉样,我这心病,也不知道哪个年头才能去掉。”
母女俩打打闹闹,好似一对闺中密友。
也许魏光亮今年命犯桃花。一路狂飙汽车的他,竟然又遇上了林丹雁。
林丹雁与秦怀古情同父女。只要在北京,林丹雁三天两头都往秦家跑,魏光亮在机场高速疯狂飙车时,她正在秦家。
似乎为了与名字配套,秦怀古家的客厅陈设古色古香,凝重大气。
秦怀古坐在太师椅上,剧烈咳嗽着,秦夫人赶快端来茶杯,拿来药片。见老师吃好了药,伫立一旁的林丹雁,赶紧把手里的大纸包打开。
秦怀古探头探脑,看到一堆黑乎乎、面目丑陋的虫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又是什么东西?”
“蜈蚣,还有蝎子。有个朋友说,他父亲的病跟您的一样,吃了一千条蜈蚣和一千只蝎子,没事了。这叫以毒攻毒。”
秦怀古笑起来,“所以,你马上给我弄来蜈蚣和蝎子。以后,要是有人说我该吃毒蛇猛兽,怎么办?你又弄不来,我只好去住洞穴,当野人了。”
林丹雁也笑,“那您就彻底返朴归真了。”
“我只相信科学,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癌症,特别是我得的这种晚期小细胞肺癌,不做手术,能再活三年就是奇迹……”
秦夫人嗔怨丈夫,“真不该让你知道!一点自信心都没有。其实,一多半癌症病人,都是因为心理恐惧,最后是被吓死的。”
“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与病魔斗争,与死神抗争,我当然有信心啦。我要能拖过五年,丹雁他们就能独当一面了。所以,我的最低目标是再活五年,上不封顶。”
“那您一定要吃这些东西。”林丹雁女儿般地撒娇。
“好,好,我吃,一定吃。还有人要我吃屎壳郎呢,也是说以毒攻毒。蜈蚣和蝎子,总比屎壳郎好。”
三个人都笑起来。
“不说这该死的破病了。丹雁,早点回七星谷吧。从你带回的岩石来看,这条主坑道的地质结构很复杂,我们可能低估了它的复杂性。”
“过两天就回去。快下雨了,我得赶紧走。老师,师母,我明天再来。”
秦怀古摆手,“可别天天来,你天天来,我就感到压力,好像见一次少一次似的。听到世纪龙工程进展顺利,龙头,龙身,龙尾,都安然无恙,比吃什么药都强。”
林丹雁显出调皮的神情,“老师放心吧,弟子一定加倍努力。”
从清河坐公交车到西直门的途中,果然大雨滂沱,等林丹雁下车时,则变成了细雨霏霏,林丹雁暗自庆幸。她想去西单图书大厦帮郑浩买书,所以下车后四处转悠找地铁口。有截路段正在检修地下设施,因为刚下过雨,路上积出成片成片的污水。林丹雁小心翼翼地走着,竭力避免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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