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祥刺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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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祥刺马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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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无非姊妹赔嫁的资财,都是柳儒卿在四川搜刮的。也有十多万。郑时打算到山东后,借马心仪的门路,捐一个官衔,凭着自己的才干,也不愁没有出头之日。在路上经过了多少时间,这日到了山东。在一家招牌名鸿兴的大各栈里住下,先打发人去巡抚部院里将施星标找来。旋星标这时的气概,已大异乎从前了。因终日和官僚接近,眼见的是官模祥,耳听的是官言语,而他又自以为做了巡捕大官、不能不有官架子、官习气。巡抚部院里的人,因不知道他的来历,见他初到的时候,马心仪立时传见,并很密切的和他谈了一会话,估量必是和马心仪有密切关系的。官场中人的眼睛最势利,不要说是和督抚有密切关系的人,全省的官员都得逢迎巴结。只要督抚在闲谈中提了这人的名字,或在上衙门的时候,督抚单独对这人点了点头,这人便得了无上的荣幸,一般同僚的官员即时对这人就得另眼相看了。施星标就因马心仪对他与一般在部院里供职的人,略似亲切一点,便没有一个不在施星标跟前献殷勤表好意的。施星标原本是老实人,看了这些人对他的情形,不知道势利官场,照例如此,只道是自己的官阶比人高,应受一般人的敬礼。 
  这时他骑来一匹马,带了两名跟随,自觉很体面的到鸿兴栈来。他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倒还有一点儿念旧之心。见了郑、张二人,连忙行礼,说道:“二哥、三哥到这里来,怎的也不早给我一个信,使我好远些迎接?并且也用不着住客栈,直到院里去住,多少是好。”郑时看施星标还是在四川时一般的亲热,便说道:“自家兄弟何用客气,说甚么远些儿迎接的话。老弟知道院里好住吗?”施星标笑道:“怎么不好住呢,难道二哥、三哥是外人吗?”郑时也笑道:“老弟还责备我不早给你信,你到山东来这们久了,曾有一个字给我们么?我和三弟因没得你的信,委实有些放心不下,只得亲来这里瞧瞧,如何好冒昧径去部院里去呢?”施星标跺脚说道:“二哥快不要提写信的话了,真是急得我要死。从前我们兄弟在一块儿的时候,凡是要提笔的事,有二哥作主,我倒不觉得不识字的不方便。我动身的时候,记得二哥曾叮嘱我写信,那时还没拿写信当一件难事。及到了山东一两个月,差事弄妥了,才想起要写信的事了,但是我既提不起笔,又没有知心的人可代我写,你想我不是急得要死。”郑时点头道:“我也想到了你有这一层为难的情形,于今大家都见了面,这些话也不用谈了。你且将到山东后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我再告诉你别后的经历。”施星标即将马心仪待遇了他的言语、行为,和盘托出说出一遍。郑时踌躇道:“既是这们一回事,你何以见得我两人好到院里去住呢?”施星标道:“这还有甚么可疑虑的地方。象我这样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笨人,到这里没几日,也就弄到了这们一个前程,难道对二哥、三哥还不如我么?放心,放心,于今是我们兄弟应当得志的时候到了。”郑时见施星标自以为巡捕是大前程,不由得好笑,但也不便说穿,扫了他一团高兴。便说道:“能如老弟所说的自是好事,你我都巴不得有一条出头之路,不过到院里去住的话,就是大哥吩咐我们搬去,我也觉得不大方便。老弟到这里坐谈了一会,我还没引见你两个嫂子。’ 
  施星标听了,望着郑、张二人发怔道:“甚么嫂了?两个哥哥都在我走后娶了亲吗?”郑时笑道:“自然是娶了亲,否则那里有嫂子给你引见?”施星标登时很着急似的说道:“这却怎么办,我不知道二哥、三哥都已办了喜事,有嫂子同来了,一点儿见面礼也没准备,我面子上不太难为情吗?”说时,立起身伸手在怀中摸索。大约是打算摸些几银两出来,郑时忙拉着他的手在身边坐下,说道:“不要忙,我还有话向你说。我和三弟娶你这二个嫂子的原因,不能不先说给你听。但是这原因只能向你说,因你和我们赛过亲手足、在一块儿时候的事,不能瞒你,别后的事不忍瞒你。除我们自家兄弟而外,无论甚么人都说不得。”施星标道:“那是自然,我到此地这们久了,从不曾向外人漏出半句以前的事,”郑时接着将七夕在黄鹤楼闻笛,及以后种种经过,详述了一遍道:“这事可算是弄假成真的,三弟当时果然没有动丝毫不正的念头,就是我也不过生性惯寻这种开心,见了可爱的女子,不问成与不成,是要转转无聊的念头的。谁知是天缘凑巧,居然都成了夫妇,若给他姊妹知道了我和三弟的履历,日后恩爱深了就不要紧,暂时是难保不有些麻烦。”施星标愕然说道:“那回打进绵州,我不是也在内吗?”郑时笑道:“谁说不是有你在内,我也想,这争不免有些行险侥幸,但我却有把握,决不至给他姊妹知道。就是万一有泄漏的时候,我等男子汉,身上长了一对腿,还怕跑不了么?”施星标道:“怕甚么,我们男子总占了便宜。好,就带我去拜见罢,见面礼日后补来便了。”郑时因恐怕施星标来了,说话给柳无非姊妹听了去,特地另觅了一间相隔很远的房会面。这时才引施星标与无非、无仪见面。施星标见无非姊妹都生提这般艳丽,险些儿看痴了。原预备了几句吉利话,打算在见面时说的,竟说不出了。郑时看了他这样失魂丧魄的神情,见礼之后,便不让坐,仍到坐谈的房间里来。 
  施星标突然对郑时说道:“二哥、三哥的福命真好,简直是一对玉天仙,凡人那有这样美貌的。大哥于今共有六个姨太太,都是年轻好看的。在我的眼睛看了,以为生得好的都聚在他一家了。此刻看了两位嫂子,才觉得那六个姨太太,都是俗不可耐的女子了。”郑时含笑不做声,施星标继续说道:“我们兄弟在川中的时候,都怕家室累人,现在既大家换了局面,我也要留心访求一个才好。”郑时笑道:“老弟的事,我当代为物色,包管你得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儿便了。”施星标正色说道:“二哥不要多心,我想你们也应该找一个相安的给我快活快活,才对得起我。”张文祥忍不住笑问道:“你这话怎么讲?凭甚么定要我们找一个相安的给你快活,你自己不会去找的吗?”施星标涨红了脸,说道:“要我自己去找,要把兄弟做甚么。”张文祥大笑道:“把兄弟是专为拉皮条的吗?你这话真露出你呆子的原形来了。”施星标很要紧似的辩道:“说媒,娶老婆,算得是拉皮条么?当日拜把的时候,不是摆了香案,一同跪下来发过誓的吗?那几句发誓的里头,是不是有‘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话?于今你们都有天仙也似的老婆享福,教我一个人睁开眼睛望着,你们凭良心对的起我吗?”张文祥听了,虽是笑不可抑,但也说不出驳他的话来。郑时哈哈笑道:“呆子何用发急呢,我不是说了包管你得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儿吗?”施星标忽转了笑容,问道:“二哥这话可是真的么?”郑时道:“我何时曾向你说过假话。”施星标喜道:“我知道我自己是一个老粗,人品赶不上二哥、三哥,学问也赶不上二哥、三哥,不敢望有二嫂、三嫂那们美的,不过我现在已有了这样的前程,若是我的官运好,将来的升迁是量不定的,总要象一个官家太太的样子,才可以配得上我。”张文祥道:“官太太的样子,是甚么样子,我没有见过官太太,倒有些分别不出。”施星标道:“说正经话,三哥不要开我的玩笑。一种人有一种人的样子,三哥这般精明的人还说分别不出,不是存心开我的玩笑吗?”郑时知道施星标是老实人,说话最容易认真,便接着说道:“是否官太太的样子,我一望就分别得清楚,不配做官太太的,我断不至从中撮合,你只回去多准备些喜酒给我们喝。你是在官场中的人,娶亲须得有个场面,不能象我们一般的草率。”施星标道:“话虽如此说,只是二哥一时那里有一个这们合式的人儿呢,我到山东来了这们久,不曾遇着有相安的人,不相信二哥刚到这里,便已对中了有可以配给我的人。”郑时笑道:“你可以不问我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哄骗过你,这一层还不能使你相信吗?”施星标心里想着:这话倒是可信,我在四川的时候,许多人都因我老实,每每说假话哄骗我。就是张文祥也时常拿假话来寻我的开心。惟有他一次也没有骗过我,并且因我老实,连笑话都不大向我说。他的话是可以相信的。想罢,就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二哥,是恐怕一时找不着合式的人。”张文祥道:“你只回去准备办喜事。二哥替你撮合的人,我也知道了,确是再合式没有,我也能包你称心如愿。”说得施星标如雪狮子向火,浑身都喜得融化了,当下辞别了郑、张二人,回到巡抚部院,即到上房里见马心仪。马心仪平日也是因施星标诚实可靠,出入必带在身边,所以能直接跑迸上房去。 
  这时马心仪正在检阅重要公文,忽见施星标进来,脸上喜气洋洋的,不是平常的态度,料知必是有甚么可喜的事,随将手中公文搁下。施星标见左右没有人,便近前说道:“郑时二哥和张文祥三哥都来了。二人说本应一到就进来禀安禀见的,因为不敢鲁莽,先打发人来叫施星标去。”马心仪不待施星标往下说,接口问道:“带多少人来了?”施星标道:“没带旁人,只各带了一房家眷。”马心仪道:“他们不是都没有家眷的吗?怎么各带了一房家眷呢?”施星标是素来不会说假话的人,随口就将郑、张娶柳氏姊妹的经过,及柳氏姊妹如何美丽的话说了。马心仪笑道:“你的眼睛里看出来的美丽,只怕不见得是真美丽吧?”施星标急得竭力争辩。马心仪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他两人改了名字很好。不过鸿兴客栈里住的人太杂,种种类类的人都有,在那里住久了,终恐遇见面熟的人,传扬开了不是当耍的事。你就去向他两人说,我原想去看他们,亲自接他们到院里来住的,只为有许多不便的所在,不能随意行动,望他们原谅,即日将家眷、行李都搬到这里来,且住下再看机会。只须将西花厅腾出,就够他们两房眷居住了,西花厅虽是离上房太近了一点儿,好在不是外人,没甚要紧。”施星标见马心仪这们话,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一叠连声的代郑、张二人道谢。不知郑、张二人究竟肯不肯到抚院里来住?且待下回再说。 


   
   


第十七回 敞寿诞六姨太定计 营淫窟马心仪诱奸



  话说次日一早,施星标就吩咐人收拾西花厅准备给郑、张二人居住。马心仪取了一张名片,教施星标去鸿兴客栈迎接。施星标领命到鸿兴栈来,见郑、张二人,将马心仪的话传达了。郑时问道:“你曾听大哥说过,将如何安插我们的话么?”施星标道:“他只说且住下再看机会。我们既住在那里,他自然得安插我们。”郑时低头不做声,好象思量甚么似的。张文祥道:“我们既经来了,在客栈里住着,总不成个体统,我们又没有第二个可靠的朋友,二哥毋庸踌躇,不搬去,倒觉得对不起他似的。”郑时点头道:“承马大哥的盛意,教四弟前来迎接,我们岂有不遵命的道理。不过我所踌躇的,是为从四川出来,因路途遥远,不曾携带一些儿土产来孝敬马大哥,见面是很难为情。打算就在此地办几色礼物带去,聊表我二人一点敬意。” 
  施星标道:“这却可以不必,他那里在乎这点儿礼物。”张文祥道:“他虽是富足不在乎人家的礼物,我们不能不聊表敬意。二哥说应办些甚么,我去照办便了。”郑时当即开了一单应办的礼物,张文祥亲去办了。就在这日,施星标帮着将眷属、行李都搬迸了巡抚部院,马心仪与郑、张二人相见时,只寒暄了儿句,便有事走开了,好在有施星标督率着下人安置一切。 
  直到夜间,马心仪才安排了筵席,在上房款待郑、张及柳氏姊妹。马心仪的六个姨太太,都对待柳氏姊妹十分亲热,柳氏姊妹虽也是生长在官宦之家,然柳儒卿当日不过做了几任州县官,排场气概,如何及得巡抚部院里的阔绰。少年女子的虚荣心最重,当下看了马心仪六个姨太太的豪奢放纵情形,不知不觉的动了艳羡之念。而施星标在帮着搬行李的时候,看见春喜丫头了。也不知不觉的动了爱慕之心。暗想:二哥只说替我撮合,教我准备喜酒,他何不就把这丫头配给我?虽说是个丫头,身分有些不对,但是这丫头的模样儿很好、举动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来得大方。大哥身为督抚,尚且讨班子里的姑娘为姨太太,论人物,六个姨太大都赶不上这丫头。我讨了他,料想不至被人笑话。就只怕二哥是个有名的好色之徒,他要留着给他自己做姨太太,不肯让给我。我且先和三哥商量,求三哥帮忙我说,如果他硬不愿意让给我,我就向大哥叩几个响头,也说不得,总得求大哥说一句公道话,看我为甚么要单身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自觉有了把握,乘左右没有人的时候,悄悄的对张文祥说道:“男子汉到中年以后,还没有一房家室,好象几事没有个着落的样子。我自从来到山东,境遇一天好似一天,地位也一天高似一天,我就想在山东成立一个家业,免得终年和没庙宇的游神一般,没个归宿之处。无如我既不是本地方人,对本地官宦人家又少有来往,高不成低不就,很难得有合意,不知他打算替我撮合的,究竟是谁家的小姐?”张文祥因施星标的言语、举动,从来有些呆头呆脑似的,和他没多的正经话说,一开口便是开玩笑。这时见施星标说得如此慎重,并不似平日说话的没条理没次序,也就不便拿出开玩笑的神气,只得应道:“此后既安排在官场中过活,家眷是少不得的。二哥打算替你撮合的,他不曾说给我听,不知追究竟是谁家的小姐。”施星标道:“不问是谁家的小姐,我都不愿意。大富贵人家的,好是自然很好,不过我做官不久,总怕匹配女家不上。我只要讨一个人,能象二嫂的春喜丫头那般一模一样的,就心满意足了。你可知道春喜已经许配人家没有呢?”张文祥大笑道:“既是你自己说出来愿意讨春喜,那是再好没有的了。”施星标喜问道:“难道二哥说替我撮合的,就是春喜吗?”张文祥道:“不就是她,还有谁呢?” 
  施星标道:“怎么这两日不见二哥提起?你猜事情不至变卦么?”张文祥道:“二哥因你说要讨一位官太太,他恐怕春喜是个丫头出身,不配做官太太,所以说出来之后,就失悔不该说了。你于今既不嫌弃丫头,我去向二哥说便是了。”施星标听了,来不及似的对着张文祥一连作了好几个揖,说道:“这事就拜托三哥了。”张文祥将施星标的话对郑时一说,这段姻缘便立时成就了。马心仪听说,即赏给施星标二百两银子作结婚费。郑、张二人也都有馈赠,于是施星标兴高采烈的和春喜结起婚来。 
  施星标是个有职务的人,结婚后仍照常供职,也没有另租房屋。春喜夜间陪他睡觉,白天不在柳氏姊妹房中闲坐清谈,便在上房陪马心仪的几个姨太太寻开心玩笑。春喜本来生性聪明,因从小伺候柳无非姊妹,也略解文字。施星标一心想马心仪栽培提拔,无时无地不求得马心仪的欢心。知道马心仪最宠爱的,是新讨来的六姨太。六姨太是北京极有名的红姑娘,艳名也就叫做“红姑娘”。但是容貌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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