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祥刺马案
作者:平江不肖生
前言
第一回 论戒律金罗汉传道 治虚弱陆神童拜师
第二回 访名师叹此身孤独 思往事慰长途寂寞
第三回 值佳节借宿入丛林 度中秋赏月逢冤鬼
第四回 遇出家为窥秘密事 思探险因陷虎狼居
第五回 破屋瓦救星来月下 探莲台冤鬼泣神前
第六回 坐渡船妖僧治恶病 下毒药逆子受天刑
第七回 遭灾劫妖道搭天桥 发慈悲剑仙授密计
第八回 解毒蟒大扰台祭神 除凶僧小豪杰定策
第九回 常德庆中途修宿怨 陈继志总角逞英雄
第十回 游郊野中途逢贼秃 入佛寺半夜会淫魔
第十一回 宾朋肆应仗义疏财 湖海飘流浮家泛宅
第十二回 述根由大禅师收徒 隐姓氏张义士访友
第十三回 求放心杨从化削发 失守地马心仪遭擒
第十四回 谋出路施四走山东 离老巢郑时来湖北
第十五回 识芳踪水滨闻絮语 传盗警烛下睹新姿
第十六回 盟弟兄同日结良缘 四呆子信口谈官格
第十七回 敞寿诞六姨太定计 营淫窟马心仪诱奸
第十八回 马心仪白昼宣淫 张文祥长街遇侠
第十九回 狗碰狗三狗齐受劫 人对人一人小遭殃
第二十回 夺饭碗老英雄逞奇能 造文书马巡抚设毒计
第二十一回 赠盘缠居心施毒计 追包袱无意脱樊笼
第二十二回 报私恩官衙来侠客 遭急变石穴遇奇人
第二十三回 练工夫雾拥峨嵋山 起交涉钟动伏虎寺
第二十四回 射怪物孙癞子辞师 卖人头邓法官炫技
第二十五回 斗妖术黑狗抢人头 访高僧毒蛇围颈项
第二十六回 显法术铁丁钉巨树 卖风情纤手送生梨
第二十七回 邓法官死后诛妖 孙癞子山居修道
第二十八回 红莲寺和尚述情由 浏阳县妖人说实话
第二十九回 神僧有神行钟名鼻涕 恶鬼作恶事杠折龙头
第三十回 诛妖人邑宰受奇辱 打衙役白昼显阴魂
第三十一回 救徒弟无垢僧托友 遇强盗孙癞子搭船
第三十二回 施巧计诈醉愚船主 救客商装梦捉强徒
第三十三回 仗隐形密室闻秘语 来白光黑夜遇能人
第三十四回 报兄仇深宵惊鬼影 奉师命彻夜护淫魔
第三十五回 闻警告暂回红莲寺 报深仇巧刺马心仪
第三十六回 郑青天借宿拒奔女 甘瘤子挟怨煽淫僧
前言
晚清政治腐败,社会动荡,五花八门的事层出不尽。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预示着清朝统治行将覆灭。
在同治九年,又发生了两江总督、封疆大吏马心仪被刺的要案,真是朝野震惊,举国倾注。事情发生在同治九年七月二十六日上午,马心仪校场阅兵完毕,返回督署的路上,为刺客张文祥所杀。刺客并不逃走,高喊:“刺客是我张文祥!”让那班怕死的卫士捉拿。这个案子发生后,清廷十分惊恐,知道此案涉及封疆大臣的内幕亵闻,于脸面上大不光彩。因此,只能掩盖矛盾,粉饰门面。慈禧太后为了维系她摇摇欲坠的统治,亲自出面处理此案。把正在天津处理教案的大员曾国藩,调来审理这个案件。又在曾国藩出发前夕,召见了他,面授机宜,说“马心仪办事很好”,为此案定了调子。这还不放心,一周之内,又连连派出大员参与审案。刑部尚书郑敦谨,也奉旨与曾国藩同审。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终于为张文祥定了一个“漏网发逆”和“复通海盗”的罪名,将张文祥处决,剜了张文祥的心,去祭奠这位马心仪,又厚厚的于以抚恤。一句话,马心仪是一个好官,张文祥是一个发逆。
然而,事情的真象总是难以隐瞒的,纸包不住火。大量的野史、笔记、小说、戏曲,却不顾官方史家的曲笔,将马心仪被刺原委,一一公诸于众。原来,马心仪之所以官运亨通,靠的是假报军功,又结纳权贵才得来的。他在所谓的“剿匪”战斗中,原本是一个败军之将。被俘以后,又没有骨气,与“匪首”义结金兰,成了拜把兄弟。再由他的把兄弟导演一幕马心仪收复失地的闹剧,欺瞒了朝廷,以至爬上封疆大吏的宝座。飞黄腾达以后,那些把兄弟原以为可以攀附于他,千里迢迢来投靠。马心仪又奸占了把兄弟的妻室,诱杀了把兄弟。张文祥因偶然的原因逃脱他的魔掌,才弄出这一出刺马的大案来。由此可见,清廷所依重的大臣,渔色负友,形同禽兽。凡此种种,正是清廷官场腐败的缩影,无怪慈禧太后煞费苦心,一定要把真象掩盖起来。
本书收有关此案的小说两种。一是平江不肖生的《刺马详情》选自他的名著《江湖奇侠传》。据平江不肖生说,他对本案的详情,是从郑敦谨的女婿口中所得。而郑敦谨的女婿,则在郑敦谨审问张文祥时,在屏风后面偷听到的。其真实程度如何,不得而知,但读来娓娓动听,合情合理。读者不仅可以借以知道刺马案的详情,还可同时知道火烧红莲寺的来龙去脉,真是一举两得。
另一种是佚名著《张文祥刺马》,所述与平江不肖生的大同小异,也一并附此,以增加读者的阅读兴味。
第一回 论戒律金罗汉传道 治虚弱陆神童拜师
话说正在和周季容说话,猛听得山上是那里大喊了一声。那声音一到柳迟耳里,便听得出是他师傅吕宣良的腔调,当即随口应道:“是弟子亲眼看见的。”蓝辛石、周季容都愕然问道:“谁呢?”柳迟还不曾回答,吕宣良已在飞来石上笑道:“不是别人,是你师傅的老朋友。承你师傅的盛情,上次救了小徒弟的难,并承他教小徒带信给我,小徒虽到此刻才会见我。然他说的那些话,我早已知道了。我也托你两位回去拜上你的师傅,以开谛和尚那么高的道行,尚且不敢以开派祖自居,须知不是本领够不上、当开派祖的,得享千秋万世的香火,没有那么大福分的人,尽管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也当不了开派祖,这便是我对他的忠告。至于我那个不守戒律的徒弟,只等到他自己的恶贯满盈,我自会去收拾他,决不姑息,”在这说话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周季容知道这老头是吕宣良,连声应“是”,不敢回答甚么话。
蓝辛石生就的苗蛮性质,半生在苗峒里受人推崇敬服惯了,养成一种目空一切的脾气。除了他师傅方绍德而外,无论甚么人,他都不看在眼里。此时见吕宣良说出来的话,隐含着讥讽他师傅的意味,哪里按纳得住火性,即瞪了吕宣良一眼,说道:“既与我师傅是老朋友,我师傅没有当开派祖的福分,何不去当面直说,却要托我们呢?”吕宣良绝不惊疑的打着哈哈,笑道:“这个不当面去直说,却要托你们转说的道理,你是个被妖精吸去了元阳不能得你师傅真传的人,如何能知道?只可惜你没福分做我的徒弟,我不便教给你,你还是回峒里去向你师傅请教罢。你不妨当着你师傅骂我不懂理,不应该拿着骂师傅的话,托徒弟去说。”蓝辛石听了吕宣良这话,心想:我师傅不是也曾拿着责备吕宣良的话,托柳迟去说吗?吕宣良这番话,分明就是骂我师傅不懂道理。这老东西说话真可恶,偏巧我今日不曾带得大砍刀来,若带了那刀在身边,从这老东西背后冷不妨劈他一下,怕不劈得这葫芦头脑浆迸裂。蓝辛石心里才这般一想,吕宣良似乎己明白了他的心事,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笑道:“你那把大砍刀,可惜那夜被妖精劈成一个大缺口,于是只能称为大缺刀,不能称为大砍刀了。”蓝辛石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暗想:那夜劈妖精将刀劈成大缺口的事,除我自己而外,甚么人也不知道。并且事已相隔二十来年了,他竟如亲眼看见的一样,神通果是不小。
原来蓝辛石在未遇见方绍德以前,因贪捉虾蟆遇见那个妇妖的事,对方绍德只述了一半情形,方绍德即已知道他的元阳就是被那妖精吸去了。蓝辛石心里一着急,便没将结局的情形述出来。实在那夜见那妖精之后,蓝辛石虽明知不是人家女子,然因为生得太娇艳了,一时心猿意马,委实有些把持不住。那女子又柔情软语的与蓝辛石纠缠,蓝辛石一则仗着自己的胆力,不知道畏惧,二则也不舍得决然撇了那女子就跑。那女子见蓝辛石虽拔出刀来厉声叱喝,然眼光并没露凶杀之气,知道已动怜惜之念,当即立住脚不再追前,只用极风骚的态度,瞟了蓝辛石一眼,笑道:“何必使出这们凶恶的嘴脸来做甚么呢?你欢喜吃虾蟆,我将家里养的虾蟆送给你吃,难道还对你不起吗?我向你讨酬谢,论情理是应该的。你便不讲情理,不酬谢我也就罢了,为甚么还要对我这们儿凶恶呢?”蓝辛石道:“这山峒里的虾蜞,近三天果是比平日多些,但是从没听人说过有家里养虾蟆的。并且我与你素不相识,即算你家里养虾蟆,为甚么无端送给我吃,这事也太不近情理了。”那女子笑道:“我为的就是要得你的酬谢,你不相信,不妨同去我家里瞧瞧,看是不是养了许多的虾蟆?”那时蓝辛石的年纪轻,胆气壮,好奇的心更切。经这些软语一说,早把那拔刀叱喝的勇气收歇了,改换了客气些儿的声调,问道:“你家住在哪里?离此地有多远的路?”那女子伸手向一座高山说道:“没有多远,就在那山腰里面。你若果是名不虚传的好汉,要走就走,不用迟疑。”蓝辛石果然不肯示弱,左手拾起火把,右手握着大砍刀,教女子在前引导,自己步步留神的跟在后面走。
一会儿,走到了山底下,看那山很陡峻,并没有上山的道路,攀藤拊葛的爬上去。才爬了几步,布袋就被树枝挂落了。再爬了几步,火把也熄了。刚爬到一片略为平坦些儿的地方,见女子在前面不动,仿佛爬得疲乏了,立住歇息歇息的样子。蓝辛石忽然心里一动,觉得今夜凶多吉少,火把又熄了,天上仅有一点儿星光,十步之外,便看不清人物。万一这女子不怀好意,我的性命不怕断送在她手里吗?古语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女子只怕是活该要死在我的大砍刀之下,此时她偏背着我立住不动,我再不动手,更待何时?蓝辛石杀心一动,随手就举起大砍刀,对准那女子的后脑,用尽平生之力劈将下去。只听得咔喳一声响,眼前火星乱迸,大砍刀飞了起来,把虎口都震开了,那里还握得住刀柄呢?险些儿被飞回来的刀背,倒劈开了自己的额头。不禁大叫了声“哎呀,”大砍刀已脱手从头上飞落到山下去了。蓝辛石掉转身便跑,却忘记了自己爬上了极险峻的山。只一失脚,即骨碌碌滚下山来,幸亏他的皮粗肉糙,又还爬的不高,不曾滚伤身体,从山底下没命的逃回家。次日,白天才敢出来。仍到那山下寻刀找布袋,寻着那刀看时,已砍了一个半寸多深、二寸来长的大缺口。心想:这妖精真厉害,怎的有这们硬的后脑?回想昨夜上山的情形,再依样爬到平坦的所在一看,只见一块五尺来高的大石碑,竖在那里,碑顶被劈去了一角,正是刀缺口那般大小。
蓝辛石因这是自己失面子的事,从来不肯向人漏出半个字。就是在无可掩饰的时候,对方绍德说起来,也还不愿意尽情吐露。他自以为除了他自己,是再无人知道的。今忽然听吕宣良若不经意的就道了出来,更在他正转念头,想拿大砍刀照样劈吕宣良后脑的时候,安得而不大惊失色呢?蓝辛石生性虽蛮,然遇了这种时候,也就不敢再倔强了。只是要他伏低就下,反向吕宣良说陪礼的话,却又不愿,心想:大师兄托我收拾尸骨的事,既已办了,何不趁早回去,要站在这里受他的形容挖苦。当即拉了周季容一下,掉转身往山下便跑。周季容不知为着甚么,也只得跟着就跑,吕宣良也不呼唤,也不追赶,望着二人跑的远了,才回头向柳迟说道:“你这一年来的进境很好,你生成只有修道的缘分,妻财子禄都与你无缘。你这回为娶妻的事去新宁,你表妹才被鬼缠,你自己才落陷阱。落陷阱之后,接着就听得犯淫戒,谋自尽的话。这都是可以使你醒悟的地方,而你却糊里糊涂的经过了,当时心里并未加以思索,直到今早亲眼看见了犯淫的结果,你心中才有些感觉。若不使你有这回的经历,将来一犯淫戒,便难免不堕落,这是修道人最大的关头,所以必须你自己澈悟。我约你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事。你于今已明白了,我再传你修炼的诀窍。”当下柳迟就在飞来石下拜受指教。修炼只在得诀,诀窍只在名师指点。三言两语,一经道破,豁然贯通。
吕亘良传授了诀窍,说道:“方绍德想做峨嵋派的开派祖。他定的戒律,第一条,是不许干预国家大事。这条就没有道理,我们修道的人有什么国?有什么家?只问这事应干预不应干预,不能说谁的事就可以干预,谁的事不可以干预,即如现在就有一桩事,若依照方绍德定的戒律,是不能干预的,而我却不能不管。不过这事我暂时不能露面,就是清虚门下诸弟子,也有不便之处。你初到我门下,不曾出外交游,外面认识你的人少,惟有差你去较为妥当。你附耳过来,我教你几句话。”柳迟忙凑近身去,吕宣良低声叮嘱了一番,柳迟连称遵命。师徙二人即此分别。柳迟自遵着吕宣良附耳叮咛的话,干那方绍德所定戒律不许干顶的事去了。
毕竟那事是甚么事呢?后文自有交待。
于今且说那个与诸位看官们久远了的陆凤阳,他目从在浏阳人帮里当队长,为争赵家坪被平江人打伤之后,幸遇常德庆替他治好了伤,并留药替一般受了伤的浏阳人都治好了。陆凤阳和众浏阳人都日夜思量如何报仇雪恨。只是平浏两县人为赵家坪争斗的事,一年照例一次。这一年争斗输了,只得吞声忍气,以待来年。这一年中,在平、浏两县参加战团的人,原没有甚么准备,就只忙煞了常德庆。常德庆当日对陆凤阳说是江西抚州人,并说我本来不会多管这些不关己的事,那都是临时随口说出来掩饰他自己行藏的话。其实,他们崆峒派与昆仑派久成水火。常德庆这回来替浏阳帮治伤,原是已知道此次的争斗,有昆仑派人出头,帮平江人助阵,正有意借此在晴中帮助浏阳人,使昆仑派人栽一个跟头,消消积怨。不料就因留药治伤的事,一时传遍远近,杨天池当时就得了这个消息。知道崆峒派的人久已存心报怨,这种替浏阳人治伤的举动不是偶然的。
杨天池此时虽也有些失悔不该鲁莽助阵,无端替平江人结下这一场仇怨,更惹出崆峒派的人来。然一时失检,已弄成了这们一个局面,在势万不能就此罢休。并且两派人因彼此都不服这一口气,谁也不肯退让半点。从来不问所争执的事由大小,都不过只借这点儿事做引子,究其实,平、浏两县争赵家坪,与两派有何关系?为的只要借这争赵家坪做引子。所以,两方都尽办准备。以前两派的人虽常有争斗,崆峒派因势力较小,被昆仑派压抑的次数太多了,要借这回的事,大举与昆仑派拼个强存弱亡。无奈本派的势力既小,明知就拼着不要性命,也决斗不过昆仑派的人多势大,只得求助于昆仑以外修道的人。崆峒派为首的,是杨赞化兄弟。昆仑派为首的,是笑道人。笑道人探明了杨赞化兄弟的举动,曾邀集同道,准备与崆峒派人较量。柳迟初次在清虚观所见的情形,便是昆仑派人将要出发与崆峒派人厮杀了。杨天池送柳迟走后,两派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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