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究竟有多难。
“希望仲邈和子经他们能守得住东平城。”魏延拔出自己的反天,擦拭着反天刀刃上的寒意,每一次挥舞,每一次锵鸣,反天都是要面对最强的对手。但他每一次都能平安而归,就像是魏延本人,在汉寿他身受甘宁偷袭,尚能活下来,在真定他刀劈公孙范,面对公孙瓒这赫赫威名的白马义从,他魏延也不曾畏惧半分。如今,他和他的“反天”再次踏上征途,而且也是一条很惊险的路。
邺城,乃是冀州治所,袁绍腹地所在,三年前,刘辨兵退辽东,启动文聘断后,魏延接应,当时魏延就曾疑义过,事后证明如果是自己,或许也没有文聘做的好,但是魏延一直不服,同样是在荆襄跟随天子刘辨起家的,他们每个人都差不了多少,如果事情重来一回,魏延一定要抢下那头功。
可惜,他的美梦没有事实现。事情不能重新轮回一次。
可是,如今老天再次给了魏延一次机会,就是偷袭邺城,如果得手,那将是旷古奇闻的战绩,恐怕魏延也会因此名扬天下。
魏延打马回望一眼身后的渤海郡城,如果不是霍峻和牵招在东平示弱,出奇谋,让城门打开,让崔巨业攻进来,崔巨业也断然不会如此上当。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逃过各路眼线。这么说来自己是幸运,当然霍峻他们也相当危险。他们面对的是同崔巨业的城门肉搏,堵得就是这一刻的心跳,他们坚信,这一刻,他们能挺得住。
所以魏延也不想辜负这群人,他要跟着这群人拼死向前,直至全歼对手。
邺城得破,冀州便破,整个河北便平定。
“将军。”身旁小校赶到近前问道:“我们休息够了,还走不走?”俨然这群人是魏延精挑细选的亲卫,竟然在旦夕之间就能恢复体力。
“我们走。”
三个字,他们是踏着勇气上路的。
……
东平城下。
此时东平东门已然打开,城门下的肉搏相当惨烈。每个人都带着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身旁的战友,他们不知道这一仗自己还能不能有活着出去的几乎。
“没有。”
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论是对着东平城的守军,还是对崔巨业的袁军。
东平守军没有是因为他们是抱着与城共存亡的气势压出的。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东门会无缘无故的被打开,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松懈,这一刻,自己必将断送自己的性命。而且他们身后的幽州也将被撕裂一道伤口,如今已经三年未起战事的幽州再也经受不起他们的折腾了。
他们看似是在为朝廷卖命,其实理论上说起来,他们也是再为自己卖命。
“杀!”牵招拿起自己手中的兵刃,舔舐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这股鲜血有点甜,也有点咸,但是很热,热血的那种热。
“子经,你来断后,我去率军斩杀他们的大将。”打开东城门的主意是霍峻出的,为了能够吸引崔巨业的大军,霍峻甚至要牺牲整个东城的战士,但霍峻知道这值得,因为大汉值得信任,刘辨值得信任,魏延值得信任,全幽州的百姓值得信任,他相信即便自己打开城门同面前的敌人厮杀,也不会丢掉自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在东平城,只要自己在,就一定要挺到魏延成功偷袭冀州邺城时。
“好。”牵招又用手中的兵刃收割了身旁一个士兵的姓名后转回身,冲着霍峻道:“能敌则敌,不能则退,我观这时日,差不多了。”
牵招并没有把话全出说出来,魏延偷绕渤海的事情,面前的崔巨业不清楚,但是两军对垒又是城下肉搏,恐怕声音过大,对方能有听到。
“嗯。”霍峻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回头道:“诛杀了崔巨业,也能堕了他们的气势,到时候我们守起来也轻松一点。”
“嗯。”砍翻身旁的敌军,牵招转回身冲着自己身旁的众人吼道:“都拿出你们的兵刃,给我守住东城,不要忘了你们是天子之师,你们不可以败。”
“天子之师”四个字如雷霆之音,顿时划裂整个东城的天空,身旁的士兵面面相觑,这一仗拼了。
“这一仗拼了!”
“对呀,老子这一仗拼了!”
……
崔巨业脸色阴沉的可以,他没有想到眼下这种情况,整个东平城的东门都已经大开大和了,自己这两万大军却不能攻破东平城,要知道整个东城的人数也没有自己多。
一旁审配调转马头转回身看向崔巨业,低声道:“将军,恐怕敌军有诈。”
“有什么诈?”崔巨业不悦的点点头,看向东门城下对方的守军确实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应该不像是有假。
“怎么东门城会无缘无故的被打开,我们竟然连攻数月都没有一丝破绽的东城门为什么会这样?”审配向着身旁的崔巨业道。
“嗯。”崔巨业点点头道:“正是因为我军在之前没有效死命,东平城自然不会被打开。”
闻听崔巨业这官僚一般的谈话,审配回身摇摇头,恐怕东平城破之时就是整个冀州待破之时。
“审配纳命来。”霍峻不蠢,反而却很聪明,当然察觉了地方大军统帅崔巨业就是个饭桶,如果继续让其执掌兵权尚没有什么,但是要是杀了他,换成审配就大大不值了,就恐怕审配出什么诡计,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所以霍峻把刀扬向面前的审配,斩去审配,不要说困守东平城就是诛杀崔巨业,也少胜多,也不成问题。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声怒吼撕裂至近前。
“死!”
审配是邺城的谋士不假,但更是一勇武之人,虽然比不上能征惯战的将军,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就在崔巨业这一声怒吼将至之时,审配整个人调转马头便退到一旁,随即抡起自己手中的兵刃抵挡霍峻的武器。
“啊!”
一声惨叫,两个人的兵刃迸溅出的火花顿时刺痛一旁的一个新兵。
“诛杀!”
崔巨业虽然慌张,但是并没有太多慌乱,整个人的神经还是很清晰的,虽然面前这突如其来的敌军开始慢慢靠向自己,但是自己身旁护卫之人这么多,当然不惧。隧开口道。
一声令下,顿时有无数个军卒听命而来。
霍峻冷眼看了一下崔巨业,逼得崔巨业一个错步。
“找死!”霍峻看似这声怒吼是对崔巨业的,但是实质上,霍峻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点点头,用手中的兵刃高高举向天空,对准面前的敌人就要发动最后一击。
崔巨业不似审配地地道道的河北名士,武道确实不通,骑个马都已经勉强,如果不是因为是河北巨阀崔氏的后人,他断然当不得这东路大军的首领,谁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噗!”
霍峻刀快,竟然不顾自己身旁的刀剑,直径的刺向崔巨业,崔巨业躲闪不及,恐怕就要被霍峻斩杀。
审配一个加速,行至到崔巨业的近前,用兵刃一磕,便想磕出霍峻的兵刃,但是霍峻何其精明,这一攻虚实皆有,他本就不想要崔巨业的命,他只想要审配的性命。没想到审配上钩了。
“来的好。”一声回应,霍峻的刀已经砍在一旁审配的脖子上。
审配的脖子非同寻常,异常的僵硬,不怪当年,能死守不降。
“死。”
但是霍峻更狠,手下力道加重,大吼一声,霍峻的刀已经插入审配的脖子中,又一声力吼,血柱直渐,审配已死。
“审配将军。”崔巨业大惊失色,急忙的跳下马来抱住审配的躯干,大声的呼唤道。
“呲。”霍峻咬牙一呲,心中冷笑一声,转而离去。
为了杀审配,霍峻的身上刀上也不少,不过此时霍峻却不觉得疼痛,整个东线战役就应该这么胜利了,虽然尚有大军未灭,但是仅凭崔巨业,已经不足为虑。
……
中山。
此时,刚刚退却袁绍的一波攻击后,文聘擦拭着自己的伤口,这满身的刀疤都是当年在魏郡,文聘受的,面对当初的仇敌,文聘自然分外眼红,恨不能亲自杀了袁绍以解心头之恨,但是文聘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吞灭袁绍大部,只好在等待晋阳和天子那头的消息,只要天子一入并州或是冀州,文聘就决定不守了,虽然不能带走中山城的百姓,但是文聘已经能把转移的东西都转移了,如果带走百姓,就太假了,恐怕袁绍也会看出来。
“将军。”节王刘稚走到文聘身前,道:“程绪程大人已经派人传话来了,陛下的大军已经出长安,如今一部如萁关,一部入河内。”
“好!”文聘要紧牙关,正拔出自己手臂之上的一个箭簇,同时大吼一声。
看得一旁的诸人胆战心惊。
就连节王刘稚都忍不住的低叹一声道:“仲业将军当真大丈夫,刘稚佩服。”
“呵。”文聘淡淡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有一阵才能天黑,我们等天黑再退。”
刘稚点点头道:“方才将军在城下血战淳于琼,看的我等热血沸腾,竟然有些不舍得如此走掉,恨不能生擒袁绍头颅,以报家仇国恨。”
刘稚汉室诸侯王,当然可以同刘辨一样对袁绍是有家仇国恨的。
“嗯。”文聘点点头道:“快了,恐怕此时离袁绍的尽头已经不远了。”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刘稚抬手招呼一旁的军医擦拭着文聘的伤口,心中有些呐喊的说道。
“等等,再等等。只要咱们听过这个黑夜,那么光明来临对他袁绍来说就是死刑之日。”文聘信心十足的说道:“走吧,我们下城,这一回,我文仲业也做回逃兵。”
第二十五章青州告捷
中平三年,十一月。青州。
北海城南。
一处土丘之上,鲜于辅极目向北而望。灰黑色的北海城墙,在视线中,隐隐约约。这大概是自己这支军队距离青州最近的一刻,借着月色的掩护,此时离北海城不过三里的距离。
在他身后,两万辽东水军,正在土丘下面静静等候。人牵马而立,只能看到铁盔吐出的寒气。
昨夜。
……
“子义,你难道真要亲自带领这点人去抢北海城?”鲜于辅凑到近前,低声问道。
“嗯。”太史慈点点头,如果硬攻,北海城也不会一时救克。
“大哥,担心什么,我们不是有高干这厮给领路吗?”鲜于银转回身道。
“嗯。”鲜于辅点头,道:“子义将军此去,千万小心,如果诈城不成,我们回来强攻也未尝不可。”
太史慈点头回应着鲜于辅。
……
身旁辽东小校,沮授之子,沮鹄,凑到鲜于辅的身旁,低声问道:“就让子义将军领这么点人去诈城,是不是太危险了?”
鲜于辅勉强一笑:“现在也只能等着了,子义将军说过,他出发半个时辰之后,我们才能全力北向,直扑北海,眼前就是天塌地陷,我们也不能动。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听他的。”
沮鹄点点头,深情的眼望东北方向。少帝麾下,忠义之士太多了,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黄忠、魏延、文聘、典韦、许褚,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为君死亦无憾”的豪情,少帝一句话,他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此一生,能与这些豪杰血染征袍,死亦无憾。
“只有祈祷子义将军能够平安的取下北海城。”
鲜于辅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呐喊:“子义兄啊子义兄,此去北海,不止我们,整个天下,整个大汉都在为子义兄祈祷,青州定,则河北定,河北定,则北方定,北方定,则天下定。”
……
北海城南门之外。
刚刚经历了几场大战的北海城,残存的墙头上,不过只有七八人的影子在游荡。北海城南门护城河外头,也有同样几个孤鬼似的影子,等着换岗。
寒风一动,传来脚步的声音,北海城上,顿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很多的脑袋瓜,看着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城下,跌跌撞撞走来六七十号人,当先的人还打着破烂不堪的旗号。正是袁谭派出去巡视的高干人马。他们人人都狼狈不堪,身上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不过这些人还没忘记自己是个军人,至少兵刃还带着。
守在护城河外的一个小校扬声大呼:“什么人?”
太史慈就在队列当中,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一路走过来,也是筋疲力尽。但是此刻,他顿时就忘记所有一切,心中紧张的握住自己的兵刃,在他周围都是他挑选的辽东死士。
走在前头的鲜于银一捅高干:“说话。”
高干就是在昨夜,被太史慈在下密城生擒的北海守军。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本无什么本事,但是因为嫡系的关系,被调往袁谭的帐下听用。几日前被袁谭调往各地巡视,不想正被太史慈擒个正着。
鲜于辅还没有捅到他,全神贯注的高干就已经扬声:“妈的,我是高干,我碰倒了青州黄巾流寇,对方势大,我们死伤一大堆,借着夜色逃出来,回来报信,让我进城,找大公子禀报!”
护城河下的小校一见,果真是高干,知道高干的底细,不敢多问,急忙道:“将军等着,我们这就放下吊桥。”
高干还想嘎嘎嘴,说些什么。
鲜于银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要多言,埋头过去。”
鲜于银虽然为人胆大,但这一路走来,心里头也是砰砰乱跳。战场上的变数本来就很多,但这一次,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以不足百人,要抢下眼前的北海城。再多的心理安慰,这个时候都不大派得上用场。
人群之中的太史慈轻轻摘下身上骑弓,藏在人堆里头。
这几十号人,只是杂乱的走到壕沟旁边,木桥横在壕沟上头。对面就是北海城墙。身侧不远处的营寨上头,方才以为是敌军的脑袋瓜子又缩了回去。
壕沟前头,守着的人按着兵刃走过来,扫了众人一眼,也不盘问,只是拉住最前头的高干,低声道:“高将军,大公子早在城中等着您呢?”
高干气焰很高的点点头,没有回话。身后的鲜于银、太史慈等人跟着高干直往城下走。
桥口守卫,退开一边,只是木讷的看着眼前这些残兵败将。
太史慈给夹在人堆当中,浑噩的走了过去。此刻,人人呼吸粗重。只有前头鲜于银和太史慈两人面色宁静。
青州是自己的家乡,昨夜登陆东莱郡,太史慈连自己的家乡都没过,对于青州他太熟悉了,这里有太多关于他的回忆了,当年为上司报仇杀人,如今太史慈终于可以从新的杀回来。自己又回到了青州,这次却是要将这座城市,踏在自己的脚下。
这时,城上探出一个人头。身上文士装扮,只是朝下大叫:“什么人?怎么放他们过来?”
高干不用鲜于银提醒,立刻仰头大叫:“我是高干。我们一队人马巡视四地,遭逢黄巾流寇,大部分的弟兄都战死了,只剩我们几个逃回来了。城上的可是辛毗辛先生?”
城上人影坚决的摆手:“城门绝不能开。你在护城河外等候,卸去兵刃,我去通知一下大公子。”
“佐治先生,我可是主公的外甥,今番遭此大难,你竟然不让我进城,是何道理?”高干好歹也是袁绍的外甥,是袁绍的嫡系,面前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就敢如此,岂不是让北海城上的守军看笑话。
“哼!”城上那人却并未受高干的恐吓而有所动摇,依旧没有松口,打开城门。
“辛佐治!”高干感觉到自己要上的寒意,知道鲜于银正在用刀威逼着自己,强忍着大吼一声:“辛佐治,我怎么说也是这城里的副将,小心我告你罪怠慢上司的罪过。”
城上辛毗一怔,瞬间失神。
太史慈在人群当中,心知,北海城看似松懈不堪,但守城将领都是智将,不易诈取。目光如闪电一般,抓住这一丝机会。所有压抑在胸中的气息,所有的艰辛,所有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都随着一声大吼而出:“射死他!”
吼声震荡着北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