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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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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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忽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对面的大山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向中间塌陷下去,然后整个山体从上到下从中撕裂,绿色的植被当中,赫然出现了一段灰褐色的嶙峋断层,前面的山体像雪崩一样地向前滑动了多达十丈。

    一瞬间,忽那产生了幻觉,就仿佛那座大山正朝他扑过来一样!他惊骇得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整个营地的惊恐和他一样,从梦中惊醒的士兵们被这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完全震慑了。他们在大地的颤动中东倒西歪地跑到了营房外面,魂不附体地看着对面的移动中的大山。到处都是喊叫和跑动,摔倒和兵器的撞击声。

    他们的战马也受到了惊吓,在马厮里发出凄厉的嘶鸣,它们奋蹄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逃出正在剧烈摇晃的马厮。马匹的挣扎和前来阻止马匹逃窜的士兵们混在一起,乱成一团。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忽那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营地中的一片混乱,他大声吼叫起来:“不要乱!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乱跑!控制好战马!”在他连续的吼叫当中,营地惊惶错乱的沸腾开始冷却下来。

    忽那提着马刀冲到屋外,他克制着大地摇晃带来的晕眩感,挥刀弹压着士兵们的秩序:“所有人!找到你们的武器!戒备敌军!”

    就在营地的秩序开始恢复时,有士兵指着对面的山体高声喊叫起来:“龙!龙!有龙!”忽那抬眼看时,只见对面山顶上果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白龙。定睛细看,原来是从山顶清风湖倾泻而出的洪水。洪水奔涌咆哮着,在绿色的植被中强行冲出一条洪道,飞流直下,和滂沱不止的暴雨汇合。

    忽那心里叫了一声“不好!”他想到了驻扎在山下庄镇里的大部队。

    就在他心惊肉跳地意识到灭顶之灾正在向他们直扑而去的时候,水流巨大的冲刷力量,已令斜坡上大量的冰川风化物开始滚动起来。滚动的泥土石块越来越多,洪水的颜色越来越混浊。

    忽那提着刀呆立在那里。眼看着对面的白龙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色泥龙,最后连重达千斤的巨石和参天大树也被挟裹进狂流,泥龙的龙头越抬越高,下冲速度越来越快,龙头部分黑烟滚滚,高达百丈,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崔家集方向倾泻而下。

    “草原的神啊!”他在心里这样叫了一声,绝望地意识到山下的部队,必定要全军覆灭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面对如此凶暴的自然力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除了呆立在这里之外,还能够做点什么。

    据历史记载,当时的特大泥石流最高流速可能达到10米/秒,凶悍之况,可想而知。因为石块在滚动跳动的时候互相碰撞,整个泥流又不断地撞击山沟崖壁,所以泥龙发出惊天动地的低沉轰鸣,犹如万马奔腾。其咆哮之厉,百里之外,亦可声闻。

    这股滔滔浊流呼啸着冲到半路,与因山体滑动被迫改道而在沟内迅猛暴涨的地下河会合在一起,以“逆我者亡”的狂暴姿态,一路摧枯拉朽,冲进了山下的庄镇。

    只有几秒钟时间,在数千万立方米的泥沙石块的倾泻冲击之下,房屋纷纷移动,顷刻间一切就变成了碎片,整个庄集瞬间就被埋葬在泥石堆之下。泥石堆涌入,厚达数丈,连庄集内最高地势处的房屋和最高大树木,也遭完全没顶。

    不过这一切,在忽那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了,他只看到大山脚下一片浓烟滚滚,黑色的尘烟在阵阵吼声当中,翻滚着升腾到空中,逐渐连对面的山体轮廓,也完全遮蔽在尘烟当中了。

    面对着如此巨大的狰狞,忽那心里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险境:

    现在,在整个汉地境内,就只有他的五百人了!

    他们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支孤军,陷入这堆刚刚形成的巨大泥沼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诛杀忽那() 
(一)

    大地终于停止了颤动。一切都安静下来。

    营地的秩序初步恢复后,忽那浑身湿透地回到了房间里。

    他立刻召集各队头目和巫师来到房间,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惊魂未定的各队头目中有人说,这必定是我们的军队做了什么触犯山神的事情,引得汉人的山神震怒显灵。

    忽那心里也有这种想法,但他毕竟更为清醒一点。

    他想起了山崩前的巨大爆炸声。就是这可疑的雷霆之声,让他想到事情还有另外的可能性:这是汉军干的!

    他想起偷袭峪口前那个前来投靠的汉人。想起他曾对黑塞说过,除了驻扎峪口的汉人守军之外,附近有个叫清风寨的地方,还有一支500人的汉军非战斗部队。

    他想起偷袭崔家集得手那天,那两个在箭雨中冲出重围逃走的汉人。

    他心里警惕起来。

    他想了想,做出了自己认为比较稳妥的决定:派出两支百人小队,从两个方向探索下山,去看看山下庄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了,有没有逃脱出来的部队,有没有援救出更多人马的可能性。

    其他的小队立刻布防,紧闭营门,弓箭以待,随时准备迎战可能出现的汉军。

    前往山下探查情况的小队离开后,忽那焦虑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为安定情绪,他令巫师占卜,以测凶吉。

    就在巫师请神占卜完毕,正要向他报告占卜结果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向他报告说,前方发现一小股自己人,大概有四五十人,正在惊慌失措、丢盔卸甲地朝营地溃逃而来。

    士兵说,在这四五十人的后面,紧追着一支大概有两百人的汉军。士兵判断,这四五十人可能是在半山巡逻而侥幸逃过山崩灾难的黑塞残部,在灾难发生之后,决定到营地来与忽那会合,途中遇到了汉军的伏击和追赶。士兵向忽那请示该怎样处置。

    忽那扔下巫师和占卜的结果,赶到了营门处。

    情况果如士兵所说。那支穿着己方黑色盔甲的四五十人的败兵正在没命地朝营地方向狂奔而来,在他们身后大约半里的距离,隐约能看到汉军的盔甲和兵器的反光。

    忽那令手下打开营门,放那些惊魂不定的败兵进来,然后弓箭射击,阻击后面的汉军。

    营门刚一打开,这群败兵便仓惶涌入。

    他们的马匹在营地里四散窜开,惊惶之下,有的败兵不辨东西,一直朝营地深处奔逃而来。

    忽那正要喝止他们的逃窜,稳住阵脚,并令弓箭手弓箭上弦,瞄准汉军。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脸上的汗毛被一阵微小但迅疾的风吹得倒伏下去。

    (二)

    就在这个微妙的感觉生起的同时,他发觉败兵当中有一骑正以疾如闪电的速度直奔他而来!

    这个骑兵的马速极快,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就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个念头的工夫,那骑兵瞬间已冲到了距离他只有一箭之地的地方。

    看着这个骑兵不偏不倚地直奔他而来,忽那心中突然打了一个闪:糟了,中计了!

    惊恐之中,他伸手拔刀,并且高叫:“他们是汉军!”

    就在最后一个“军”字出口的一刹那,他感觉到抓到刀柄,正在抬起来的胳膊一阵剧痛,随即他就看到整条胳膊和那把刀都在空中飞舞着向一旁掉下去。

    就在他看到这个景象的同时,那骑兵的马已经一阵狂风般地冲过了他,和他错开了。

    他在突然失去胳膊可用的困惑当中,看到那马错开之后又飞快地掉转头来。

    但是,奇怪的是,那骑兵并没有再次向他冲过来,而是冲向了醒悟过来、正向关闭营门的士兵。

    就在他奇怪为何那骑兵不再攻击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被什么贯穿了一个圆形的大洞。

    他能感觉到有风从那洞里穿过自己的身体,吹向背后。

    那骑兵用长枪准确洞穿他心脏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惊人了,甚至快过了神经传导的速度,以致于他的心脏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才感觉到已经被彻底捣毁洞穿,无法工作了!

    他现在明白,为何那骑兵丢弃他去抢夺营门了。

    因为他刚刚已经被那骑兵杀死了!

    就在他意识到自己被杀死了的时候,一股血柱从那个洞里狂喷出来,直喷到两三米远的地方。

    天啊,这是什么样的速度!这是鬼神的速度!他不是人!他不可能是人!

    就在忽那这样想着,向地面栽倒下去的时候,冲入营地的汉军在那骑兵的一马当先,砍瓜切菜之下,已经夺取了营门,并砍杀了准备射击的弓箭手。

    后队的两百名汉军如潮水般地冲进了营地。

    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你的第一仗。

    在傅天亮、吴顺和张保的队伍赶到增援策应之前,黄桑峪口营地的战斗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这次作战的战果是:黑塞、忽那部的三千骑兵前锋部队全部被歼灭,无一漏网。

    黑塞从发起对峪口的偷袭到全军被歼灭,相隔只有72小时。

    汉军的损失是:4名轻伤,无一阵亡。

    四支汉军队伍在营地会合的时候,他们爆发出欢呼声再次震动了山谷。

    这就是你辉煌的第一仗,天崩地裂的第一仗,鬼神皆惊的第一仗!

    这就是后来的传说中,你神通广大,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由来。

    经此一仗,你在这支核心汉军队伍中的绝对权威地位就变得牢不可破。从此,它都没有再动摇过。

    (三)

    在随后的交锋当中,无数的敌军都领略过你手中的马刀和你惊人的闪电速度。但那并不是你最得心应手的武器。你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是一把看不见的刀。你总是能用这把看不见的刀,在战场上随心所欲地切割时空,你总是能在总体不利于你的时空当中,准确地把握到敌人的缺点和漏洞,切割出局部有利于你的时空来。

    你做到了你所说的,从此以后,战场的规则、战争的节奏就都由你来决定了。你从来没有在敌人希望的战场上打过敌人想要的战争,你一直都是在自己确定的战场上,迫使敌人打着你希望打的战争。

    忽那,这个在敌军中地位不高的将领,因为成为了你马下的第一个殒命者,而也被载入了各方史册,名字流传久远。这是他死时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意外。

    在这场战斗中,最后一个阵亡的人,是被忽那扔在房间里的大巫师。当汉军抓到他,并把他一刀两段的时候,他正瑟缩在他的占卜结果旁边。他最后的占卜结果是:大凶。

    你没有说错。

    五百人,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如果他们在一个杰出将领的统领之下的话。

    (四)

    刘言看到有关这次战斗的描述时,已经是在数十天之后了,那时,整个战局都已经被你改变了。

    他读完了奏章之后,半晌还不能相信上面写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现在想起你离开峒城之后,雷士诚恳切的再三陈词,想起雷士诚如何描述他对你才华和潜力的评价。

    他现在知道,雷士诚是多么的忠诚和正确。

    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了。

    他明白自己损失了多么可贵的东西。而且,他也明白了,他损失的东西,是不可能再属于他了。

    历史常常就是这么一回事,当它把机会送给你的时候,若你错过了,你就没有机会再选择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等待() 
等待是一张自我编织的罗网,是一种自我实施的刑罚。

    我一直站在窗边谛听着马蹄的声音。

    我禁止自己挪动一步,甚至不敢喝一口水,我也不与周围的人交谈说话。

    我把自己长久束缚在同一个静止不变的姿态当中。就像一个已经被判决死刑,还在等待宣布何时执行的人那样。

    除了焦灼,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只要外面的风雨声中,有丝毫异常的声响,我首先的本能冲动就是“辨识”。

    我急不可耐地希望这是黄桑峪口的报捷信号所发出的声音,如果发现不是,我则对这种声音的来源产生出某种激昂的愤怒,既然不是代表着你一切平安的声音,为何要将我惊醒过来呢。

    等待的过程,充满了对命运的失控感。

    等待带来的焦灼,一如生命嗅到死亡迫近时的那种焦灼一样,无法克服。

    因为每一分钟的等待都会造成自我的严重消蚀,所以我觉得,让一个期待的人长久地等待,和拿刀一刀一刀地切割她是没有区别的。

    我打量着房间里的士兵们,他们有的在彼此交谈,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拨弄火苗,我知道他们也在等待。——但他们不是像我这样地在等待!

    在你去世以后很久,出于某种长久的习惯,我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这样的等待。

    虽然我的等待已经失去了对象。我依然保持了用某种谵妄奇想来与你神交心会的习惯。

    就如同一个在战争中刚刚被截肢的人,依然能感觉到已经失去的残肢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永别故乡() 
到达黄桑峪口营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下了多日的暴雨,终于停了。

    你骑马立在营门口等着我。

    看到我们的马队,你策马向我迎了过来。

    我们的马头接近了。

    两匹马停下来,甩着长长的尾巴,彼此蹭着对方的脸颊,喷着响鼻。

    你伸手牵过我的马的缰绳。你对我说:“你看,我都完好无缺,没有再受伤。”

    我们骑马站在山崖边,一起看着下面的家乡。

    现在,那里死寂无声,消灭了一切生命的痕迹,变成了一片堆满泥浆和各种怪异叠置的大大小小的石块的史前荒原。

    我们的家,我们的宅院,我们死去的亲人,我们的童年和少年,还有我们的仇敌,就这样,都被永远地,埋葬在了厚厚的泥石之下。

    一阵无法言表的心酸涌上心头,我的眼眶就被泪水充盈了。

    我父母和你母亲的坟茔,你父亲的灵堂和棺椁,不知生死的姨娘、不明下落的大哥,所有的仆从和邻居,我们最喜欢的屋脊,还有父亲阵亡的打谷场,所有这些人、这些地点发生的故事,现在,都从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无法回去,再也无法看到了。

    你说:“父母亲,伯父伯母,还有所有死去的乡亲们,我回来晚了,没有救到你们。对不起,我就这样把你们永远地埋葬在这片泥石之下了。”

    你说:“请你们在此安息吧。”

    你说:“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你说:“你们会一直活在我心里,直到我死亡。”

    我看着你,看到你心里的难过。

    我转过头,擦掉了眼中将要涌出的泪水。

    我对你说:“你已为他们报仇了。”

    你摇摇头。你说:“还没有。让他们死亡的,并不止是那些为他们陪葬了的敌人。让他们死亡的,是战争,是人们彼此之间的敌对和仇恨。”

    你说:“所以,我还要去消灭战争。”

    你说:“之后,还要去消除,人们内心的敌对和仇恨。”

    你说:“我也许能足够好运停止这场战争。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人们内心的敌对和仇恨。”

    你说:“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那天,我们一起站在峪口俯视曾经的家园时,我说:“不知道姨娘和大哥怎样了?不知道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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