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吉诺弯刀- 第39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电梯口张贴着警方和司法部的公告,还有高雄公司名义出的告知顾客与合作伙伴们的通知。

    我没有仔细地看完这些,就从这些告示旁边匆匆走过。

    诺大的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办公间里,没有一个人上班,显得格外空荡和安静,只稀稀拉拉地亮着几盏照明灯。

    大办公间外走廊上所有的董事室,全都门窗紧闭。有部分董事被调查部门传讯了,有部分董事为了不要惹祸上身而走得远远的,哪里还敢过来上班。

    我和jkie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层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寂寞。

    我走到大办公时间的玻璃门那里,感应门自动打开了。

    我走了进去。

    远远地,在大办公间的另外一头,我看到有一张桌子上亮着台灯,但同样也没有电脑了。

    在台灯的光亮下,我看到了曼尼。

    她正从桌边站起来,面向着我们。

    她朝我们跑了过来。

    她向我张开了手臂,她含泪对我说:“天哪!太好了,心心,你终于来了!”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

第八百九十章 土崩瓦解(2)() 


    (一)

    那一天,我和曼尼穿过这个荒凉犹如史前的废墟的大办公间,彼此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因为共同的悲伤而泪流满面。

    jkie搓着手,站在旁边,看着我们两个女人相拥而泣。他心里滚动着很多安慰的言辞,可是,他只是搓着手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人生在世,很多痛苦,其实是别人无法安慰到的。只能自己去经历,只能自己去忍耐,只能自己去承担。

    最初喷涌的悲伤过去之后,我们都慢慢恢复了冷静。

    曼尼说:“太感谢了,心心,你能在这种时候第一时间赶过来。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有的一切全都停顿了,好多邮件和电话在询问,在催逼,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上班,董事们也不接我的电话。我只是一个行政秘书而已。我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情况。”

    我说:“苏呢?她已经知道消息了吗?她在哪儿?”

    曼尼说:“苏已经到了,她比你早到3个小时,可我没有见到她,她入境的时候就被带走了。她在机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她已经给律师找电话了,调查部门要传讯她询问一下情况。”

    我说:“知道她被带到哪儿去了吗?”

    曼尼说:“她律师给过这里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她的律师正在飞往那里去。他说会保障她的合法权益,不会让她受到不合法的对待。”

    曼尼带着我走到她的书桌边。她从桌上拿起一个纸条,把那个地址给我看。

    我说:“孩子们呢?”

    曼尼说:“孩子们还在学校。苏委托了自己公司的人照料他们。她说等弄清楚情况后,再对孩子们解释。”

    我说:“高雄其他的手下呢?难道就连一个忠心的人都没有?全都在这个时候任由一切就这样停顿崩溃了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为孤儿寡母担当一点的吗?”

    曼尼说:“最忠心的骨干基本上都被带走了,剩下的也被限制了行动。他们现在,多半是自身难保。”

    她说:“事发突然,他也没有作任何交代,警察对我们说了好多限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人人自危,不知道还会牵连多广,会不会波及到自己。所以,大家都唯恐不能逃得更远了。”

    (二)

    我说:“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还会涉及司法部和fbi?他到底面临何种威胁,受到什么样的逼迫?你日夜都在他身边,难道一点儿也猜不出来吗?”

    曼尼看着我,她悲伤地摇摇头。她的厚嘴唇翕动着。

    她说:“我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也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她说:“他最后离开办公室之前,收到了fbi的传讯公函,要求他去一个秘密听证会上说明一些涉及本公司的重要情况。信件上说,如果他不去,就触犯了什么什么法律,将会面临什么什么样的法律麻烦,在他出席听证会之前,要求他不能离开某个地理范围,否则也将面临法律的后果。我看到信件的内容,听证会的时间就是50个小时之后,觉得可能很严重,我就进去把信件都递给了他。我看到他桌上放着司法部的公函,我猜想应该也是同样的内容,也许那个听证会就是司法部和fbi联系召开的。他显然在我之前已经知道这事了。我希望他能给我一点指示,要不要采取什么应对措施,至少咨询一下律师事务所什么的,但他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只是让我别那么紧张,不要对别人说起此事。我问他要不要取消当天随后的日程,他说不用。随后他就走出办公室,去参加了例行的会议。会议也没有什么异常。后来警察传讯了参加会议的所有人。但他们都作证说,那天的会议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高雄也没有做任何身后事的暗示或者安排。当天散会之后,他就独自开车出去了,让我不要联系他,帮他挡驾所有的电话。情况就是这样。然后我就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一直失去联系,直到警察通知我们发现了他的遗体。”

    曼尼说:“他们把这儿翻了个底朝天,拿走了好多车的东西,所有的电脑全都拿走了,连我私人的平板电脑也被拿走了。现在什么资料也没有,好多业务电话打过来,都无法核实处理。”

    我说:“现在,他的律师事务所介入了吗?”

    曼尼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说:“介入了。他们拿回来这个。所有被搬走的资料的详细清单。”

    她说:“调查部门的手续都是合法的。他们说,有大人物亲自介入了这个案件。高雄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判断,这是一件很轰动的内幕丑闻。可能牵涉到太多重量级的人物。情况会很复杂。高雄应该是别无选择才必须这样处理的。他一定是整件事情的枢纽所在。他判断只有自己彻底消失,永久噤声,整个事件的进展才会被有效扼断,不了了之。”

    我想起高雄生前对我说过的话:“事实上,我所能惹上的所有麻烦,都是你帮不上忙的。”

    曼尼说:“律师们判断,应该不仅仅是财务问题这么简单。”

    她说:“我还告诉你一个情况。在18个月前,也就是他突然失踪了三个月的那件事之前,他给自己买了一份巨额的特别人寿保险,赔付金额相当高的,而且,赔付条件包含了自杀。”

    我说:“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曼尼说:“对不起,我也是20个小时之前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才刚刚知道。保险公司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消息。”

    我无言以对。

    (三)

    曼尼看着我,满脸都是真诚。

    她说:“心心,相信我,我什么都没有对你隐瞒。他们也传讯了我,可是半天之后,他们就把我放回来了。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事情严重,很多部门要来查他,他可能前景不妙,可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说:“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他开车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要离开多久。我以为他只是去见律师什么的商量一下,明天还会来上班。他连电脑的电源都没有关掉。我不知道他已经想好再也不会来了。”

    她打开抽屉。她说:“这里是所有他们搜查之后还剩下的资料,我全都整理了,收在一起了。上面这份,是你可以联系到的人的电话,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试试,或者会有人肯帮你弄清情况。”

    jkie把那份联系人电话表拿了过去。他说:“这事交给我吧,我来打电话,如果有人肯提供帮助,我就约他到酒店谈谈。”

    我再次充满感激地看着jkie,我说:“谢谢。”

    jkie对我们说:“情况会弄清楚的。我们尽力而为。一定还有人肯出来帮他。我们不会是孤单的。我相信人性的这一面。”

    曼尼说:“心心,我会一直坚守在这儿,不会离开。如果公司不能再存在了,只要你们需要,只要我还能帮得上什么忙,我都会和你们在一起。”

    她说:“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都会留到最后。”

    我满怀感恩地看着曼尼。

    我说:“他的遗体在哪儿?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

    曼尼悲伤地说:“应该可以。警察带我去看过了,为了验证他的身份。我,这就电话联络一下律师事务所,这事需要他们的申请和陪同。”

第八百九十一章 土崩瓦解(3)() 


    (一)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停尸间。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类的尸体,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从头到脚的寒战。

    我没想到过这里的气温会这么低。

    女警官对我说:“停尸间就是这样的,人进来之后,总是感觉温度要比显示的更低。”

    她说:“跟我走,这边来。”

    在一排冷冻柜前,我们停了下来。

    我忍不住开始全身发抖。

    jkie默默地搂住了我的肩头。

    女警官打开其中一个柜子,将装着高雄遗体的屉子,从里面拉了出来,平躺在我们眼前。

    高雄的遗体上裹着黑色的尸袋。

    女警官伸手拉开了尸袋上的长条拉链。

    我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jkie的手,屏住了呼吸。

    律师事务所陪同我们前来的斯通先生也注意到了我的脸色发白。他说:“情况还好,除了头部。”

    就这样,在拉开的尸袋里,我再次见到了高雄。

    一瞬间,我的头脑中涌现出无数过去的高雄。

    第一次和我撞在一起,从楼梯上滚到楼梯间平台上的高雄、在篮球场上跳跃投篮的高雄、跪在你床前,给你注射吗啡的高雄、带着我去农贸市场买水产放生的高雄、陪着我单脚跳到耐克柜台买鞋的高雄、在你住处下面的后楼梯边低头抽烟的高雄、坐在我病床边告诉我你已经火化了的高雄、撸起我睡衣的袖口看我身上的青红紫绿的高雄、和我一起在卢浮宫下面的地下室看木乃伊的高雄、东山花灯路上陪着我散步的高雄、在我面前挥舞滑雪杆一冲而下的高雄,坐在沙发里抽雪茄的高雄,问我要快速杀死一个人往哪里开枪最有效的高雄……。

    我无法忍耐住泪水像瀑布一样地倾泻而出。

    高雄的头部盖着一块尸布。他还穿着自杀那天穿的服装,也就是最后去见jkie时,jkie问他为何要西装革履的那套行头。

    jkie的眼泪也充盈了眼眶。

    斯通先生说:“他们解剖过他了。事后又缝合了起来。”

    我的悲恸已经达到了顶点,无法再有所表示。

    为什么要解剖他?他的死因不能再明显了。为什么就连死后的安宁,也不给他留着?

    斯通先生说:“没有办法。例行公事,全都是这样的。”

    女警察看着我,说:“要看头部吗?”

    jkie看着我悲恸到难以站稳,他用力拉了拉我的手,说:“不要看。记得我哥哥说过的话吗?不要看那个最后一眼。让以前的他,永远在你心里留着。”

    我感到自己快要瘫软在地了。我点了点头。我也没有力气,再面对那个恐怖的场景了。

    我努力振作着自己,我只是高雄的朋友,我不应该悲恸到瘫软在地。

    只有他的妻子可以这样悲恸。我得体的悲恸程度,只是站在这里泪流满面而已。

    不可以瘫软,不可以失控,不可以昏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是我自己拒绝他的。我拒绝了他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我没有资格这样悲恸。

    巨大的海啸经过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能重新说话。

    我问女警和律师:“我可以碰一下他的手吗?”

    我声音哽咽到几乎语难成句:“只是想和他说个永别。”

    女警官说:“很抱歉,您不能碰他。他现在是证物。在案子结束之前,您都不能碰触他的身体。如果您希望告别,还可以再通过律师来申请看望。”

    我伸手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我不握住他的手?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我那时没有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我心里充满了强烈的自责。

    (二)

    我最后一次见到高雄,是在泰国。

    那是他失踪三个月回来后不久。我到广州去参加一个商务推广活动,活动时间安排得不紧凑,中间有几天是比较空闲的。

    高雄便约我周末去曼谷见个面。

    我从广州去了香港,然后从香港搭上了飞往曼谷的航班。

    我们在曼谷的河流边见面,高雄请我上了一艘他包下的观光船。

    满载花朵的游船在河流上缓慢地穿过。许多东西方各种肤色的情侣在河堤上漫步。他们彼此搂抱、牵手、接吻,含情脉脉。他们向游船上的乘客抛吻挥手。

    有位鼻尖红红的老头拉着手风琴,唱起一首旋律很美,充满阳光的歌。

    当他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时,一个岸上的女孩将手中的花束远远地向他抛了过来。他在船上站起来鞠躬。

    多么浪漫的景象。

    河上起了一阵凉风。

    我抱着肩膀开始瑟缩。

    船主手里拿着一条刺绣披肩向我走来。

    他大声地对我说着什么。我知道他说的是泰式英语,可是我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高雄显然很适应泰国英语的奇特口音。他翻译说:“他让你围上这条披肩。他说你是船上唯一的女人。照顾女人是男人的责任。”

    我接过披肩,向船主说了谢谢。

    我围上披肩,看着两岸的景色在缓慢地向后移动。我知道这是错觉。虽然我看到景色在向后移动,但真相是我们的船在向前行驶。

    然而,船向前行驶,就不再是错觉了吗?

    我对高雄说:“其实,照顾自己是自己的责任。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岛屿,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灯塔。”

    高雄说:“喔,你不能因为自己婚姻失败,就对所有的男人都失望。”

    我说:“这跟婚姻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一个人总想着靠在谁的肩膀上,就无法自己站立。”

    我说:“我现在知道,不能总是依靠外物的支撑,每个人,都应该依靠内心的力量,自己站住。”

    高雄笑了笑说:“很有气魄!我很赞赏!”

    他说:“但那也并不意味着,不能有人和你,并肩站着。”

    (三)

    那次我们在一起只待了一天,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因为高雄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普通聚聚,而曼谷我又玩过很多次了,我要从香港转机飞回广州。

    我没想到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也没有想到,高雄是预感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才无事约我来曼谷的。

    高雄到酒店门口来送我。

    他叫了一辆豪车送我去机场。

    门童帮我把行李装进行李箱,帮我关上车门。

    司机摇下车窗让我能和高雄说告别的话。

    高雄趴在车窗上,从窗外向我伸出了热情的大手,他想要和我握个手。

    看着他异常热情洋溢的表情,我觉得有些窘迫。

    我说:“搞什么啊,都这么熟了,还握什么手。”

    我不肯去握他的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