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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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 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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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真高兴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当刘雯丽朝自己家的宿舍走去的时候,你在身后又叫住了她。

    你说:“喂,有句话一直很想对你说。”

    你说:“我知道欠你什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欠你什么。”

    你说:“对不起,没法还给你了。希望你能够幸福。”

    刘雯丽的眼泪再次迸流了出来。

    她说:“你不欠我的。你明白我的心,我就很幸福了。”

    她说:“谢谢你今晚曾经让我非常幸福。”

    刘雯丽是最早知道你的病情的人之一。此后,她一直信守承诺,帮忙随叫随到。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擅自说过。后来,我们曾多次见面。她也一直没有对我说。而我也非常理解当时她为什么一直不对我说。

    她是很好的朋友。无论对于你,还是对于我。

    (八)

    第二天,我曾经问过你:“昨晚的电影好看吗?是说什么的?”

    你当时就顿住了。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你进场之后就一直在睡着,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在你思索该怎样合适地回答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神情。

    于是我说:“一定不好看。那就不用说了。复述不好看的故事,对复述者来说,就是再经历一次痛苦。所以,我不要听了。”

    我问:“雯丽姐喜欢看吗?”

    你说:“她好像很喜欢。”

    其实,你也不知道刘雯丽喜欢不喜欢。因为你一直都在疼痛和昏沉中。(。)

第六百七十一章 鸡汤() 


    (一)

    第三天,我在训练场地见到了来看望你的刘雯丽。当时我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

    她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筒。

    她对你说:“乡下亲戚过来,带了两只老母鸡,已经杀了的,也不能放。”

    她说:“我家人少,吃不了这么多,带一点过来,你也尝一口吧。”

    你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只黑母鸡的故事。

    你打开保温筒看了一看。里面的鸡头翻着白眼。你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你努力把冲上来的酸涩压制下去。你拿起勺子,迟疑了一下。

    刘雯丽说:“香不香啊?我做的。怕太油腻了不好消化,我用纱布把里面油星都过滤了,一共滤了五次,现在这汤应该是比较清淡了。”

    你听了她的话,就不再迟疑了。

    刘雯丽看着你用保温筒里面的小碗喝了两小碗汤,深感欣慰。她说:“剩下的你带回去吃吧。就着这汤,下点面条,晚上就不用自己做菜了。”

    你说:“味道很好,你手艺棒极了。果然很清淡,只有鲜味,没有一点油腥味。”

    刘雯丽看着你,笑了笑,但她的眼泪出现在眼眶里了。

    当她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了我。

    她和我打了个招呼。

    我问她:“雯丽姐,你眼睛怎么肿了?”

    她说:“因为你们指导前天请我看的电影太感人了,害得我一边看一边哭。我回家以后啊,一想那个情节,就还是忍不住要哭。”

    她说:“你说我傻不傻啊。结果就这样把眼睛哭肿了,到现在都还难看着呢。”

    她说:“这种片子真是不能看。幸好你还没有成年,不能看。”

    她说:“有些片子,还是不要知道情节,比较好。”

    那天,我目送着刘雯丽走了出去。

    她真的是因为看电影而哭的吗?我觉得不太像。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二)

    训练之后,我看着你。

    我说:“你现在喝鸡汤了?”

    你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说:“人总是会改变的吧。难为她那么有心,为了做这筒汤,她起码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吧。不能让她觉得心意被辜负了。”

    你说:“而且,我刚刚觉得特别饿,所以,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我说:“又没吃早饭和午饭吗?”

    你看了我一下,你低头说:“吃了一点。”

    我说:“以前你让我答应过你一件事情,还记得吗?”

    你说:“记得。我让你从此不要饿着自己,不要再因此而在我面前晕倒了。”

    我说:“现在,也请你为我做到吧。饮食要规律,胃才不会觉得难受啊。越是不规律,就越是容易反胃。”

    你说:“对不起。我知道了,我会饮食规律的。”

    你再次说:“放心,我会做到的。”

    (三)

    《金环蚀》这个名字从此就被我记住了。

    在我思念你的日子里,这个名字常常萦绕在我的心头。

    在你死后第三年,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在当地一家电影制片厂的片库里托人找到了《金环蚀》的片子并且看了一遍。

    为了获得这种专场放映的待遇,我分文不取地为他们打了半年的案头零工。

    它的情节还是很不错的,也能让人感动,但是,好像没有那种能让人感动到哭肿眼睛,两三天还不消肿的魅力。

    我看完片子之后,在那里的一片漆黑中独自坐了20分钟才能起身离开。

    无数记忆的乱麻缠绕着我。

    我的一生就总是这样的。

    当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总是在事后才知道的。

    我总是生活在和你不同的时间里。

    当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很久很久了。

    (四)

    你提着刘雯丽的保温筒回到住处。

    你从里面捞起鸡的尸体。你看着它佝偻的身体和爪子,翻白的眼睛。你找了个纸盒,把它装起来。

    你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了。

    你拿了一把铁铲,提着纸盒下楼去,在附近的小树林里找了个地方,挖了一个小坑,把纸盒埋了下去。

    你重新把浮土盖好,用铁铲把土压紧。

    你深知,不久之后,你也将被如是掩埋,消失于大地之中。

    所有的生命,都是生死之间的囚徒,最后,都会殊途同归的。

    (五)

    我总是面向一个“你”在抒情。

    是啊。我总是在面向你的。就像面对我精神生命真正的源头。我灵魂自觉的开始。我心灵审视的发端。

    你不是一种工具,也不是一种代指,你也不是一种象征。你就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活生生的生命。

    你曾和我呼吸一样的空气,和我享受一样的阳光,你曾和我分担同样的烦恼,你也曾和我分享同样的欣喜。

    在我进入青春之前,生命里最黯淡的时刻,最困惑的时刻,最烦恼的时候,最阴暗的时刻,你是那个陪伴我同行的人,你是那个照亮我道路的人。你是那个用行动用温暖让我看到生命意义和价值的人,你也是那个用忍耐用死亡指引我同时看到生命的无意义和无价值的人。

    你还是那个在你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在你消亡之前巨大的痛苦里,试图用你已经很微弱的生命,告诉我,生命之外另有宏阔的天地,告诉我生活之外另有更深邃的真理的人。

    你同时也是那个在死亡之前,给我留下许多救生绳索的人。

    你给我留下了高雄这样的兄长和朋友的守护,你给我留下对写作的坚持不弃,你给我留下很多的书籍和艺术,你给我留下许多有关你的记忆,你还给我留下你一生的全部财富,虽然你当时的财富并不是很多。

    你在生前就对我说了很多你想在死后让我听到的话。你知道我会记住它们,并且会在今后没有你的岁月里,反复地回想和品味它们。然后,我的痛苦就会因此而减轻,我就会越来越理解你的意图。

    你就是这样使用你比我年长11岁的智慧和力量来帮助和引领我的。

    是的,我就是在这样的引领中,在这样超越了死亡的引领当中,在这样逆转了时间的引领当中,逐渐地长大的。

    我就是在不断追念你,和不断理解你的过程中长大的。

    那就是一个追随和发现你的过程。

    我就是在这样的过程里,逐渐达到了和你一样的年龄。

    这本书,就是对这个过程的记录。

    它是为你而写的,也为所有的生命而写。

    真诚希望所有的生命,都能有朝一日,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启蒙者,这样的引路人,指引给他们,那条超越生死的、甘露般的道路,让他们放弃拒绝和疑虑,跟随着向导,迈步前行。(。)

第六百七十二章 商调函(上)() 


    (一)

    你披着一件外衣,在灯下写东西。

    这些天的晚上,你都在做一件事情。你把你执教期间制订的训练计划、测试记录和技术指导日记等资料都整理出来,装订成册,准备在你不得不离开工作的时候,交给汪指导一份完整而详细的记录。

    你还针对我们每一位队员的技术特点和缺陷所在,逐一写了详细的分析报告,提出了你对未来训练的建议。你希望把这些报告移交给前来接替你的新指导,给他未来的训练,做一个参考。

    你抱着一个热水袋,暖和着胃部,希望能缓解一下时时袭来的疼痛。疼得厉害的时候,你就在桌上趴着休息一会儿。等捱过这阵疼痛,视线重新能够正确聚焦的时候,就继续书写。

    你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写着,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忽然,你听到敲门声。

    你放下笔,也放开热水袋,披上外衣,有点困难地起身,慢慢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你看到周老师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

    你吃了一惊。你披着的外衣,从一边肩膀上滑了下来。

    你伸手拉住正要滑下去的衣服,然后你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说:“周主任?没想到会是您。”

    你把房门完全拉开,你说:“快请进来吧。”

    (二)

    周老师打量着房间。

    你递过一杯茶。你说:“不好意思,事先不知道您会过来,没准备什么招待您的。”

    周老师笑着接过水杯。他端详着你。那种端详是亲切友好的。但你觉得他的眼神内敛而锐利。有一刻,你想到自己的父亲。

    周老师的眼光触及那个热水袋。他看着你,问:“怎么?这房间晚上很冷吗?现在气温还好啊,不算很低。”

    你说:“我有点胃寒的老毛病,晚上比较怕冷。”

    “干嘛一直这样站着?”周老师说,“你也坐下吧。”

    你犹豫了一下,在周老师对面坐了下来。

    你说:“没想到能这样坐在您的对面。小时候常常听到您的传奇故事。”

    周老师笑了起来,说:“大家都是同行,奉承的话也就不必说了,若说传奇故事,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啊。”

    你说:“周主任是我自小以来心中的榜样。有什么事情,您叫我过去吩咐就好了,怎么敢劳动您这么晚上门来。”

    周老师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们就直截了当,长话短说吧。”

    周老师说:“你先看看这个。”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你。

    你打开信封,看到里面有一份文件。你打开文件看了一会儿。你抬头说:“商调函?博桑那边,想要调我去工作?”

    周老师说:“这封商调函,昨天就到了我案头上,等着我审批。今天,博桑的校长也专门给我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请求我能够批准并促成此事。他还没有找你谈过吗?”

    你说:“上次在博桑,他和我多次交谈,隐约表达过这个意思。我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的,没有十分当真。回来以后,他倒是没有和我联系过。”

    周老师说:“你也看过这封公函了,他们开的条件很优厚啊,工资待遇,就是我们这边给不起的,而且,你如果肯去,不仅能够解决正式教师的身份问题,而且可以给你破格评职称。以他们在国家这项运动中的地位,请求这些破格,应该没什么障碍。可能他们认为,你看了这些条件,绝对不会不同意吧,所以,就没有特别征询你的意见了。”

    周老师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博桑那边的校长很赏识你啊,他和老汪一样,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迫切希望我能帮忙做做成校长的工作,也做做你的工作,让你能顺利调去博桑工作。他说,他在博桑和你谈过了,你并没有坚定地说不同意。”

    周老师说完,就看着你的眼睛。你再次感觉到那种锐利。

    你说:“我的确很喜欢博桑。如果条件具备,我是希望能在那里工作的。但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所以就只是想了一下,它是不可能变成现实的。“

    周老师说:“可它现在就要变成现实了啊。”

    他说:“本来想和老汪一起过来的。今天临时有事到了这个附近,一时念起,就自己顺路过来了。事先没有打招呼,唐突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便。”

    你说:“哪里,哪里,为我的这点事情,还烦劳前辈您辛苦跑一趟。”

    (三)

    周老师:“你的资料我看过很多遍了,情况也还了解。这个忙,只要你自己愿意,我是完全可以帮的。”

    他说:“现在情况你都了解了,我看,你也是一个直截了当的爽快人,那么,你现在能如实告诉我你的想法吗?你同意不同意去博桑?”

    你顿了一下,你摇头。你明确地说:“对不起,周主任,我不能去博桑。”

    周老师说:“你上次跟我说,不想回到职业运动。可是,这一次,你去博桑,也是做校队的指导老师啊,和职业运动虽然有点间接的关系,但具体工作内容,和你目前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区别。你也不是本地人,在本地也没有家眷拖累,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吗?”

    你说:“说起来,我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您多次关心我的问题,给我种种发展的机会,照理说,我不该这样不礼貌地再三拒绝的。可是,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也不太方便明言,只能希望您,希望博桑的校长,能够谅解。作为后辈,能一再得到前辈们的厚爱,我内心十分的感谢。”

    周老师继续看着你。

    你停了一下,继续说:“不管怎样,我知道这都是很失礼的,我真诚地恳请前辈们的原谅。”

    周老师看着你脸上的表情,他说:“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可以说,一次比一次更为熟悉。我可以再直接一点吗?”

    你说:“当然。”

    周老师说:“是不是正如传言所说的,因为你爱上了唯心,留恋和她的朝夕相处,所以,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她?”

    你一下子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你看着周老师。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你看。你们这样对视了数秒钟。

    然后,你说:“我,我没想到您会这样问。”

    周老师不说话。他等着你说下去。

    你对这个问题显然感到意外,但你的平静并没有被扰乱。周老师觉得,你虽然吃惊,但并没有慌乱。你心里的某种东西一直很安定。你只是困于表达某种歧义甚多的东西,但你并没有什么希望覆藏遮盖的。

    他期待地看着你。然后,他听到你说:“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你迎视着他的目光,说:“如果要最简单地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是的,我不想离开她。现在尤其不想。”

    你说:“我的确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和她朝夕相处。”

    你回答这个问题的速度和方式,给周老师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第六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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