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说:“对我来说,指导,你也是这样。”
我们是彼此的天空。我们也是彼此的翅膀。
我们能释放和提升彼此离开地面,上升至飞翔。
(四)
那天,我们一起,在马背上,向远离尘嚣的广阔里奔驰了很久。
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要拉我上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问你,是心里根本没有这些问题。
当我进入你臂膀的环抱,就产生倦航的船只终于抵达港口的感觉。
我觉得在一切方向上和一切时间里都已抵达那个最后的终点。
心平如镜,完美圆满,没有任何**兴起,也没有任何遗憾残留。
我一点不好奇你为什么要约会我,我也根本想不起来要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对现状无限满足。
我同时远离不断消失的过去和不断产生的未来。
我像一只昆虫被包裹在远古的琥珀里一样,被你恒久地封存在当前的一刹那里。
前念已死,后念未生的空隙。
(五)
你说:“现在,闭上眼睛。当我说到了的时候,你再睁开。”
我说:“好。”
于是,我顺从你的声音,就像这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
我闭上眼睛,把身心和此生的命运全都交付给你。
在你面前,我总是千依百顺,不问因由。
我从来没有一丝疑惑,我比信任自己更信任你。
当我闭上眼睛,我的宇宙里就只剩下了你。
你充满了所有的天和所有的地。
绵延了亿万年的潮汐突然停止了。
发生何事?
古老而永恒的牵挂为何突然平息?
我感到一阵不明原因的激动,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有一种令乾坤倒转的巨大力量将我向身后拉去。
渴望放弃坚强,放弃独立,放弃缰绳的紧握,放弃一切地依偎进你的怀里,就此消融。
就在我失去全身力气快要软倒在你怀里的时候,我感到你由内至外震颤了一下。好像地壳下面几万里的所在发生了一次岩层的巨大错裂。
你在某种巨浪的冲击下闭上了眼睛。大量不能承受的断裂在我身后发生。无数的盔甲从你的外表上纷纷脱落。
你从来没有这样柔软过。从来没有这样失去所有的力量过。
你几乎不能再骑在马上了。你也几乎不能控制马缰了。
一阵恍惚控制了你。你竭尽最后的意志力抵抗住它。
我听到你颤抖的声音轻轻地说:“心心。”
我声音很小地说:“嗯。”
你说:“我们到了。”
这四个字耗尽你所有的意志力了。
你失去控制马的能力了。
马停了下来。我睁开了眼睛。
——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紫色的花海。我们的花海!
前世瞬间重现。
虚空粉碎,逻辑断裂,时光倒流,天地旋转,日月无光。(。)
第六百五十二章 初吻()
♂,
(一)
经历了浩如沧海的、剜心刺骨的离别之痛后,我们终于又同处在一片花海当中了。
我们还是我们吗?我们已经不是我们了吗?我们的命运改变了吗?没有改变吗?
那天黄昏,在薰衣草的海洋当中,你在我耳边叫了我一声。你说:“心心。”
你的声音有一些轻微的颤抖。这点颤动一下子就渗透到我的内心深处。我听到我的生命在根基上跟随你颤动了一下,我听到一些很牢固的藩篱动摇松垮的声音。
在我没有回答之前,我的肩头就被你紧紧地抓住了。
我顺着你的力量,转过脸来看着你。
你眼神里有些雾气在飘飘荡荡,带着一些梦境般的朦胧。
而在你的眼眸深处,我看到一点火光在跳跃流动。
我就在和你只有半支手臂距离的地方,看着你的眼睛。
我感到你要被心中的海啸卷走了。你紧紧抓着岸边的某个攀附物,但你还是即将被它卷走了。
当你意向明确地继续朝我俯身下来时,高压电流经过我的灵魂,周围的世界变得凌乱而动荡。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我闭上眼睛不是不想看到你,而是希望更强烈地感觉到你,让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够更清晰地感觉到你。
我屏声息气地等待着你的接触。身体及灵魂,全部,对你放开。
你说:“上一次,我让你等得很伤心。我记得,那时候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我记得,我答应过你,今生决不相负,我会做完它。”
你说:“对不起。心心。让你等太久了。希望你内心古老的渴望,从此得以平息。”
于是,你亲吻了我。你的嘴唇接触到了我的嘴唇。你青春的气息进入我。
我感觉到好像生命的地心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全身所有的细胞壁顷刻间就一起崩断倒塌,
你一下子就穿越了无数细胞进入了生命的深处。你在每一个细胞里存在和显现。每一个细胞就此留下了你的印记。
我感觉到灵魂冲出了我的内心,它升涌到嘴唇上。
它的许多部分已经越过了嘴唇的边缘向你飞散而去。
它像流星一样地划过你体外空气的表面,发出熊熊的燃烧。
我感觉自己像一束烟花一样地,无声地开放了。
我从千万个角度向你的方向延展地绽放。就在这一刻,我知道了所谓“魂飞魄散”是一种什么感觉。
(二)
我们在薰衣草的花田里彼此紧紧相拥,热烈亲吻。
这是上一辈子我们就该奉献于对方的融合。
竟然延迟了这么久,这么久,这么久!
可是,在这金风玉露的一刻,我却感觉到内心刀割凌迟般的悲恸。
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睫毛上。
我睁开眼睛。
我看到有泪水从你眼中涌流出来。
你的嘴唇离开了我。
你放开了我的肩膀。
我们彼此分开了。
我看着你眼里的光亮,我说:“指导。”
你说:“什么?”
我说:“我心里很爱你。超过所有能说的。”
你全身打了一个寒战。你被击中了。你握住我的手指。你把它紧紧地握在掌心。你感觉到它的冰凉。
你嘴唇颤抖着。你说:“心心。。。。。。”
你低下头。你转过脸去。你看向别处。
你捂住了眼睛。
你在我身边。你握住我的手指。你捂住了眼睛。你没有声音地流泪。直到越来越浓的黑暗模糊了你的面容和你的身影。
空气很冰凉,但也很芬芳。
世界很广大,我在你身边。
亲爱的你,你为什么哭了?
生命为何存在?
相逢为何实现?
爱情因何萌生?
泪水因何流出?
(三)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
(四)
我们并肩坐在薰衣草的花田里。
我脸颊绯红,脸上的皮肤依然火烫。
我看着远方的雪峰慢慢消失在越来越深的黑暗当中,看着天上的星星一大片一大片地显露出来,微光闪烁。
我觉得四肢绵软无力。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刚刚破坏了师道尊严。”你说,“从此以后,你不会再把我看成是老师了吧。”
我把眼光从雪峰上收回来。我看着你。
我说:“不。从此以后,你会是摄受力更强的老师。”
我说:“就算是在刚才,我心里对你的敬意,也没有半分减少过。”
(五)
是的。这一生里,我们就只那样接触了一次嘴唇。那就是我们最接近的时刻。
就是在那一次接触里,我体会到了某种不同凡尘的力量。
我理解了,有些亲吻可以是不因为占有欲念而实施的,可以是因为慈悲而产生的,可以是因为要平息对方的痛苦而实施的。
表面上看,我们在薰衣草花田里的亲吻,和电影里浪漫的亲吻并没有不同。
但是,作为亲身参与的一方,我全部的身心都能体会到那个不同。
你在亲吻中的冷静、沉着、温存、暖和、坦然、磊落和仁慈,和你面对死亡时所表现出來的,是完全一样的。
也和你在课堂上表现出來的,是完全一样。
成年之后,我对此感触更深。
你没有其他男人身上都有的一些东西,但你有其他男人身上都没有的一些东西。
这个没有,和这个有,都同样地深深震撼我。
那种特质,在人生的暗夜中,始终散发着柔和的光,吸引着我身心之中的有些特质,与之呼应着。
从此以后,在种种难忍的处境中,只要想到你,就会有力量注入我的内心,就会有因为慈悲而要担当起痛苦的力量从我内心生起。
所以,你并不是普通的男朋友,或者是普通的初恋对象。
哪个男朋友能让女朋友在忆念他的时候,产生出要了断生死,要担荷起世界所有的痛苦,要彻底洞悉宇宙人生真相的那个想法呢?
哪个男朋友会不断地鼓励和启发女朋友去想到这些事情呢?
哪个男朋友会像你这样,在亲吻我的时候,在激起我全部的生命能量,打破我所有的生命边界的同时,让我感觉到你内心那时的波平如镜和纤尘不染的毫无占有欲的冲动呢?
若说上师,那么,你就是最初的上师吧。
这一点可以得到验证。
因为,每次面向你的时候,我坚硬僵直的心就会变得开放和柔软,我会很容易地和人类普遍的,乃至所有生命普通的痛苦相连通,我会很容易地产生出熄灭所有痛苦的想法。
(六)
“即使千多百个深夜,
曾在梦境内我有吻过你,
这毕竟并没存在。”
(刘德华《暗里着迷》)(。)
第六百五十三章 小牛()
♂,
(一)
很深的暮色。新生的夜幕。光明与黑暗交织。
昼夜的边缘。寒冷上升。包围我们。
我们背靠背坐着。马在身边吃草。
你说:“心情平复了吗?”
我说:“嗯。”
我说:“你呢?”
你说:“我没事。”
我说:“天黑了。”
你说:“我们回去吧。”
你站了起来。你拉过缰绳,踏在马镫上。
我说:“指导。”
你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再来一次。”
我说:“不要再把我嫁给别人。不要再先于我离去。不要再把我一个人,长久地留在没有你的世界上。这一切,都不要再来一次了。”
你沉默。我看着你的沉默。
我看着你,眼泪再次模糊。
我说:“我知道,那都是对我好,都是因为爱我。可是,我不想再来一次了。你能够了解吗?”
你心里震动。你低头说:“对不起,让你曾经承受那样的痛苦。”
你说:“我们走吧。”
你翻身上马,你向我伸出了手。
你说:“上来吧。”
我没动。
你说:“怎么了?”
我说:“指导。”
你说:“我在听。”
我说:“你会一直等到我长大吗?”
我说:“我想从此都和你在一起。我哪里都不想再去了。”
你看着我,你说:“我们一直都在彼此心里的,心心。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哪里也没有去过。”
你说:“上来吧,该走了。”
(二)
返程途中。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你骑马的速度仍旧很快。比来时还要快。
凛冽的风切割肌肤。
马在奔跑的时候突然低了一下头。
我一直最怕这个动作。我身体向前倾倒下去,我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我感到你的手臂迅速环拢。我感觉到你手臂的肌肉。
你说:“不要怕。抓牢缰绳,不要松开。”
我说:“好。”
你说:“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我说:“我知道。”
我说:“指导,你骑马骑得真好。”
你说:“是吗?我不知道算不算好。”
我说:“是你父亲教会你的吗?”
你说:“没有。他只教过我开车。好像天生的。”
你说:“你也不错。来的时候,骑得飞快,我以为你要害怕的。”
我说:“我本来是不会骑马的。和你一起,我就会了。”
我说:“我也奇怪为什么我不害怕。”
你说:“不,心心。你的勇气是来自于内部的,并非来自于我。”
你说:“那是你本有的。即使没有我,它也依然在你内部。”
我说:“指导,为什么是今天?”
我说:“为什么今天带我出来骑马?”
我说:“以前你和我约定过,等我长大以后的。”
我说:“发生什么事情,让你觉得需要提前了吗?”
你默然了一会儿。
你说:“也许,这儿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吧,让我,让我有些,有些难以自控。”
这时,前方出现了零星的灯光。
你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你说:“看那些灯光,我们快到基地了。”
(三)
那天,骑马回来的路上,快接近基地围栏的地方,我在马上回过头来,不停地向身后张望。
你勒住马,你把马头扭转了方向。
你说:“怎么?掉了东西吗?”
我说:“没有。指导,你看,那边,有灯光的地方,有只小牛。”
你朝我指的方向看了看。
你说:“小牛怎么了?”
我说:“天这么黑了,它怎么还不回家?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它就独自在那里。”
我说:“它会不会是迷路了?怎么没有人来找它呢?天都快要黑了。”
我说:“也许我们可以陪它等等,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找它。”
你说:“好。交给我。我先送你回去,再来看它。你穿太单薄了。天黑就要冷了。”
我们驶入了基地后面的木制围栏。
你将马停在木屋的后窗附近。我从马上溜了下来。
你帮助我爬上窗框,看着我跳进室内。
你说:“早点洗澡睡吧。我这就回去帮那只小牛。”
“等等。”我在窗口叫你。
我说:“回房间去加件毛衣再走吧。天黑了,路上你不要跑那么快。”
你说:“好。”
我说:“我等你回来再睡。”
你看了我一会儿。
你说:“我走了。”
我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你消失在夜幕当中。
一生里,我就只和你一起骑过这一次马。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四)
晚上10点半,汪指导突然过来了。
他进门后眼光在客厅里四处寻找。
他看到小宋和我正在沙发里翻丝线玩,显然吃了一惊。
然后他就开始寻找你。他推了推你房门,房门是锁着的。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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