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力量,迫使我靠近它,直到和它融为一体。我脖子上、胸膛上的皮肤,整体都在无法控制地涌向它。”
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你问。
我说:“于是我发现自己在伸手想要抓到它。然后,我惊讶地发现我穿过了玻璃,我的手真的碰到了它。我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我身体分明感觉到它就是这样地在发生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简直是太不科学了。”
我说:“就从那一刻开始,我相信,那崂山道士的故事并不是神话传说,它是真的发生过的。但是,我一直缄口不言,因为大家不会相信我。”
你问:“你怎么从那陈列室的房子里出去的呢?发现你失踪以后,我们调看了录像,询问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都说的确没有看到谁从门里出去。在录像上,我们看到你很沉重地趴在展柜上,然后就是一段10分钟左右的雪花点。设备好像发生了故障,过了这一段,监控才恢复正常影像。”
你说:“雪花点过去后,你已经不在展柜旁边了。你不见了。”
你说:“心心,如果你没有从门出去,那么,你究竟是怎么出去的呢?你穿越了墙壁吗?”(。)
第五百八十六章 崂山道士(下)()
♂,
(一)
那天,我回答你说:“我也不知道。我感觉到手指碰到了那个护身符。它很冰凉,表面粗糙,好像有铁绣的碎屑掉落。我碰到它的那一刻,它马上就和我手长在了一起。我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所有的血管都爬上了它的表面。血液都灌注进去。”
我说:“那只是很短的一刹那,然后那缠绕了我几天的流水声和狼嚎声,就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一阵浊浪扑面而来。当我的意识从那巨大的轰鸣声中离开时,发现自己已经掉进了一条湍急的河流。而这条河流,奔涌在你们后来找到我的山谷中。”
我说:“我和大家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那里的。”
我看着你。我说:“真不知道,我并没有说谎骗大家。”
我们互相看着。
我说:“我在水流里昏头昏脑地沉浮。我听到上方的狼嚎声。当我浮起来的时候,我拼命呼吸,我感觉到月光的凉意。然后,我的脚触到了岸边的河沙。我踉踉跄跄地从水里爬了起来。我看到河滩上很多乱石。我本能地淌着齐腰深的水,朝乱石堆走。”
“那时候,整个山谷里的月光非常明亮,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就好像所有的岩石,自己都会发光一样。我感到有强烈的风吹在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上。我冷得一阵发抖。而就在这时,我第二次看到这个护身符。我看到它的时候,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你看着我。你在那一排子弹的后面,隔着条案看着我。
你说:“它在哪儿?”
我看着你。我呼吸着。我想要告诉你,它在那个濒死的年轻骑士的脖子上,它那时挂在你的脖子上!它从你那时满是鲜血的脖子上垂落下来,在河水的上方晃荡着,它上面铁锈都没有了。它现在闪烁着耀眼的光。
但是,我怎么努力都动不了嘴唇。我只能这样看着你。
并没有什么冻住我,也没有什么捆绑我。但是,我就这样,像被什么凝固住,除了张开肺叶呼吸,什么都无法再做。
我们当时就在枪械室里,彼此隔着条案,互相地看着。
我感觉到窒息。
(二)
你忽然动了一下。你伸手按住了脖子。你发出一点很轻微的声音。你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一步。你捂着脖子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
我看着你。我从那种冻结的状态中破壳而出。我感觉到有个看不见的罩子在我周围破碎掉了。我重新能够动到我的嘴唇和舌头。
我说:“怎么了?指导?”
你看着我。你当时脸上的神情我不知道怎么样来描述。
你慢慢地松开了捂着脖子的手。
你说:“刚刚。好像有很热的烙铁,碰到我这儿的皮肤。”
你伸手拉下运动服的拉链。我看到你露出来的脖颈上的皮肤。
我全身颤抖,闭上了眼睛。
你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强烈灼痛的那块皮肤。
你说:“这儿有什么?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整个被泪水盈满了。我想要回答你,但却无法发声。
“镜子。”你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站起来四下寻找找镜子。
你走到枪械柜子的侧面,你站在墙上的镜子对面。你伸手把领口向旁边拉开了一点。
你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有一块变成了红色。在那块红色的皮肤中间,出现了一个像是烙铁打上去的印记:那个护身符的图案和轮廓。
你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肤。你长久地看着它。
我默默地看着你。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陷入了静默无声。
过了很久。我嘴唇颤抖着。我轻声说:“指导。”
你的目光慢慢地从镜子上移开。
你转过来,你面对着我。你看着我。
你说:“以前我只是感觉到它,从来没有看见过它的图案出现在皮肤上。”
你伸手把领口重新整理好。你把运动服的拉链向上拉,衣服重新遮住了你脖子上发红的皮肤。
我们再次彼此看着。
我站在你面前,眼泪簌簌而落。你的影子和河谷里那个正在死去的年轻骑士的影子彼此交叠重合在一起。
我听到心脏在内部碎裂的响声。
我始终也没有对你说过,后来所看到的。
而你,从那一刻之后,也再没有问过。
你已经知道那天我在河谷中看到的是什么场景了吗?
我始终没有勇气再问过你。
我们就在这里停住。再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所有那些。永生难忘的时刻。
(三)
长久以来,我都不能和他们一样。我一直无法和他们一样。
在有过所有的这些时刻之后,那个常识的世界,又怎么能不破碎掉呢?它从此就不再是坚固的。我从此也就不可能再拥有那样的世界观。我就突然到了整个世界的外面。无法,再回头。
时间,固体和身体,它们都不是真的。如果它们可以穿过去,它们就不可能,是真的有的。
我从此就变成了离群索居的人。事实上,我一直都是离群索居的人。我不能走进人群。除非,人群里,也有相信,世界并非真实的,那种人。
(四)
夏天到来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你脖子上的皮肤。
那块曾经发红的皮肤,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了,而那个护身符的印记,也不见了。但是,在那个曾经烙上了图案的地方,还有浅浅的伤痕。
这伤痕,从此就一直留在那里了。
成年后,除了高雄。我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当然,熟人很多,也有谈得来的,也有从往很多的闺蜜,但并没有真正的朋友。
但是,即使算是对高雄,我也没有说过这些。他也不会相信的。他会相信我没有说谎的恶意。但不会相信事情真的是这样发生过的。
所以,到头来,我只能,让它们,作为一个故事,而发生。
(五)
哈利波特们在一个里,能走进火车站的墙壁。其实,所有的人,如果因缘具足,也都能的。
(六)
后来,我还问过你,崂山道士第二次想要穿墙,为什么就穿不过去了呢?
你说:“因为前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将要穿越,所以,心里没有墙壁。因为心里没有墙壁,所以墙壁就不是限制。后一次他知道自己将要穿越墙壁了,所以,墙壁也就在心里建立起来了。当墙壁出现在心里的时候,它也就变得不能穿越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意外来访()
♂,
(一)
书写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是特别困难的。
就像是赤脚踩过一片绵延到天边的荆棘乱丛那样。
每字每句的背后,都是血迹斑斑的。
我克服着心脏的穿刺之痛和严重的时间混乱坚持着写这个故事,尽量按照人们所习惯的叙述方式。
我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我是可以痊愈的。我可以在被击倒之后,再次站立起来。我可以承担起任何形式的心灵痛苦,可以面对生命中最残酷的考验。
我坚持不懈地写着。
此时此刻,写到这里,我依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我会写成什么样子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的结局会是什么。
但是,我相信你的指引。我相信,坚持必有它的报偿。
(二)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感觉一步跨进了电视里。
在你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我认识很久了,但却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是本省射击队公认的泰斗,无数冠军的获得者和缔造者。
他姓周。我在电视里见过他很多次了。他就是推荐你来应聘代课老师职位的省体委的周老师。
他坐在你的位子上,向我伸出手来,他友好地说:“喔,这就是唯心吧?认识一下吧,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我有点犹豫,又有点受宠若惊地和周老师握了握手。
周老师说:“你坐下,我们聊聊吧。”
我在他面前局促地坐了下来。
我看着站在旁边的汪指导。他看上去兴奋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惶恐。
周老师对我说:“我看过你所有的成绩和测试,有很长时间,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数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红着脸,拘谨地点了点头。
周老师说:“唯心啊,你很幸运,因为你遇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指导。从所有的训练记录来看,他很了解如何去雕琢你。他对你的指导细致而准确。他让你达到了在你的年龄很难具有的境界。”
他说:“作为省体委负责这一块工作的人,我不能放着这件事情,就好像我不知道那样的。”
我看着他。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我的心沉了下去。
周老师向我靠近了一点,俯低下身子,他问:“唯心,你愿意离开学业,加入省青年队吗?”
他说:“你愿意以此为职业,为国家争取重要的荣誉吗?”
我由内到外打了一个不能克制的寒战。
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听到自己已经开口说话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想也没有想一下立刻就说:“不愿意!”
它的速度如此之快,它就紧紧地贴在周老师的话音后头。它像周老师话语的回声一样在办公室响彻了起来。
我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被自己吓得呆住了。
(三)
被惊住的远远不止我一个人!
周老师过了整整半分钟,才知道我已经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回答。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三顾茅庐的刘备被诸葛亮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那样。
看到这个表情,我心里一阵惭愧:天哪,我都说了什么?!我怎么能这样没有起码的礼貌?!
汪指导的脸一直涨红到了脖子根上。作为推荐我的人,作为邀请周老师过来见我的人,他一下子就被我顶到南墙上了。
他在震惊之中,镇定了一下自己,然后咳了一下。
他说:“心心,你还没有听明白周老师的意思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周老师的脸色缓和了过来。
他笑着对汪指导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小孩子都是这样,有心里话直接就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反应快,能决断,这些都是好品质。”
汪指导追问我说:“心心,你原来是不喜欢射击的吗?如果你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来主动找我申请入队?”
我说:“喜欢。”
汪指导说:“那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说:“我只喜欢射击,我不喜欢和人比赛,不喜欢让别人失败和难过。”
周老师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的泰斗风范。
他饶有兴趣地问我:“去不去青年队的,这事我们先搁在一边,你不要紧张。我们今天就是随意地聊聊而已。唯心,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来进行射击训练吗?”
我说:“只是想通过射击,体验和了解一个人拥有的那种力量。”
“什么样的力量?”周老师问。
我说:“泰然自若的力量。面对一切,心无波澜、安稳如山的力量。”
周老师上下打量着我。
他说:“是你指导这样教你的吗?”
我点头。我说:“是的。”
周老师说:“他还教给你了什么?”
我说:“指导说,一个人若是听凭忧愁、恐惧、焦虑、悲伤、绝望,种种这类的不安定,种种的负面情绪侵扰自己,束手无策,被它们俘获,被它们胁裹,这个人纵然能够力拔泰山,也不能称为有力量。若是漫漫人生,从生到死,都听凭自己被这些控制,纵然寿比南山,也不能称为活过了。”
我说:“指导还说:所有的这些不安定,才是我们真正要射倒的标靶。它和别人的成绩,是没有关系的。他说:我们练习射击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对手,战胜对方,而是为了发现自身的不足,突破自我的障碍。在整个过程中,种种惊喜和自由,皆应来自于内在的强大圆满,而不是来自于别人的惨淡失败。”
周老师听了。他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和蔼地问:“你今年是多大来着?”
我说了岁数。
他说:“和我女儿一样大。不过,你可比她懂事多了。”
他说:“你今天让我吃惊不小。知道吗?你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让我想起自己的启蒙老师。”
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你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你指导也相当与众不同。”
他说:“好了。唯心,你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
他从桌上拿过一张便笺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他把那张纸递给我。他说:“这里是我的地址和电话。你什么时候改变注意,愿意参加职业运动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接过纸条,我说:“谢谢周老师。我一直很仰慕您的成就和胸怀。我也一直非常感谢,因为您的推荐,我们队才有可能得到新指导的指点。”
他笑道:“小小年纪,还是很知道体贴长辈的嘛。不用安慰我的失望了。”
(四)
周老师站了起来,他离开了你的座位。
他对汪指导说:“今天没有完成你的心愿啊,老汪。”
汪指导脸上露出抱憾的神情。他拿眼睛瞪着我。我赶紧低下头去。
周老师笑道:“不过老汪你也不用这样的表情啊。此行还是不虚的。你发掘了这样的助手,教出了这样的学生。这是身为教师,很高的成就了。我要恭喜你做得这么好啊。”
周老师说:“另外,什么时候,能安排我再见见你的助手啊。凭你的鼎力推荐,我可是相信你的人品,向你们校长保荐他了,于情于理,也该让我亲眼看看他的本事啊。你知道,我一般是不会随便推荐人的。这次不是你一直来找我,跑了那么多趟,我是不会破例的。”
汪指导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