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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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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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声对你说:“我——好喜欢——这儿的——风景!”

    我在飞一般的速度当中,依稀听到你在对我说话。

    你在我身后大声地说:“琴儿,我——喜欢——你!”

    (二)

    那天,我们就这样一口气跑了30多里。快到达坝子中心时,两匹马的兴奋劲儿才逐渐过去。它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我带住马的缰绳停了下来。

    我松开缰绳,等着你。

    你骑着月光追了上来,你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站在万顷花海当中,彼此看着,听到耳边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地盘旋飞舞。

    我微微喘着气,我问你:“你刚才在马上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骑在马上向我靠近了两步。你看着我。

    你说:“我刚才说,我喜欢你,今天,骑在马上的样子。”

    我眼睛亮晶晶地、深情地凝视着你。

    前面就是金风寨了。

    刘申在那里等着我们。

    一个新的国家的雏形,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们彼此再度分离的宿命,也在那里等着我们。

    今生今世,我还会不会再有机会这样和你并肩飞驰、并辔同行?

    今生今世,我还会不会有机会,听到你在我耳边说:“琴儿,我喜欢你。”

    我怀着全部生命的柔情,毕生的忠贞和思念,深情地凝视着你。

    你在我的注视下,感觉自己正在迅速地融化。你感觉到内心坚定不移的决心正在岌岌可危地动摇。你感觉到无法言说的悲恸与难以表达的歉意。一阵锥心的刺痛顶住你的咽喉。

    但是,这些你都不能有丝毫的流露。你只能把所有的这些心潮起伏,都坚固地隐藏在镇定的表情后面。

    你比我更加清楚,到达金风寨后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相爱时光。

    这就是你生平最后一次,可以对我说:“琴儿,我喜欢你。”

    你久久无法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法分离。

    你轻声地对我说:“琴儿,你这样看着我,把我的心,都看乱了。”

    你这一句话,就让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你看着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你再次骑近了一点。

    你伸出手,用手背帮我擦掉流下的两行眼泪。

    你说:“以后不要跑得这么快。”

    你说:“以后,到了运州,我不在身边,你万事都要自己当心。多多珍重。”

    我说:“你也是。在战场上,万事当心,多多珍重。”

    我们久久地互相看着。我们就这样站在万顷花海当中,久久地彼此看着,希望把对方深深地铭刻进自己最深的记忆,希望把对方和对方的爱,永远镌刻在未来的生命当中。

    我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三)

    但是,时间是不会凝固不动的。现在会成为过去,而将来必然到来。

    在身后的远处,我们的队伍正在朝这边追赶而来。

    而在我们的身前,地平线上远远地出现了汉王前来迎接你的队伍。在巨大的“汉”字旌旗下,我远远地看到了身着王服,容光焕发,满面春风的刘申。

    你看着刘申前来迎接的队伍。你说:“他来了。”

    你看着我。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你是怎样地在看着我。

    一生当中,从垂髫到豆蔻,从青春到白发,世界上有无数的男人用各种的眼神看过我。但是,唯有你,曾经这样地看着我。

    你带着马,围绕在我身边,打了一个小小回旋。

    你再次看着我,直到看得我的心,一边融化,一边颤抖。

    然后你终于扭转了马头,你的目光离开了我,你注视着前方。

    你一催月光,迎向了快速奔驰而来、因为看见了我也在队伍当中而两眼放光的北汉王刘申。

    我没有跟着你,一起驰向刘申。

    一生当中,我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趋向过先皇。在任何情形下,几乎,都是先皇,主动趋向我。而我,总是这样,站在原地,接受着他的靠近。

    我站在原地不动,是因为,我没有退路。我无

    法退避,只能接受。

    那天,我独自站在那里,站在花海当中,看着你和刘申,这样彼此地迎向对方。这个改变了历史,并永远载入了史册的时刻。

    我见证了这个时刻。

    一个新的时代,就这样开始了。一个新的国家,将从这里诞生。

    而我,身为崔家女儿的年华,也就即将结束。

卷首语:无处不在() 
(一)

    在露天咖啡吧找到几个不需要口令的无线网络,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周围坐满双双对对的情侣。

    侍者连续两次问我是否只有一个人。

    当我两次肯定地回答他时,我感到某种程度的形单影只。

    不知道有多少次面对过侍者这样疑问的目光。不知道有多少次有人反复问我:“只有一个人吗?”

    是的,我只有一个人。我总是只有一个人。

    我的另外那个人被死亡留在过去的时间里了。所以,现在我只剩下一个人。

    每当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时,我都会感到某种残缺的空荡与疼痛。我会感觉到生命受到分割不再完整。

    那些能够成双成对的人,其实,我们也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只是不能如他们那样相依相偎在同一个时空罢了。我们始终也是同在的。

    无论我在哪里的时候,心里都始终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只是这一点,不能被这个世界所看到罢了。

    他们只是看不见那个和我在一起的人罢了。

    这也就是我愿意呆在这里的原因吧。

    只有在这里,你是可以被所有的人看到的。在这里,不会有人对我问:“请问只有一个人吗?”

    只有在这里,我们是可以像所有的情侣那样,在一起,且被看到。

    (二)

    离开你的日子,我常常沉湎于幻想。那是我逃避现实的主要方式。

    在我各种各样的幻想当中,最经常出现的幻想就是这样一种:我总是幻想你会突然从什么地方现身,突然地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在各种各样的场合经常幻想着这种事情。我至少幻想了200万次,或2000万次。谁知道。

    比如说,在逛街的时候,我幻想拐过下一个街角的时候,会看到你在那里。你有时候手里拿着一卷报纸站在那里,有时候你靠在公用电话亭上,有时候你会骑在自行车上,单脚点地,站在那里等着我。因为我这样幻想,所以,到达下一个街角的时候,我会身不由己地停住。我不能再前进。不能看到你并不在那里。

    我知道你并不会在那里。可我不能停止幻想你就在那里。

    我坐在各种各样的车辆上经过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风景。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就会开始幻想。我会幻想你出现在窗外的景色里。

    有时候你会出现在对面的咖啡馆里,有时候你会出现在那家歌剧院的台阶上,有时候你会出现在那座海神喷泉的后面。当我从太平洋的、地中海的、大西洋的、红海的、爱琴海的、亚德里亚海的波涛里游泳上岸时,我会看到你站在美丽的海岸线上。

    就比如现在,当我坐在一杯咖啡前,沉湎于膝上的电脑时,你会走进店堂的门口,你会径直穿过人群向我走来,你会在我的对面坐下来。你会注视我,让我和整个的世界,重新连接上。

    我常这样幻想你的突然现身。若你真的能够这样再次出现,我必定会从人群当中为你站起来,丢开正在进行的一切和所拥有的一切,然后我就会象海浪冲向沙滩那样地向你奔跑过去,会用一颗陨石冲向地表的那种速度向你奔跑过去,会投入你的怀抱里,与你会合在一起。

    (三)

    所以,这些年里,我看到过你从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事物里突然现身。

    你在我看的电影的屏幕中向我现身,你在我的杂志的封面上向我现身,你在我种植的花朵的绽放里向我现身,你在城市巨大的广告牌上向我现身,你在商店的橱窗里向我现身,你在我的商务文案的卷宗里向我现身。

    我在各种各样的事物里都穿过表象看到你的存在。

    你对我来说,始终都是无所不在的。你在我的一切的感觉里永恒地存在。

    因为你始终在我的心里,所以你就被我投映到我的心所能反映的一切的事物里。

    其实你早已经不在那个装着你的盒子里了。你也早已不在那个埋着你的洞穴里了。你也早已不在你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里了。你一直就在我的生活里。你一直就在我的每一次心跳里。你一直就在我的每一次呼吸里。

    你一直就在我的每一个分子、每一个细胞里。其实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在离开你的这些岁月里,我一直就是这样生活的。我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隐形地,这样秘密地,在幻想和现实的交汇处,独自安静地生活着。

    长久以来,我不知道这是好的生活,或者是坏的生活,那就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生活。如果我要继续生活,那么我就只能这样地生活。对我来说,不存在其他的生活。我一度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终于明白,那是错的。

    不放弃我们的挚爱,我们就会如此这般地受苦。可是,若我们不曾如此这般地受苦,我们也就不会懂得,为什么必须放下所有的执著。

    所以,所有的受苦,它们全都是有价值的。痛苦的旅程,也就是觉悟的道路。

    (四)

    于是,我在所有世的生命里,在所有的悲欢离合里,张开双臂,接纳所有的痛苦,让它们,这样地,流经我。

    接纳所有的痛苦,它就是觉悟。

第二百六十章 兵权谈判 (上)() 
(一)

    那一年,你带着我来到了金风寨与刘申会盟。但是,我却没有参加你们具体的会盟过程。

    到达金风寨的第二天,你给了吴顺一个任务,让他在未来三天里,陪着我在这附近到处游山玩水。

    你告诉吴顺,他的任务就是尽其所能地让我感到快乐,满足我所有的要求。

    你拜托他一定要让我这三天过得没有一点忧愁。

    吴顺当时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再三拜托他,让我这三天过得没有一点忧愁。和我一样,他都不知道,这就是我身为崔家女儿的最后时光了。

    当这三天过去之后,我就将面对我的命运,就将面对作为刘申妻子的漫长一生。

    所以,得知你的这个安排后,我和吴顺都很高兴。毕竟是少年心性,且又没有来过这里,特别是我,很少有机会步出闺阁,饱览天下风光,听说可以出去玩,当下就非常踊跃。

    我们当时是欢天喜地地就离开了。

    除了能够畅游山水,饱览风光民俗带来的兴奋之外,吴顺很高兴你终于要得到你需要的全部战争资源了。而我很高兴不用天天留在这里,面对目光灼灼的刘申。

    (二)

    在我和吴顺到处游玩的时候,你和刘申再次进行了长达三天三夜的会谈。

    这一次,你们谈得更加深入。

    你们持续终身的君臣坦诚相见,生死荣辱与共的深厚情谊就此形成。

    你们讨论了如何整编双方的军队和行政区划,你们讨论了南北两线未来数年的作战计划,未来国家的版图规划,你们还探讨了吏治、税收、征兵、人才选拔与晋升、粮食、交通、商贸、冶铁。

    你们彼此都觉得有谈不完的话题想和对方探讨。你们在很多问题上不谋而合,心有灵犀。你们时常因为听到自己心里的话从对方嘴里先说出来而开怀大笑。你们吃饭的时候,也都还在热烈交谈,你们看着地图和各种卷宗,与各自的臣僚一起讨论着,秉烛长谈,直到夜深。

    你们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很顺利地搭成了共识。

    唯有一件事情,刘申表现出迟疑不决,没有马上同意你的要求。

    那就是:你向他要求北汉全**队的最高指挥权,全部的,完整的,绝对的指挥权。

    你没有丝毫含混地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你明确地告诉他,这是搭成你们共同的理想,所必须向他要求的。

    没有全部的绝对兵权,你就不能与他合作,不能与北汉合并,也不会向刘申称臣。

    刘申对这个要求感到非常吃惊。

    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要给你如此之重要的绝对授权。

    他吃惊地看着你,说:“大将军可知道,你向我要求的是什么吗?”

    你冷静地说:“我知道。我要求的是,汉王完全彻底地信任我,把汉王母子的性命和国家的未来全都托付给我。”

    刘申说:“你明知道这是我母子的性命和国家的安慰,还敢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古往今来,历史上,可曾有臣子向君王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吗?可曾有君王能够同意这样的要求?就算周文王与姜尚、刘备与诸葛孔明,也没有授权臣下到这样的程度吧?你何以认为,我就会接受这样的要求?这可是绝对兵权!是国家最重要的权力基础,是君权核心中的核心!”

    你说:“大丈夫行事何必历史上有?大丈夫本身就是历史。我提出了,汉王授予了,历史上从此就会有此先例了。”

    你看着刘申。你说:“汉王与我今日相会于此,本来就是为了创造历史,而不是重复历史的。不是吗?”

    刘申看着你。他说:“我现在明白,为何我弟弟断然不能接受你了。你胆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你这个要价真的很高!”

    你毫不退缩地、坚定地说:“因为我的确自己值得上这个要价。汉王可记得当年汉高祖刘邦与韩信之间的对话,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我虽然比不了韩信的军事才能,但自忖相差也并不太远。韩信能为君王定得了的江山,我,自信也能。”

    刘申说:“能力是一回事,分寸又是另一回事!韩信能定天下,可他和高祖要求的,不过是封一个楚王!他何尝这样胆大妄为,向高祖要求他全家的性命所系?要求君主的帝业根基?而且韩信最后是如何收场,君臣之间最后是什么关系,大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刘申说:“大将军,你可知道,就凭你曾经说出了这个要价,就可能给自己和全家未来招致杀身之祸?”

    你说:“汉王,军人的意思,就是每天都在杀身之祸当中。”

    刘申说:“你很直接。”

    你说:“能够直接,何必委婉。”

    你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普天之下,唯有汉王一人,有这样非同凡响的气魄和心胸。”

    (三)

    刘申听了你的这句话,心中再次觉得非常舒服。但他马上警觉了自己的虚荣。

    他说:“大将军,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不是听人赞我几句气魄心胸就能随意决定的。”

    刘申说:“既然大将军这么爽快,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怎么能相信,把兵权全部交给你之后,你不会转头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废了我,杀害我母子自己称王?”

    你说:“士兵们不是没有想法的人。如果他们真心爱戴汉王,我握有兵权也无法让他们反对你。”

    刘申说:“士兵?有时候士兵就是傀儡。天下因为畏惧杀身之祸,而附逆弑君的军队,从古到今,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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