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明朝往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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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明朝往事(全文)-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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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嫡传,再加上他肯于独立思考,多有心得,因此他在嘉靖隆庆两朝的学者中极有名望。而他也乐于讲学,积极奖掖后进,言其桃李满天下并不为过,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贽就受到过他的影响。
  赵贞吉对学术的论述颇多,思想十分丰富,但我们无法讲得太多,在这里只谈一点。他认为,要获得真正的学问,必须要“通”,要吸收各方面的精华,否则就会陷于“陋”,譬如禅学,很多人对其反感认为对学问有害,但实际上它是无害的,关键是怎样学和怎样用。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能博通,其学问必定支离破碎,而其人也会“滞窒昏愚”,无用于世。赵贞吉是很讲究学以致用,以事证学的,他在朝为官的种种行为,与他这个思想观念有密切的关系。
  隆庆元年(1567年)八月初一日,即位不久的穆宗按旧例到国子监视察,当时称“幸学”。此时赵贞吉已被从四川召回,担任了吏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同时还兼任了国子监祭酒(国学院院长)。皇帝幸学,照传统要由国子祭酒讲一次课,皇帝及众人聆听。赵贞吉这天讲的是《尚书·大禹谟》中的“后克艰”章,他的讲稿幸而保存至今,他开头是这样写的(原文):“这是《虞书·大禹谟》篇,史臣记禹敬承于帝,而献其谋谟如此。后是君,克是能,艰是难……”他的讲稿写的很细,条分缕析,浅显明白。通过这个讲稿,我们可以推想他当时讲课的情形。需要说的是,他这次讲课,与其他人为皇帝讲课不同,是坐着讲的,这出于穆宗的特恩。有关赵贞吉的记述,总要把这一点提出来,这在封建时代,确实是件很荣耀的事。
  赵贞吉在讲课时,阐发精明,音吐洪亮,给穆宗留下深刻印象,当他得知赵贞吉是新起用的大臣时,更加高兴。很快,穆宗就让赵贞吉充任日讲官,专门给皇帝自己讲课。后来,赵贞吉因与阁臣发生矛盾,自请到南京任礼部尚书。没多久,皇帝开讲筵,发现没有赵贞吉,很不高兴,对阁臣说:“去年那个自告去南京的,仍令他回来日讲!”由此可见赵贞吉的口才实在是过人甚远。
  赵贞吉不仅重视道理之学,还非常重视实用之学。当时的学者对天文历法的原理和推步都不甚了解,但赵贞吉却颇为专业。他比较强调实地观测的结果,而对于推步的数据则不大信赖。由于他的住处离观象台很近,他经常约同好去访问切磋。可能是因为他在理学上的名气太大,使他在这方面的才能不被人所知,不仅今天是这样,在当时就是如此。与他同时的一位在天文历法方面很有成就的学者叫唐顺之,当他听说赵贞吉也懂天文推步,竟然十分吃惊,并随即托人向赵贞吉讨教。
  虽然赵贞吉深得穆宗信任,但他的仕途并不顺利。进入内阁后,他直言不讳的性格,使他与大学士高拱、张居正发生矛盾,特别是和高拱的矛盾很大。赵贞吉于是请求退休,隆庆四年(1570年)十月他的请求被批准,返回四川。直到万历四年(1576年)69岁时去世,赵贞吉再也没回过他在北京的住所。 (张兆裕) 

  目前故宫保存了一幅清绘《香林千衲》图,绘制的是1761年(乾隆二十六年),官员与僧人云集万寿寺,为皇太后恭祝七十寿诞的情景。画面中央便是金碧辉煌的万寿寺,两旁建筑错落有致。前面便是明清时期唯一的御河——长河。众多官员与僧人在河的两岸,聊天打偈,静待仪式的举行。河水潺潺、芳草连天,画面十分柔和,透着一股暖暖的气息。远方似乎木铎声声,随风而来。
  这座万众瞩目的万寿寺,却并非始建于乾隆年间。万寿寺最初建于唐朝,原名聚瑟寺。但它得以重建与开始出名,却是在明神宗万历年间,由神宗的生母慈圣李太后出资捐建。
  翻开中国古代历史,几乎便是一部“男人的历史”,女人的份量少得可怜。这不仅在于中国古代是一个男人主宰的社会,而且更在于中国古代正史,更是由男人来书写。所以,在数量上与男人平分秋色的女人们,在我们所看到的中国古代历史中,近乎于失声。她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我们往往只能在一些笔记小说、歌曲词赋中找到仅存的一些蛛丝蚂迹。
  比普通女人要幸运的是,皇宫里的女人因为贵为妃嫔,在正史中,还有一些简单的记载。那么,《明史》是如何记载重建了万寿寺的慈圣李太后呢?
  李太后本是北直隶顺天府通州一个普通的民家女子。如果不是嘉靖年间裕王府的一次选拔宫女活动,她可能将如其他平凡女子那样,浣沙织布,过完平淡的一生,也从此消失在历史的漫漫长河,而不为人所知。但命运的安排就这样离奇地改变了她的一生。在她贵为皇太后以后,关于在她出生时,她的父亲李伟梦到了祥云飘至他的家的传说,便广泛流传开来。这种神话般的解释往往反映了人们对他人离奇命运的不解与羡慕,只能将之归为天命所定。
  李氏被选为裕王府宫女。由于她颇有姿色,为人聪明稳重,很快便在芸芸宫女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裕王的喜爱,进为王妃,并很快为裕王产下一子。也许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后来成为主宰明朝时间最长的皇帝,他的名字叫朱翊钧。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明世宗逝世,裕王登基为帝,是为明穆宗。明穆宗在位七年后去世,实际年龄尚不到9周岁的朱翊钧荣登大宝,是为明神宗,是年为隆庆六年(1572年),李氏也从贵妃变成了皇太后。
  本来李氏在隆庆朝只是贵妃,不得封为太后,但由于她是神宗的生母,所以尊为太后。按照制度,生母相对于嫡母,在徽号上应有所减杀。但穆宗皇后陈氏由于无子,在隆庆年间便已迁居别宫。到了万历新朝,内阁首辅张居正为讨好神宗,于是便并尊两太后。陈氏徽号为“仁圣皇太后”,李氏徽号为“慈圣皇太后”。
  由于李太后是神宗生母的原因,实际上在后宫中的权势更大。但李太后为人谦逊守礼,尽管地位已与陈太后相侔,但每逢重要节日,都要以嫡庶之礼,相敬太后。神宗也在问候生母后,须到陈太后那里问安。宫中气氛甚是祥和。两宫的融洽气氛,与两太后性格温和、善良自然具有直接的关系,但也与她们的出身不无关联。
  明太祖朱元璋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局面的出现,规定妃嫔必须要从普通民间选择,而不能从公侯官宦家迎娶。民间出身的妃嫔由于家无奥援,也无野心,所以往往容易满足,不易滋生事端。所以,明朝后宫尽管也存在一些斗争,但整体看来,都较为和睦,更没有发生后宫干政的现象。
  神宗冲龄即位,自然无法独立处理政事,但明朝祖训禁止后宫干政的规定,也排除了李太后垂帘听政的可能。于是,李太后便以司礼监太监冯保负责处理宫中事务,以内阁首辅张居正管理国家大事,自己辅导神宗,居中制衡。历史上著名的张居正改革,便是在李太后的坚定支持下,得以顺利展开的。只是由于她守着本份,站在历史的幕后。随着历史大幕的卸去,她的身影也逐渐模糊,她的历史功绩,才少为人知。 

  神宗幼年登基为帝,面临着诸多诱惑,如果不善加管束,后果将不堪设想。李太后便负责起了督导神宗的任务。神宗即位后,李太后从慈宁宫搬到了乾清宫,严格要求神宗。每个孩子都有贪玩的时候,如果神宗因此而不好好读书,便会被李太后责令长时间跪地。每到大朝的时候,李太后在天刚蒙蒙亮的五更天便叫起明神宗,让太监与宫女扶着神宗坐下,拿水为他洗脸,然后送他坐上轿子去上朝。可见,神宗尽管贵为皇帝,恐怕要比一般的官宦子弟还要辛苦得多。
  习惯了前呼后拥、颐令指使,神宗难免会有一些骄奢的行为。一次,神宗在宫中玩乐,一时兴起,让太监唱首新歌给他听听。太监回答说不会。神宗一怒之下,便拿剑去刺太监。在旁边人劝解之下,神宗开玩笑似地把太监的头发割掉,以示惩罚。整个事情类似于一场孩子般的闹剧。但李太后知道后,便马上命令张居正上疏劝谏,并且让神宗下《罪己诏》,向全天下承认自己的过错。国事已毕,家法难饶,李太后又将神宗召到后宫,命他跪在地上,数落他的过错。神宗涕泣不已,请求改正过错,才算完结。从这些事情可以看出,李太后几乎将神宗视为一个普通的民间子弟,严加管教,并不因为他是皇帝,而稍加宽纵。
  李太后对于民间的朴素情感,是一直保留下来了的。神宗年长后,非常偶然地与一名宫女发生了关系,生下了后来的明光宗朱常洛。但神宗却碍于身份,羞于承认此事,并且长期不立朱常洛为太子。李太后知道此事后,责问神宗。神宗回答:“他是宫女的儿子”。李太后大怒,说:“你也是宫女的儿子”。神宗十分惶恐,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朱常洛因此被立为太子。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太后既然已经母仪天下,她们家自然也会相应尊贵起来。他的父亲李伟被封为武清伯(李伟便是明清皇家园林清华园的始建者)。但李太后对于自己家庭管束十分严格,家人曾经犯过过错,李太后便命太监亲自到家宣布罪过,将家人绳之以法,做到了大义灭亲。
  代表清朝官方对于明代历史正统观点的《明史》在记载李太后这些事迹时,是带有十分尊敬与钦佩的口吻的。现在看来,李太后既能安邦定国,又能谨守本份,在她掌控下的万历前十余年,明朝国泰民安、宫内和睦,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这样的太后,在中国古代,是不多见的,可以讲是一位贤能的太后。
  但《明史》对李太后并不全是褒奖,也有一些批评。这些批评是针对李太后尊崇佛教而发的。“顾好佛,京师内外多置梵刹,动费钜万,帝亦助施无算。居正在日,尝以为言,未能用也。”中国古代后妃尽管地位荣耀,生活安乐,但却不能离开京城,多数时候甚至只能整年、整日呆在宫中。她们与外界几乎是隔绝的。由于礼法的限制,宫中的娱乐活动也并不太多。时间长了,终日闷在宫中的后妃们自然觉得有些冷清与寂寞。这时能给她们带来一些外面消息的人只有尼姑了。尼姑在中国古代社会的角色绝不仅仅是佛教信徒,还是后宫、贵夫人们与外界联系的桥梁。尼姑走门串户,巧舌如簧,不仅能够将佛教信仰带给这些缺乏信仰的女人们,而且能够将外界的生活气息传递给这些寂寞的女人们。明代后宫与尼姑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她们也大都信仰佛教,不仅在木鱼的敲打声中寻找精神寄托,而且能够让自己参加到社会娱乐中来。中国古代佛事活动不仅是一项宗教活动,也是一项社会大众的娱乐活动,届时各种民间文艺都会轮番上演,后妃们从而在设坛做法、捐资创寺的过程中,行使一些社会行为,与外界构成某种联系,让寂寞、冷清的生活热闹起来。
  在明代后妃中,李太后对于佛教的虔诚与热心是出了名的。她经常捐资创建寺院,参与法事,铺设桥梁,甚至出于慈悲心肠,希望停止死刑。万历年间明朝政府曾经打算拆毁寺院,也由于李太后的缘故,而被中止。李太后捐资建立的最有名的寺院,便是万寿寺。 

  万寿寺目前座落于海淀区苏州街广源闸西侧,隔着长河与紫竹禅寺(目前的紫竹院公园)相望。万寿寺现在早已不是《香林千衲》图中的清远模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来自四面八方的汽车飞速而过。人潮涌动、商机无限。万寿寺也已成为了北京市艺术博物馆办公的地方。
  尽管万寿寺主体建筑目前保护较好,在2006年被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但其附属建筑却早已破败不堪。万寿寺对岸的古建筑早已不见踪影,两旁的附属建筑也十分衰败,一墙之隔的延庆寺摇摇欲坠、风雨沧桑。上有扁额:北京市文物暂保单位。目前这个状况,如果再不对延庆寺加以保护,恐怕已经无须再保了。
  即使万寿寺的主体建筑,也早已不是万历年间的旧貌,基本是清朝时候格局了。乾隆十六年(1751年)和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乾隆帝曾经两次为其母亲祝寿,重修此寺。将全寺建筑分三路。中路由南至北依此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万寿阁、大禅殿、大士殿、无量寿佛殿。东路为方丈院。西路为行宫院。光绪二十年(1894年),慈禧太后再次重修万寿寺行宫,在西跨院增修了千佛阁和梳妆楼,形成了目前的格局。
  经过历次重修,万寿寺最终成为集寺庙、行宫、园林为一体,东中西三路建筑毗邻,占地50亩的皇家重寺,并成为清朝皇室出游的行宫和祝寿庆典场所。慈禧太后往来于颐和园、香山与紫禁城之间,都要在万寿寺礼佛,在行宫稍事休息。所以,这里有小宁寿宫之称。因为地位重要与建筑华丽,又有“京西小故宫”之称。
  由于禁止燃香,也没有了僧人,万寿寺显得有些冷清,已徒有其表。重重宫殿南北排列的万寿寺显得有些局促,这可能是历代增修的结果吧。其中大禅堂、假山、三大士殿、天王殿与钟楼是万历五年(1577年)所建,乾隆时重修,其他皆为清朝所建了。寺中仅存的五座碑刻,其中两座立于大雄宝殿之前,是乾隆御制诗碑,两座立于鼓楼之前,一为道光二年(1882年)主持通济禅师正因立的昌平乡人捐资之碑,另外一座所立年代,由于字迹模糊,已无法辨认,通过可以辨认的字迹来看,是记述重修万寿寺之事的,应该也是立于清代。在寺的后院部分,乾隆御碑亭中,有一座碑,为乾隆帝在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为其母亲寿诞所亲书。上云:“而我圣母皇太后,七秩圣辰适逢斯盛。朕将率亿兆臣庶祝嘏延洪,以圣节崇启经坛,莫万寿寺宜。乃敕内府丹垩即工,视乾隆辛未例,弗懈益虔。”
  乾隆母亲之功视李太后之功,是不如的,而乾隆帝可以两次为其母大兴土木,兴造寺院,明神宗却无此气魄。这非李太后威望不及,也非神宗不孝,乃是明清王朝对于佛教态度存在重大不同。明朝是一个汉族王朝,治国思想是儒家经典,所以对于佛教具有很强的敌意,信奉佛教往往是皇室个人的行为,而不是国家行为。所以,每当皇室打算修造寺院、剃度僧人时,大臣多加反对。李太后出于佛家慈悲,希望能够暂停死刑的愿望被张居正否决了。同样,在明神宗出疹时,李太后曾许愿如果神宗平安度过,将大开戒坛以还愿。待神宗病愈后,戒坛之事也在朝廷出于安全的考虑下,没有能够实行。而清朝由满族建立,满族崇信佛教,又以佛教作为拉拢蒙古与西藏的手段,所以清朝历代皇帝都将佛教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清朝皇室屡次修筑寺院、大度僧人,都很少见有大臣反对。两相对照,明清王朝时代的不同,在这座寺院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正是由于清朝对于佛教的大度与重视,清朝才鹊占鸠巢,使万寿寺打上了浓厚的清朝皇室的痕迹,甚至里面观音菩萨的座像,也是李莲英模仿慈禧太后的面貌塑造的。但李太后的业绩与人格,却无法被掩盖。寺内亭亭开放的玉兰花,玉立而高洁,散发着幽幽清香,随风飘散,给万寿寺带来了女人的温柔,也给历史带来了淡淡的芳香。也许这就是女人赋予历史的柔性与善良。(赵献海) 

  北京昌平的天寿山,是明代帝王的陵区。除明太祖朱元璋、建文帝朱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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