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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思离开松树的掩蔽,向那只金毛拾彧直奔过去,那狗正蜷缩着身子躺在五十五码远处的地面上,显然是在睡觉。还没等狗醒过来、跳起来,基思就冲到了离它二十码的范围内,将箭射了出去。基思等不及看清狗是否被射中,就放下石弓,朝着它飞快地奔过去,边跑边抽刀子。
拾彧嗥叫了一声,想要扑向基思,但箭已射中它的后肢,它一下子跌倒在地。狗回头望望,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基思已经跳上去,用两膝夹住它,用刀子砍断了它的脊梁骨,同时一把抓住它的鼻子和嘴巴,将它的喉管割断。
基思觉得这狗突然抽搐起来,血从割开的喉管汩汩地冒了出来。几秒钟后,狗就软弱无力地倒了下去。
基思瞥了一眼一百码远处的房子。现在他和房子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没有狗为巴克斯特报警了,可他也没有任何遮蔽物了。眼前只有一片三百英尺的空旷地。空地上一片漆黑,再过几分钟,待月亮隐到树后面去,空地会变得更暗。他知道,按计划他应当等待。但他此刻很兴奋,体内的肾上腺素急增,全身热血沸腾。像以往那样,他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比利在基思身后的树林中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和房子的拉门成一个小角度,因此他可以掩护基思,使他不致暴露在巴克斯特的枪火下。比利大声对基思耳语道:“基思——到这儿来,或者走开。你不能待在那儿。”
基思转向比利,向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比利说:“好吧,我来掩护你。祝你好运。”
基思转过身去,对着房子,毫不犹豫地开始一百码的冲刺,穿越空地。
为了不影响速度,而且也不需要步枪,因此他只带着手枪和猎刀。
八十码。再过十秒钟,他就能到达通向门廊的台阶了。他紧盯着黑洞洞的玻璃拉门。
六十码。在空地上冲锋,基思觉得太暴露了。他知道,假如此时巴克斯特带着枪和红外线瞄准器来到门口的话,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开枪,甚至还有时间讥笑基思,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基思希望比利·马隆是个神枪手。
克利夫·巴克斯特在闹铃响过之后,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内衣走进起居室,拧亮桌上的台灯。他背着枪带和枪套,穿着防弹背心,但没有随身带着他的AK…47或猎枪。
安妮跪在摇椅前面的地板上,她的脚踝被镣铐铐着。那根拨火棍紧紧地夹在她的两条大腿中间,顶端从她的两脚间伸到摇椅下面,巴克斯特是看不见的。
他问道:“你为什么跪在黑暗中?”
“我在摇椅里睡不着。我打算睡在地板上。”
“是吗?”巴克斯特边说边朝拉门走去,“我要去叫醒那些狗。”
他拔出手枪,打开玻璃拉门上的锁,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手枪刚好伸出去。他朝外面开了一枪,又把门关了起来,他屏气静听,却没有听到狗叫声。
比利·马隆通过M…14步枪上的望远瞄准器观察着,掩护基思冲过那片空地;瞄准器上的十字线对准了玻璃拉门。
突然,房子里的灯亮了。过了几秒钟,他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门口,他不能肯定这就是巴克斯特,门似乎在动,接着比利就听到一声枪响。就在他要开枪时,黑影消失了。“妈的!”他看到基思出现在他的瞄准器里,仍在奔跑。“好。好。”在离楼梯底部几码远处,基思忽地改变方向,从瞄准器中消失了,“怎么回事?”
比利·马隆在那儿站了一秒钟,感到困惑、懊恼,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辜负了基思。在这世上没有比让自己的目标跑了更令人沮丧的事了。
他放下步枪,没有多想,迅速穿越空地,向房子冲来。
三十码。又过了四五秒钟,基思往上看见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他并没有因为灯亮而放慢速度或乱了脚步,而是继续向前。
二十码。一条黑影突然出现在玻璃门边,基思看到门被拉开了。他迅速做出决定,改变方向,跑到悬臂式平台下面,猛然停下来,靠在一根支撑房子的水泥柱子上,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基思背靠柱子,手枪瞄准着上面。房里的灯光在宽大的平台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晕。基思举着枪,等着他头顶的平台上出现人影或发出响动,但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秒钟后,他听到玻璃门给猛地拉上了。
基思可以确信刚才是巴克斯特站在门口,但巴克斯特却没有看见或听见基思正在接近房子,否则他就不会开灯了。巴克斯特碰巧挑了那个坏时辰来叫醒他的狗,而它们却没有反应;它们再也不会有反应了。克利夫·巴克斯特知道有人来了。
克利夫·巴克斯特锁上玻璃门,往回退了一大步,背靠着枪架。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拿着基思的那把9毫米格劳克自动手枪,对着门口。他回头瞥了一眼离他约二十英尺远的那盏台灯,他想去关掉它,但又不想移动,他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克利夫不停地对自己说,没有人会杀了他的三条狗。它们并没有死,只是那声枪响没有唤醒它们罢了。但这不太可能,妈的!
他望望跪在屋子那头的妻子,他们俩的目光相遇了。
安妮与他对视着,她明白巴克斯特脸上此刻的表情:当安妮举着猎枪对着他时,他也是这种表情。安妮想笑,想得意地笑,想说些什么,但她感到死亡正在逼近,但不知道死的将是谁。
克利夫从脖子上取下钥匙链,打开枪架,他拿出那支沙科步枪,打开电子红外线瞄准器,将保险栓推到射击位置。
基思靠着水泥柱子纹丝不动,手里的左轮手枪依旧向上对着平台。他的身后是车库,野马车就停在那儿;车库的上面就是房子。基思听听房里是否有脚步声,却什么也没听到。
基思瞥了一眼刚才离开比利·马隆的地方;它靠近那块空地的边缘,也就是那条死拾彧躺着的地方。这时月亮已降到松树后面了,空地几乎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基思纳闷比利刚才为什么不开枪,却又对他没有开枪感到高兴。可能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尚未反应过来;或者是因为他认为基思准备冲向台阶,怕自己的枪打着基思。无论属于哪种情况,巴克斯特现在已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比利在一百码远的空地那头,而基思就在巴克斯特的脚下,也许离他不到十英尺。基思本想到平台上去,但他有理由确信巴克斯特不知道他在这儿,因而不想暴露自己。基思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巴克斯特带着他的红外线瞄准器出来,然后再行动。
基思忽然听到一种声音,于是转身向那片黑暗的空地望去。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那儿有动静,接着他看见比利·马隆快速向房子这边奔过来。
该死!基思对比利不服从命令大为恼火,不过他从未想过比利会服从命令。
基思注视着比利飞快地穿越空地,步枪拎在腰侧,就像一个袭击敌阵的步兵。
基思无法掩护马隆,试图打手势要他转向,到房子下面来。但比利一心向平台的楼梯猛冲,比利·马隆要干掉克利夫·巴克斯特,此刻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克利夫·巴克斯特迅速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判断,尽管他无从得知狗是什么时候被干掉的,也不知是谁干掉的,但他心中有相当明确的怀疑对象。没有这些狗,他就无法早些得到警告,也不知道基思·兰德里此刻在哪儿。他感到一串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流到了脸上。妈的!
他正要穿过房间去关掉台灯,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在奔跑,声音越来越近了。
比利·马隆此刻离楼梯底部不到十英尺了,没有迹象表明他要改变方向,到基思隐蔽的平台下来,基思此时也别无选择,只得从隐蔽处出来,跟着他冲向楼梯,尽管他不知道他们冲到那儿后如何行动。然而,他猜想比利会用枪托撞碎玻璃门,而后他们就得临场发挥了。
当马隆跨了一大步,离木楼梯的底端还有四五英尺时,基思开始从平台下向外移动。当基思发现了钉在楼梯底部地上的四个木桩,已经为时太晚了,比利的一只脚踩上了看来似乎坚实的地面,但实际上那是一张帆布或塑料布,布的四角用木桩固定住,上面盖了薄薄的一层土。
基思看着这一切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比利发现身子下面的地面裂开时,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比利掉进了泥土里。基思估计他会继续往下掉,就像那些越战中的士兵那样,掉进深深的竹尖陷坑里,被坑里削尖的竹杆刺穿,然而,马隆在齐膝高度就停住了,他的双脚陷进了狭窄的圆锥形洞底,基思听到一声尖厉的金属的喀嚓声,接着是有东西被碾碎的声音,再下来是比利的惨叫声。基思在平台边缘的下面僵住了,这儿离比利只有几英尺远。就在这时,基思头顶上方的玻璃门拉开了。
巴克斯特先听到陷坑里的熊夹子咔嚓一声关上了,紧跟着是一声惨叫。他拉开门,以便让叫声传到起居室。他狂叫着:“逮住啦!逮住啦!”
楼梯底下的人影正在痛苦地挣扎着,嘶喊着,但仍紧握着手中的步枪。
不一会儿,巴克斯特就认出那不是兰德里,于是大叫道:“到底是谁——马隆!你这个混蛋小子!”巴克斯特仍站在房门里面,用步枪瞄准着下面的马隆。
比利·马隆一面手里仍紧握着枪,痛苦地扭动着,一面设法向巴克斯特开了一枪,而巴克斯特同时也向他开枪。比利的子弹飞进了巴克斯特脑袋上方的墙板,但巴克斯特的子弹却击穿了比利的心脏。
几乎就在同时,基思隔着头顶上的木地板,向他猜测的巴克斯特所站的位置迅速放了三枪。
一颗子弹打碎了玻璃门,一颗打中了巴克斯特的前臂,第三颗击中了他的胸部,使他丧失优势,往后倒下去,躺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安妮尖叫起来。
巴克斯特挣扎着站起来,手里仍紧握着他的步枪。
一听到巴克斯特倒在地板上,基思就从平台下面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楼梯的柱子,转身跃过那个陷坑。比利就死在那儿。基思用枪对准房门,跨三大步上了楼梯。房间里的灯光很弱,他看不见巴克斯特倒在地板上还是什么地方。他跳跃着穿过平台,冲进敞开的门里,向右滚到一张长沙发的背后,用手枪对着房里四下扫瞄。
他躺在那儿,看着,听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也没听到任何声音。那盏灯还在远处的角落里散发着微光,在基思躺的地方投下暗影。沙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壁炉,但能看见石烟囱里的烟正升向高高的天花板。而且他还注意到在三十英尺远处,那颗灰狼头正注视着房间对面。
基思仰面躺着,纹丝不动,手中的枪仍在不停地扫瞄着,他屏住呼吸,想从能看见的东西上来判断这个大房间的布局。他确信已打中了巴克斯特,但从他倒地时重重的撞击声听来,基思有理由相信,巴克斯特穿着防弹背心,那一枪仅仅是将他打倒了,而且他已从门边爬走了,基思心想,巴克斯特也许被打伤了,但一颗0。38英寸口径手枪的子弹在穿过一层厚木板后,再打在他的防弹背心上不会使他伤势太重。
基思从沙发和其他家具后面看不大清什么,因此朝墙边滑过去几英尺。他的眼睛不住地扫视着房间,从左到右,他手中的枪从右到左;他相信,他眼睛的周边视觉及听觉能感受到目力范围暂不及的东西,确信他的本能会指引他向任何移动的东西开火。
基思不知道他们俩谁会先采取行动,但他肯定地板上已没有多少行动可采取了。
比利·马隆的形象不断在他眼前闪过——比利在约翰屋的酒吧里;比利问基思是否可以同来;比利坐在小卡车里来这儿;比利和基思一起坐在黑暗的林子里……比利在洞里痛苦地扭动着。比利死了。
基思也想到了安妮,他知道她在这儿,离他不远,而且她也知道他在这个房间里。
基思决定首先行动,不是出于愤怒,或是自尊,而是因为推想巴克斯特知道房间里有人,而且也许知道这人在哪儿,但基思压根儿就不知道巴克斯特在何处。
基思开始跪起一条腿,接着听见从壁炉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就在对面右边的墙角里,拿着手枪蹲在那儿。”
安妮的话还没讲完,基思一下跪了起来,从沙发背后瞄准,向巴克斯特开了两枪,而巴克斯特早已躲在角落里的一个木箱后面了。基思在沙发后面趴下,向右朝墙滚过去。这时巴克斯特也向他开了两枪,于弹穿过了沙发。
基思静静地卧在一张弹簧椅的后面。
在开火时的两秒钟里,他瞥见安妮在他的左边,正一丝不挂地跪在壁炉前的地板上。他确信她也已看见了自己。
基思相信,两枪中至少有一枪击中了巴克斯特,但他的防弹背心又救了他的命。基思不太喜欢巴克斯特手下人使用的那种只有六发子弹的史密斯…韦森10型警用手枪。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只剩下一粒子弹了,他没有机会打开枪管,取出用过的弹壳,把子弹一发接一发地重新装膛。
基思不知道巴克斯特是否正在用那把格劳克手枪,这种枪可装十七发子弹,可以快速装膛。不过,这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正如基思怀疑的那样,巴克斯特确信是兰德里向他开的枪,因此这种数子弹的游戏就要停止了。
似乎巴克斯特早已看出了基思的心思,他喊道:“不要开枪,兰德里。我就站在她身后,我的枪正对着她的脑袋。所以你得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把手举起来。”
基思料到事情就要发生了,因为他了解巴克斯特。他注意到巴克斯特的语气平稳,但并不平静,即便他对一切都已做好准备。
“我要先看到你两手空着。”
基思别无选择,因为巴克斯特随时会开枪。基思佯装死去。
几秒钟过去了,巴克斯特叫道:“喂,笨蛋,你想要她死吗?你要是个男子汉,就站起来,否则我就开枪把她的头打烂。我不哄你。”
基思听见安妮的声音说:“别那样做,基思——”紧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和一声痛苦的喊叫。
巴克斯特又狂叫起来:“喂,英雄,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时间一到她就得死,我数——!”
基思认为巴克斯特不会杀死安妮的。理由很多,其中重要的一条是因为他不想失去自己的挡箭牌。
“二!”
基思知道,如果站起来,他可能很快就会被干掉。他将左轮手枪贴近身体,以便让声音轻一些。他打开枪管,取出五个用过的弹壳。
“三!”
基思开始悄悄地将子弹装进空弹膛内。
“四!我向上帝发誓,兰德里,你得站起来,否则她就得死。”
安妮叫道:“不!别……”
又是一记耳光和一声痛苦的喊叫。就在这个间隙,基思迅速将枪管复位。
“五!好吧,她得死了。”
基思屏住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想站起来,想大叫,想开枪,想让巴克斯特来对付他。他想做任何事情,但他知道,此刻他什么也不能做。
房间里一阵长时间的沉寂,后来巴克斯特说道:“嗨!你死了吗?还是装死?”
基思吐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到这儿来瞧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