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全都在屋里守岁去了?”
女侠往堡门两边观望,只见走不过几丈远,全是断岩深渊,堡墙竟是连着断岩边建起来的,想来只能从正面进去城堡了。
南宫年急的直跺脚,远喊近叫,连踢带敲,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而风雪更见大了……
就在南宫年如热锅蚂蚁而又口干舌焦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牛大壮高声道:
“南宫兄不必心急,要想登上这堡墙,我倒想出一个法子来了。”
女侠黑牡丹忙问道:
“牛兄可有何妙计?”
南宫年也抓住牛大壮的粗臂,急问:
“兄弟,你快说,想的什么法子?”
牛大壮一笑,道:
“咱们何不叠人上,我在地上顶着石墙站,周仁兄站到我的双肩上,邱兄再站到周仁兄的双肩,南宫兄再攀上邱兄双肩,再让女侠顺着登上去,大约女侠只稍一借力,一定可以登上堡墙的。”
南宫年一听大喜,道:
“这个法子十分妙,只须双手扶墙,两脚用力,师妹你准备先登上去吧!”
女侠也觉可行,牛大壮当即往城堡墙边身子前倾,双脚施力站稳,周通立刻站到他的双肩,邱太冲更不待慢,早攀站在周通的双肩,于是南宫年忙也顺着“人竿”往上爬,很快的站在邱太冲的两肩,四个俱都双手扶墙站得稳,女侠黑牡丹举头看,四个人加起来足有丈余,尚有不到两丈,自己应可稍施力就会登上去的。
于是她把披风上的雪一抖,向身后一拢,施展轻功沿着几人肩头向上跃,不料就在这时候,从远处短石墙边过来四个人,他们手上提了两盏灯笼,光亮把女侠的目芒吸引住,而使她又极快的跃到地面上,边对南宫年四人道:
“大家躲起来,有人来了!”
一听有人来,南宫年大感奇怪,快二更天了,在这年三十的夜里,谁会这时候来我们南宫家呢?
但见女侠几人已隐起身形,南宫年也就近躲在附近大石后面,早见从短墙同绕过来四个人,前两人手上还提着灯笼,顶风冒雪的走来。
不旋踵间,四人来到堡门外,四个人猛拍门,却是仍然叫不开,只见四人不约而同的退后几步,又向城上呼叫,怎奈叫了半天,仍然未有回音……
突然,暗中的女侠拔剑在手,闪身到了四人面前,不由“咦”了一声,道:
“怎么是你们?”
也就在这时候,南宫年四人也走出暗影围过来,大家一看来人,也全一惊,南宫年急问道:
“你们不是准备天一亮就开船回吴淞吗,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可是海面浪大?海湾里浪再大也没有大海上浪高啊!
原来四人是从吴淞口送他们回来的大船上船家,只见一人递了一封信,道:
“也真是凑巧,你们下船没有多久,我们正准备做菜热酒在船上过这年三十呢,不料突然船身晃动,我们还以为溜锚了呢,忙走出船舱来看,原来有一艘同我们一样大船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从船上冲过来几个拿刀的,把我们六个人逼在船尾,不由分说的把我们船上吃的喝的全搬空,临去还要我们把这封信送到这里来。”
只听另一人道:
“其实就是他们不要我们送信,我们还是要来找你南宫大公子的,如今船上全被抢光,不要说是银子,就连吃的也被搬空,谁又能饿着肚子开船呢?”
南宫年大怒,道:
“海盗竟然抢到舟山来了,走,咱们追去!”
不料提灯的一人道:
“南宫大公子,你就省省力吧,像这种大雪天夜里,海面上伸手不见五指,从此地到湾口总得驶上个大半天,海盗随便找个小岛躲起来,咱们就没法子找到他们的。”
南宫年正自犹豫,另一人也道:
“他们把信交到我们手上就走了,如今我们船上连吃的也没有,又怎么去追呢?”
南宫年再也想不到自己才到家门,就遇上这些不如意的事,不由望望城墙,道:
“师妹,咱们还是进堡去再说吧。”他把信往怀里一塞,立刻招呼各人重新来个叠罗汉,女侠立刻又施展轻功往上登,然后就在南宫年的肩头,女侠稍用力,人已站在堡墙上,看的四个船老大惊奇不至,连声惊叹。
就在堡墙上,女侠往下面伸出双手,道:
“师兄上来吧!”
南宫年道:
“来了!”奋力上弹,一鹤冲天,直往女侠面前跃去,女侠双臂一拨,南宫年已站在堡墙上。
于是二人一打手势,女侠跟在南宫年后面进到堡里面,这时堡墙上西北风不断呼啸如人在吹口哨,上面的积雪已有半尺厚,二人顺着一溜石梯走下堡墙,南宫年正走到堡门后要开堡门呢,不料堡门后面全都被麻包袋挡着,麻包袋中全是沙了。
南宫年忙回头看着家门那个前廊,四根大红柱子,檐下的纱灯两明两暗,六层台阶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左右看去,银白一片,不由对女侠道:
“师妹,咱们先进去看看究竟,然后再让人移开沙袋打开堡门。”
女侠点头,道:
“情形有些不对,你我全得小心才是。”
于是二人踏雪来到一座高门前面,上得长廊,南宫年伸手拍门,这一回门里很快有了答应:
“谁呀!”
南宫年道:
“是我回来了,快开门!”
只听门内高声欢叫道:
“是大公子回来了,是大公子的声音。”紧接着两扇大门“呀”的一声打开来,只见两个下人高兴的直叫:“大人子,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南宫年并不多问,连忙让女侠进来,这时女侠虽在夜间,也是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大门里面一个小院了,地上十字铺地砖,一和通对面大厅,横的通往两边厢屋,细看各屋门窗,真是错彩镂金,鬼斧神工的雕刻着花鸟山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生动。
这时下人的声音早惊动两边厢房中的人,一齐走出门来,而使得南宫年大吃一惊,因为这些人他知道,不就是附近渔村的人吗,怎么全都躲到自己家里来了。
迎面大厅上蓝色厚布帘子挑起来,只见一个年约二十的女子,满面含笑的道:
“姨妈你看,表哥回来了!”
南宫年也笑道:
“原来表妹也从杭州来了。”
女侠见这女子,穿着一身锦缎衣裳,大家闺秀,却有一种花矫柳禅,使人心荡神迷的味道,南宫年刚踏进大厅,她已拉住南宫年的手臂道:
“连过年你都不回来,姨妈我们都在为你着急呢!”
女侠黑牡丹一进入大厅,南宫年把回手拉住女侠,先对正面一张八仙福寿桌旁坐的老者介绍道:
“这是家父,另一面是家母。”边又对爹娘道:“她就是我常提起的师妹黑牡丹。”
女侠也忙着上前见礼,只是二老对于女侠一身黑衣,这第一个印象并不十分太高兴,只是客气的请女侠坐,南宫年的父亲南宫凌云,一面捋着山羊胡子,边对南宫年道:
“你总算赶着吃年饭了,我们正替你耽心呢!”
南宫年忙地跟进来的下人吩咐道:
“我还有三位朋友在堡门外呢,另外四个船家刚刚在海上被海盗劫去一应吃的,就叫他们先进来吧!”
南宫凌云当即道:
“你们去开堡门,可得多加小心,不要让海盗摸进来了。”说着,又对南宫年道:
“堡墙那般高,你二人是怎么进来的?”
南宫年笑道:
“爹不要忘了,我与师妹都是有本事的人呢!”一面从怀中摸出海盗的信递给老父。
南宫凌云接信,并未打开看,只叫人把信送给后院的二弟南宫雄。
这时早有几个年轻壮汉走进堂屋来,见了女侠,全都喜形于色的道:
“这下子可不怕那般海盗了,黑衣女侠还认得我们?”
女侠黑牡丹露齿一笑,道:
“好像是在荆紫关附近的丹江船上吧。”
早有人拍手笑道:
“对对对,一点不错,那次船上拚斗,我们十分佩服姑娘的勇敢。”
这时南宫老夫人才认真的看了女侠几眼,她发觉这位姑娘真耐看,而且越看越觉得她长的美,玉面朱唇,肌质晶莹而又显露出女中丈夫的豪气,那绝非一般女人可喻,不知年儿对她的感情到了何种程度,尤其一个北方女子,南宫家能不能留得住呢。
女人的思维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南宫夫人自不例外,女侠才一出现,她就想到久远的未来了。
也就在这时候,南宫年的二叔南宫雄,匆匆自后院走进大厅上,一见南宫年,当即点点头,道:
“年儿回来,那就好了。”
南宫年又介绍黑牡丹与二叔认识。
不施踵间,邱太冲三人与四个船老大也走来这大厅上,南宫凌云一见这三人,不由惊奇道:
“真是北方大汉,长得这般高大。”
于是,南宫年一一介绍各人,彼此认识,并交待下人取出二十两银子以及一应吃的,连机制衣裤也取了些送给船老大,叫他们明日一早小心开船回吴淞去。
四个人真是千恩万谢的辞别而去。
这里也该是吃年夜饭了,各屋这时全住满了人,连大门口的门房里也挤住了一家人。
大厅上拢了两桌酒席,大家边吃着酒,南宫雄正准备把最近有海盗的事,详细对南宫年说一遍呢,南宫年却发现三叔怎么不在,甚至连三婶也没有来吃年夜饭,不由停杯手中,道:
“三叔三婶呢,怎么连三个堂弟妹也没有来?”
南宫凌云一叹,南宫雄道:
“你问得好,我正准备要告诉你呢!”
象山以南有个大海湾叫三门湾,从那儿出海往东,坐上快帆船,不过一天,就会看到两个海岛,那就是渔山岛,这儿专门出产蛋菜,一般妇女最爱吃,乌红颜色,大小如同鸽蛋大,一头扁一头圆,配上老酒,怎么吃都会觉着另有一番滋味。
象山南宫家经常船到渔山来收购蛋菜,然后装船北运入内陆,这些东西一到北方,全成了佳肴珍品,不用说吃,就算是看,只怕也有不少人没有见过呢。
就在腊月二十三那天,海面上难得风平浪静,南宫家的三老南宫豪,领着一艘三桅船驶向渔山,准备再收购一次蛋菜,等到过了年,交由南宫年运往内陆呢,这条路对南宫豪而言,每年不知要走多少次,只要船出象山海港,他闭着眼睛就能把船驶到渔山去。
可也真够顺利,二十四货上船,立刻就连夜往回驶,就在第二天东边海面上刚有些亮,突见南面一艘双桅快船,满帆之外还有不少人在摇橹,风驰电掣般的追过来……
船上的南宫豪心中琢磨,温州湾一带有海盗,如今快过年了,难道这些海盗往北边移来了不成!
于是他忙叫满舵,尽快往北驰去,只等绕过三门湾,就算逃过海盗毒手了,却不料双桅船来的十分快,才不过一个时辰,早已追到两船相差一时之遥,海上无阻隔,一里看来就如同在眼前一般,对方船上高声叫道:
“落帆!落帆!”
看不出对方是否海盗,南宫豪初时不加理会,不料对方开始高声喝骂道:
“真不下帆,一经追上,一个也不饶恕。”
南宫豪衡量自己的人只有七八个,对方至少二十多人,而且一个个手中全握着鱼叉钢刀,不得已只得拉下帆来。
于是双桅船很快的靠在大船一边,紧接着“噗通通”跳过来二十多个青巾包头,短棉衣裤黑布鞋壮汉,有一半全是大草胡子牛蛋眼,像是仇人见面似的先把个南宫豪一顿狠揍,用一根绳子拴在桅杆上,一个高大红胡子大汉,手上提了一条乌皮鞭子,呲牙咧嘴的站在南宫豪面前骂道:
“这是老子的地盘,操那娘叫了半天船不停,想死吗!”
南宫豪望望自己的人,全都被看守在船尾,四五个持刀海盗守着,其余的海盗下舱搜,银子没有,全是海味货,就中以蛋菜有二十大包。
南宫豪见货物被搬向双桅船,不由问道:
“请问你们……”
乌皮鞭在南宫豪下巴上一托,那红胡大汉冷笑,道:
“老子海里蹦,你听说没有?”
南宫豪一听不由一惊,道:
“听人说你们不是在闽江一带活动吗,怎么也会远道来这一带呢?”
海里蹦似是不愿听这一问,伸手一个大嘴巴,道:
“娘的,你规定老子只能在闽江口找生活?谁又能挡住我海里蹦不到北边来?”
南宫豪口角流血,不敢再问,眼睁睁的看着一船海货被海里蹦的人搬去。
这时那个红胡子海里蹦又仔细的对南宫豪上下一打量,立刻伸手解下绳子,道:
“大掌柜,你请移驾吧!”
南宫豪一惊,忙道:
“东西全被你们搬光,还要怎么样?”
海里蹦一咧嘴,露出门牙有三颗,因为他那门牙中间又长出一个小门牙,嘿嘿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道:
“大掌柜的,十几天就遇上你这么一趟买卖,全是麻袋装的海产,我海里蹦很清楚,你这是做的大字号,海货装船往内陆,再把山货运回来,来回一折腾,银子比天上掉下来的还多,所以这就委屈你掌柜的几天,到鲠门小岛上住几天如何?”
南宫豪一惊,道:
“我到你们那儿去做什么?”
冷凛的一笑,海里蹦道:
“要过年了,兄弟们腰包全都空空的,请你大掌柜走一趟,赏给大伙几个花花。”
南宫豪一怔,当即道:
“货全被你们手走一空,怎么还要掳人不成!”
南宫豪两句话,陡然换来一皮鞭,立刻脖子连着左脸出现一道血痕,只听海里蹦狂怒的道:
“海里蹦的话谁敢不听,那是在做死!”
南宫豪一咬牙,道:
“我跟你们走。”
哈哈一笑,海里蹦道:
“这才上路,要知你若同我海里蹦合作愉快,你少吃苦,我也少生气!”突然他回头又道:
“你们的人全回去,老子不难为你们,不过得替我带个信回去,要想让你们这位掌柜活着回去,年初五早上送来两万两银子到鲠门岛上来,记清楚单帆船一艘,十个人足够了,再多一个就得把命留下来,只要押着银子送到,你们这位掌柜算是保住命了。”
于是南宫豪被押上海盗船,像山南宫家的三桅船也扬帆驰回来了。
当三桅船驶进象山港的时候,鲠门附近的金门岛西头急快的驶过一艘双桅快船,直到象山湾口才回头。
附近海岛有海盗出没,又是快要过年时候,就算这时候正是肥大黄鱼季,味美海蟹多的时候,像山湾的渔民还是没有船出海,谁也不愿大腊月海上触霉头。
也许鲠门岛上的海盗从南宫豪口中知道南宫家在象山湾最里面家大业大,所以还未过三十,就在夜里摸进象山湾,在湾里捕鱼的小船,发现来了海盗船,早逃回岸上,二十九直到年三十夜,南宫家附近的渔民们全都躲进南宫凌云的堡里。
也真是凑巧,当南宫年与女侠几人登岸不久,迎面躲在梅花山的海盗船,就在大雪中冲过来,他们可没有难为从吴淞来的船,却只叫他们把信送上南宫家,当然也只是例行的把从吴淞来的这艘船上东西搬走不少,就那么十几两银子也全搜去,海盗船上的人说的可轻松又实在∶“船上连吃的也没有,你们自然会再去找南宫家求救,那么这封信你们就会很快的送去了。”
大厅上南宫雄把事情说了一遍,且又把信拿出来,道:
“海里蹦这家伙真不是东西,原来他要两万两银子,如今在你三叔的被逼问中,竟然把两万两改为五万两,他把我们南宫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