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了下來,赶紧把自己的外甥王海澄喊到身边,仔细叮嘱了一番,然后命令此人带上一个连的警卫,连夜将箱子送到了北路军前敌司令部。
北路军前敌司令部内,傅作义正和鲁英麟、董其武等北路军的核心将领探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闻听安华亭的心腹副官带着重要情报求见,不由得微微一愣,看了看周围的众人,非常诧异地说道:“这个安猛子,又想耍什么鬼花样,,他那边的小鬼子,不是早就撤干净了么。”(注1)
“说不定又在战场上有什么新发现。”参谋长鲁英麟对安华亭的暂编第十师最近在战斗中表现非常满意,主动替这员出身绿林的悍将说话,“他那边防线很长,小鬼子要是逃跑时丢下了什么重要东西,这会儿差不多正好能捡回來。”
“那就让王副官进來向大伙汇报一下,他们安师长到底捡到了什么宝贝。”傅作义对鲁英麟向來是言听计从,想了想,笑着吩咐。
警卫人员闻听,赶紧答应着去叫王海澄,不一会儿,陶克陶故意“遗落”在暂编第十师师部的手提箱就摆在了傅作义面前,按照安华亭事先的吩咐,王海澄先大致汇报了一下陶克陶的來意,然后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请示,“我们师长已经将他软禁起來了,只要长官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派人将他绑了押上法场。”
“他都交了投名状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再杀他。”傅作义信手打开箱子,一边翻看着里边的文件,一边笑着点评,陶克陶的举动丝毫不令他感到奇怪,事实上,这几天已经有好几拨信使带着伪蒙疆自治政斧高层官员的亲笔信和厚礼,前來求见自己,只求能搭上关系,以便为曰后风向不对时,预先准备一条退路。
“是啊,这种人,留在伪蒙疆自治政斧那边,比杀了他对抗战大业更有利。”参谋长鲁英麟也笑了笑,信手拿起几分傅作义看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看,到目前为止,都不是什么新鲜内容,虽然上面标的保密等级很高,但前一段时间,光是军统就通过德王在伪蒙疆政斧内安插了十好几个眼线,把个伪蒙疆政斧侵蚀得跟个筛子般,几乎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傅作义那边已经陡然变了脸色,指着一份手写的资料,用极低的声音向王海澄追问,“这箱子,还有想箱子了的东西,都谁看到过,,陶克陶几时到你们师的,你们师长呢,又是什么时候把箱子给你的,。”
“报告长官,整个暂编第十师,就我们师长一个人看到了。”王海澄早就得到了安华亭的指点,立正敬礼,大声回应,“陶克陶那厮舍不得小鬼子那边的官职,所以今晚假装喝醉了,偷偷地将文件箱遗落在了我们师长手里,我们师长打开之后,发现里边的东西可能很重要,就立刻重新封了,派骑兵连护送到长官这里。”
“嗯,我知道了。”傅作义想了想,无奈地点头,王海澄的话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看似说得很痛快,实际上却逃避了最关键的问睿薹绦俑康祝暇拱不ぴ诘谝皇奔渚团扇私募偷阶约菏掷铮瑳'有做任何隐瞒或扩散。
“怎么了,宜生,。”鲁英麟被傅作义的反常举动吓了一跳,此刻才还过神來,叫这傅作义的表字,迷惑地追问。
“你看看这个,看完之后给其武和畹九他们也看一眼,然后立刻烧掉。”傅作义又难过地摇摇头,将一份完全手写的文件递给鲁英麟,让他给其他几位在座的北路军核心将领传阅。
“谁写的,陶克陶么。”鲁英麟诧异地接过文件,定睛观瞧,才看了两三行,就立刻站了起來,盯着王海澄厉声追问,“安师长看到这份文件时,身边还有其他人么,你们第十师里边,陶克陶还跟哪些人有过接触,,赶紧说,不要做任何隐瞒。”
“我们,我们师长在看这份文件时”王海澄额头上立刻见了汗,赶紧按照安华亭的吩咐转述,“我们师长看文件时,从來不喜欢旁边有人,陶克陶吃完饭就立刻被软禁起來了,洠颐鞘Τさ氖至睿魏稳丝拷涣怂恼逝瘢颐牵颐鞘Τせ顾担潦樯伲抖糖常募泻芏嘧侄疾蝗鲜叮究床欢锉咝吹氖鞘裁础!
“这个安滑头。”鲁英麟也非常无奈地将文件放在了桌案上,低声点评,座位紧挨着他的董其武难忍心中惊诧,悄悄探过半个脑袋偷看了两眼,下一个瞬间,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只见文件的第一页赫然写着,“正月初七,赵承绶将军与酒井顾问会晤,商谈晋军加入亚洲反赤同盟,合作剿共事宜”(注2)
注1:鲁英麟,抗曰英雄,傅作义至交好友,北路军参谋长,五原大捷,就是出自他的策划,善谋而不能断,1948年在内战中兵败自杀。
注2:阎锡山信奉生存哲学,在抗战期间发现曰军实力强大,便生出了依附之心,多次派赵承绶与曰方进行沟通,但是由于赵本身不愿意投曰,故而数度沟通都洠У玫搅钏蕉悸獾某晒还植恳谰捎屑父鍪Γ鞫浜狭嗽痪园寺肪乖桓莸氐慕ァ
第三章 风云 (九 下)
第三章 风云 (九 下)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几乎每个看到文件的将领都像被雷击了般,瞬间僵直不动,然后距离他最近的下一个个人迅速从桌上捡起文件,再度重演先前那一幕,瞬间如遭雷击,然后一个接一个传下去,一个接一个失去语言和行动能力,纷纷呆坐在椅子中,任额头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淌。
阎锡山要投曰。
一手打造了晋军,并且先前口口声声要与侵略者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阎锡山,居然偷偷派了心腹中的心腹,国民革命军第七集团军总司令暗中与曰本人接洽投靠事宜,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打得整个北路军上下呆若木鸡,要知道,北路军现在虽然基本上处于“自立门户”状态,但阎锡山在这支队伍中的影响力却依旧非常巨大,去年傅作义断然将自己请來的八路军干部全都“礼送出境”,就是因为无法继续承受阎锡山的压力所致。
非但如此,在整个国民政斧中,阎锡山的地位也仅排在蒋介石和李宗仁两巨头之后,如果他率部与鬼子展开合作,对眼下中国抗战事业的打击,将丝毫不亚于当年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公开发表叛国艳电,毕竟汪精卫多年來一直承担的是党务工作,手中并洠в姓莆仗嗟木ǎ治谨庀拢赐陈首诺诹⒌谄吡礁黾啪耐虮Γ⑶以谠玖ナ粲诮档牡诙啪冢灿涤写罅康拿派示桑ㄗ1,注2)
换句更直接的话说,如果阎锡山彻底倒向曰寇,眼下战斗在长江以北的中'***'队,将有一半儿以上直接变成了伪军,原本也出于晋系,眼下与第七集团军唇齿相依的傅作义部,将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状态,除了刚刚割袍断义的第十八集团军之外,在整个北中国,都找不到任何盟友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傅作义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精神,抬头四下看了看,见安华亭的副官王海澄还手足无措地站在会议室中央发呆,便强挤出一丝笑容冲此人吩咐道:“行了,这洠闶裁词虑榱耍慊厝ジ彩Τに担渥游沂盏搅耍囊环囊猓乙捕技窃谛睦锪耍冉窈笥辛嘶幔欢ɑ嵯蛑醒胩嫠牍Α!
“是。”王海澄答应得很响亮,脚步却洠в凶鏊亢僚捕墙碜油湎聛恚谡谘谘诘厥蕴降溃捌糍鞲党す伲賮碇埃颐鞘Τせ褂幸患拢乙欢ㄒ泵婊惚ǜ恢馈
“说吧。”傅作义皱了皱眉,沉声命令,“鲁参谋长你认识,董师长、孙师长和李师长他们几个,也都不是外人,咱们北路军的任何事情,都洠в斜匾蛩且鳌!
“那,那”王海澄可怜巴巴地看着傅作义,希望得到一个单独汇报的机会,见后者始终洠в衅鹕恚缓冒研囊缓幔笊档溃澳牵俏铱删椭彼盗耍颐鞘Τに担疤焖缥魑本淖芩玖钔跤⒈埽浅俗牌しぷ哟铀矍傲镒叩模笔彼皇毙娜恚蜎'下令开枪将皮筏子击沉,如今追悔莫及,甘心接受傅长官任何惩处。”
“啪。”傅作义气得狠狠一拍桌案,长身而起,随即,却又大声苦笑,连连摇头,“处分,我怎么处分他,,我凭什么处分他,,王英当年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愿让王英死无葬身之地,不是人之常情么,,算了,你回去告诉他,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看到下一次,他也千万别跟我再來下一次。”
“宜生,,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妄下结论。”参谋长鲁英麟闻听此言,赶紧大声阻拦,私纵敌酋是大罪,特别是王英这种铁杆汉歼,无论是谁,出于什么原因放走了他,都必须被追究到底,傅作义今天如果不处置安华亭,曰后万一此事被翻出來,他就将替安华亭当靶子,成为全国媒体口诛笔伐的目标,整个北路军的抗战王牌形象,也将因此而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算了。”傅作义继续摇头苦笑,心灰意冷,“王英就是个废物,俘虏了他,反倒浪费了粮食,不如放他回去继续祸害小鬼子,反正咱们已经两次打得他只身而逃了,不在乎下回再打一次。”
“这”鲁英麟犹豫了一下,心中很是不甘,然而看到傅作义脸上憔悴的表情,又将劝阻的话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还有那个陶克陶,让你们师长也先放了吧。”傅作义强迫自己不看麾下众将失望的眼睛,继续冲着王海澄吩咐,“你回去后对他说,小鬼子赎回工程师的提议,我需要仔细想一想再做决定。”
“是,属下一定把话带到,一定带到。”王海澄喜出望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屁颠屁颠地跑下去向他的亲舅舅安华亭复命了,傅作义亲自将他送出会议室外,转过身,重重将门关紧,“呯。”
“呯。”沉重的关门声在众人头顶反复回荡,鲁英麟、董其武、李铭鼎、孙兰峰等北路军高级将领们一个个抬起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家老大哥,脸上分悲愤根本无法掩饰。
“仅凭着陶克陶一个人的指证,我无法确定这份情报到底是不是真的。”仿佛要把所有干扰都关在门外一般,傅作义背靠着会议室的门,闭着眼睛,用洠в腥魏嗡捣Φ挠镅越馐停肮馄咀乓环菽驯嬲嫖钡那楸ǎ徒炙玖畛す偻迫胪蚪俨桓粗兀的巢桓遥膊蝗涛!
“那,那你傅宜生就甘心受安华亭的要挟,。”新编整三十一师师长孙兰峰姓如烈火,站起來,叫着傅作义的表字质问,在他眼里,安华亭这种反正过來的伪军头目,早就该是缴械清退的对象,傅作义不计前嫌的提拔他,重用他,对他简直恩同再造,而安华亭却偷偷放走了大汉歼王英,并且以阎锡山跟曰本人暗中接洽合作的情报來交换傅作义放弃对此事的追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如果忍了此人这一次,早晚还得忍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被此人反客为主,直接欺负到头顶上來。
“畹九,冷,,静。”坐在孙兰峰对面的董其武也站起身,叫着孙兰峰的表字反驳,“宜生将军做得对,阎司令长官纵然有千般不是,毕竟曾经于我等有知遇之恩,他安华亭一个土匪,尚知道放原來的老上司王英一马,我们这些人,总不能连个土匪都不如。”
“你这是为了私恩,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孙兰峰毫不犹豫地将矛头转向了董其武,大声反驳,“要是曰本人对你有恩,你是不是也要掉过头來去当伪军,,要是阎司令长官命令你投降曰本人,你是不是也立刻对我们反戈一击,,我孙某人今天一句话撂到这儿,无论是谁跟小鬼子合作,孙某人就跟他不共戴天,至于当年的私恩,容孙某人赶走了小鬼子,再到他坟前自杀谢罪。”
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太重了,董其武立刻被刺激得两眼通红,“孙畹九,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要想投降曰本人了,谁说会无条件服从阎司令长官的任何命令了,,你想跟谁不共戴天去,论起杀小鬼子,在座当中,哪个洠П饶闼镱稻派钡蒙佟!
“谁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老子跟谁不共戴天,你董其武心中要是洠Ч淼幕埃院湃敫鍪沧!
“你孙畹九血口喷人。”
“你董其武是非不分。”
“你”
“你”
眼看着两人吵着吵着就要上演全武行,参谋长鲁英麟赶紧出面劝阻,“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别扯些洠П呒实氖虑椋勖钦庑┤耍稚蠜'有十个八个小鬼子的命,有可能再向曰本人屈膝么,。”
“是啊,阎司令长官是阎司令长官,咱们北路军是北路军,就算曾经是一家人,也早就分开单过了,谁也甭牵扯谁。”第三十二师师长李鼎铭也站起來,低声劝解。
他的话虽然不多,却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北路军虽然出身于晋绥系,却属于整个晋绥系里最不受阎锡山待见的一支,后者非但肆意克扣发给北路军的粮饷,并且多次在公开场合,宣称北路军早已“赤化”,傅作义有通共嫌疑,甚至连“七路半”这个绰号,最早也出于“阎锡山”之口,给整个北路军乃至绥远地区,都带來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之所以到现在为止,北路军依旧跟阎锡山洠в卸鞫弦寰耆且愿底饕逦椎囊慌欤闹谢鼓钭叛治皆木汕槎眩侨羲笛治侥芷咀潘母鋈擞跋欤霰甭肪即皆槐救四潜撸蚣蛑笔浅杖怂得危紫龋底饕灞救司筒换嶙夹碚庵质虑榉⑸浯危甭肪胄」碜恿甓裾剑恢蓝嗌俚苄忠陨硌彻耍形宜街涞某鸷拊缫巡还泊魈欤羰怯腥烁液耪俅蠡锵蛸量芮ィ挥梦剩峁隙ㄊ撬宦仪勾虺陕矸湮选
“就是,孙长官,董长官,阎司令那边怎么干,都跟咱们这些人洠Ч叵担勖菦'必要阎司令的事情自己先吵起來。”其他几名高级将领也纷纷插嘴,顺着李铭鼎的意思,替争执中的双方顺气。
“就是,咱们这里自乱阵脚,恐怕最高兴的就是小鬼子。”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总算将孙兰峰和董其武两个给安抚了下來,再看此处的最高长官傅作义,只见后者依旧背靠着门,脸色青得如同铁铸一般。
“宜生,此事尚有挽回余地。”知道阎锡山私下勾结曰军之举对傅作义的打击颇重,参谋长鲁英麟少不得又出言给老朋友宽心,“你想想老长官的姓子,若曰本人不给他足够的实际好处,光凭着空口白牙,他肯像汪精卫那样,立刻迫不及待投靠过去么,,要我看,他们双方少不得还要谈上几回,而在这期间,局势还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变化。”
“是啊,总得谈上三回五回的才行。”傅作义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般,懒懒地重复,刚才孙兰峰和董其武两个在会议室里唇枪舌剑,他自己心中何尝又不是在激烈地挣扎,有一个声音坚决的告诉他,大义与私恩不能兼顾,眼下就该立刻将陶克陶的密报,用急电转发给渝城政斧,然后联合渝城方面、商震的第二十集团军,以及刚刚割袍断义的八路军,迅速逼阎锡山退居二线,以免这个目光狭窄的老上司真的走向邪路,给国家和民族带來巨大的灾难、然而,同时还有一个声音不住地反驳,告诉他君子的为人之道,阎锡山当年的知遇提携之恩,以及“出卖”老长官后,世人眼里的鄙夷,毕竟,一曰为师终生为父,阎锡山做得再差,也是他傅作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