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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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 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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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手臂,他努力跳下火炕,踉跄着走向火炕对面的一个长条三截木头柜子,颤抖着用腰间取出钥匙,颤抖打开生锈的铜锁,俯下身躯,一边咳嗽一边在柜子里慢慢翻检,好一阵儿,才从底层隐蔽角落翻出一个破旧的布包裹來,颤抖着手臂打开,颤抖着,将一本发了黄的小册子双手捧到了张松龄眼前,“这,这本书,你,可先拿去读,读一读。”
    “行。”张松龄答应着,双手接过已经破旧到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小册子,封面上,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者宣言’
    “看。”红胡子已经咳嗽得几乎洠в辛ζ祷埃缓糜米罴虻サ姆绞奖泶镒约旱囊庠福
    “嗯。”张松龄不愿再让老人生气,答应着,翻开了第一页,依旧是手写的文字,看样子,整本宣言都是手抄而成,抄书者的字写得很有力道,让张松龄这个曾经专门在书法方面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人,都自愧不如,比起抄写者的字迹來,书的内容就无趣的多了,第一句,就把他这个受过正规高中教育人弄了个晕头转向,“一个幽灵,'***'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而正文中接下來的内容,更令他感觉陌生,甚至陌生到无法引起任何共鸣的地步,“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來了,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呢,又有哪一个反对党不拿'***'这个罪名去回敬更进步的反对党人和自己的反动敌人呢, ”
    欧州,距离中国实在太远了,在张松龄的印象中,相关的只有青岛港的炮台、教堂和商店里价格不菲的洋货,而沙皇这两个字更让他感觉疏离,在‘九一八事变’之前,普通中国人印象里最邪恶的洋鬼子,不是东洋小曰本,而是俄国大鼻子,毕竟小曰本儿那时只占了中国几个军港,而沙俄却从中国掠走了至少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土地,而他的继承者苏联,亦是策动外蒙古从中国分离出去的罪魁祸首,
    偷偷看了红胡子一眼,为了不让对方活活咳死,张松龄硬着头皮继续阅读,“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已经被欧洲的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 ” “现在是'***'人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并且拿党自己的宣言來反驳关于'***'幽灵的神话的时候了, ”
    依旧非常枯燥,依旧引不起他的任何共鸣,但耳畔红胡子的咳嗽声,总算稍稍缓和了些,又偷偷从小册子上抬起头,他看见红胡子蹒跚着,再度走向对面的柜子,从里边摸出一个粗笨的小陶罐儿,打开罐子盖儿,向手心倒了一大把黑漆漆黄豆大小的药丸子,然后艰难地仰起头,将掌心处的所有药丸子一口全吞了下去,
    红胡子老了,真的老了,张松龄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感到震惊,并且心里难过莫名,草原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游击队里贫困的生活,联手摧毁了老人的健康,令他面孔粗糙得像块老树皮,手指也瘦得如同风干后的鸡爪,如果是在张松龄的老家,像红胡子这样年老体衰的人,早就该躺在床上被儿孙们伺候着休息,而在草原上,红胡子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把整个游击队扛在肩膀上,支撑起來,
    张松龄不忍心再看,唯恐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冲出门外,把红胡子的身体情况公之于众,那样,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队伍中半数都是新兵的游击队來说,无异于釜底抽薪,毕竟,大多数新加入的游击队员都是慕红胡子的威名而來,如果让他们知道在草原上叱咤风云的红胡子,早已经变成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大风吹倒的糟老头儿,谁也无法预料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轻轻抽了下鼻子,将淌入鼻孔中的泪水强行吸回去,张松龄继续翻看手抄本,接下來的文字,他一个也洠Э唇ィ矍盎味娜呛旌幽秦妥挪煌4⒖人缘纳碛埃羌ψΠ愕氖种福鞘髌ぐ愕拿婵祝
    直到红胡子自己喘匀了粗气,慢慢走到他身边,伸手拍打他的肩膀,张松龄才从幻象中回转心神,愕然抬起通红的眼睛,“啊,您,您不咳嗽了。”,
    “药,老疤瘌虽然是个蒙古大夫,但是,水平却不是吹出來的。”红胡子指指放在柜子上的陶罐儿,故作轻松的回应,
    由于药力刚刚在身体内发散开的缘故,他的脸上带着一抹鲜艳的红,就像即将烧到尽头的灯芯,努力发出生命里最强烈的光芒,张松龄看得心里难受,放下手抄的'***'者宣言,走到外屋,倒了一碗凉开水,一边递给红胡子,一边低声数落,“还说洠露兀憧茨愀詹趴人猿墒裁囱恿耍恍校愕萌冒甜灏锬愫煤玫骼淼骼恚怀9ぷ鳎徒桓6映ぁ⒄远映ぁ⑽液土鐏碜觥!
    “唉,还能调理成什么样子,我这是老了,洠б┛芍巍!焙旌拥故强吹每∫⊥罚浅;泶锏鼗赜Γ
    “您才五十几岁,怎么能算老,。”张松龄看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反驳,
    “塞外这边不比中原,天气冷,人就老得快。”红胡子满嘴歪理邪说,就是不肯听张松龄的劝告,躺下來接受老疤瘌的治疗,“咱先不提给我治病这茬,先说你要紧事儿,这本小册子,你看完了么,能理解么。”
    “洠Э赐辏部床惶!泵髦雷约旱拇鸢富崛煤旌邮潘闪浠故蔷龆ㄊ祷笆邓担芭分蘧嗬朐勖钦饫锾读耍岳锏哪谌荩驮勖枪业南质狄膊惶谎!
    “洠Э炊投粤恕!焙旌由焓峙牧怂竽陨滓幌拢Φ孟窀鐾档搅思Φ暮辏拔铱戳瞬幌露俦槎紱'看明白,你要是一遍就懂,那我岂不是得把你给供起來,。”
    “嘿嘿,嘿嘿。”张松龄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讪笑,这篇宣言只有十几页的样子,如果刚才认真看,他肯定能囫囵吞枣地过上一遍,可刚才光顾着担心红胡子的身体了,心思根本洠Х旁谛陨希比灰膊豢赡芾斫獾昧死锿返哪谌荩
    “你拿回去,慢慢悟。”红胡子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张松龄,把'***'者宣言抓起來,强行塞进了他的怀里,“千万别弄坏了,这可是咱们游击队的镇山之宝。”
    “嗯。”张松龄点头答应,即便红胡子不吩咐,他也不会把这本手抄的'***'者宣言弄坏,原抄写者的书法水平远高于他,闲暇时对着宣言临摹一番,无疑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这本小册子是咱们游击队的第一个'***'人给我的,他跟你一样,是个从口里來的读书人,字写得特别好,枪也打得特别准,虽然带着眼镜,但一百五十米内指哪打哪,弹无虚发。”红胡子一边喝着凉白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张松龄手中那本'***'者宣言的由來,
    “哦。”张松龄对小册子抄写者很感兴趣,点点头,低声回应,能把钢笔字写到如此遒劲有力的人,读过的书肯定不会太少,而这年头,能花钱供孩子读书的家庭,肯定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却全心全意接受了'***'的主张,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拿张松龄自己來说吧,甭看他跟红胡子、赵天龙等人投缘,也愿意跟朋友共享自己手里的钱财,可如果有谁如果敢带着队伍去将鲁城的张家货栈给抄了,将货物和钱财都分给素不认识的穷人,他肯定第一个跳出來跟对方拼命,
    凭啥啊,,老张家的货栈也不是从天上掉下來的,那是他曾祖父,祖父,父亲,挑着杂货担子,冒着被土匪绑架撕票的风险,关里关外往來贩货,一砖一瓦积攒起來的,凭什么要分给不相干的人,,老张家做买卖亏本的时候,他们会仗义施以援手么,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见红胡子叹息着说道:“他年龄比你大,带个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第一次他拿'***'者宣言给我看的时候,我不忍扫了他的面子,硬着头皮看了一整个晚上,也洠д靼桌锿返降滓蹈錾丁!
    “呵呵”张松龄很理解的点头,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尚觉得此文写得实在晦涩生硬,红胡子连初小都洠Щ岫粒比桓豢赡艿谝淮尉土煳蛐陨系囊馑迹
    “然后过了洠Ъ柑欤颐蔷统粤税苷蹋悠肫牍潜咭宦泛蟪罚恍」碜雍臀本斓昧鹱龇沟墓Ψ蚨汲椴怀鰜恚驼饨诠茄凵希业暮眯值艽笾芑雇低蹬軄砭嫖遥敌⊙劬荡偶父鋈吮车乩锟幔急傅彼谓盐艺飧鲫烁歉溃约旱崩洗蟆!
    “大周。”张松龄愣了愣,迟疑着问,印象里,机枪手大周从來都寡言少语,更不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怎么当年会对那个带眼镜的'***'员如此防备,
    “是啊,大周。”红胡子揉了揉眼睛,叹息着补充,“大周叫周健良,在洠苷糯笏д邪睬埃透宋遥任倚≌宦郑瑳'想到居然走在了我前头。”
    “大周是个好汉子!”提起去年弟兄们争先恐后留下來狙击小鬼子的事情,张松龄心里又是一阵刀绞般难受,去五原的时候他们有十六个人,最后回到游击队的只剩下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因为大腿上受了枪伤医治不及时,这辈子再也无法爬上战马,而那些牺牲在雪野上的弟兄,最后连尸体都洠苁栈貋恚斓牟菰瓷先タ湛酰未θ床刈攀磺宓睦恰⒑旰鸵肮罚粢宦渖骄突嵛抛叛惹愠捕觯凑剿勒叩囊藕】惺骋豢眨
    红胡子心里也非常难过,却强忍着悲痛,继续说道,“我当时就气炸了,拿着枪就找上了门去,眼镜却跟我说,他们几个都是党员,在开会研究如何帮助我和大周入党,老子问他,'***'到底是什么,入了党有什么好处,,他却跟我说,这事儿一两句话解释不明白,我慢慢看,就知道了。”
    说到动情处,红胡子的眼睛也红了起來,泪水在里边上下打转,“然后洠Ъ柑欤颐蔷捅徽藕E舻钠锉酶飞狭耍献哟虿还思遥枰艏父龅苄謥矶虾螅箾'等想好留谁呢,眼镜突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员,跟我上,然后就掉头冲向伪军。”
    用力抹了一把脸,他举起右手,“五个人,上次背着老子凑一起开小会儿的五个人,一个洠伲几叛劬党辶顺鋈ィ献幽且凰布渚兔靼琢耍降资裁矗***',老子从那时起,就洠Т蛩愎俑鹑烁伞!
    '***'员,跟我上,
    张松龄再次被震住了,看着红胡子,胸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上次遭到鬼子和汉歼追杀的时候,他虽然处于半昏迷状态,醒來后却从赵天龙嘴里,了解到了整个战斗经过,他原本以为,弟兄们争相留下來断后,是出于江湖义气,是因为佩服自己的学问和能力,到现在才终于知道,大伙慨然赴死的真正原因,他们都是'***'员,他们认为自己有资格死在别人前头,
    “你说你忘不了你的老团长,老师长,这些我都特别理解。”再度看着张松龄的眼睛,红胡子说得无比坦诚,“他们都是好汉子,如果我跟他们在一起久了,也会忘不了他们,所以我不求你现在就答应我加入'***',也不求你现在就能读懂这本'***'者宣言,我希望你也静下心來看看,我们'***'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党值不得值得你加入,,经文再好,如果念经的是一群歪嘴和尚,整座庙也好不到哪去,这本宣言再难读,你看看身边的'***'人啥样,也会知道'***'啥样。”(注1)
    注1:写这句话时,特别有感触,一种政治理念再天花乱坠,如果把这种理念挂在嘴边上都是一群骗子,地痞流氓,恐怕也带不來什么好结果,顺便再说一句,对比当年红胡子他们那批'***'人,现在的很多'***'基层干部,都该活活羞死,


第二章 逆流 (二 下)
    第二章 逆流 (二 下)
    “你看看身边的'***'人啥样,就会知道'***'啥样。”这恐怕是张松龄这辈子,听到过最为直接,同时却又最为深刻的道理,他接触到的'***'人不多,吕风,大周,红胡子,如果把当年在娘子关的游击队吴队长也算在内的话,能在脑海里头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十來个,他接触到的国民党员也不多,老苟团长、小石头、李营长,再加上黄樵松、冯安邦,能在脑海里头留下深刻印象的,也仅仅只有十來个,这些人尽管信仰不同,尽管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缺点,却毫无疑问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这些人身上都蕴含着炎黄子孙骨子里最传统,最坚韧的品质,越是在危难时刻,越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时间,十几条伟岸的身影,交替从他眼前闪过,让他的思维愈发感觉混乱不堪,刨除个人信仰这个因素不谈,他很难区别出这十几个之间到底谁高谁下,大周的沉默与勇悍,像极了当年的小石头,吕副大队长的吝啬与温吞,无异于当年的廖连长,至于红胡子和老苟团长,更是平分秋色,都是一样的包容大度,一样慷慨豪迈,一样的足智多谋,敢打敢拼,如果两人能在同一个战壕里头共事的话,张松龄相信红胡子和老苟肯定会惺惺相惜,甚至会毫不犹豫地结成异姓兄弟,只可惜,老苟团长已经走了,走得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委屈,
    “老苟兄弟,你冤枉黄某了。”下一刻,张松龄眼前又闪过第二战区黄副司令长官那张弥勒佛的面孔,“事实上,黄某只是个传令的而已,你就是把官司打到蒋总裁面前去,黄某也跟你们特务团全军覆洠У氖虑椋坏愣叵刀紱'有!”
    “砰。”屋门被人从外边用力推开,晚风忽地一下卷进來,冲碎回忆中的整个世界,张松龄愤怒地回过头,看见从军分区派下來的电信组长小吴举着一份电报,急匆匆地闯了进來,
    “啊。”洠氲秸饷赐砹撕旌拥姆考淠诨褂腥耍缧抛槌ば∥忏读算叮辖敉W〗挪剑匦赂旌泳蠢瘢氨ǜ嫱醵樱毂本智淼绫ǎ腋崭辗胪瓯希碌⑽罅四愕氖拢跃透辖舾土斯齺怼!
    “念。”红胡子不满地看了小吴一眼,沉声命令,
    “是。”电信组长小吴答应一声,却迟迟洠в兄葱校魑泳智涫档降胤讲慷拥墓歉闪α浚吮ㄎ窆ぷ髦猓被辜绺鹤乓徊糠直N啦棵诺氖姑旌釉诮邮丈霞兜绫ㄊ保亢敛换乇苷潘闪湔飧龇堑吃保抟裳现匚シ戳吮C茉颍挥傻盟幌氚旆ㄌ嵝岩欢
    “如果洠в衅渌虑榈幕埃蚁然厝チ恕!闭潘闪淅斫獾匦α诵Γ闷穑***'者宣言,主动向红胡子告辞,
    “别走,我现在身边正缺一个参谋,你读书多,就暂时先兼下來。”红胡子一把拉住了他,笑着命令,然后将目光再度转向电信组长小吴,大声补充,“以后军分区的电报,中队长以上干部,都可以阅读,如果我不在队部,就先给他们看,免得反应不及时,耽搁了上级领导布置的任务。”
    “嗯,,是。”通信组长小吴知道王队长这是在提醒自己,迟疑了片刻,小声答应,喇嘛沟游击队里头这些违反组织原则的事情,他是一定要向上级部门反应的,但今天却洠П匾侨猛醵映は虏粊硖ǎ凑种姓夥莸绫ㄖ皇亲罱欢问奔涞牡星槎蛲ūǎ幢阈孤┏鋈ィ哺位鞫釉觳怀墒裁词抵市丈撕Γ
    想到这儿,通信组长小吴清清嗓子,大声朗读:“由于三八年下半年我军在敌后的队伍不断发展壮大,曰寇不得不暂时放缓了南进脚步,曰前,华北、晋绥和察哈尔等地的曰军,都陆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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