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老入殓师对他暗示:“我这把老骨头这些年是不行了,做了一辈子的入殓师,如今要准备参加自己的葬礼了,六十多年我还是单身一条,孤寡无亲,无子无女的,也没有人继承我的事业,我心有不甘啊……”
殁叱名低头不语,一方面他对老入殓师的话心领神会,是要他承接入殓师的职业,一方面又顾着自己的理想事业,当是进退维艰,不知道该选择哪条道路为好。殁叱名想过可以一边做入殓师一边做木匠,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也过于年轻气盛,缺少稳重,难以顾全大局,一时间难以左右抉择,虽说入殓师和木匠二者并不冲突,但是给一个年轻人同时肩负,而且还要让两者发扬光大光宗耀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觉得是时机未到,等自己有了足够把握定不会辜负老入殓师和家父的愿望。
还没到古稀之年,老入殓师就驾鹤西去了。临终还不忘叮嘱殁叱名一番,说家中的所有积蓄都归了殁叱名一人,但是有一个心愿,殁叱名一定要答应自己,便是继承这入殓师的事业。
殁叱名看着痛苦呻吟的老入殓师,隐约有当年出门家父咽气之时的悲凉,不由得落下泪来。这几年老入殓师也是把自己当作了儿子,殁叱名家父死去,在老入殓师的身上也有几分慈父的身影,自是也把入殓师当做亲人看待,此时老入殓师的遗言竟像是家父临终的遗言,片片幕幕,句句言言,真情真切,殁叱名一时是不由得感慨万千,泪湿青衫。
两老都是以死不瞑目相威胁,看来殁叱名是别无选择了,且说老入殓师这些年对他不薄,临终之前又肯把所有积蓄都赠给了一个打工的,这般情意是千载难寻的。这番厚意,殁叱名难以推辞。不忍看到老入殓师含憾而终,开口答应了下来,
老入殓师听罢带着微笑归西去了,殁叱名百感交集,一个人按着老入殓师平时的主持仪式,给他入了敛,要厚葬了这老人。出殡那日,真是无巧不成书,他央人找来的竟是段家财这六个人,听说附近一带就段家财的声望足够响亮,每有入葬,大多人都会请来段家财的队伍进行抬棺出殡。他也就使然了找个请柬,以前他曾随恩师主持入殓仪式,出殡之时怕是跟段家财这批人有过照面也可能,只不过两人无亲无故不可能注意起对方来。
段家财此时做抬棺手有了五六年了,当初殁叱名出门之时也与段家财出门时间相仿,殁叱名跟着老入殓师做工也就五六年,花甲的老入殓师便西去。今天殁叱名与段家财碰在一起,各自把之前经历说辞一番,发觉往事何曾相似,自是相互感慨不已,天涯同是沦落人,两人是西窗共剪,促膝而谈,之后成了一对好朋友。
自此,段家财没事时便会去殁叱名家里转转,平时两人酌酌小酒,吃吃花生,品品茶,感情倒是持续得不错。因为他们行业相仿,倒是志同道合,一次,段家财和殁叱名定下契约,往后要是有逝者归西,那么只要殁叱名主持入殓时通知段家财抬棺出殡,段家财便在所不辞。
其实两项工作是顺水推舟的事情而已,入殓仪式完结后,便是出殡入葬,因此,一场葬礼出现,则是少不了两人的面孔,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此后,只要有殁叱名主持的入殓工作,三日后必定出现段家财。两人也是借此相聚一番,同窗夜语,友情是愈加坚固。
殁叱名和棺材手庄古都不知道,段家财原是纨绔子弟,秉性喜好吃喝玩乐,要不是家里逼其出门自力更生,他现在还窝在家里啃老呢,前段时间为了生计是吃尽了苦头,迫为生计而已,现在换来宽裕的生活,隐匿的作威作福姿态便开始摆上台了。
段家财此人喜欢广结好友,跟周围人打成一片,但是他靠的是挥金如土,慷慨解囊。见到旁人对他笑脸相待,阿谀奉承,自是认为人人对他持有肝胆相照之心,尤为得意。这人倒是结了伤疤忘了疼,当日沦落成街头小丑的他正是因为一帮酒囊饭袋的狐朋狗友看上他的盘缠才与其结交为好的,此时口袋一鼓,全然又忘得一干二净。
☆、第九十二章:同是天涯沦落人(1)
第九十二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小时过惯了骄侈淫佚生活的他是种下了一颗向往荣华富贵的野心,干了五六年的棺材手了,虽然说生活无忧无虑,但也不能宽裕,手头每积攒下来的一点钱都拿去吃喝玩乐,看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便想这几年捞上几笔,然后富贵堂皇地找个皮肤白皙的媳妇娶了,回家炫耀一番。
只是就光凭抬棺材的利是哪能有富贵堂皇之日?抬了棺材就吃一顿这单调的路子倒是给他又沾惹了不少坏习惯。习惯了挥金如土的他根本就存不了一点积蓄,他绞尽脑计,终于想到了一个邪恶的办法。而这法子最终成了几个棺材手悲剧横生的罪魁祸首。
眼前跟着段家财的五个棺材手各自性格,家境,目的都是不同,看到五个同行,个个都是跟了他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不过能用的就两个人,这两人一个叫龚冲,一个叫曹辰生。
这两个人一个是傻大个子,一个是单根劲儿,段家财最喜欢这样的人,他们可算是凑够一对儿了,两人说一不二,性格直爽,最容易带,其他人跟着他干,三天两头的总有些疙瘩,提这提那的,比如红包少分了,酒水不够了,接的活儿太脏太累了等等,什么琐琐碎碎鸡毛蒜皮的东西都会提起来,惹得段家财很是不满。他的计划是得带领五个完全听话的棺材手,对他惟命是从最好,省得哪个发牢骚让他操心。
第一步骤便是把其他难管的四人以各种手段和借口剔去,每踢出一个人,他就得提前找到另一个可以看管的人,一年后,队伍里更换了四个,换来的人算是都对他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了。段家财很满足,这回他才觉得有了土皇帝的感觉,其中庄古便是他花言巧语骗来的一个劳工,段家财看上他的正是他的憨厚老实。
其余的三人则分别是唐继红,潘耀,李胜才。
有了惟命是从的队伍,段家财开始履行了他谋划已久的企图,那就是盗取棺木财物。这与人们口头常提起的摸金校尉颇有相似。不过段家财可不想跟着那帮摸金校尉似的出生入死,他最忌讳研究那种晦涩难懂的规矩,还有凶多吉少的事情他干不来,这时,他就想到走收买贿赂入殓师的念头了。
于是,他先后打听了附近地带哪个入殓师最有名气,声望最为响亮,最受民众尊敬爱戴的入殓师作为切入口。得知隘口村庄附近一带,有个知名的老入殓师,已经是花甲之年依旧兢兢业业地主持着入殓仪式的工作,很是深得人心,德高望重,段家财便拟定了好了日期,找个好时间拜访这位老入殓师。
碰巧的是,段家财因为一些琐事耽搁后,再想去探望老入殓师时,一张抬棺的请柬飞到了自己的手中,让他去抬棺出殡,而这位死者正是他要找的老入殓师!得知老入殓师驾鹤西去,段家财好不丧气,以为定下的计划要做个修改了,神使鬼差的遇到了守灵柩的人,殁叱名,两人一交谈立即是相见恨晚,侃侃而谈是言之不尽,直至称兄道弟。
☆、第九十二章:同是天涯沦落人(2)
从殁叱名口中了解老入殓师临终前让殁叱名继承自己的事业,段家财心底有了计较,发现计划并没有落空,只是丢了玉米捡了西瓜,于是他开始跟殁叱名不断套近乎,让殁叱名对自己彻底放下松懈之心,直至共结金兰荣辱与共的地步。
而殁叱名心思比较单纯,他只是以为段家财的出现就好比天涯沦落人,难得天下找到一个经历和性格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来,自当敞开心扉真心实意对待,刚刚失去自己的恩人恩师老入殓师,自己悲痛不已,段家财的出现却是给了他远方外难觅的知己,心里一个慰藉,当是到了无话不说无事不讲的份儿上了。
两人彼此交流了一段时间,段家财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跟殁叱名袒露了自己的初衷,也有了之前‘往后要是有逝者归西,那么只要殁叱名主持入殓时通知段家财抬棺出殡,段家财赶赴在所不辞’的契约。
这只是段家财的一个步骤,目的是循循善诱,给殁叱名十足的信任感。
一日,两人酌酒,段家财终于跟殁叱名挑明:“叱名兄,咱们也合作这么些日子了,从来我段某都是把你当好哥们好兄弟看待,有我吃的必定有你半口,我段家财虽然不才,这一半辈子就做了抬棺手的活儿,对家里的厚望是扪心有愧,但是我对待兄弟是绝不含糊的。这些年混一个棺材手,挣到的钱只能糊糊口,塞塞牙,我本性如此,爱吃喝玩乐,是难改了。人这一辈子奋斗也就是图个吃好穿好住好,叱名兄,你说是吧?”
殁叱名听着段家财的话,也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要跟他说,便道:“段兄对待朋友的心胸我殁叱名是明辨是非,如果段兄今天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我能办到的必定鼎力相助!”
段家财听了这番话自是满心欢喜,提着酒壶把两人的酒杯倒得满满的,说道:“就为叱名兄的这句话,我得先干为敬!”说罢把酒杯仰脖痛饮,喝个底朝天。殁叱名也跟着端起酒杯干了,这才说话:“您说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段家财摆出一副苦脸,缓缓道:“哎,我也是年近三十了,家里经常捎信督促要成家立业,可我这副摸样成何体统,可真是没有任何脸面回去见江东父老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荒废了年华白了鬓发。”
段家财这话正中了殁叱名的下怀,戳中了他的脊骨,他不由得也想起了家父临终时的告诫,如今出来也是混了好些年,却是谈不上什么功成利就,甚至差点断了做木匠这一行牌匾了。想起来还真是问心有愧,不禁也点头说道:“哎,我又何尝不是呢?当初答应家父要秉承父光宗耀祖,可是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往下可能我家就断了这块牌匾了。”
段家财看到殁叱名产生了共鸣,见风使舵道:“当今社会里靠的是投机倒把,坑蒙拐骗发家致富,如果要单纯靠名门正道挣钱争权,那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既然咱们志同道合,叱名兄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尽快享受荣华?”
殁叱名这次自己把两人的酒杯都斟满了,说道:“不瞒您说,我一直是以为名利比金钱重要的,自幼家里教导,获取功名声誉,金钱自然会随之而来,家父那些年头的木匠牌匾,也是靠的声誉吃饭,如果没能立下信誉,这些金钱又从何而来呢?”
“叱名兄,你为人正直豪爽,缺的就是太固执,这些年,你在民众的眼中也算是跟我身份无二了,咱们合作后,百姓也是把我们两人看做一对亲兄弟,名誉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就这么埋头苦干下去,怕是又重复你恩师老入殓师的路子,在家里头默默无闻了。你老恩师一生六十多岁,大半辈子都做了入殓师的职业,他的声望不言而喻,出门在外是立了丰碑的,可是,你看看,他临终时候给你留下的积蓄,那点积蓄,连给你出去创业的资本都不够,如果咱们还这么没头没脑地干下去,岁月蹉跎,到了白头也混不出个样子来,家父的遗愿也怕是落了空了。”
殁叱名听了这番话,似乎段家财所言极是,他这一生肩负了两个重任,既要继承恩师的衣钵,又要履行家父的遗愿,只不过一晃过了几年光景依旧是一无所有,不免心浮气躁:“我这是无能为力啊,干入殓师这一行业,就是吃死人饭,挣死人钱,人家给多给少都无可厚非,我也是对得起这份工作了,但是我遗憾的是,跟着恩师的日子,我一边学着木匠技艺,一面打杂工,到现在要一展身手的时候却是被约了束,一心不能二用,木匠手艺无奈是要荒废了去。这些年我也在想,到底怎么做法才能让我做得安心。”
段家财见是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把酒杯换做了两个大碗,把一壶酒都倒了个精光。端着满满一大碗酒敬到殁叱名跟前说道:“叱名兄,咱们两个都是命运一样的人,都有着渴望荣华富贵的一天,既然靠着正道难以实现咱们的理想,那么我眼下倒有一个方子,可令咱们有所改观,丢了这些破帽旧鞋,只是……名称不好,怕是当讲不当讲。”
殁叱名接过碗酒,没有喝上一口,面色有极大不满,说道:“咱们兄弟二人已经这般情面,段兄你还拐弯抹角,当是不仗义,看我殁某不是兄弟了!如果真有什么可以名利双收的,但说无妨,只要可行,咱们尽管放手一搏!”
“好!”段家财把自己的酒也端了起来,“叱名兄爽快,我就凭你这话,我先干为敬!”
殁叱名把碗朝段家财的酒碗一碰,铿锵道:“干!”
☆、第九十三章:花言巧语引入歧路(1)
第九十三章:花言巧语引入歧路
两人大口大口把碗里的酒都咕嘟咕嘟喝光了,段家财这才缓缓把碗放到桌面上,碗底碰到桌面毫无声息,仿佛是应了他酝酿已久的话,段家财压低了声音说道:“叱名兄,你主持入殓职业,死者入殓之时你是在场的对不对?”
殁叱名喝了大碗酒后,满面红光,不知道段家财想要讲述什么,也是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死者入殓时,家属都习惯放置死者生前挚爱物品做随葬品……”段家财才说到这里,殁叱名便大略知道了他的意图,段家财怕是对死者的随葬品产生觊觎了。话说随葬品是代表着人们的社会意识、宗教信仰,孝及灵魂不死观念的深入人心,使人们普遍存有厚待死者、希望死者在冥间生活得更好。而随葬品正是这种意识的产物。历代厚葬死者之所以普遍也源于此。
退到各朝各代,地域不同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大多都是流行有随葬品的入殓,依照墓主生前的喜好器物作为镇墓和祭品随葬,如金银玉器、布帛绸缎、家具、物品、书画玩器、甚至货币宝石,要么随身佩戴,要么手握和口含,这些都是常见的,殁叱名每主持一场入殓仪式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段家财提到了随葬品,又联系之前他说的话,里面的涵义自是不言而喻了。
“段兄,您的意思……”殁叱名没有把喝光酒的碗放到酒桌上,而是捧在了半空中。
段家财看了一眼殁叱名拿着酒碗的手,便知道这人很是犹豫,不想中途而废,开导说:“我觉得咱们这般活法算是忍气吞声了,这辈子漂浮在外浑浑噩噩,无所作为可不是大丈夫的夙愿,我知道叱名兄你出自声誉极佳的巨匠之家,而我是出自富家子弟,咱们的身份得拿得起放的下,这才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现番出来不靠家中接济,完全凭靠自己的本事生存,那就得敢作敢为。这世上多少人为争名夺利而明争暗斗,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自己名利双收,有个好活法?如果您觉得此事不妥,那么日后飞黄腾达之时,咱们再广修寺庙,接贫济穷,多做善事,也算是弥补了现在的做法。”
殁叱名仍有些踌躇,自己接替恩师衣钵,为百姓做了挺长时间的入殓师,虽然名称并不如恩师的响亮,但是毕竟的名师之徒,受到的待遇和声望必然不菲。此时为了钱财突然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先不说自己脸面无光,对不起那些寄予厚望的百姓,更对不起恩师花了一辈子时间才铸造出来的一个名分。一旦被发现,那么别说飞黄腾达了,他能直接让舆论堵得走投无路,吃官司入大牢,恩师的一番交代也算白费,更不提要想重振旗鼓发展家业了。
“我知道叱名兄你有诸多顾虑,但是我殁某敢向你保证,这是我一个人跟你提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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