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耕捂着火辣辣的脸,直往后缩,嘴里却还嘶声叫嚷着,“这能怪我吗,都是你们这些军爷不中用,害我们被掳去当奴隶,不这样,你以为还能有命活下来吗!”
“行了!”陆子嵩厉声打断赵耕的抱怨,“你那点破事本爷没兴趣听,你先告诉我此地距克答尔的军帐到底有多远,你说的比罕部落又在哪里?”
“这里就是比罕部落的地界,朝那边再走二十多里就到了”,赵耕给陆子嵩指了一个方向,苦着脸道,“昨晚我带你们去的,才是克答尔的主帐!”
“好呀,你可真会蒙人!”陆子嵩跟着逼问道,“既然你跟克答尔的关系这么密切,那你一定知道符离的王庭在哪里了?”
“不,陆军爷,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身份卑贱,虽然在克答尔的帐下侍奉,可很多大事讨论的时候,克答尔都将我赶出了帐篷,不过王庭大致的方位我知道,尹娜曾告诉过我,就在奥钦河上游以东,太阳升起的地方。”
陆子嵩满意的点点头,“好吧,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可以暂且不杀你,天亮了,咱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上路?”赵耕惊恐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回幽梁关,不回!陆军爷,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呀,你就放了我吧,我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与你们为敌了。”
“不回?你倒想得美,我五百将士的性命,就这么平白算了吗?”陆子嵩冷冷道,“该怎么发落你,等我把你带回去,请示主帅,看她怎么处置你吧,再说,你满嘴谎言,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是真是假,等我们以后验证了再论,总之,你是别想脱了干系,一走了之!”
赵耕垂下头,“把我带回去还不如你现在一刀结果了我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陆子嵩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快速地点了赵耕好几处穴道,让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
重现将赵耕提来横在马上,陆子嵩引缰催策,心急火燎的赶往会合地点,他不知有多少属下能在混战中得以逃生,但只要还剩一个,他都不能将自己的弟兄丢置北戎草原不顾。
陆子嵩血战了一夜,全靠一身勇猛得以冲出升天,奥钦河谷这边却从晌午过后,便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血战,朝鲁巴的人数之多,远远超过了欢萦的预计,也远远超过了她所带的五千将士的数倍。
幸亏经过改装的战车,在朝鲁巴的第一轮攻击下发挥了强大的威力,朝鲁巴的军队所有参与攻击的马匹,几乎无一不翻倒摔跌,令骑兵阵营乱成一团,而紧随而来的箭矢如雨,又让朝鲁巴的军队折损过半,不过朝鲁巴的人马在遭受重击后,只是退至距离奥钦河谷一里之外的地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退回部落防区。
第一轮攻击中,欢萦的将士基本没有什么伤亡,欢萦带领诸将,趁着敌人退走的间隙检查军备,而所剩不多的武器令欢萦忧心忡忡,她担心朝鲁巴的军队再次强攻奥钦河谷时,他们就不得不硬拼了,当然,每轮战车上的朔枪基本还没有使用,暂时还可以筑起一道防戒。
欢萦将五千人马各队分工,战车依旧作为最前沿阻障,后面为弓弩手,现在不得不靠人力来射杀敌军了,弓弩手设为三排,轮换上前,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待弓箭射完后,如果敌人还未退却,由最前面的将士推动战车杀入敌军阵营,骑兵紧随其后,只要逼退朝鲁巴,就赶紧收兵回缩战线。
朝鲁巴的第二轮攻击在晚饭后就很快发动,此时天色已黑,弓箭的效用不大,虽然箭矢密集,但空耗的居多,因此在丢下一些同伴的尸体后,北戎骑兵冲入奥钦河谷,向丘坡上的欢萦部发动了猛攻,欢萦拔出长剑,对诸将道,“需要你们奋勇厮杀的时刻到了,你们有没有信心打退敌人?”
“有!”众将齐声道。
“好!”欢萦道,“虽然现在朝鲁巴的人马还是比我们多,但是两轮攻击他们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而我们则一直在以逸待劳,即便是硬拼,形势也对我们有利,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奋力一搏,我们就有希望全胜而退了,大家随我来,一起冲下山!”
“冲啊,杀他个片甲不留,斩擒朝鲁巴!”施风跟随拔剑,众将士亦各自纷纷举起武器,齐齐呼喝,声震山林。
战车本来是笨重的,但由于是从山上朝下冲,所以反而省力,两人一乘,边推边挥器斩杀打马欲犯者,经过改制的朔枪其实是由中等粗细的竹节环环相扣所制,既足够坚硬,也不易折断,刺出后还可以回缩,只见一匹匹敌人的战马因此而被洞穿腰腹,待朔枪收回时又留下手腕粗的血洞,马血连带着一些内脏长流不止,摔跌的马匹比比皆是,因而也阻滞了战车的继续移动,不过后面跟随的欢萦带着骑兵刚好趁机跃过战车,朝那些狼狈的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敌军砍杀而去。
数千人马迅速地掠过敌军已不堪一击的前阵,直接照准后阵那些尚未人仰马翻的敌军发动了勇猛攻击,一时间河谷地带热血沸腾,呐喊与厮杀响彻河谷两岸,令夜间越来越浓重的雾色中,到处充满了刺鼻的血腥之气。
欢萦一马当先,借着火把的光亮,希望寻找到朝鲁巴,眼见着一个头戴盔帽,帽上的翎羽装饰尤其繁杂者,正嘶声力竭的吼着什么,便甚是怀疑那就是朝鲁巴,当下毫不犹疑的就要引缰冲过去,无奈不断的有敌骑兵阻挡了她前进的路,欢萦只得奋力先解决掉那些阻挡者再说。
勉强干掉三五个缠斗者,欢萦已经气喘吁吁,回头一看,火光绰绰中,她的属将们也正陷入了极其艰苦的缠斗中。
北戎骑兵的骁勇凶悍的确不可小觑,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体力虚耗将会越来越大,弄不好还有被拥上来的敌人消灭掉的危险,欢萦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朝马鞍下一摸,摸出了卓瑞桐送给她的面具,迅速地戴到脸上,同时一手食指拇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音,哨音使得缠斗不堪的双方都怔了怔,不约而同的,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寻觅着哨音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火光中,欢萦的面具在雾气里闪动着冷峻的光芒,额面一抹蓝色更显诡异,她沉声厉喝,“奥钦河谷,今晚就是朝鲁巴的葬身之地,杀!”
“杀!”将士们精神为之一振,更加勇猛的展开了厮杀,欢萦的喉咙其实已因连战的疲惫而沙哑,所以厉喝之下,音调显得尤其怪异,北戎人本来就被她突然出现的面具给吓了一跳,再听她一字一顿的戾气十足的威吓,不仅胆颤心惊,慌乱里不少北戎骑兵又被斩杀在马下,而欢萦再次引缰冲向朝鲁巴的时候,帽插复杂翎羽的人,竟仿佛如从梦中惊醒般,惊惶失措的调转马头就欲逃跑。
“哪里逃!”欢萦又是一声厉喝,失音的比前次还厉害,北戎骑兵竟吓得无人敢阻拦她,她长剑挥舞如若无人之境,直逼帽插复杂翎羽的人,那人愈发惊恐,加紧抽鞭,拼命的催马逃窜,他一逃,剩下的北戎骑兵彻底乱了套,此时哪还再有进攻的心思,只恨不得爹娘没多生出一双翅膀给他们,绝望的抵抗不过是希望可以逃过被斩杀的命运。
欢萦紧追了那帽插复杂翎羽的人好一阵,此时早已跑出奥钦河谷一里多远,而那人竟越跑越快,像疯了一般驱马狂奔,前路雾气浓重,越来越黑,视线也越来越难以辨清周遭,欢萦略一犹豫,终于决定不再追下去,古语不是说得好么,穷寇莫追。
回身返奥钦河谷,正遇上朝鲁巴的残部朝回撤,欢萦毫不犹豫,和自己的属将前后夹击,又砍杀了数名北戎骑兵,不过和对朝鲁巴一样,欢萦并没打算赶尽杀绝,他们对北戎的地形不熟,如果紧追下去,谁知道会被对方引入什么陷阱呢,所以欢萦砍杀了几个,又放过去不少。
正在此时,有人叫了一声,“主帅,是主帅么?你可回来了!”
听声音正是施风,欢萦赶紧道,“施风,叫大家别追了,都给我撤回河谷!”
于是,属将们纷纷勒马,眼看着北戎人越跑越远,逃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主帅,你没受伤吧?”施风来到欢萦身边,关心的问道。
“我还好,你们呢?”
“有不少将士受伤了,死难者还不知有多少”,施风道,“不过我们还有能力再战,为什么不追下去,放走了他们,咱们可未必再能挺住下一轮攻击了!”
“放心,经此一役,朝鲁巴也未必有力量再组织进攻了!”欢萦疲累不堪道,“而且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尽管未能完全消灭朝鲁巴的队伍,可他损兵折将,还能来攻打我边关么?走,赶紧清点将士,此地不易久留,将战车全部沉入奥钦河中,沿着支流回撤,我还担心陆子嵩他们呢!”
“是,末将领命!”施风应道。
集结完所有将士,清点人数,战死者近千人,受伤的也有四百多,不过朝鲁巴的人马前后两次攻击,粗略估算死伤也在上万,欢萦叹道,“真是杀敌一万,自损近半啊!”
施风沉痛的点点头,“幸好有这些战车,否则,我们真可能全军覆没,主帅,末将觉得战车还可以用,为什么不将它们推回去呢?”
欢萦想了想,“我也有些犹豫,推着战车,必然影响撤退速度,可若是仅仅沉在河中,我怕被北戎人利用过去!”
“是啊!”施风赞同道,“既然朝鲁巴已经没能力反攻了,我们的撤退,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
“说不准,我担心陆子嵩他们摆脱不掉克答尔部,那样,我们就还得应战克答尔”,欢萦不无担忧道。
第一百零四章 另商远袭
情况比预计的似乎要好,陆子嵩赶到会合点,他的人马折损过大半,但连带受伤的,还有近二百人,遭遇克答尔的伏击,还有能有二百人生还,已经算是奇迹了,而且这五百人还不全是溟沙营的人,有一半是从边关守军中抽调的,所以陆子嵩对剩下的还活着的二、三十守军将士道,“从今日起,你们也就是真正的溟沙营将士了,只要我们能活着回幽梁关,我会请主帅将你们的编制改调至溟沙营!”
那二三十人个个喜出望外,因为溟沙营首战展露雄姿,给克答尔一个狠狠的教训后,溟沙营的实力正式曝光,而只有经过严格挑选能力出众者才能进溟沙营这条规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这几十守军听到自己也能进溟沙营,无不充满了骄傲和自豪感,至少溟沙营彰显着一种荣耀和实力,能被陆子嵩认可为佼佼者,突围的艰险之战也算值得了。
不过当大家看到陆子嵩马背上的赵耕,无不愤怒,纷纷冲上前,要将赵耕乱刀砍死,陆子嵩忙护在马前,劝解道,“大家别急,此人对我们或许还有用,反正他在我们手上,也别想再逃出去,等我们回去问过了主帅,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劝了半天众人的怒火才慢慢按捺住,咬牙切齿的说回去定要将赵耕碎尸万段。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转到奥钦河谷去,那边的战役也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有人问道。
陆子嵩摇摇头,“我们这二百人还有重伤者,即便是赶到奥钦河谷,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按主帅说的,赶紧去奥钦河下游侦查下周围情况,以接应主帅他们的撤兵。”
“好!那我们赶紧上路吧”诸将请求道,“只恨遭遇重围,未能建功,还如此狼狈的撤回,太憋屈了!”
“会有机会!”陆子嵩将赵耕在马鞍上缚紧,然后另换了属下牵回来的自己的马,翻身上马道,“我们这次只是为奥钦河谷的大仗做诱饵,憋屈肯定是有,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失去的全都从他们身上找回,而牺牲的将士也将看到我们用敌人的头颅来祭拜他们!”
无奈之下,为了不给敌人留可乘之机,欢萦还是改变了主意,命令将战车推走,不过这次的经验让她深深反思,战车虽然厉害,却过于笨重,行动相当受限制,特别不宜于骑兵的追击与深入远袭。
朝鲁巴的部队没有反扑,撤退也比欢萦想象的顺利,在奥钦河下游,欢萦会合了陆子嵩,两人交换了一下情况,欢萦感叹道,“你们幸亏是分散突围,否则绝不会这么顺当撤出来,克答尔要死死的咬住你们二百人太容易了,当然,也是我低估了克答尔,没想到他还有那么多兵力!”
“你们也不容易啊,五千人马对朝鲁巴的两万骑兵,损失情况也比我强的多!”陆子嵩沉痛道,“其实是我太大意,没有及时发现赵耕还有接应。”
“有得有失,或许这就是战场,没有常胜也没有永远的失败,我们就不必各自自责了”,欢萦萧索道,“毕竟以少敌多以寡敌众,想来我们也是堪堪险胜,千钧一发之际转危为安,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陆子嵩望了一眼欢萦,忽然笑了,“末将好生好奇,夫人的面具末将还未看过呢!竟不知有这么大的威力?”
“是啊!”施风在一旁插话道,“主帅戴上面具后,嘶声喊杀,当时把我们也吓得一愣呢,若不是知道那就是主帅,或许也会跟北戎兵一样心慌意乱。”
“哪有那么夸张!”欢萦有些不好意思道,“世人多信仰神灵,又对鬼怪讳莫如深,我突然换上面具,北戎兵大概还以为是神怪降临,所以朝鲁巴才被唬了个措手不及,若他们看清我乃女流之辈,定是没这样的效果了!”
“呵呵,如此甚好!”陆子嵩赞道,“有夫人这么一道面具,北戎兵一定印象深刻,每每想之提之,必噤若寒蝉。”
“真那样可就好了!”欢萦叹息一声,指了不远处仍挂在马鞍上的赵耕道,“他真的和克答尔的关系那么密切么,若王庭在奥钦河上游以东,太阳升起的地方,虽还是无确切的位置,但范围已大大的缩小了啊。”
“末将也是这么想,末将觉得克答尔既然肯顾着赵耕的性命,赵耕的话当是不假,所以我们可以从赵耕的嘴中挖出克答尔的一些弱点,那下次解决克答尔就容易多了。”陆子嵩道。
“嗯,好,将他一并带回幽梁关!”欢萦一挥手道,“不过我们只是做短暂的调整,以为对符离作战做准备!”
“果然还是轻身犯险了!”卓瑞桐将消息递给聂空,一脸的无奈。
聂空看完淡淡道,“主上为何烦恼,奥钦河谷一役又挫伤了符离的一支羽翼,该是可喜可贺之事才对啊。”
“你没看信中说他们准备寻找北戎王庭么,本王是担心,欢萦如此猛打猛冲,总要吃大亏的!”
“如果她不是女流之辈,又或者她不是长孙欢萦,主上大概也不会这么说吧?”聂空定定地看着卓瑞桐,“主上如果真觉得长孙欢萦不能胜任,恐怕早就换帅了,也更不会同意长孙欢萦深入北戎吧?”
卓瑞桐白了一眼聂空,“照你的意思,本王认可她的能耐,就不用担心了么?”
聂空笑了,“岂敢,将帅的任用以及能力如何是军政要事,包括行动的利弊胜负的评估亦是属下份内之责,可主上是否忧心却是主上自己的私事儿,聂空又岂敢干涉主上的私事呢?”
“你倒是……”卓瑞桐牙痛般道,“越来越会施展你的口舌之能了,算了,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就直接说你也是赞同欢萦深入北戎草原,直击王庭?”
“我们的两次大仗相当于削弱了北戎王符离的羽翼,两翼受创,符离一定很痛,但还没痛到彻底缩回去的地步,因为他还有赤纳格,赤纳格的实力又是三军中最强的,所以朝鲁巴与克答尔的两军折翼最多能让符离忍痛喘息一段时间,一旦给他恢复了元气,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长孙欢萦的深入,恰恰是不给符离这个喘息时间,即便不能彻底摧毁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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