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泽,俺俩个去转悠,你也不能吃了不动,在院子里走走看看,院子外面也走两圈。”
中饭之后。嘱咐了两句,留下白泽一个人在家里,韩玉和黄四娘去了杏花村北边的田里。
当初郁郁葱葱的风景。早已经被封吹散的凋零,繁华无影无踪,萧瑟夹杂在风中,连枯枝上鸟儿的叫声都略显凄凉。
纵是如此,大街两旁还是会有散养的鸡鸭鹅撒欢觅食嬉闹。大狗小狗也都拉帮结派,争夺地盘一般斗殴。
黄四娘说道:“小玉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找到?”
韩玉笑笑:“这个说不准,不抱太大的希望。找不到的话,权当作是出来散散心了。”
路过村西头的时候,本想过去看看姥姥。但见妗子崔氏在门口跟人说笑疯了似地狂笑,韩玉皱皱眉,毅然决然地拉着黄四娘从西坑边上绕了过去。
经过水波荡漾的西坑时。韩玉禁不住多停留了一下,坑边的树木已经比先前粗大了更多,冬天是枯水季,西坑的水位更低了,岸边有很多金鱼草的尸体。由于风雨常年的侵蚀,岸边的沙子堆已经小到几乎没有。一只浑身全白的鸥鹭。在浅浅的岸边走着觅食,长长的喙在水里打捞着什么,脚步迈得很是悠闲。
黄四娘也盯着那只鸥鹭,说道:“小玉姐,你小时候应该常在这里玩耍吧?”
“是啊,小时候常来这边的沙子堆上玩啥子,夏天的时候跟着一群破小子下坑洗澡,有一次还差点淹死了,幸亏被路过的大人救了。”
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韩玉的脸上满满都是宁静祥和,好像那些逝去的人和事,都成了最美好的风景,点缀在过去的回忆里。
黄四娘说道:“有这么美妙的童年,真好。”
“好了,走吧。”
韩玉怕不小心勾起了她的回忆,连忙说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不去想了,咱们着眼于现在就好。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黄四娘红了脸,说道:“我没有读过书,最后两句是啥意思,不懂。”
韩玉说道:“哦,也没啥意思,就是说过去的就不用再想了。”
“小玉姐,你教我认字吧。”
两人并肩走在枯黄的草地上,黄四娘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就不怕以后人家说你,嫁了人被公婆家诟病?”
韩玉对她的要求吃了一惊,不过非常淡定地问道。
“我不怕,小玉姐不也是识字吗,而且见识也多,这样的话,就是没男人,自己啥事也都能做。”黄四娘目光炯炯,看着小玉的脸。
“好,你要是想学,那我随时可以教你。”
“要不现在就教一个字吧,一个就成。”
“那就先教‘一’字。”
“这个我已经学会了。”
……
等出了村子,来到田里,夏秋季节流水潺潺的路边沟,早已经被枯草覆盖,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绿色。
但是韩玉并没有放弃,也不说话,非常仔细地观察路过的地方,差不多就要到河堤的时候,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找到了!”韩玉开心地叫了出来。
田七在七八月份出现花蕾,如果八九月份采摘的就是常说的田七花,但是如果留到十一二月份,这个时候,田七花就会长成红色的田七籽。留种采挖的田七就是所谓的冬田七。
韩玉看到的正是冬田七的红籽。
【第136章 】 万物有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很多时候,越是奋力追求的东西,就越难得到,而另外一些时候,一些东西,不经意间就来到了你的跟前。
用农家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世里,韩玉就听过这句话,后来还专门在农历三月的时候,剪了一株发着嫩芽的柳枝,插在东坑边上,竟然奇迹般地成活了下来,现在也已经碗口粗细了,每到春夏季节都是郁郁葱葱,上面爬满了知了。
就像这天气,按道理说平原极少有能够种植的地方,但好像是上天的恩赐,偏偏就能找到。不过很多草药,都是一些野生的,而且在沟边,农家人当做了寻常的野草。
韩玉蹲下来,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细细打量着暗红色的田七籽,随后踮着脚尖,沟边折了跟枯树枝,小心翼翼地把田七的根部挖了起来。
这田七根,味苦涩,性凉。主治理气,收涩,消肿。治痢疾,腹泻,喉炎,劳伤,跌打损伤,红肿疼痛,痛痒等,是非常好的一味药材。
黄四娘问道:“这田七根要怎么用?”
“熬汤喝下,效果非常明显。”
韩玉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看了看远处高大的杨树,以及周边天际漂浮着的白云朵朵,“每每来到这田里,真想变成一只鸟,自由自在地飞。”
黄四娘笑笑:“小玉姐和阿泽哥变成鸳鸯就好了。”
“鸳鸯飞不高的,跟扁嘴子(鸭子)一样,扑棱棱不多远就落下来了。”
韩玉看着杨树地段一个个稀缺的巢穴,说道,“变成喜鹊就好,还有一种鸟,叫红嘴相思鸟。”
黄四娘问:“什么是红嘴相思鸟。”
“其实就是相思鸟。成双成对活着,如果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就很难活下去了,估计是相思难耐,铭心刻骨吧。”
说了这段话,韩玉仍然没有收回目光,只是遥望着四周的景色,嘴里喃喃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元好问的这首《摸鱼儿》是韩玉最喜欢的词。没有之一。
黄四娘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第一句去被她记住了,小声叨念着:“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四娘,你脑子还真管用,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韩玉迈步往前走,想站在河堤上看看。顺口问道,“这首词。我一直很喜欢,因为里面有一个故事呢,你想不想听?”
黄四娘立马应道:“想!”
韩玉吃力地上着坡,走到了河堤上,喘口气,这才说道:“这首词的名字叫《摸鱼儿》,也叫《雁丘词》,说的是一对大雁,其中一只被猎人射杀了,另外一只也跟着撞地而死,殉了情。后来年轻的词人,就把两把两只大雁买下,葬在了一起,还写下了这么一首词,用来祭奠,歌颂它们的爱情。”
“这些鸟也有……爱情?”
黄四娘皱了皱眉头,不过瞬即便散开了。
“自然是有的,万物皆有情。”
韩玉就近找了一处枯黄的草地,坐下来,“你说这相思鸟,这大雁,要是没有情,又怎么会因为爱人的死亡而毅然决然地选择跟着下黄泉呢。”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韩玉和黄四娘同时转了身,原来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从河滩上上来,牵着手,两人交头接耳,搂抱亲吻,很是亲昵幸福,不时传来笑声。两人很是忘情,都没有注意到河堤上坐着的两人。
“啊……”
那姑娘指着河堤,立马躲到了小伙子的身后,叫到一半的声音,因为连忙捂住着了嘴,戛然而止。
那小伙子的脸上也立马红起来,不过连忙转过身去,安慰了几句似的,重新回转身来,拉着她的手,大步朝河堤上走过来。
黄四娘拉了拉韩玉的衣角,小声说道:“小玉姐,要不我们往旁边走走吧?”
“没关系,我们不用动。”
韩玉坐着没有动,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正在往上走的两人,“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是真心实意的,恨不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给天下人知道才是,不会害怕别人窥见的。”
果不其然,等来到了河堤,擦肩而过的时候,这小伙子朝着韩玉笑了笑,倒是那姑娘,太过羞涩,脸红的像是两片云霞映在脸颊,把头埋在他的身后,被他牵着手。走的稍微远了一点,这才大步跑起来。
黄四娘说道:“他们可真胆大。”
“正是因为胆大,才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
韩玉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朦胧了双眼,当初和白泽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说道,“你可知道,我和你阿泽哥也不是那么顺顺利利就在一起的,当初白家遭遇了灾难,一家人去了京城,你阿泽哥为了不连累我,来信说已经在京城娶了,可是我不信,愣是一个人冲到了京城。当时家里还是不同意,我们就说已经有了孩子,爹娘没办法,这才答应下来。”
黄四娘瞪大了眼睛:“可是,小玉姐,还没出门子就有了孩子,这样不是要被浸猪笼的吗?”
“终究是亲生亲养的闺女,他们自然不会叫旁人知道。”
韩玉颇有些后怕地笑了笑,“四娘啊,咱们这虽说儿女的终身大事由爹娘跟媒婆说的算,他们反对你有心上人,你要是真有心上人呢,他们又以断绝关系等借口逼迫。实际上,你们要真铁了心在一起,他们到头来还是得乐呵呵地祝福,还是开开心心地抱外孙。”
黄四娘脸上泛起了苦笑,说道:“小玉姐的命好,有这样的爹娘,遇到阿泽哥这样的好男人。”
韩玉说道:“命?我的命不好,这些可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否则到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混蛋身边伺候着呢。”
因为两旁河滩上的枯草,喝水显得越发碧绿。远看就似一条蛇,弯曲蔓延,不知道会游走到哪里。走近来看,水中的野鸭打水漂一样,可以滑行到很远的地方,身后的涟漪层层荡开来,随后咕嘟一下便没了踪影。良久才从另外一个地方露出头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小玉姐这样的女人,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而且不信天命。”
黄四娘的目光停留在河面上,嘴里喃喃地说道。“四娘真是怎么也比不上的,所以啊,四娘这种女人还是不要嫁人了。就跟着小玉姐和阿泽哥,伺候着你们就够了。我这条命,也是你们从汾河里救起的。”
韩玉伸出胳膊,手掌轻轻落在黄四娘的头上,笑着说道:“傻丫头。我们把你救起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当丫鬟使唤的。听说我,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也不例外。”
虽然不只一次被韩玉的言语和行为惊到,但这次,黄四娘一下子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拥有着其他女人没有的魔力,她说的话做的事,虽然看起来令人不可思议,甚至和风俗习惯等相违背,但却是那么叫人温暖和感动。
当一个人凡事总是为你着想,你的心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
微风撩动着鬓角的发梢,轻轻吹拂着脸颊,像是爱人那双温暖的手。太阳周围的云渐渐浓郁起来,遮住了光线之后,风越来越大,开始夹杂着寒意。
“起风了。”
黄四娘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籽,说道,“小玉姐,我们回去吧。”
“恩。”
韩玉点点头,抓住黄四娘的胳膊,猛地发力站起来,也拍了拍身后的衣裳,两人漫步往回走,“四娘,你是喜欢鹅卵石,还是喜欢棱角分明的石头呢?”
黄四娘道:“当然是鹅卵石,圆溜溜的很好看,拿在手里也很舒服。”
“我却喜欢棱角分明的石头。”
韩玉抬头看了一眼树梢随风摇摆的雀巢,“虽然其貌不扬,但因为有棱角,所以它们能够保护自己,他们自己的个性,而不是跟鹅卵石都是一样圆溜溜的,找不到自己的特点。
黄四娘问道:“可是,既然能够伤到人,伤到坏人的同时,不也是容易伤到亲近的人吗?”
“这倒是个问题,哈哈。”
韩玉大笑起来,她说的这个鹅卵石和棱角分明的石头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一种能够透过它看出性格的象征,不料黄四娘这么认真,韩玉动了动脑筋,便说道,“对闲杂人等,锋芒毕露;对亲近的人,敛起锋芒。”
回去的路上,黄四娘又问东问西,好像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的孩童,毕竟是女人,很多问题都是红着脸问的,多是男女之事,以及诗词歌赋之类。
回到杏花村,刚来到十字路口,没有往东拐回家,就听到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韩玉说道:“四娘,我临时决定,这段时间抽空去趟城里,到白家看看,顺便带个小厮回来,你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
“我?”
黄四娘一脸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可以去吗?”
“当然!”韩玉迈起脚往家里走。
PS:
补昨天的。
【第137章 】 平淡时光
回到家里之后,看白泽正在院子里低着头,手里来回扒着什么,韩玉朝身后的黄四娘示意不要吭声,几步跑上去,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捏着嗓子唱到:“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
“猜对了是不是有奖励?”
白泽不慌不忙地拍拍手,往后抱住她的腰,不等身后的人儿回答,就很配合地说道:“这么粗的腰,这么大的屁股,除了我婆娘,应该没二人了吧。”
韩玉立马做咬牙切齿状,松开手,搂住他的脖子,威胁道:“谁是你家水桶腰大屁股的婆娘?!猜错了,受死吧。”
白泽嚷道:“为夫错了,娘子息怒。”
“你也知道错了?我跟你讲,你是错了,错大发了!”
喊道这里,韩玉看到地上竹筐里的东西,立马就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问道,“阿泽,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黄四娘走上前来,掏出那块用手帕包好的田七根,看着筐子里摊开来的东西,看了一眼韩玉,说道:“小玉姐,一模一样。”
“自你们走后,我百无聊赖,便去了一趟集市,见有人叫卖什么田七,我心想,你们说的能够治牙花子疼的东西不就是田七吗,就全买下来了。”
黄四娘说道:“这么多,得啥时候才能用完啊。”
“当时心想,买回来慢慢用,但回到家里一琢磨,觉得不对头。”
白泽有点自言自语地意思,往自己额头上一拍,“又不是牙花子一直有毛病,买回来这么多,不是诅咒自己吗,我这笨脑子!”
“这是好东西啊。你们以为就只有牙花子不带劲儿的时候用啊。”
韩玉放开她的脖子,蹲下来,抓了一把田七根茎,两眼放光,“先给阿泽把牙花子治好,剩下的晒干磨成粉末,以后每天早晨起来,洗漱的时候弄点,在齿木沾一些,牙齿肯定变得白白亮亮。而且还能预防牙花子和牙疼的问题。”
在农家,因为条件的限制,一般不会像城里人那样对脸面牙齿等那么多的保养。最多也就是清水洗洗脸,盐水漱漱口,胭脂水粉之类都是只能想想的奢侈品。像韩玉和白泽这样每天晨嚼齿木的,几乎没有。
听了这么一番言论,白泽立马就挺起了胸膛。很不客气地说道:“我就说嘛,买这么多,一定会有用。”
“至于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咱就不过多追究了,而且你还知道把这些拿出来晒晒,这都说明。脑袋你不笨,甚至是极其聪明的。”
韩玉站起来,叉着腰。嘟着嘴,一副找茬的样子,说起话来,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说开来。“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腰很粗吗?另外。我的屁股很大吗?”
白泽摆摆手:“四娘,你一旁玩去。”
黄四娘立马就笑了,捂着嘴跑进了堂屋里,打水开始打扫擦拭起来。
“你还知道四娘在一旁不好听啊?”
韩玉轻轻抓了抓白泽的耳朵,“那你有没有想过,刚才你说我腰粗屁股大的时候,四娘在一旁都笑岔气儿了。”
白泽嘻嘻一笑:“这个还真没有想过。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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