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啊,这小妮子真讨人喜欢。”
靳氏不再去看戚氏,朝着韩玉摆摆手,“小玉,整天闷在家里多难受,过来,过来,来找你妍妍姐、冰冰姐、敏敏妹妹玩啊,想吃啥好吃的,大娘给你做。”
韩玉说道:“大娘,我打架惹祸了,现在走不开。以后有时间过去玩。”
别说靳氏,周围几个大人一听也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特别是林氏,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道:“死妮儿,你也知道自己打架惹祸了啊。”
“要我说,小玉虽然小,但是懂事,你看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不像那些没教养的。”
靳氏瞥了一眼靳氏和韩大胖,继续说道,“这事儿啊,八成不怨小玉。”
戚氏一听就不乐意了,低着头也不看靳氏,闷吼了一声:“啥意思啊,我家的大胖没教养,就你家的有教养!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怨俺大胖是吧?”说罢,扶着韩大胖,踢了一脚韩二胖,又给韩国齐示意了一下,一家人鱼贯进了院子,“咣当”把大门杠上了。
这个时候,靳氏才走进胡同来,被请进了家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道:“你看她那熊样儿,她两个娃子多大了,小玉才多大,谁欺负谁,明眼儿上的事,她还好意思在那叫唤,两个儿,没一个上茬的(上茬:不懂事,窝囊,没本事等诸多意思)。”
坐在一旁的韩玉,托着下巴观察着靳氏,从她出现见到戚氏之后,韩玉就以女人敏锐的直觉,闻到了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儿,一副针尖对麦芒,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的感觉。忍不住心想,这二人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或者以后肯定会发生什么。就如平湖,表面风宁浪静,实则暗生波澜,一旦发作,那定然是惊涛骇浪,铺天盖地。
林氏无奈摇摇头,随后压低了声音,笑了笑,说道:“说起来笑死人,这个大胖,一说见了豁二,就撵着让给他说媒,给他找漂亮婆娘,整个就老婆迷。光欺负人家小闺女(小女孩),谁家的大人敢叫闺女跟他玩啊。”
豁二是杏花村的大红人,因为兄弟姊妹六个全部遗传,嘴巴都是豁子,他排行老二,所以被人叫做豁二。之所以说他是红人,就是他嘴巴虽然豁,说话不清不楚的,一说话还流口水,但说起媒来,那是说十个至少成八九个,而且说成的人家也都满意乐呵。正是:豁子出马,一个顶俩;豁子金口一开,婆娘立马就来。
靳氏冷哼一声,说道:“哼,有这样的爹娘,我看她儿能娶个多好的婆娘!”
为了缓解这种氛围,韩玉岔开话题,问道:“大娘,冰冰姐和妍妍姐在家干啥呢?也不见她们出门口。”
靳氏回道:“我教她们绣个花,秀的好了,在货郎担子那,一张花可以卖一两文钱,补贴家用,总比天天跑着疯实强。”
绣花,而且可以卖给货郎,补贴家用。韩玉一听,心里立马就盘算起来,绣花这种事儿,尽管她不在行,但学起来应该是非常快的,凭借前一世的见识,秀出好的花样来,卖个好价钱绝对不成问题。韩玉摸着眉心思忖了一会儿,张口说道:“娘,我想跟着大娘学绣花。”
靳氏哈哈一笑说道:“跟我有什么好学的,你娘绣得更好。你看看,你这鞋面上不就是吗?”
韩玉低头,自己穿的一双红色布鞋,鞋面上一朵简简单单的牡丹花,花上蛰伏着一只黑蝴蝶,也都是不用多少针线勾勒出来的,虽然只用了红、黑、绿三种颜色的线,略显简陋,但还是很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她心里有些懊恼,穿在脚上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怪不得法国著名的雕塑家罗丹说: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所幸的是,韩玉现在发现了,也不算晚,她拉着林氏的手说道:“娘,我想学。”
“你这丫头,见咋就咋。”
林氏捏了捏韩玉的鼻子,说道,“本打算等你大点再教你,现在想学,那就学呗。明儿个逢集,娘给你和春草各备一个针线筐,你俩都跟着学学。”
一边坐着不说话的春草,听罢也是一脸的高兴,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林氏说道:“铁林哥现在咋样了?还是不是那个样?”
原来大概一个月前,韩铁林喝醉酒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又是打又是砸的,说是不想过了,要把几个娃子卖给人家当奴为婢,把靳氏休了,自个爱咋喝就咋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酒醒之后,也好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比之前更加暴躁,动不动就又打又骂。
靳氏长长叹了口气,眼睛里湿湿的,说道:“还不是那熊样子,喝点子猫尿(对‘酒’的蔑称),天天发疯,家里没个安生,冰冰跟妍妍还有敏敏,身上打的青紫,现在都没退下去。”
林氏说道:“不是,你说他要真是喝醉了,这雷雷为啥不挨打?”
“就这一个独苗儿,哪怕喝醉了,他也不舍得打,打坏了,他就等着绝后吧!方英这死妮子,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等晚上,我非得问个清楚不行!”
靳氏咬咬牙,站起来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了,我回去了,害怕几个娃子出去瞎跑。这天热,水大,别村好几个娃子都淹死了。”
“好,没事常过来坐坐。”
林氏目送靳氏离开,扭过头对韩冬和韩俊说道,“听你大娘说了没,外村好几个都淹死了,你们谁要是偷偷跑出去洗澡,我皮给你扒喽!”
阳光之下,韩玉看着靳氏的背影,只觉得一阵莫名而来的凉意,使得她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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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 眼皮子跳
韩玉冥冥之中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回到家里消停之后,右边的眼皮子开始跳个不停。农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而韩玉并不信这一套,眼皮子跳,不过就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或者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根本不能预示着什么,但心里那股莫名而来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小玉,春草,你们不是想学绣花吗,过来娘绣着你们先看看。”
用过午饭,灶屋里都收拾干净之后,林氏端了针线筐,在院子里的阴凉下坐定,喊两人过来,说道,“绣花,这都是眼见的活,没啥学不学的,多看看也就会了。”
韩玉和春草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氏的两旁。韩玉开口问道:“娘,阿(我)大娘会不会出啥事啊?”
“瞎说,你大娘能出啥事。你铁林大不是个东西,不过有几个孩子拴着,他也反不了天!”
林氏瞪了韩玉一眼,开始穿针引线,嘴里却是没停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堂屋里的韩子明,扬了扬下巴,说道,“幸亏你爹不赖,不然咱娘儿几个,真不如死了去找阎王爷。”
“整天死啊活的,多触霉头!”
韩子明一脸的不悦,不过也都是假装出来的,第一句话刚说完,立马就换作一副笑脸,继续说道,“我看着是不赖,要是谁敢欺负你娘儿几个,我赖起来,那可不得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更别说阎王爷!”
“去去去,没一点正经。没事没咋的,谁欺负我们娘儿几个!净说昏话,叫老天爷和阎王爷听见,那可怎么了得!”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穿好的针、引好的线,又掉了出来。
韩玉也在一旁乐呵,心想,不管嘴上排不排斥,说到底,女人打心眼里还是喜欢听男人的甜言蜜语,就像韩子明刚才那几句话,虽然听起来不像现代社会小年轻“我爱你一生一世”“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蜜我是瓜”“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诸如此类的海誓山盟、油腔滑调,但听着实在,让人有安全感。还有什么比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女人来的更让她感动的吗?
林氏的手法,只是农家人传承下来的绣花,很简单,没什么太多的讲究,比不得刺绣等来的精细。不过秀出的花,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显得朴素、接地气,正如不能穿着绫罗绸缎下地干农活一样,珍贵的绣鞋也很不适合在这农家里穿着。在韩玉看来,不光动植物,连这些吃穿用品,也都符合达尔文的物种进化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至少在这农家田园,适合的,存在并传承下去;不适合的,摒弃乃至消失。
“娘,这果然是眼见的活,等明儿备了针线筐,看我也露两手。”
韩玉往上捋了捋袖子,一副扎架势干活的样子,脸上却现出一丝狡黠,说道,“娘,我去看看大哥二哥在外面干啥。”
“你这鬼灵精,才看几眼啊,屁股上长刺了似的,坐一会儿都坐不住!”
林氏也不抬头,嘴里唠叨了两句,便侧身给一旁的春草讲起来,“线得捻匀喽,针都得落到一个地儿,力道把握好,也得匀,不然歪点斜点都不好看。”
韩玉立马站起来,跑了出去,看到韩冬和韩俊在胡同口跟几个同龄的娃子玩的起劲,蹑手蹑脚地从一旁过去了,径直往韩文才的家里跑去。谁知道才跑了没几步,忽然觉得身后有喘息声,她停下来,一下子被什么撞到了背,差点趴下去弄个嘴吃泥,回过头去,长出了一口气,“黑豆,你跟着我干嘛,快回家,等会儿回来跟你玩!”
上次从大姨夫家里牵过来的狗,经过四个娃子的商议,起名“黑豆”。随着渐渐熟悉了,便不再拴着,让它自由跑着。这狗又高又大,韩玉觉得以自己的个头,骑着它当马都不成问题。黑豆很有灵性,能够听懂人语似的,被韩玉这么喝了一声,喉咙里“唧唧”了两句,一步三回头地朝家里走去。
韩玉站在韩玉堂家门口,从偏门探进头去,喊了一声:“哥,嫂子,文才在家吗?”
“嘘……别叫!”
韩文才隐隐约约听到声音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了出来,不等韩玉喊出第二声来,赶紧把手指放在嘴上,随后拉着韩玉的手,就往屋子里跑,嘴里还说着,“跟我来。”
进了书房,韩文才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好了,说话声音不能太大。先生回家了,好像是婆娘生了,叫我一个人在这写字。”
“怎么就你自己,文成呢?”
韩玉看着东边墙壁上,满满一架子的书,瞬间两眼放光,忍不住走过去,翻看着说道。
书架之上,很显然,有不少的一部分是韩玉堂为了充脸面放进来的,奇门遁甲、风水占卜之类的书籍,根本没有翻阅过的痕迹。经典类的也有,四书:《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幼儿启蒙类的有《笠翁对韵》《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
虽然这是一个不属于中国历史河流中的朝代,传统的文化却是统一的。在韩玉看来,这种情况,应该是从某个特定的朝代,发生了特殊的变化,以至于历史分流。就好比一条大河,在下游某个地段分成两条或更多条,如果前世所在是其中一条,那现在必定是来到了另外一条上。
韩文才说道:“我哥他不愿意读书,非要跟着我爹经商,所以就我一个人。”
深思中的韩玉被韩文才的声音拉回现实,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说道:“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没有,先生不是才教我《诗经》吗?还说先教几首,至少会背几首,再教我其他的。”
韩文才说吧,精神抖擞地问道,“小玉,你这次来,是不是还要再教我几首诗?我给你钱,一首五文。”
“这次来,再教你一首,不过不收钱了,有个小事想请你帮忙。”
韩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跟坑小孩似的,红着小脸说道。
韩文才说道:“论辈分,我该叫你姑,小玉姑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还说‘请’,怪不好意思。”
“别,别,别叫姑,把我整个人都叫老了。”
韩玉连忙摆摆手,说道,“我想给你借本书,就那本,《千字文》。”
“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的那本《千字文》吗?”
韩文才明显有卖弄的嫌疑,得意洋洋地背了一大长串,这才刹住,说道,“我都忘了,先生最先让我看的就是这个,正着倒着都背的滚瓜烂熟,这才算完。想借的话,拿走就是了,但不能叫别人看见。不然人家该说你偷我家的书了。有个成语叫,人言可,可……可……”
“人言可畏。”
韩玉看韩文才憋得脸都红了,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我会当心的,谁也不让看见,就咱俩知道。”
“对,人言可畏!小玉姑,你的年纪不大,但记性可真好,比我都强。”
韩文才挠挠头,笑着说道,“小玉姑,今儿个要教我啥诗啊?”
“我都说了别叫姑了,我也怪不好意思。”
韩玉嗲声嗲气地说道,“今天这首叫《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xié),此物最相思。”
韩文才皱着眉头问道:“采什么?”
“采撷,俩字是一个意思,就是采摘。”
韩玉回道,“要不这样吧,我说着,你写下来,这样就不怕记不住了。”
两人在一块鼓捣了好一会儿人,这才算把整首诗写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韩文才了,本来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现在好,会背诵了新诗,能拿零碎钱花,还借给了韩玉《千字文》,和她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那真是心花怒放,美滋滋的,比吃糖葫芦都甜。
辞了韩文才,怀里揣了一本书,为了不露馅,韩玉走路都斯斯文文的,迈着小步子,非常娴静,到了家,一个发力跑到屋里,把书从怀里掏出来,塞在席子下,这才咽了口气,笑脸盈盈地出来。
林氏说道:“小玉,你神神鬼鬼干啥呢?”
“娘,没干啥啊,呀,娘你绣的真好看。”
韩玉重新在小凳子上坐下,看了看春草,又把目光停在林氏的脸上,说道,“娘,你的手真巧。”
“少拍娘的马屁了,娘做的好不好,自个儿心里还不清楚啊。”
林氏笑得针差点扎到了手,空出手来,在韩玉的头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说,瞧你一脸鬼模样儿,是不是干啥坏事了?”
“娘,我能干啥坏事啊,我可听话了。”
韩玉看了看堂屋里耷拉着脑袋睡着的韩子明,转过头来,紧紧抱住林氏的腿,把脸侧着放在上面,心里一阵唏嘘感慨,有爹有娘,心里多少踏实。
“哟!”
被韩玉猛地一抱,针刺进了肉里,林氏疼得猛吸了一口气,连忙把手指放在嘴里,拿出来用手捏住。
韩玉吓得连忙松开,抓住林氏的手,一脸的歉意和内疚。
林氏的年纪算不上大,翻过这个年头也才二十八,但因为常年劳累,不做保养,面相却有三十好几了。而因为长年累月的做活,手上更是布满了老茧,干枯的如遭受旱灾的土地,这让韩玉眼睛一热差点哭出来,低下头,说道:“娘,对不起。”
“傻闺女,有啥对不起的,不就扎了一下。”
林氏摸了摸韩玉的头,若有所思地说,“你还别说,我这心里头扑通扑通的,总感觉要发生点啥事。”
吃罢晚饭,听大人在胡同口摆龙门阵,天色再黑一些,就散伙各回各家睡觉了。韩玉好不容易养成的早睡习惯,现在又打破了,躺在床上睡不着,又怕翻来覆去吵醒哥哥、弟弟、春草和奶奶,她便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天上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月亮,如一个大大的黑洞。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困了,这才回去,迷迷糊糊睡着。
“咚!咚!咚!”
第二天大清早,姜氏都还没起床,外面就有人大声拍门,韩子明披了衣裳出去开门,来人是韩铁林家的大闺女韩妍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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