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一听,指着姜氏就骂了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听一点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听一点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谢氏之所以不受族人待见,除了平日里不明理不懂事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不听劝,乱咬人。发生个啥事,闹起来,谁在旁边一劝,那真是没事找事,惹火上身,非得被骂个体无完肤不可。时间长了,大家伙也都知道她这副德行,纵使天大的事儿,也没有人敢劝了,毕竟谁都不贱,吃饱撑着了才没事找骂。
“憋住!你这张喷粪的臭嘴,上次没给你打改是不是?!再听你嚼一句,我嘴给你撕烂喽!”
韩子明本来还担心,这钱要真是自家闺女偷的,怕谢氏闹出去,毁了名声,以后婆家真的就难找。现在听她张口对自己的亲娘又骂了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怒目圆睁,拳头紧握,大喝道,“这个钱,今儿个你愿意,得丢这;不愿意,也得丢这!不然,你出不了这个门!”
“一家子都是赖种,没好货,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是白眼狼!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小的都是熊货!我看你们过好了(‘你们过不好日子’的意思)!”
谢氏生怕挨打,嘴是闭上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怀里抓出二十文钱,一把朝院子里扔去,了了几个还在视线之内,其他的都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她人也从地上爬起来,从韩子明身边冲过去,拉开门闩,奔了出去。
“大娃子,小娃子,春草,你们把门杠上,把钱都找到捡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韩子明抱起韩玉,大踏步就往外走,对林氏说道,“走,去玉堂家,把事情问个清楚。”
正在自家门口纳凉的五奶奶秦氏,看到后,远远问道:“墩儿,发生啥事了?”
林氏笑着回道:“五婶子,没啥事,说出来丢人,我们去玉堂家,赶明儿坐一块好好拉拉(拉家常)。”
“墩叔,婶子,走这么急,闺女咋弄的了?”
走在路上,东边隔着院子的邻居马氏,见两人步履匆匆,热心肠地问道。
韩子明笑了笑:“没啥事,去玉堂家坐坐。”
这马氏家的男人姓张,虽然和韩家混杂居住在一起,却并不是韩家人。因为辈分比较免(小),所以马氏虽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和韩玉是同辈的,韩玉见了叫声嫂子即可。
马氏摆手示意二人继续走,说道:“没事就行,有空过来坐坐啊。”
又走了没两分钟,便到了韩玉堂的家里。这韩玉堂前几年托了关系,做盐铁生意挣了大钱,盖得两层楼房,红砖琉璃瓦,高墙大院,煞是壮观,是整个杏花村,乃至周围几个村镇里最豪华的,无出其右。大门口两尊石狮,眼睛大如铜铃,栩栩如生。红漆大门,门环由两头麒麟咬合着。平日里大门不常开,旁边侧门开着,供人进出来往。
韩子明冲着院里喊道:“家里有人吗?”
“有,有。”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正是韩玉堂,也是三十来岁,穿得绫罗绸缎自不必说了,因为不亲自下地做农活,显得年轻不少。他看到是韩子明,连忙拱手打礼,说道,“墩叔,婶子,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外面热,快进来。”
堂屋里坐定,韩玉堂家的婆娘孙氏端来了三碗凉茶,绿豆熬成的,清热解暑,效果极佳,摸着韩玉的头,说道:“小玉长得可真快,这个头一天天往上蹿,马上就长成大姑娘了。”
韩子明口渴难耐,一口气喝光了,放下碗,开门见山说道:“玉堂,我过来,有点事想问问文才,不知道他在不在家里?”
“在家里,怎么?是不是他欺负小玉了?真是这样,回头我毁(打)不好他!”
韩玉堂虽是商人,不过也是农家泥腿子出身,说话为人处事也都没什么两样,他转身对孙氏说道,“去,叫文才过来!”
韩文才来到堂屋,本来迷迷瞪瞪跟刚睡醒似的,看到韩玉,立马来了精神,上来摸她的手,问道:“小玉,你来啦。”
韩玉堂说道:“啧,找个凳做好,你墩爷有话问你!”
“文才,我问你。昨儿个,你有没有给小玉二十文钱?”
韩子明敛了刚才的笑意,严肃地说道,“得说实话,不然你小玉姑可得背上偷盗的罪名,这辈子都叫人家戳脊梁骨,背地里说闲话!”
“给了,昨个儿我偷偷跑出去,拉她去西坑边的沙堆上玩,给她的。”
韩文才看了看自己爹娘,又看了看韩子明和林氏,最后把目光落在韩玉身上,看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便张口说道,“小玉姑教我好几首诗呢,先生教书都要付钱,我付点钱哪里不对吗?小玉姑咋会成了小偷!”
听他这么一说,韩子明和林氏都松了口气,不过韩子明还是不解地问道:“你小玉姑教你几首诗,她都没读过书,哪里会教你?”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韩文才得意洋洋地吟诵了一边,说道,“这就是她叫我的。小玉姑聪明,她听人家说一遍就能记住,我脑子笨记不住,就让她教我。”
孙氏笑着说道:“我说呢,出去的时候,怀里揣着二十文钱,回来的时候,钱袋里空了。问他哪去了,非得说孝敬先生了,我咋会好意思去问家里的先生,心想也就算了。原来是孝敬他小玉姑姑这个女先生了。”
“玉堂,真是叫你们看笑话了。小孩子不懂事,见钱眼开。二十文钱,等会儿吃了晌午饭,我一文不少地送过来。”
韩子明站起来,指着韩玉说道,“按辈分,文才还得喊你一声姑,你咋好意思拿他的钱?以后可不敢了!”
“墩叔,瞧你说的啥话,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实话给你说,我家不缺这点子钱,小玉真的教了文才这熊娃子背了几首诗,那就当是孝敬先生了,哈哈。”
看到韩子明和林氏要离开,韩玉堂跟了上来,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墩叔,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侄儿,钱留着,割点肉打打牙祭也成,给娃子添身新衣裳也成,哪怕是给娃子买点笔墨纸砚读读书也是好的。这以后啊,日子要是有困难,尽管给我讲,能帮忙的地方,墩叔你可别给我见外!”
韩子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成,成,玉堂,你们回去吧,别送了,这就挨着呢,啥时候说来就来了。”
孙氏说道:“墩叔,婶子,有空常来坐。”
这心里的石头落下之后,韩子明和林氏脸上再次泛起了笑容,特别是韩子明,捏了捏韩玉的笑脸,说道:“行啊你这鬼丫头,人不大,当起先生来了,还知道挣钱了。”
林氏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脑子真有这么好使,是个男娃子多好,砸锅卖铁也得供他读书考功名!真考上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娘,这锅囫囵(完整)着卖,岂不是卖的更贵,砸烂了变成废铁就不值钱了。”
韩玉龇着牙,一脸荣光地说道,“我不想做男娃子,女娃子好,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的,还有爹娘疼着。”
“你看咱二嫂,这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你说咱韩家咋会有这样的人?”
林氏把韩玉从韩子明怀里抱过来,给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一脸不悦地说道,“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咱上辈子吃她的还是喝她的了,净来捣事儿!”
韩子明气愤地握拳,举起来扬了扬说道:“去她娘的蛋!以后再找事,我的锤头子(拳头)饶不了她!”
看到两人的脸色红润,笑着回来,几个娃子和姜氏也清楚了大概。
韩俊走上前去,摊开手掌,说道:“爹,娘,二十文钱,一个子儿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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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 田螺喂鸡
“他爹,本来手头就不太富裕,现在多了二十文,我想去集上买点鸡饲料回来。”
林氏牵着韩玉的手,大声说道,“你看五婶子、铁林家、学志家的鸡下蛋多利乎,咱家的这几只这么沉得住气,时不时来几个蛋,也都是软皮子蛋,我看是缺饲料。”
韩玉也见到了,这鸡蛋本来硬壳,自家的鸡倒好,下的蛋都是软不拉几的一层皮,用手指轻轻一捅就破。不过她也知道其中缘由,自家的鸡是圈养,很多营养跟不上,这软鸡蛋壳肯定是缺钙导致的,散养让它们自个儿到处刨着吃就好了。
韩玉说道:“娘,五奶奶他们几家的鸡是放养的,吃得好,咱家的鸡这么圈着,吃不到虫子啥的。”
韩子明一拍大腿,吐了口白烟,说道:“我也正想说,就八只鸡,你说你把人家圈着,别说吃不好,那心情也不好啊。这人要是天天圈着还闷出病来呢。”
“净瞎说。鸡又不是人,有啥心情好不好的。”
林氏眉头微皱,说道,“我也想放养,可丢了咋办。之前放养的就被那些鳖孙娃子一个个给摸(偷)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多肉疼啊。”
韩玉坐着,眼睛看着蓝天上的白云朵朵,脑袋里想法转了又转,忽然一阵透亮,心想,有了,对症下药,缺啥补啥。于是眉飞色舞地对林氏说:“娘,我之前在西头见人家摸玛格丽(田螺),说是在大锅里使劲儿煮熟了,砸碎,专门喂鸡鸭吃的,下蛋多,而且都是红心的好蛋。要不咱家也试试?”
林氏一听,来了精神,问道:“玛格丽喂鸡,我咋没有想到啊!成,等会吃罢饭,咱去摸点回来,看看效果咋样。”
其实韩玉对“玛格丽”这个词,现在仍旧抱着敬畏的态度,田螺就田螺吧,弄得跟外国女人的名字似的,不过这是农家的叫法,说田螺大家反而都不知道是什么。
韩子明拍了拍韩玉的头,说道:“还是闺女知道持家,省了多少饲料钱。这些个钱,攒着,大娃子以后的房子要盖,小娃子要婆娘的时候也得花钱,就数闺女省事了,真该多生几个闺女。”
林氏笑笑说道:“多生几个闺女,咱家养得起啊?就这三个娃子已经够折腾大半辈子的了。”
韩玉看着在一旁耍的兄弟二人,说道:“爹,娘,能不能叫大哥二哥去读书考功名?”
听她这么一说,韩子明也不说话了,吧嗒吧嗒抽着水烟,低着头。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还是林氏一句话打破了沉寂,她说道:“哪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大哥二哥读书的事儿,我给你爹商量了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钱。想当初,你还没好的时候,我跟你爹就准备把你……”
“都啥百老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别提了。”
韩子明打断了林氏,语气有点冲,不过很快就缓和下来,“这人,就得认命。咱家没这个条件。你大哥二哥注定就不是读书人,还是老老实实种块田,有个一家子这么过着,没事没咋的,我跟你娘也就放心了。”
农家人,能吃苦,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思想上的保守,对天命鬼神的敬畏,也是显而易见的。譬如行商,按道理说,随便卖点东西都能养家糊口,供孩子上学,但因为商人地位的卑贱,加上人人爱面子,没有几个人愿意抛头露面。宁愿守着一块地,等丰收,受苦受穷。
韩玉这么想,当然没有嗔怪的意思,她也理解,千年百年,这土地上的人就是靠天吃饭,成了一种天性,一种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她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也是土生土长的韩玉,那她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定然就是嫁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过一生。尽管现在也是想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生活,但前提是让自己的这个家富裕起来,走上小康之路。
第二天早饭之后,林氏提了个桶,领着韩玉和春草,去西坑里摸田螺。
这西坑的坑边都是含有大量沙子的泥,水里很清凉,不似泥坑那般浑浊。找了个比较平缓的地方,三人捋了裤腿儿,开始摸起来。
这些田螺都是野生,数量非常多,特别是有砖块、石头等杂物的地方,上面会附着特别多,小的有小拇指甲大小,大的有乒乓球的个头,而且田螺的外壳上都是些绿色的水锈。
春草正摸着,忽然举起来,兴奋地说道:“娘,看着是啥,河蚌子!”
韩玉喊道:“河蚌子更好,肉多,让咱家的鸡也打打牙祭过过瘾,给咱多下蛋。”
“这‘玛格丽’要是真管用,趁着天还不凉,好养活,赶明我再去集上打点小鸡娃(小鸡仔),养到过年,下的蛋够一家人吃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林氏弯着腰,手在水里捞摸着,不停说道,“你说这谁家有点红白喜事,你不得弄点鸡蛋送过去?这一来二回的,也剩不了几个,所以啊,多养点。早知道喂这些东西可以多下蛋,娘早就来弄了,你这死丫头,先前咋不吭声?”
林氏爱唠叨,韩玉听着也不吭声,只是傻笑。
“啊!”韩玉只觉得腿上一阵疼痛,连忙从水里蹦出来,回到岸上。
“咋的啦?”
林氏和春草连忙过来看个究竟,原来是一个小蚂蝗吸附在了她的腿上。
“我叫你吸血,叫你吸血!”
林氏用手去捏,扯了扯,愣是拽不掉。拿起地上的鞋,对着蚂蝗所在的地方,“啪啪啪”用力猛拍,疼得韩玉是龇牙咧嘴,眼里噙着泪。小腿上立马红了一片,不过这蚂蝗也掉了,在地上蠕动着,让韩玉看得头皮发麻,对这种无脊椎爬行类动物,她是真心无爱。
这蚂蝗学名“水蛭”,是一味中药,古籍上记载有把饥饿的蚂蟥装入竹筒,扣在洗净的皮肤上,令其吸血,治赤白丹肿。像《神农本草经》和《本草纲目》等都对其药理价值用了详尽的说明。
春草赶紧跑到岸边,找了棵剔剔牙,摘了片叶子,揉碎,在她腿上流血的地方敷上,嘱咐道:“小玉,摁一会儿就好了。”
韩玉光荣负伤,原地休息,林氏和春草又摸了一些,足足捞了半桶,这才抬着回家。
“娘,其实这些玛格丽,人也可以吃。”
走在路上,韩玉回想当初吃个田螺,又少又贵,现在一弄半桶,不要一分钱,忍不住说道。
林氏说道:“鸡吃的东西,多肮脏,人不都吃坏了呀。”
“娘,你不知道,要是人吃的话,先在清水里泡几天,叫它吐吐泥巴,再放锅里大火使劲儿煮,撒点盐和大料,煮出来好吃的很。”
说到这里,韩玉已经情不自禁地流口水了,那香喷喷的味道好似也穿越时空,蔓延而来,萦绕在鼻尖,嗅之不绝,挥之不去。
林氏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鬼丫头,没你不想吃的!腿上还疼不疼?”
韩玉回道:“不疼了,可是留了个印子。娘,这玛格丽真能吃,不信改天我做给你们尝尝。”
…………
“连续几天喂玛格丽,这才大半个月,你看都下了小半篮子的蛋,个头大,吃几个都是红心,还有双黄的。你还比说,这真管用!”
林氏一脸的笑容,开心不已,特意又打了十只小鸡仔喂着,个头也是一天一天往上蹿。
韩子明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眼看着下的蛋多了,那今儿就多煮几个,闺女的功劳最大,多吃俩。”
“爹,娘,既然咱家的鸡下蛋利乎了,那能不能去集上卖,给大哥二哥弄点读书的钱。”
韩玉还是不死心,过来抱住韩子明的腿,撒娇卖萌,试探着问道。
“鸡蛋卖的这点钱,够弄啥的,给先生的礼条子(束?)都买不起,更被说笔墨纸砚等用品。”
韩子明把她掐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拍着她两边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小玉,这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儿,你就跟着你娘和春草好好干点家务,等再长大点,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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