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难道你全忘了吗?我、你、朱莉和项青,我们四个是十几年的好朋友啊!你当初也和朱莉是好姐妹。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贾玲望着范尼说:“是的,我没忘记我们四个人是好朋友;但我也没有忘记——现在,你,是我的丈夫!朱莉固然是我的好姐妹,但她毕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她以前是你的妻子,我也不会允许她和我分享我的丈夫!”
范尼摇着头说:“贾玲,朱莉不是这样想的;我也不是这样想的。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和你好好地生活。我现在做的这些事,只是在了却一桩心事而已,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贾玲眼中噙着泪水。“范尼,我不是三岁小孩,我懂。你之所以一直放不下这些事情,就是因为你心中一直忘不了朱莉呀!当你在找那些人通灵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会有多难受吗?我会觉得不管我多努力,都永远无法取代朱莉在你心中的位置!”
范尼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他说:“你只在乎我通灵的事,却不问一下我通灵的结果吗?”
贾玲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寒噤,她问道:“怎么……你真的通灵成功了?”
范尼轻轻点了下头。
“那……朱莉她,说了些什么?”贾玲神情骇然地问。
范尼叹了口气:“朱莉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她叫我不要再追究了,说不想告诉我她自杀的原因,但是——”范尼顿了一下,“她最后似乎又暗示了我一些什么……”
“她……暗示你什么?”贾玲紧张地问。
“她暗示我,她的死跟一对红宝石耳环有关。”范尼眯起眼睛说。
“红宝石……耳环?”
“对了。”范尼望向贾玲,“你当时和她这么要好,你知不知道,有谁送过她一对红宝石耳环?”
贾玲眉头紧皱,竭力思索了一阵,说:“你是说,她准备在结婚当天戴的那对红宝石耳环?”
“对!”范尼惊叫道,“而且不只是‘准备’,她那天确实是戴了!她戴了那对耳环后没多久就自杀了——你知道那对耳环是哪来的?”
贾玲紧紧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对耳环是项青送给她的。”
【十五】
“什么!项青?”范尼用怀疑的声调惊叫道,“那对耳环是他送给朱莉的?”
贾玲紧紧地抱着手臂,像是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范尼抓着贾玲的肩膀问道:“你确定没有记错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朱莉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范尼,你把我捏痛了!”贾玲叫道,“你让我想想。”
范尼将手放下来,焦急地望着贾玲。
“嗯……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贾玲说,“朱莉在和你结婚之前,我和项青准备送一份礼物给她。但我们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于是有一天下午,我们俩一起把朱莉约了出来,想让她自己挑选……”
“我们三个人走进一家珠宝店时,朱莉对其中一条蓝宝石项链很是喜欢,于是我就买了下来,送给她作为礼物。但项青还不知道该买什么好。这时,我们在那条蓝宝石项链的旁边发现了一对红宝石耳环,和那条项链十分地搭配,朱莉也是喜欢得不得了。于是,项青便把它买了下来,送给朱莉作为结婚礼物。”
“是的,我想起来了,朱莉告诉过我的,她说那条蓝宝石项链是你送给她的……”范尼皱了下眉,“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对红宝石耳环是项青送的?”
范尼望向贾玲,贾玲说:“我也不知道了。”
范尼迟疑了几秒,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项青问个清楚!”
贾玲知道,她是阻拦不住的,她也只有跟着站了起来。
范尼临出门那一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记不记得,那对红宝石耳环项青买的时候是多少钱?”
贾玲皱着眉说:“我记不清了。但是,好像比我买的那条项链要贵得多。”
范尼说:“你再仔细想想,大概值多少钱?”
贾玲又想了几秒钟,说:“应该不会低于两万块。”
范尼一句话都没说,重重地关上门。
一路上,范尼的汽车风驰电掣,他握着的仿佛不是方向盘,而是一柄武器。
到了公司后,范尼径直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用内部电话对秘书说:“你去叫项总经理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分钟之内!”
过了一会儿,项青推门进来,见到双目圆睁的范尼,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急冲冲地找我干什么?”
范尼脸色阴沉地说:“你没忘记我是去C市干什么的吧?”
项青惊讶地问:“你真的找到章瑞远了?他帮你通灵了吗?怎么样?”
范尼挥了挥手说:“先别管这些,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项青感觉范尼的语气有些不对,他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范尼没有理他,问道:“十年前,你是不是买了一对红宝石耳环送给朱莉?”
听到这句话,项青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化了,变得有些僵硬、呆板。
“回答我,是不是?”范尼逼视着他问道。
项青难堪地承认道:“……是的。”
范尼眼睛的焦距聚集在一起:“为什么这件事你没告诉我,朱莉也不告诉我?”
“我……认为买一件礼物给她,用不着非得向你汇报吧——再说那是送她的结婚礼物啊。至于她为什么不告诉你,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那对耳环价值两万元以上。项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年前你还只是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吧?两万元对你意味着什么?那是你将近一年的工资!如此昂贵的礼物,朱莉当然不方便告诉我,这是另一个男人送给她的。”
项青望着他:“范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你当时为什么会如此大方,用自己一年多的工资买一对耳环送给朋友的未婚妻,这个人情也未免太大了吧?”
“朋友的未婚妻?”项青伸出手掌挥了一下,“真难以置信,你居然会这么说。难道朱莉就不是我的朋友吗?”
“就算是!那你对于一个普通朋友就该出手如此大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多几个朋友结婚,你岂不是就倾家荡产了?”
项青摆了摆头,气呼呼地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贵重的结婚礼物。因为她要结婚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你!我是看在你们俩的份上才买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真是冠冕堂皇啊。”范尼冷笑着说,“如果是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那为什么你们两人都要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项青向上翻了一下眼睛,说道:“范尼,你是装傻还是真不明白?你真要我说得这么明吗——一般说来,送首饰给女孩的都是她的恋人或丈夫。但那天朱莉又确实非常喜欢那对耳环,而我又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送给她,于是就忍痛给她买了这么贵的一对耳环。朱莉显然是考虑到了你的感受,不想让你在新婚当天心里不舒服才不告诉你的,你明白了吗?”
“对了,新婚当天。朱莉在新婚当天戴的居然是你送给她的耳环,而不是我送她的钻石耳环,这真是讽刺。她对这副耳环的喜欢有点太超乎寻常了吧!”
“天哪,范尼!”项青叫起来,“她手上戴的是象征你们爱情的结婚钻戒,这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她全身都戴着你送她的东西你才满意?范尼,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翻这些陈年旧帐干什么!”
“别这样一脸无辜地望着我,项青。要是你的妻子在结婚当天戴的是别的男人送的名贵首饰,你就会很高兴吗!”
项青愣了几秒,伸出手掌说:“等等,范尼,我有些想起来了,我知道朱莉那天为什么非得要戴那对耳环了——我和贾玲跟她买好礼物之后,就和朱莉约好了——在你们结婚那天,朱莉手上戴你送的结婚钻戒,脖子上挂贾玲送的项链,而耳朵上就戴我送她的耳环。这样的话,既代表了你和她的爱情,又是我们四个人友谊的象征!”
范尼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真的是这样吗?”
“你可以回家去问贾玲呀!”项青嚷道,“范尼,你该不会是怀疑我跟朱莉之间有什么吧?这太可笑了!况且,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朱莉呀!”
范尼凝视了项青好一会儿,说:“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看在我们十几年的好朋友的份上,别问我这种问题,范尼。你要是不信任我,那可真让人伤心。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范尼低下头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太不理智了——其实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项青。要不然,我又怎么会让你做公司最高总经理的位置呢?”
项青说:“范尼,我不知道你去C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想起问我这些。难道……和通灵有什么关系吗?你到底成功没有?”
范尼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言难尽。项青,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以后我再详细地告诉你吧。”
项青最后看了他一会儿,说:“好的,我先出去了。”他拉开门,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将门带拢。
范尼看着项青离去的背影,思绪起伏。
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刚才说的信任项青的话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仅仅对自己的一种心理安慰。
其实,他是真的很想相信项青的。项青这个人虽然年轻时有点玩世不恭,但对于重要的事情,他还是能处理好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他好像还真没欺骗过自己什么事情。
但是,这件事又确实非常蹊跷——“朱莉”暗示自己的重要线索,那对红宝石耳环竟是出自项青之手,那么项青和朱莉之死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范尼又想起一个之前没引起他注意,而现在却让他怀疑的问题——第一个通灵师是项青介绍给自己的,没取得什么成效之后,他又跟自己推荐了另一个通灵大师——项青对通灵一事为何如此热衷?像是比自己还要关心一样。他说章瑞远是他在网上“无意间”搜索到的,这是真的吗?
范尼的心中突然跳出一个大大的疑问:难道,项青也和自己一样,非常想知道朱莉自杀之谜?但是,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关心?
【十六】
很显然,在这种思绪混乱的状态下,范尼是不可能去处理公司里的那些繁杂事务的。他觉得不能再呆在办公室里了,否则一会儿秘书小周就有可能抱来一大堆文件要他审阅。想到这里,范尼离开办公室,悄悄地乘电梯下楼,离开公司。
范尼驾车缓缓开在路上,他并没有直接朝回家的路上开,而是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兜着风。他幻想自己能被突然经过的一阵风吹醒,好令他想通这所有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这是不可能的——全世界能如此幸运的人恐怕也只有牛顿。范尼开车在城市里绕了一大圈,仍然一无所获。
范尼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出神。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座高雅宏伟的建筑物——这是本市的歌剧院。
看到歌剧院,范尼又想起了朱莉——朱莉曾是市里红极一时的歌剧名伶,在国内也小有名气。范尼悲哀地感叹到——可惜歌剧这种过于曲高和寡的艺术引不起自己的兴趣。居然直到朱莉死,他都没有来歌剧院看过朱莉的一次演出。
不知道是出于对朱莉的哀思,还是对过去的内疚,范尼不由自主地走下车,走进歌剧院里。
现在是白天,歌剧院里一个观众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剧院厅内,只有一个女老师在指导着十几个年轻演员排练经典剧目《唐·璜》。
范尼怀着复杂的心情观看着年轻演员们的表演,试图在他们身上寻找到一些朱莉的影子。
排练完一段之后,女老师拍拍手,示意大家休息一下。同时,她注意到了台下那唯一的一个观众。
范尼觉得应该在人家下逐客令之前识趣地离开,他转过身,却听到舞台上有人喊了一声,“是范尼吗?”
范尼惊讶地回过头,他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能认出他来。他朝舞台上望去,喊他的正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
女老师对年轻演员们说:“好了,今天上午我们就排到这儿,大家回家吧,下午两点半准时到。”说完,她从舞台的一侧走下来,来到范尼的面前。
范尼看这面前这位气质高雅、端庄大方的女老师,诧异地问道:“请问……你怎么认识我呢?”
女老师笑了笑:“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叫苏琳芳,是朱莉的同事,也是朋友,我和你在很多年前见过面的——你忘了吧?”
范尼着实想不起来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那也难怪,我当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演员嘛,可没有朱莉那么光彩夺目。不过,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来了呢——”说到这里,苏琳芳意识到失言了,她将手轻轻抬到嘴边,“对不起……”
“没关系。”范尼知道她不是有意的。
苏琳芳赶紧将话题转换开:“对了,你今天怎么有雅兴到这里来啊?”
范尼叹息了一声,说:“我路过这里,忽然想起,在朱莉活着的时候,我还从没来这里看过她的任何一场演出呢——现在,成为永远的遗憾了……”
苏琳芳也跟着叹了口气:“唉,那真是有些可惜呢。朱莉以前是我们这个歌剧团中最优秀的演员,一些高难度的剧目都是由她来演唱的。她走了之后,我们剧团的一些保留剧目都没法演了——像《蝴蝶夫人》,就再没有演过。”
范尼问:“《蝴蝶夫人》是朱莉最擅长的剧目?”
苏琳芳张大嘴巴,惊诧地问道:“怎么,你不知道?难道她没跟你讲过吗,她唱‘蝴蝶’在全国都算是一流的!”
范尼难堪地说:“我……对于高雅的艺术,不是特别喜欢——朱莉她大概觉得在这方面跟我没什么共同语言吧。”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苏琳芳表情夸张地说,“你知道那时候歌剧院有一半的观众都是冲着朱莉演出的《蝴蝶夫人》而来的。特别是她唱的那一段著名的咏叹调《啊,明朗的一天》,她用歌喉完美地刻画了蝴蝶夫人内心深处对幸福的向往——这么多年来,我们歌剧院的演员无人能及……”
苏琳芳激动地评述着朱莉以往的精湛演出,完全沐浴在艺术的海洋之中。范尼站在旁边接受着高雅艺术的熏陶和洗礼。
苏琳芳讲完之后,范尼摇着头说:“看来,我的遗憾真是越来越大了。”
苏琳芳眨了眨眼睛,说:“不,其实你可以弥补你的遗憾。”
范尼有些不明白地望着她。
“到这边来。”苏琳芳做了个手势,示意范尼跟着她走。
他们走过舞台,穿过幕布,来到演出后台,在这堆放着杂物、道具、各类服装和化妆用具的拥挤空间里,还有一台电视机和影碟机。苏琳芳搬来一把椅子请范尼坐下,然后打开影碟机,将一张光碟放了进去。
“这是朱莉生前演得最好的一场《蝴蝶夫人》。”苏琳芳一边开电视,一边介绍道,“我们剧团把它拍摄下来作为资料保存。”
范尼诧异地说:“这么多年前的碟子,你们都还找得到?”
苏琳芳说:“你不知道,这张碟子我们经常都在放——主要是放给那些年轻演员们看,供他们学习和练习的。”
电视上出现画面了,场景是十九世纪末的日本海港。山脚下有一座面临大海的房屋。序曲以节奏局促、喧哗热闹的音乐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