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寡妇和张金正在低头翻看那些对联子和喜字,马二郎捧着一杯茶坐在旁边。原来这地方的习俗,是男方给女方准备成亲那日要用的对联和喜字。药药自不走。
马二郎见了香草,忙站起身来说道:“姐,你瞧瞧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送来。”香草低头一看,全是正红底描金文的。一般人也就请个会写字的先生用墨汁写几副,再好点的就去城里买几副现成的,马二郎送来的这些一看便知道是找人用撒了金粉的黄颜料写出来的,所以那字在红底的映衬下才显得十分夺目闪耀。11LJE。
“你有心了,这得花不少银子吧?”香草笑道。
“也没花多少,想着贴上门脸好看些。”
“够好的了!”辛寡妇一脸羡慕地笑道,“这联子往外一贴,多喜气多显摆啊!三娘不在,要是在的话,一定笑得合不拢嘴!”
香草笑道:“辛姐姐收着吧,也拿去让我们珠儿看看。”
马二郎往柜台后面看了一眼,瞥见了香珠那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原来香珠躲在那儿偷偷地看呢!他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了香草说道:“我进城的时候瞧着这珠花好看,就给香珠买了一朵,不晓得她喜欢不喜欢。”
香草接过来笑道:“你送的只怕是竹棍她都喜欢呢!”
柜台中的穿花门那边传来了香珠娇嗔的声音:“姐,你说啥呢!”
堂子里的人都笑了,香草道:“若不是怕娘心里不顺畅,倒还真想让你们见一面。这样隔着说话,算啥事呢!”
马二郎忙说:“听三娘的,不急不急。”
东西交代完毕后,香草送了马二郎出门,叮嘱他路上小心些。马二郎刚走到板车旁,拿了牛鞭正要上车,忽然从黄氏铺子里飞出一碗东西,哐当一声就砸在了马二郎脚边。
香草吓了一跳,急忙跑了出来。香珠也不管那规矩不规矩了,冲出来着急地问道:“二郎哥,伤着没?”马二郎裤脚上溅了许多黑棕色的药汤,脚踝上还给飞溅起来的碎片划伤了一条小痕。香草弯腰看了看,起身对香珠说道:“没啥事,划破了皮,一会儿我带他去翠微堂上些药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马二郎也对香珠笑笑说:“回去吧,一点点伤,不碍事的。”香珠嘟着嘴巴,依依不舍地进去了。香草回头往黄氏铺子里一看,好月正冷着脸子对黄氏说道:“谁爱喝谁喝去!我又没病!”黄氏骂道:“你这个败家婆娘,那汤药不费钱呐?你扔啥扔!”
好月没理会黄氏,径直回里屋里。黄氏骂着跟了进去,只当外面什么事也没发生。香草有些生气,冲屋里喊了一句:“黄大娘,您只当这街上是您家的后院子啊?想扔啥就扔啥,砸着人了就开溜吗?”
马二郎忙劝道:“姐,我没啥事,你莫跟她们一般见识。”
这时,坐在门口剥新鲜胡豆的张三姑说道:“扔啥碗啊?有本事扔些金子银子出来啊!香草说得对,你只当这儿是你家后院子呢?砸了人咋办,我们这几家还有娃儿在街上跑呢!砸出个窟窿你赔啊!”
黄氏闻声赶了出来,冲张三姑回嘴道:“不是没砸着你吗?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你吼啥吼呀?”
“你砸着人家马二郎!凶个屁!”张三姑见香草在这儿,口气也放肆了许多。
黄氏往马二郎身上一看,不服气地问道:“砸哪儿了砸哪儿了?我咋连点血连个窟窿都没看见了?”
香草觉着好笑,回话道:“要是真见血了,只怕我已经拉您去见官了,何必在这儿跟您白费唾沫子呢?您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媳妇,也不管不住自家的东西乱飞,干脆把钉子把门窗都封上,省得我们路过这儿的时候担惊受怕!”
“说得对!”汪嫂子也出来了,指着黄氏气愤道,“前天丢了一只药罐子在我家后院的猪草上呢!弄得我家猪草一股汤药味儿,给那些猪吃猪都不吃!黄大娘,你家的药罐子药腕子是自己发疯了吗?”
张三姑接过话,指着旁边好月房间窗户正对的墙根子说道:“你们瞧瞧那儿,墙根子都翻色了!那好月每天都从窗户上倒汤药下来,把这街面都当她家潲水沟了!前两天溅了人家吴三哥一腿子的药汤,人家吴三哥好脾气没跟你们计较罢了!”
黄氏见众人纷纷指责她,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把矛头一转指着马二郎问道:“我问你,砸你哪儿了?一个大小伙子受点痛就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不是男人呀!”
“你这嘴巴咋这么烦人了?”辛寡妇冲过来准备跟黄氏干架。
香草拦住了辛寡妇说道:“莫跟她动手,这大热天的省点力气!再说了,马二郎是不是男人要您管吗?您管得着吗?您好歹是个长辈,又清寡多年,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张三姑叫好道:“这话可说到我心头去了!”
黄氏狠狠地瞪了张三姑一眼,知道是自己失言了,脸皮一下子红了。这时,卢兴走了出来,往马二郎前弯腰赔礼道:“对不住,马二郎,伤着哪儿没?”马二郎本就不觉得什么,正担心香草会因此而吵起来,闹得邻里不和。他忙说道:“真没啥,一点点划伤,算不得啥大事。”
“你莫往心里去,真是抱歉了!”卢兴跟马二郎赔完礼,又对香草说:“我娘是这脾气,香草,你多担待着。”
香草见卢兴出来了,也不打算再多计较了,毕竟卢兴为人还是不错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许氏计瞒天过海 ☆
卢兴又给张三姑和汪嫂子一一赔了礼。言殢殩獍黄氏觉得自己脸面过不去了,拽住卢兴说道:“赔啥礼呀!娘不用你来帮我赔礼!”
“娘,我不是帮您赔礼,是替好月赔礼。是好月把碗砸到街上来的,万一真把人砸出个窟窿,那就不是赔礼能了事的了。大家都是邻居,不能这样伤了和气。”卢兴忽然说了这么多话,叫大家都有些惊讶。
在众人印象里,卢兴向来沉默寡言,只爱坐那条凳上制作那些雨具蓑衣。就算黄氏在外闹得不像样儿了,他也从不出来过问一句。今天仿佛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卢兴居然说了这么一通话。
黄氏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咋数落儿子了。卢兴向众人再次拱了拱手,拉着黄氏进去了。
张三姑纳闷了:“这卢兴是转了性子,还是被气昏了头了?”香草笑道:“不管咋样,反正他能出来管就是好事。”她说完又对马二郎说:“走吧,我们去翠微堂上点药。”
马二郎推辞道:“不用了,姐,这点伤是小事。”“那可不是小事呢!你立马就是要做新郎官了,从头到脚都是大事!这夏天伤口最容易发炎了,一定得去上药,走吧!”
香草陪着马二郎到了翠微堂。乔大夫出诊去了,只剩下司璇一人坐在柜台前打算盘。
司璇拿了止血膏给马二郎抹上了,又缠了几圈棉布条,叮嘱道:“要是这一两天结疤了,就扯了布条,莫捂着了。天气热,伤口捂多了不好。”
“记住了?”香草问道。
“记住了,姐,真是麻烦乔姑娘了。”“说啥麻烦呢?”司璇笑道,“你是要做新郎官的人了,可不要把自己身子顾好吗?我们还等着喝那杯喜酒呢!”
“到时候请乔大夫和乔姑娘早些到。”
“那是一定的!”
这时,那几个挖药材的从翠微堂前经过,抬头看了几眼,便又匆匆走了。香草问司璇:“那些人没来你们这儿卖药材?”
司璇摇头道:“没有啊,他们是挖药的?”“对啊,我在白花坡那儿遇见的,说是来这附近挖药的。”“那倒好,柜子里好些药都没了,香实哥又不在,我一个人懒得上山。要是他们能挖些来卖也是好的。”
香草回头正想招呼马二郎时,忽然发现马二郎望着门口发愣呢。她笑问道:“咋了?你认得那几个人?”马二郎连连摇头道:“不认识,但是里头有一个有些眼熟。姐说他们是挖药的?”
“是啊。”“那就不是了,兴许是我眼花吧。”
香草送了马二郎出翠微堂,看着他驾着牛车远去了,这才折身回来。
司璇笑道:“这马二郎好福气呀!本来是孤身一人,如今娶了香珠,等于又有了一大家子人。这下,姐姐疼,丈母娘爱的,可不叫人羡慕!”
香草笑道:“这话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你是不是羡慕马二郎了?等我哥一回来,我立马就让爹娘操办你们的事。”
“说哪儿去了?总是要笑话我!”
“对了,有个事我得跟你说说。乔大夫是不是给黄大娘开了些补药方子?”
“是啊,她还拉着好月来看过呢!我爹说好月没事,照理说能生养的。她不放心,非要我爹给好月开几剂补药,左右不过是四物汤,滋阴补血之类的药。补补倒是没啥大碍,咋了,你听说了啥?”
香草便把之前好月飞碗砸了马二郎的事情告诉了司璇。司璇皱了皱眉头说:“黄大娘之后再来抓药,我爹已经劝了她,可她咋还是不听呢?虽说胡四娘也着急抱孙子,也没见像她那样逼着香云喝药汤的。这怀孕又不是药汤能催出来的。”“所以跟乔大夫说说,黄大娘要再来开那补药法子,莫给她开了,只怕会闹出啥事来了。”
香草和司璇聊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翠微堂。快走到食店门口时,香草看见母亲和姨娘一边掩嘴偷乐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她心想这两人午后就出去了,回来为什么这么高兴呢?不过她也没多想。
晚上吃饭时,香草跟小满说起了准备采摘辣椒的事。她说:“你点点人数,看能从甘蔗地抽出几个人来。”11LJL。
小满想想说:“至多抽出五六个,最近天气热,那甘蔗地里不能断了人。”
香草道:“五六个不够啊!我也是瞧着天太热了,那成熟了的辣椒不能敞在太阳下晒,打算一天就收完它。”
小满道:“要不去找蒙少爷借点人,他那甘蔗地里……”话还没说完,许氏就插话道:“跟蒙少爷借啥人呀?离了蒙少爷就干不了活儿了?整个镇上又不止他那甘蔗地里有闲人!”
她一出声,整个桌子上就没人说话了。许氏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笑道:“我是说要是人不够,可以请些短工嘛,如今还没到农忙收麦子,会有人愿意来干的。”
“对对对,”许真花接过话来笑道,“要是给个一百文啊,张三姑啊你家二伯娘啊这些人肯定会来干的。何必去麻烦蒙少爷呢?”
一向有主意的张金此时一言不发,埋头扒饭。许真花用胳膊顶了他一下,问道:“你说是不是?”
他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来笑道:“香草是老板娘,你说咋办就咋办!”
香草想了想,觉得也真不靠蒙时那几个人,收完辣椒后还要做酱,必须要请几个能干的妇人帮忙才行。于是,她点点头道:“好,明天写个告示,招十个人做短工,要手脚勤快的,你们都看着点!”
许氏脸上立刻露出放心的笑容,往香草碗里夹了一块五花肉笑道:“你赶紧多吃点,莫只是想着买卖上的事。身子养好了,才是正事呢!”
“谢谢娘!”
吃完饭后,趁着许氏姐妹收拾东西去灶屋时,张金叫住了香草问道:“你不是说想找镇长问问张三姑家旁边那片地的事吗?打算啥时候去?”香草道:“等辣椒的事忙完了再去吧。”
张金眉心一皱,摇头道:“那可不行啊!这做买卖将就下手快,万一你去晚了,地给别人买走了咋办?”
“姨夫的意思是……”“就尽快去问问吧,最好明天就去,早早地把这事谈下来,你往后无论是开客栈还是开大马店都有地方可使了,是不是?要是给别人盘走了,你就只有羡慕的那份儿了!”“可我觉得,若只是买下张三姑家旁边那块儿地显得有些不足。要是张三姑肯把自己的房子卖给我,我就能把这一片都连起来了。可张三姑未必肯卖呢!”
“那卖不卖都是后话了,你要先把旁边那块地买下来呀!就这样了,明天,明天一定去找镇长问问,指不定好些人已经盯上那块地了呢!”
香草觉得姨夫有点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不过她觉得姨夫这建议不错,便答应明天去一趟。
张金回到自己房间时,许真花端了一盆子热水赶了进来,忙问他:“你刚才跟香草说了啥?”“我啥都没说啊!这天可真热啊!立夏了没啊?”张金脱了衣衫,光着上身躺在床上说道。
“早立了!对了,你真没说?”许真花拧了一把帕子丢给张金问道。
“真没说,我可惹不起姐啊!”张金把热帕子往心口上一搭,舒服极了。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漏了口风,姐可是要跟你拼命的。”
“不敢不敢,由着你们姐俩折腾吧,我还能咋呢?不过啊,我怕你们到头来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哟!”
第二天上午,趁着天气凉爽,香草叫良杰去镇长家看看人在没在。良杰去了很快又回来了,说镇长在小河沟那里钓鱼儿呢。
“去灌壶凉茶,我在翠微堂找司璇说两句话,你赶紧来。”香草先走出了门。
良杰灌了凉茶正准备出门,正好许氏出来了,见他提着窄口茶罐子准备出去,便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了啊,良杰?”“去小河沟那儿。”“抓鱼啊?小鹿没去吗?”“不是,是师傅说去……”张金忽然抬起头打断良杰的话说:“对了,见到你师傅跟她说一声,小河沟旁边那块地也可以看看,反正都要置地,多看看也不妨嘛!你赶紧去吧,你师傅还在翠微堂那儿等呢!”
良杰没听明白,但看见张金跟他使眼色了,忙提着茶罐子就跑出去了。许氏回头问道:“草儿要置地?咋了,又要种啥玩意儿?”张金笑道:“置地不是发展家业吗?挣了钱揣在兜里不安稳,还不如置些地呢,你说是不是?”
许氏听着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没再问下去。等她进去了,张金常舒了一口气,总算瞒过去了。
良杰在翠微堂找到了香草,两人一起往小河沟那边去。在路上,良杰把刚才张金的话告诉了香草,并说道:“我们也没说去小河沟看地,张叔为啥要这样说呢?”
兴兴街砸街。香草问他:“你说了我们去找镇上没?”“还没说呢,张叔就不让我说话了。”
“真是奇怪啊!”香草越想越纳闷,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跟姨夫相处这么久,她对姨夫还是有些了解。姨夫这么做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事。
镇长果然在小河沟便垂钓。他躲在一棵树荫下面,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上的浮筒。香草和良杰轻手轻脚走近了,他还不曾察觉什么。
直到浮筒动了两下,香草才喊道:“快拉呀!来鱼儿了!”
镇长没大看清楚,一听旁边有人喊,立刻拔杆一提,鱼线一收,一条二两重的鲫鱼就给钓上来了。他一边把鱼从钩子上取下来一边笑道:“还是你们眼里好,我都没看见。”良杰说道:“改天我给您做个大些的浮筒,您就能看得见了。”
镇长道:“那大浮筒是看得见了,可不灵敏啊。那鱼儿要在下面动好几下,才能扯动那大浮筒呢!”
“您放心,我做的大浮筒跟那小浮筒一样的灵敏。”
镇长呵呵地笑了起来,点头道:“那好,改天你给我做几个,我请你喝鱼汤。对了,你们找我有事?昨天你娘来找我说过一回了,你还亲自来?太客气了吧!”香草疑心地问道:“昨天我娘来找过您?”
镇长一脸诧异地点头道:“是啊,你不晓得吗?”香草轻轻摇头道:“不晓得啊!镇长,我娘是不是和我姨娘来的?她们来找您干啥?”“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晓得?”镇长十分不解地说道,“你娘没跟你提这事?不太可能吧!”
“到底是啥事啊?”“明天是你跟廖庆定亲的日子啊!”
“啥!”香草和良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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