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们盯我做啥呢?这跟我有啥干系吗?那蒙沂少爷来就来呗!”宝儿嘿嘿一笑道:“寻梅姐,我和少奶奶可没说蒙沂少爷来跟您有啥干系呢!那不还有阿四吗?你急啥呀?”
寻梅气得跺脚,顺手捡起一块儿银片砸在宝儿身上。宝儿跳了几下,揉着胳膊嚷道:“打死人咯!这么凶悍,谁敢要呀?蒙沂少爷来得真是时候呢!”
“死宝儿!”
“少奶奶,救命!”宝儿笑嘻嘻地躲到了香草身后。香草忙抬手道:“先莫闹了,人还在城外等着呢!宝儿,你赶紧跟那位军爷去把人接回来,打赏他五两银子!”
“是,立马就去!”宝儿走到厅门口又回头朝寻梅扮了个鬼脸笑道,“寻梅姐,你放心吧,一准给你把蒙沂少爷接回来呢!”
“死宝儿你有本事莫回来了!”
宝儿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了。寻梅一边往匣子里放银片一边气鼓鼓地说道:“等那死宝儿回来了,我一准拆了他的骨头,抽了他的筋儿,再把他家听雨卖了!”香草笑道:“先莫骂了,等他回来你好好收拾一顿就行了,这会儿子骂了他也听不见。装好了银片送上楼,再去同亭荷把客房收拾两间出来。”
“少奶奶,您说阿四来也就罢了,那蒙沂来做啥呢?”“谁晓得呢?准是老家有啥事吧?我心里也正奇怪着呢,那阿四咋会跟他一块儿来呢。”
香草说完就上楼去了,把睡梦中的蒙时叫醒了。听说老家来人了,蒙时也没了睡意。没过多久,院子里就响起了蒙沂那熟悉的声音。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左顾右盼地说道:“这院子是比蒙府小多了,可瞧着够紧凑够小巧,又够僻静,真是个好地方!”
香草和蒙时迎了出来,将他和阿四迎到了偏厅里。阿四正要下跪行礼,蒙时忙叫住他说道:“不必矫情这个,起来吧!家里一切安好?先坐下再说。”阿四在旁边绣墩上坐下后,说道:“家里好着呢!前几天还出了件喜事,所以二少爷赶紧派小的来跟您禀报一声呢!”17Gp5。
“是吗?啥事?”
“老爷醒了!您说这算不算喜事?”
“真的呀?”香草和蒙时都惊喜地笑了起来。蒙沂接过话说道:“就七八天前的事,我当时听说了都给吓了一跳。不是我说丧气话,大伯那身子中风两次,都瘫床上了,还能醒过来,真是不容易呢!我们出发前,我还去瞧过他,跟他说一准把信儿送到你这儿,叫你回去瞧他呢!”
蒙时止不住心里的高兴,都笑出了声儿来。香草问阿四:“现下老太爷跟前谁伺候着?”阿四说道:“都是老夫人伺候着,清姨娘也时常去,两人倒能坐在一堆子说会儿话了。二少奶奶说,兴许是瞧着这一家子最不和睦的都和气了,老天怜悯呢,这才叫老爷还了魂儿来。老爷虽说还不能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来,可人是清醒的,勉强能吐三四个字出来。”
香草点头笑道:“那可真是万幸呢!等这城里一解禁,我们立马收拾东西回老家去!”蒙沂问道:“对了,这城里到底出了啥事了?城门口挡了那么多人,官兵挨个挨个地盘查。城里要没个亲戚啥的,还不许进呢!是不是出啥大事了?”
“是出了点事,回头再跟你细说吧!你们刚刚来,先喝口茶,歇歇神儿,跟我们说说老家的事。二哥二嫂都还好?你咋跟阿四一道来?”
蒙沂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你们不在蒙府里这些日子,西边院子倒是平平静静的没事,我们东边可是闹腾着呢!我那娘——罢了,现下也不叫她娘了,还是管叫大娘吧。她闹着要搬回苏州去,非逼着爹把一家子又挪回去。爹原先回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的,所以不答应。我是站在我爹这边的,回了苏州,可不又得瞧着她们宁家人的脸色过日子吗?叫我动不动就往宁府去讨好这个讨好那个,我真是厌烦了,所以抵死不肯回去!”香草笑道:“以三伯娘那脾气,还依得了你和你爹?”
“可不是吗?为这事闹了整整一个月!她向来是以自己为先,说要做甚就要做,吩咐打点了一家子行装回苏州去。我是不想再回去了,跟她闹翻了,被她一脚踹出了家,还不分半点东西给我。好在我爹临走前塞了些私房钱,我现下跟蒙定在城里开了间木材铺子,倒做得有模有样儿了。这回来原本是想打听打听州府的行情,谁知道一来就给堵门口了。”
“那你爹回去了?”
“回去了,他原本也不想回去的。可他不回去,大娘一准把家业都塞蒙钟怀里,再过几年也得败光了!所以我爹得回去看着,找机会再回来。”
“这倒够折腾的!三伯娘咋又闹着要回去了呢?当初她不远千里地搬来,不费劲儿吗?”蒙沂一脸不屑地笑了笑,摇摇头道:“还能为啥呀?奔她那娘家人去了呗!一个月前,她收到宁家那边的信儿,说她哥哥迁升了,现下官至尚书令了。她还不领着儿子去投奔吗?好给她那宝贝儿子挣个大好前程呗!我倒是瞧不上的,就算跟着去了,她能提携着我吗?到头来,我还是得跟狗腿子似的在宁家人后面打打杂罢了。”
蒙时点头笑道:“现下你是看得通透了,这也好。县城到底是你老家,留下来自己单干,也比捧着碗求人家给口饭吃强。”16607635
“正是这话呢,弟弟!”蒙沂满面笑容地说道,“老家那木材铺子我也经营得上了道儿,打算再往州府里开个铺子。”
“不急,横竖你是进了城,要想再出城也难了,得等解了禁再说。歇上一日,明天我领你到城里各处转转。”
“那可好!”蒙沂说完后咳嗽了两声。香草忙问道:“是半路受了风寒吗?我瞧着你眼睛有些红呢,想必一路上没歇好吧?也莫顾着说话了,赶紧歇着去,我派人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必那么麻烦了,弟妹!”
“不麻烦呢,”香草回头喊了寻梅一声道,“领着蒙沂少爷去客房歇下,叫雨竹熬些红糖姜汤来给他暖暖身子。”
旁边宝儿朝寻梅扮了个鬼脸,寻梅握紧了拳头,回瞪了两眼,然后才领着蒙沂去了客房里。香草回头对宝儿笑道:“你们俩又干啥呢?去跟季三叔说一声,派个腿脚快的去请个夫来给蒙沂少爷看诊。”宝儿道:“照旧请那位聂大夫吗?我刚刚出门去接阿四和蒙沂少爷时,看见官兵还在各处查呢!想来那刺客还没找着!”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哎哟,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亭荷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好不尴尬。香草忙朝宝儿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然后道:“也不必紧着聂大夫请了,城里不是还有别的大夫吗?找个最近的请来就是了。”
宝儿出了厅后,阿四想起了什么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银子递给香草说道:“这是临走之前老夫人交托的事。她说收到娘家人的信儿,州府里郑家有一位老姨娘过世了,论起来还是她表姨娘,照规矩得送份帛金去。她放心不下老爷,不能来,托了少奶奶您替她送去,表表心意。这儿有五十两银子,您收好了。”
“现下送去只怕是晚了些,这个时节发丧是等不得的。不过横竖是个心意,你把地址告诉少奶奶,回头让她送过去。”蒙时说道。
“二娘跟郑家还有亲戚干系?”香草好奇地问道。
“是同宗的本家,论起来还是悦媛的长辈儿呢!你得空了,替她送去就完事了。”
“好!”
蒙时和阿四继续聊着家里的事,香草上楼放了银子,然后去了后院,把阿四从老家带回来的东西清点了一遍。雨竹她们正往灶屋旁边的地窖搬东西,寻梅忽然跑来了,问香草道:“少奶奶,请的大夫到这会儿子还没个影儿呢!”
香草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夫还没来吗?刚刚便吩咐了去请一位的,咋会还没来呢?你去季三叔那儿问一声,派个人出门去瞧一眼,是不是遇着啥事了。”
寻梅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去找季三叔了。她刚找着季三叔问了两句,刚才派去的下人就引着一位大夫进来了。她抬头一看,没想到是聂大夫。她有点奇怪,刚刚少奶奶不是明明吩咐过不请聂大夫的吗?
可人已经到跟前,她不好赶了出去,忙引着聂大夫去了蒙沂那儿。等他们走后,季三叔问那下人:“不是跟你说了,不一定非请聂大夫,寻个近点的请来就是了,你咋这会儿才回来呢?”
这下人抱怨道:“管家大人呢,您可不晓得,现下请个大夫还真不好请。我跑了两三家医馆,都说大夫去衙门里报道了。原来这几天城里的大夫每天到刚才那个时辰都要去衙门里一趟,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好都往衙门去了,所以这才扑了空。”
“那咋遇着聂大夫了?”
“在路上遇着的,他也刚刚从衙门里出来呢,他认得我是这府上的,便说起上次亭荷姑娘没买着眼药的事,问亭荷姑娘眼睛好些没。我顺带就把他给请回来了。要不,现下还不晓得请着大夫没有呢。”
季三叔轻轻摇头道:“看来衙门里抓得紧,那刺客迟早是要露面的。受了伤没药没大夫,那不是现成的等死吗?瞧着吧,要不了几天,那刺客一准给逮了出来。州府也就这么大,他还能飞了不成?”
“大管家,我瞧着最近城里多了好些军爷,是不是要出啥事了?您从少爷那儿没听着啥风声?”
☆、第四百六十九章 谈婚嫁蒙易伤心 ☆
“少爷这么大家当都在这儿呢,他都不急,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急啥呢?军爷再多,也不是朝着我们来的,去歇着吧!”
刚说完,亭荷快步走了过来,问道:“大夫来了吗?少奶奶叫我来问一声,说要没请着大夫,先抓几样儿药回来熬着也行。言琊残璩”季老三道:“请了大夫来了,还是往常那位聂大夫。”亭荷的眼眸微微张大,愣了片刻后,忙对季老三敷衍了两句,往蒙沂那边去了。
亭荷去时,聂大夫正在给蒙沂把脉,抬头时看见了她,便朝她微微点头笑了笑。把完脉后,聂大夫对蒙沂说道:“少爷只是受了点风寒,又舟车劳顿,身子自然疲乏些,没烧没咳,已经是快好的样儿了。我开一剂药给你喝两天,也就没事了。”
蒙沂道了声多谢。聂大夫开了方子,递给了寻梅,然后背着药箱子走了出来。他往亭荷跟前走近了两步问道:“姑娘的眼睛还痛吗?前几天听我那伙计说,姑娘又叫人来买了回明目丸,偏我又不在,伙计不知道东西搁在哪儿,所以,今天顺道给姑娘带来了。”他说完从药箱子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递给了亭荷。
亭荷匆匆收了盒子在袖子里,说道:“多谢您还惦记着!对了,我想问……”
“亭荷姑娘不介意的话,送送我出去吧!”聂大夫朝亭荷点了点头说道。亭荷心领神会,领着聂大夫往院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聂大夫,不晓得上次我在后巷子遇着的那个人……后来咋样了?”聂大夫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亭荷姑娘不怪他吗?还惦记着他的死活?”
“我就是……我就是忽然见着您,忽然想起来了,就问问,没有旁的意思。”
“姑娘瞧着他是个短命的人吗?”
“我哪里晓得呢?我又不会看相算命。”
“姑娘不是半仙,却也聪明着,不是吗?”聂大夫一脸慈和的笑容看着亭荷说道,“没有姑娘,他的命儿早不在了。你放心,他好好着呢,该在哪儿还是在哪儿,你不必挂心了。对了,回头瞧瞧那盒子,我先告辞了!”
“聂大夫……”
“还有什么事吗?”聂大夫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亭荷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轻轻摇头道:“没啥,就是想问问这药该给您多少银子。”爷都了几不。
“你先用着吧,好用再说,我不怕你会赖账的。”聂大夫说完后便离开了。亭荷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地上发神,其实她想问,那个人的伤好些没有?城里正乱着,会不会给人逮住了?可话到嘴边,她又拼命地咽了回去,想问却又觉着不该问。
这一整天,亭荷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又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晚上,香草叫了几个丫头到二楼的小茶亭里,一边清点那些银片一边叫亭荷和寻梅把诗抄誊下来。
寻梅不解地问:“少奶奶,您还抄誊啥呀?直接熔成了锭子就行了,横竖这些诗也没啥用呢!”
香草笑道:“你家少爷看了,说这些诗写得真不错,虽说都是些姑娘家愁长愁短的句子,可也不失是好句子。他吩咐了,叫照样儿抄誊下来,做成诗集,留着他慢慢读呢!”
“您说,从前住在那宅子的小姐倒真好雅兴呢!专门打了这银片来錾刻诗文,家里不晓得该多有钱,准是没处花销去了。回头在去那宅子里捣鼓捣鼓,没准又能挖出一大箱子呢!”寻梅停下笔笑嘻嘻地对香草说,“少奶奶,您也叫我再挣点嫁妆,让我去那宅子里挖一挖。要是真有,我也不贪心,分我那么一点点就行了!”
“还不贪心呢!”雨竹笑道,“替少奶奶挖了东西,还想着分一点?一准是瞧着蒙沂少爷来了,心里痒痒了,都跟少奶奶嚷起嫁妆来了,真不害臊呢!少奶奶,您赶紧打发了她算了!”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香草道:“我可舍不得把寻梅打发了给蒙沂做小。寻梅这架势哪里是做姨娘的料儿,分明就是个掌家***命儿。给了蒙沂,倒委屈她了!”
“可寻梅自己都说过,不在意做妻还是做妾,但凡那人对得上眼,也就行了!她是不是这样说过,亭荷姐?”雨竹朝亭荷喊了一声,亭荷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抬头问道:“你刚才说啥呢?”
“咋了?你又出神了?想啥呢?”雨竹问道。
“想男人了呗!”寻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亭荷放下笔掐了寻梅一把,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蒙沂少爷今天一来,你整个人都兴奋了。往人家跟前又是端茶又是递汤的,比平日里伺候少爷少奶奶还来劲儿呢!还是雨竹说得对,少奶奶该早早打发了,有句话不是说女大不中留吗?”
“哎哟喂,”寻梅搁了笔,拍了拍桌子说道,“都来笑话我是吧?横竖少奶奶今天在这儿,我们就把自家的年纪晾出来说说,到底谁该先嫁了?你都不着急,我急啥呢?”她说完对香草笑道:“少奶奶,您赶紧寻一个给她配上吧,省得她整天失魂落魄的呢!”“我懒得跟你胡扯呢,倒壶茶去!”亭荷笑着掐了寻梅一把,捧着茶壶下楼了。从灶屋里添了茶,路过蒙易院子时,正好遇见了水兰。
水兰拿出两样荷包递给她说道:“这是我平日里没事自己做的,粗糙了些,倒也还能用,你要不嫌弃,将就着用吧。”
“这好东西你送了我,我可咋好意思呢?”“不白送,我还求着你和寻梅她们替我缝缝嫁衣呢!寻梅她们呢?”亭荷有点吃惊了,忙问道:“你真打算嫁了?就是上回裘妈妈说的那人儿?”水兰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两家已经说好了,只等禀了少爷少奶奶,再谈过定的事。咋了?是不是觉着有些惊讶?”
亭荷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吗?往常少奶奶总说你聪明,又有才情,一般的人儿哪里配得上你呢?忽然听你说要嫁个学徒……也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就真愿意?”
水兰脸上依旧是那一抹淡淡兰花香气般的笑容,说道:“那女人又不是能考了状元探花,谋官路子,诗文再出众,才情再高,总该还是想得有个家的,也想有个人陪着,不是吗?我是失过一回家的人,心里就更想再有一个家了。那人虽是个学徒,模样性情也不差,我亲自看过的,也觉着满意,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亭荷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是喜又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