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平了吧!你放心,往后即便是我生得一双火眼金睛,我也不会再把你错认了,告辞!”
说完这话,亭荷用自认为十分潇洒的姿势转身走了。刚走了几步,她就感觉自己的双手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心跳猛然加速,快到无法停止下来了……忽然,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她赶紧转过身去一看,罗杉居然倒在了墙根边上,面无半点血色!
“你……”亭荷往前快跑了两步,十分心急地想去瞧一眼是怎么回事。可她又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地上躺着的罗杉问自己:还有必要理会这个人吗?这人是如此地绝情,如此地薄情寡义,即便是真死在这儿,也是报应吧!
她咬紧牙关,狠了狠心转身要走时,脚上仿佛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一寸;面前像挡了一扇透明的玻璃似的,把她堵在了那儿;眼里心里全是这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惹得她心烦意乱,全然没了主意!
抬头时,她忽然看见了海春堂的后门,心里有了个主意,急忙上前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吗?有人吗?”开门的居然是聂海春,他有点吃惊地看着亭荷,眼神忍不住往外瞟了一眼问道:“是亭荷姑娘啊,你怎么从后巷子来?不走前门呢?”
亭荷着急地对他说道:“那边,那边有个人倒地上了,像是受了伤!您是大夫,去瞧一眼吧,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他之前也在您堂子里看过诊的。”
“是吗?那我去瞧瞧!”
聂海春随着亭荷转过弯,来到罗杉跟前时,忽然吓了一跳!不等亭荷说完,他疾步走过去,蹲下来熟练地探了探罗杉的鼻息,然后问道:“他倒下去多久了?”“就刚刚倒下去的!”亭荷站在旁边一脸焦急地看着罗杉问道,“聂大夫,他……他还有救吗?”
“没事,他有救呢!亭荷姑娘,搭把手,帮我扶他进后院子!”
“哦,好!”
亭荷没有犹豫,帮着聂海春扶着罗杉进了海春堂的后院,放在了其中一间厢房里。就在放上床那一瞬间,亭荷忽然发发现罗杉腰间在冒着血。那血侵染得很快,眨眼间就湿了一大片!她不由地惊叫了一声,指着血迹说道:“聂大夫,出血了!出血了!”聂大夫忙看了一眼,紧皱眉头地说道:“又出血了,得赶紧止血才行!”他说完转身要出房间拿药去,忽然想起亭荷还在,忙回头说道:“亭荷姑娘,多谢你了,你可以从后门出去了,他就交给我吧。”
“他会不会死?”亭荷心情紧张地问了一句。
“不会,你得信我的医术不是?”聂海春说完就出门往前堂去了。亭荷站着没走,心里早就忘记跟香草汇合的事情了,只是站在床边怔怔地望着罗纱腰间那一大片浸染出来的鲜血,惶恐地不知所措。那殷红的眼色刺得她双目酸胀,心里像敲鼓似的咚咚咚乱敲个不停,手一直在抖,从刚才起就没停下来过。
“哎……”她试着叫了一声,“你还有知觉吗?”罗杉不吭一声,面如死灰地躺在那儿,跟腰间那片鲜血有着太明显的反差了,仿佛已经死过去了一般。她情不自禁地捧住了脸,用极度惊恐的眼神看着罗杉,心里问着自己,莫不是已经死了?真死了吗?怎么能死呢?怎么能死呢?16607799
门忽然开了,喜儿旋风般地冲了进来,嘴里喊道:“罗杉哥!罗杉哥!你怎么样……”话没说完,她就看见了亭荷!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异,特别是喜儿。
喜儿狠狠地瞪了亭荷一眼,冲到床边担忧地看了看罗杉,然后抬起头指着亭荷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进来的?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吧!没听见吗?信不信再叫人拿棍子打你一顿?”
亭荷想起头两次就来气,当时是她脑子混沌着,只想让罗杉认了自己,所以才让这叫喜儿的女人占了便宜。听见喜儿这番斥责,她毫不客气地回话道:“是我发现他倒在后巷子的,也是聂大夫让我帮他扶了进来的。这儿不是你的家,你不必如此大声地吆喝我走,我自己会走!”
“是吗?”喜儿一脸冷笑地说道,“这么巧吗?偏偏给你遇上了?你该不会又跟踪我家罗杉哥,瞧着他倒下了故作好人地送来吧?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他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要是你真找不着你那情郎,索性另外寻人嫁了算了!何苦像个疯子似的丢人现眼呢?赶紧走!”
“吵什么吵呀?”聂海春急匆匆地拿这药箱跑了进来说道,“喜儿赶紧让开,你们都出去,我要给罗杉止血了!再耽误着,只怕性命都有危险了!”17GrJ。
亭荷再看了罗杉一眼,转身出了房间。喜儿随后跟了出来,叫住了她,说道:“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继续在罗杉哥身边晃悠,要不然,下回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你放心!”亭荷气愤地看着喜儿说道,“下回我再遇见,指定绕着道儿走都不跟他碰上!莫觉着我多想搭理他,我根本不想再看见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这话是你自己的说的,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的拳头可是不会客气的!”
“哼!”亭荷说完就径直出了后院门,气冲冲地往外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要芙蓉街才对呀!回头一看,竟走错方向了!她一边往回小跑一边嘀咕道:“遭了!少奶奶这会儿子肯定等急了,到处寻我呢!这个死罗杉,最好莫再让我遇见,真是倒霉!”
当亭荷匆匆跑到那宅子时,却见大门紧闭,正要推开时,香草却一脸轻松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香草看见她那累得红扑扑的脸蛋问道:“哎,亭荷同学,你上哪儿去了呀?不会在城里迷路了吧?”
二时要刺老。“没……没有……”
“咋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是不是又遇着那倒霉的男人了?”
亭荷喘了一口气道:“少奶奶,回家再慢慢跟您说吧!您跟那位客人谈妥了?”香草点点头道:“谈妥了,十分妥当!”
“那您的牌位呢?”
“送了。”
“送了?送给谁了?”香草大拇指往里指了一下,笑道:“送给了里面那位仁兄,所以他才好心地把这宅子让给了我。走吧,去老妈妈的茶馆子,跟她留个口信儿,这宅子我买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刺史死人心惶惶 ☆
亭荷惊讶得差点把下巴掉地上,小跑了两步跟上香草问道:“少奶奶,您真把自己的牌位送给了昨天那位想买宅子的人?”
“送了,”香草悠然自得地笑了笑,弯腰钻进了轿子里说道,“他让了这宅子给我,我就送一块牌位给他,大家礼尚往来呀!”
“您不是说笑的吧?他也收下了?”17Gms。言琊残璩
“收,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莫说那么多了,先去老妈妈的茶馆吧,回头再跟你细细地说。”
轿子抬出芙蓉街口时,迎面忽然跑来了一队人马,轿夫们赶忙晃着轿子避开了。香草忽然给晃了两下,正要开口问问时,耳边传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声音:“芙蓉街,杯水街还有荣兴街这一片全都封了,没事的人赶紧离开!赶紧走!轿子里是谁?”
轿外的亭荷忙答道:“军爷,是录事蒙大人的夫人。”
“掀开帘子!”
“这……”香草自己把帘子掀开了,看见面前站着一位武将,身后的那群士兵正在往三条街上清理行人。她问了一句:“这是要封街吗?出了啥事了?”那武将看了香草一眼,拱拱手道:“实在得罪了,蒙夫人!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怠慢!今天城内不太平,蒙大人刚刚也受了伤,夫人还是赶紧回去吧!”
“啥?我家蒙时受伤了?”
香草赶紧吩咐轿夫往家奔去。蒙时果然已经被送回来了,正坐在二楼房间里让寻梅给他包扎伤口。香草蹬蹬蹬地上了楼,冲进房间里紧张地问道:“咋回事呀?伤哪儿了?流了多少血?重不重?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伤了你呀?”
“就是伤了胳膊,没啥大惊小怪的。”蒙时笑道。
“胳膊?”香草在蒙时胳膊上细细看了一回,有一条四厘米左右的伤口,幸好伤痕不深,已经止住血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菩萨保佑!”寻梅调皮地笑了笑,说道:“少奶奶,您平日里都说不信菩萨啊佛祖的,这会儿子求菩萨保佑了,没准菩萨不搭理您呢!”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香草又问蒙时:“还觉着疼吗?失了多少血?你也真是的!让寻梅包扎了就完事了?不找个大夫好好替你把个脉啥的?”荷把悠道己。
蒙时笑道:“就是一道划痕,没啥大不了的,家里有伤药,不必去麻烦外面的大夫了。我已经吩咐宝儿去煎些田七柴胡汤来了,你瞧着我的脸色,也该晓得那伤得最重的人不是我。”旁边亭荷好不惊诧地问道:“少爷,我伺候您这么久,您还是头一次受伤呢?莫不是遇着啥刺客了吧?”
“是遇着刺客了……”
“啊!”屋子里几个人都惊叫了起来。蒙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是遇着刺客了,不过那刺客不是朝着我来的,所以你家少爷胳膊上也就一条剑痕罢了。”
香草松了一大口气,从雨竹手里接了人参汤,喂了蒙时一口问道:“那伤得最重的是谁呀?我听亭荷说,上午你是给刺史大人叫去的。”
“正是呢!刺史大人叫了我们一干官员去送御史大人出城,这回就他伤得最重,挨了两剑,一剑在腰,一剑在胸口,现下还不晓得救活过来没有?”
“真的呀!”香草和几个丫头又是一阵惊叫,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蒙时笑道:“不必慌张,刺客再有闲工夫,也不会来对付你们的。这几天好好在家待着,出门结个伴儿就行了。”
“会是谁这么大胆儿去刺杀刺史大人呢?”雨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不要小命儿了吗?到底跟刺史大人有多大仇恨呢?竟然光天化日地去刺杀,吃豹子胆儿长大的吗?”
“对呀!”寻梅一边绕着白棉布一边接了话说道,“只怕是个不在行的生手吧?那刺杀的事不得挑在月黑风高无人之时,等三更天的更响完了,穿一身夜行衣,溜麻溜麻地上了墙后再动手吗?那刺客脑子是不是给门夹过呀?”
蒙时笑道:“你那是听说书的听多了,满脑子都是那飞檐走壁,杀人于无形的桥段子。能有这功夫的世上找不出几个,都是那些说书的为了博得满堂喝彩杜撰出来的。”
“可那也不合情理呀!”香草喂完蒙时人参汤后,搁下碗说道,“好好的,为啥非要挑在白天动手呢?除了刺史大人和你,旁的没再伤着?”
“御史大人也受了点伤,不过跟我差不多的,没啥大毛病!”
香草轻轻摇头道:“那刺客是不是报仇太心切了?都不挑个日子呢?”几个人正说着刺客呢,宝儿领着赵远明匆匆上了楼。蒙时见他亲自来了,便问道:“是不是有啥事?”赵远明在蒙时对面坐下,一脸严肃地敲了敲桌面说道:“出大事!”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蒙时忙问:“莫不是刺史大人那边有事吧?”赵远明使劲地点点头道:“没错!我刚得了信儿,刺史大人咽气儿了!你说这事算不算全城的头等大事!”
屋子里立刻一片哗然,大家脸上都带着惊异和惶恐的表情。蒙时一脸严肃地问道:“这信儿准吗?”赵远明点头道:“我亲自去探的信儿,你说准吗?我刚刚才从刺史大人府门口回来呢!你去瞧瞧,灯笼都撤了,挂白的了,还能是啥事呢?之前在荣兴馆的时候,我就瞧着他满身是血,跟在血汤锅了滚过一回似的,就猜着是没戏了!才多大会儿工夫,果真就没了!”他说完叹了一口气道,“你那天说得不错,州府城是要乱了!现下连头头都没了,可不得乱吗?”
“州府城要乱了吗,少爷?”雨竹担心地问道。
“没事,乱也乱不到我们这儿来,你们先下去吧!”蒙时抬头微微一笑道。
丫头们都下去了,香草吩咐亭荷看着蒙时的药汤,赶紧送上来,然后便把书房门关上了。她很好奇地问道:“要是刺史大人死了,那这州府城又由谁来接管呢?”
“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得韩家的二老爷和韩铭愈一起来掌管,”赵远明说到这儿时,表情严肃地问了一句,“蒙时,你透个实在的风声儿,韩家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大动静?你瞧瞧眼下这事态,谁能不起疑心呢?”16607472
蒙时沉沉地舒了一口气道:“是啊,刺史大人一死,韩家就掌权了。我二舅舅是名义上的参军,韩铭愈又是外派的长史,州府里再找不出比他们俩更大的了。这不等于实权落到了韩家手里吗?”
“这么说来,韩家真是有逆反之心了?那可麻烦了!”赵远明连连摇头道,“我们这一众官员该怎么办呢?跟着韩家举旗吗?我就想好好过两天安生日子罢了!蒙时,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早打算好了,辞官回老家去。可现下看来,官也不必辞了,有人自会给我们掐了那官路子的。看来我得提前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去了。”
“要是韩家真举旗的话,我们这些官员还能有什么出路呢?眼下出了刺史这么档子事儿,封锁城门是必然的,要往外挪家小自然不方便。可就待在城里的话,唯有跟着韩家一块儿举旗,要不然,小命儿往哪儿搁去?蒙时,说实话,你外公就没拉你下水?”
“你觉着我会跟着下水吗?”“那倒是,你不喜欢做官,难不成还喜欢造反吗?”赵远明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道,“这叫什么事呢?寒窗苦读了这么些年,考了进士,谋了官路子,以为总算能舒口气儿,只用惦记着如何升官的事了。可谁知道,韩家来这么一出,我这官路子就白费了,到了他们跟前,指不定又得重头再来呢!”
“你放心,你的官路子到了韩家这边兴许是断不了的。”
“为什么?”赵远明忙问道。
“你没发现吗?官署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韩郑两家的门生或者旧部,也就是说,韩郑两家早早就在暗中调派人手,将自己认为可以掌控或者可以信任的人设法调至州府来。等到举旗那天,不服之人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官员都会臣服他们。”赵远明连连点头道:“对呀!我那天还在跟自谦那小子说,我们可是真是有缘分呢!从前一块儿在郑先生门下念书,现下又一同在州府里办差,别人还羡慕不来呢!可听你这么一说,我这才明白过来,只怕是一早就设想好了的。”
“所以你不必为你的官路子担心,没准等韩家掌了权之后,你还会受到重用呢。我外公那人是惜才的,但凡有才干的,他都会留在身边。”
“不过,他唯独没能把你留下,是不吗?要是韩家掌权了,这州府就姓韩了,你要肯留下来,少说也是个亲王吧?你就真不愿意?”蒙时轻轻摇头道:“我早说了不想淌这滩浑水了,那啥亲王不亲王的根本与我没有半分干系,我还是回家开我的客栈吧!不过这事我觉着有些早了。”
“早?”赵远明好奇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总觉着韩家这时候对付了刺史,是不是太早了些?照我估算,韩家应该会在秋闱之后才会动手的。”
“兴许是等不及了吧!”
“不会,我外公这人做事向来谨慎,深思熟虑,绝不会下没有布好局的棋,所以我觉着有些奇怪。不过,静观其变吧,我们担心得再多也是枉然。”
赵远明和蒙时又聊了几句,随后起身离开了。香草送了赵远明下楼后,回到书房里问道:“我们要不要提前收拾好东西,准备随时逃命去呀?”蒙时笑道:“也没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