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红梅楼的大名,来参观参观不行吗?你们就在这儿看着呀?还不上去拉开!”
话刚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千合旋转了两圈,撞在了旁边柜子上。她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三根手指印儿,像是给韩铭念甩了一巴掌。香草心想,这下玩了,红梅楼该不会被烧了吧?
“韩铭念!”千合捧着脸怒喝了一声。“怎么了?韩铭念满面涨红,一头热汗地接了话问道,“还想继续打吗?也别关着门儿了,索性开了到外面院子里打去!往常我让着你,不是怕你这郡主的头衔,是不想跟个姑娘过招!我忍你这么久,也该到头了!你再敢对我动手试试,我现成得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千合挣扎着站起来,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她一脸悲愤地指着韩铭念说道:“行!你本事,现成写来瞧瞧!写呀!”
“以为我不敢呐?来个人,拿支笔墨来!本少爷今天就把你这无理取闹的婆娘休回长安去!”香草见状心里有点慌了,忙转身拽着蒙时的衣袖晃了晃,着急地说道:“赶紧去劝劝呐!都在气头上呢!万一真写了休书,咋办呀?”
蒙时一脸笑米米地看着她说道:“他们写他们的休书,横竖我不休你就行了呗!”香草鼓起腮帮子,狠狠地掐了蒙时胳膊一把说道:“死蒙时,你还摆起谱儿来了,是不是?你那笔账回头再跟你算,只当能跑得脱?要不我们俩也比划比划?”
“你哪儿舍得叫我丢那脸呢,是不是?”
“赶紧去劝劝呐!”韩铭念正在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到处找纸笔,千合也强忍着眼泪,一脸愤然地看着他。蒙时上前两步笑道:“莫找了,找到写了也没用的!”
韩铭念道:“怎么会没用?哥,你不用劝我,我今天铁定休了这婆娘!太可气了!平日里在家闹闹也就罢了,还敢到这儿来闹,真当天底下都是她家的了!”于自谦从纱帐后伸出一颗脑袋说道:“哎哟,铭念呐,哥哥们是啥人你还不清楚吗?还跟我们矫情这个?保准今天的事只当没看见,往后一个字都不提!你也莫找啥纸笔了,领了郡主弟妹回去吧!”
“是呀是呀!”杨莫可也伸出个脑袋说道,“哥哥们还能笑话你吗?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家人,你可莫叫哥哥们担了这个罪名儿呀!”
赵远明瞟了千合一眼,从纱帐后走出来说道:“铭念,不矫情那个,又不是外人跟前,就自家几个兄弟面前,只当挠痒痒了,何必那么较真呢?横竖郡主弟妹都给你打了一巴掌了,她心里不委屈吗?好好带了回去哄哄,没那么大的事儿!”
韩铭念指着他们,对千合气愤说道:“听听,听听,一个个给你吓成什么样儿了,还帮着你说好话呢!枉你是金枝玉叶,半点道理都不讲,净拿拳头说事!你这样的婆娘我真是要不起!休,我一定得休!”
“休啥休啊?”蒙时上前拽开了韩铭念说道,“平日里叫你多看些书,多读些律例你不信,这会儿子丢人了吧?按照律例,你休不得千合郡主的。”
“为什么?凭什么?”
“律例上讲明了,先卑,而嫁后贵,不得休。也就是说,郡主没嫁来之前,韩家身份一般,然后郡主嫁进来后,韩家身份显贵,这样的话,你是不能休的。”
“什么?有这条律例吗?”韩铭念倒真是不知道呢!
赵远明忙点头说道:“对对对,蒙时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条律例!所以,铭念,休不得的,违反律例的事儿,可干不得!”
“不能休,总可以和离吧!”千合居然一腔悲愤地说道。
“和离?”韩铭念叉着腰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说道,“那我求之不得了!跟你和离了,我立马就另寻几个温柔贤惠,体贴柔情的回来,一个捶背,一个揉脚,一个送茶,一个喂桃,还外带一个打扇的!”
“好!”千合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指着韩铭念火冒三丈地说道,“和离就和离!横竖我也不想在韩府那个鬼地方待下去了!有本事你别反悔,明天一早就拿和离书去官署!”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今晚熬夜也会把和离书写得漂漂亮亮,明天一早,鸡一叫,我就赶到官署去,行了吧?”
千合咬紧了微微发颤的嘴唇,用饱含着泪珠子的双眼,满怀恨意地瞪了韩铭念一眼,转身伤心欲绝地跑了出去。香草见状立马追了出去。蒙时忙喊了宝儿一声,吩咐道:“赶紧去瞧瞧,莫叫红梅楼里的人为难了她们。”
宝儿应了一声,慌忙跟着跑了出去。蒙时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对那五个姐儿说道:“你们先出去吧,今晚的事该咋跟别人说,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五个姐儿忙跪下来,一齐说绝不往外透露半句,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里间安静了下来,韩铭念一屁股坐了下来,摸了摸被揍疼了的左边脸颊,抱怨道:“那死千合,出手还真重呢!想打死我才甘心呐!”其他四个都盘腿在他面前坐下了,一齐把他看着。他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眼睛问道:“怎么了?我不该教训她吗?你们不是常常说什么夫纲不夫纲的吗?今晚,我够爷们的吧?够有夫纲的吧?谁还敢怀疑我怕她千合呢?”
“我说铭念,你这振夫纲的场面弄得也太宏大了吧?人家到底是郡主,你就当着我们的面儿甩了她一巴掌,叫她情何以堪呢?”于自谦说道。
“和离了你家能同意?她家能同意?就两口子过过招,只当饭后休闲了,提那和离做什么呢?消停着吧!”赵远明托着下巴看着韩铭念说道。17G0h。
“对呢,这会儿子赶紧回去,弄些簪子,或者说两句滚烫贴心的话,哄着她劝着她,等她脸上的巴掌印儿一消,你们俩照旧如胶似漆了!晓得咋哄不?哥哥教你几句?”杨莫可眉飞色舞地说道。
“一边去吧!我才不会去哄她,不会去劝她呢!”韩铭念抖了抖腿儿说道,“都说了要和离了,还哄什么哄呐?写和离书才是正经儿呢!对了,你们谁教教我怎么些和离书?”
“我没和离过,不会写。”于自谦斜躺在地上,捡了个酒杯,倒了口酒抿了抿,递给了赵远明。赵远明一口干了,说道:“我只写过休书,也没写过和离书,你自己瞧着办吧!要写休书我可以代劳,和离书就算了,问问他们俩!”
“我更没和离过,”杨莫可从赵远明手里拿过杯子,倒了口酒喝下,润了润嗓子道,“刚才看得我眼皮直跳跳,这会儿子还没停下来呢!本来还有点酒劲儿,全给吓醒了,韩铭念你是不是得顺带再请顿宵夜呢?”他转头问蒙时,“你要不要也喝一口?刚才瞧着你家香草那股子阴阳怪调,你没被吓着?好生喝口酒稳稳神吧!”
☆、第四百五十章 梨花园太老爷训话 ☆
蒙时笑着接过了酒杯说道:“那是预料中的事。言玒琊朄”
“为什么?”韩铭念好奇地问道。蒙时抿了一口酒说道:“她一进门那表情我就瞧出来了,她来凑热闹多过找我算账。要是她真以为我在这儿花天酒地的话,以她的脾气,比千合好不了哪儿去。一进门,我话没说出来,估摸着她就该动手了。”
“哇!”四个人全都拍起手掌来了。赵远明笑道:“这算不算是训妻有道呢?说起来,我对我们家银儿管教得也还挺不错的。”韩铭念一脸羡慕地说道:“哥哥,你咋怎么了解香草呢?你们横竖来去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呢!”时酒热蒙事。
蒙时顺手拿起筷子敲了韩铭念脑袋一下说道:“又学我说话,是不是?今天可得意了吧?多来劲儿啊,一巴掌打得人家千合郡主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儿来!只怕她到今天为止,也没叫人打过一巴掌呢!你算开了头了!”
韩铭念摸了摸脑袋,不服气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啊?她动手打我呢!难不成叫她打死在这儿,你们好送帛金吗?”蒙时瞟了他一眼说道:“平日里晓得躲,今天呢?忽然之间来了脾气冲着她就是一巴掌,哪儿来的勇气?”
“不是你们说的夫纲吗?”话音刚落,其他四个人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烂苹婆就朝他丢去。他忙挡住脸,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呀!你们丢我干什么呀?”蒙时指着他笑道:“不说实话吧?难受自己一个人扛着吧!”
这时,红梅楼的掌院妈妈忽然推门进来了。她刚刚从那五个姐儿口中得知了事情,忙跑来瞧瞧。一进门就见里间一片狼藉,那五位爷倒是清闲地席地而坐,悠哉悠哉地喝着酒。她匆忙走了进来,哎哟了一声道:“这可是怎么回事呀?好好的,砸了我这屋子做什么呀?”韩铭念道:“算算吧,砸了多少,我现成赔你银子还不行吗?小爷们玩得痛快,闹闹罢了,不必那么大惊小怪的!”
掌院妈妈不好再深追下去,只怕点头道:“要不,我另给五位腾间屋子出来,你们先挪那儿去,我给你们备些宵夜暖暖胃?”“嗯,就这么办吧!”
话音刚落,门外走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韩铭念一看,竟然是黄忠。他不由自主地瞟了蒙时一眼,说道:“你跟班来了,是找你的吗?”黄忠恭敬地弯腰拱手道:“二少爷,孙少爷,老太爷请你们俩回去一趟。”韩铭念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对赵远明三人说道:“完了,哪个混账王八捅我爷爷那儿去了。今晚请不了宵夜了,改天吧!苏妈妈,账单送府里来,少不了你银子的。走吧,蒙时,爷爷还等着呢!”他说完就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径直走了出去。
蒙时正要走,于自谦叫住了他,问道:“瞧出来没?铭念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呢!”蒙时点点头道:“我晓得该咋办,你们放心吧。”出了红梅楼的后门,一辆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韩铭念和蒙时跳上了马车,黄忠驾马缓缓往韩府而去。
蒙时用脚轻轻地踹了韩铭念一下,问道:“说说吧,横竖这儿只有黄忠。”韩铭念懒懒地靠在车厢上问道:“说什么呢,哥哥?”
“为啥那么对千合?”
“讨厌她呗!”
“可我听香草说,你跟千合已经没咋吵架掐架了,咋又忽然这么讨厌她呢?”
“受她闲气受够了呗!我好歹也是一正儿八经的爷们,老受她的欺负,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呐!”
“那你真打算跟她和离?”
“对,和离!这事没商量!”
“要是爷爷奶奶不同意呢?”“逐我出府,我也要和千合和离!”
蒙时忽然拽着韩铭念的衣领拉了过来,小声问道:“死小子,你到底想干啥?”韩铭念嘿嘿一笑道:“哥你不很聪明吗?你猜猜呢!”
“我总觉着不是好事。”
“我干过好事吗?从小到大,我干的都是坏事,没干过一件好事,对家里而言,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娶了千合,”韩铭念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可这事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好事!与其跟千合这样打打闹闹下去,倒不如索性了结了,我也好自由些。”蒙时送了手,靠在软垫上说道:“没说实话,你是不是瞒着啥事?”“哥,我劝你,早点带着香草离开州府吧!”
“咋了?替我担心了?”17G0h。
“不想给你收尸而已。”
“看来,你是晓得啥事情,是吧?”
“谁让我是韩家子孙呢?”韩铭念满带嘲讽的口吻说道,“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不过你不同,不姓韩的,早点走吧。”
马车在韩府的侧门上停了下来,韩铭念和蒙时一前一后跳下了马车。没想到,刚走进门口,他们就看见了韩铭愈。
韩铭愈背对着门站着,听见脚步声,转身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舍得回来了?今晚玩得可好?”韩铭念忽然冲上去,推搡了韩铭愈一把,问道:“是你跟爷爷告的状?说我和蒙时在红梅里玩呢,是不是?”
“是,有人看见你们去了红梅楼,这一点你们无可否认吧?但是令我没想到的,你跟千合居然在红梅里大大出手。虽说没叫外面的人发现,可那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韩铭愈,你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们?”韩铭念指着他怒骂道。
韩铭愈看了蒙时一眼,说道:“我早警告过某些人了,所以没那闲工夫派人跟踪你们。有什么话,到了爷爷跟前再说吧。爷爷已经在梨花园里等你们了。”梨花园里有一间韩太老爷很喜欢的花坞,是他特意吩咐人先栽种了满园的梨树,留了中间一片空地,然后依地形建起来的。此时,他正悠哉地往小茶炉里塞着木棍子,打算烧开水煮茶。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他抬头看了一眼,三个孙子都在花坞外了。他说了一声:“都进来吧!”三人走到他跟前的树桩木桌前,他点点头道:“不必站着了,都坐下吧,水正烧着,一会儿就开了。今天我没备什么好茶,就单单备了点蒙顶石花,你们一会儿尝尝味儿,看爷爷煮茶的手艺好不好?”
“爷爷啥时候也开始学着煮茶了?”蒙时坐下来问道。16606097
“闲下来没事做了,就学那些古人风雅一把,将取清晨湖心之水,枣木之干,黄泥砂壶,小火慢滚,煮煮茶罢了。蒙时,爷爷这话说得对吗?”蒙时笑道:“我向来也不自己亲自煮茶,偶尔跟远明他们一块儿才风雅一回,倒也不清楚煮茶究竟该咋样才算高雅之趣。爷爷要是真想钻研,倒可以去读读陆羽的《茶经》,总归是能揣摩一二的。”
太老爷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可惜啊,眼睛不好使了,看不清那上面的字儿。想叫你们给我抄一遍,又怕你们嫌烦,也就自己随心所欲地煮一回罢了。”韩铭愈忙接过话说道:“爷爷要喜欢,回头我让悦媛给你抄份字体大些的。爷爷向来喜欢魏碑,就让她按魏碑抄写。她的字儿您总归该喜欢吧?”
太老爷点头道:“我喜欢悦媛的字儿,比你的字儿都好。所以我总说,往后这府邸有悦媛掌家,我就放心了。”韩铭愈点头笑了笑说道:“只要爷爷吩咐了,我和悦媛都会尽心为这个家出力的。”
太老爷点点头道:“你是长子,为这个家多费些心力也是应该的。好了,铭愈,你累了一天了,先回去吧,我跟他们俩说说话。”
韩铭愈看了旁边两人一眼,起身离开了花坞。他刚走,水就开了,太老爷捻起了炉盖,一边往里丢茶叶一边问道:“听说你打了千合,还把她气跑了,现下可知道她上哪儿去了?”韩铭念低着头回答道:“横竖是在这城里呗!她一个大活人又不会迷路,再说还有香草和宝儿看着她呢!”
“去接了她回来,我好好替你们说合说合。原以为你们近来消停了,谁知道越闹越不成体统了,都已经闹到红梅楼去了。”
“上哪儿接去?”
“想来该在蒙时家里,你去接了回来,爷爷帮你说话。”
“不去!”韩铭念回绝道,“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要……要跟她和离!”这话一出,太老爷手里炉盖子就哐当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韩铭念小小地抖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太老爷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能和离,知道吗?”
“爷爷,我跟千合根本没有感情,待在一起总是吵架掐架,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韩铭念着急地辩解道。“我是不会允许你们和离的。即便是千合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是不会答应的。你最好现下就回去换身衣裳,去蒙时家把千合接回来!”
太老爷一脸严肃地对韩铭念说道。韩铭念低下头嘟囔道:“我不去!”太老爷问他:“为什么不去?难道你已经不打算听爷爷的话了吗?”韩铭念半带撒娇的口吻说道:“我已经打了千合了,她一准记仇呢!往后指不定变着法子对付我呢!爷爷,您也不心疼心疼您的孙子?”“我还不够心疼你吗?可你有没有心疼过我这爷爷?爷爷都这把年纪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