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人做大夫,自然就听了些来。烧好了之后是不是要敲碎了再兑水?”
“对。”他看着香草微微点头笑了笑。
香草忽然觉得这人态度很友好,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穷凶极恶的绑匪。更何况,他刚才还吩咐人多拿些被褥和衣裳给那些人质,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了她们的性命。香草十分好奇,大胆地问了一句:“你是当家的吧?那你到底要把我们关到啥时候呢?”他反背着手笑了笑说道:“这你不需要知道,安心在这儿待着吧,做饭不是你的乐趣吗?”
香草好不吃惊,忙问道:“你咋晓得我喜欢做饭呢?”
“你是开食店起家的,对吧?那天你不是这样跟我的兄弟们说的吗?”
“哦,那倒是呢!”
“鸡腿骨该烧好了吧?”“对呀!”亭荷大叫了一声,急忙拿火钳把那根鸡腿骨夹出来,放在旁边木桌上。要不是这位当家的提醒,亭荷听着两人说话倒差点把鸡腿骨的事忘记了。
香草忙找来一个碗,把烧好的鸡腿骨放在里面,然后用小酒瓶开始敲了起来。正敲着,那当家的在旁边忽然说了一句:“小心你自己的手,姑娘家的手给敲伤了就不好看了,你自己都会哭的。”
“不会,我小心着呢……”香草忽然停下了手,怔怔地看着碗里的那团黑糊糊的颗粒,脑海里像响起了重音似的莫名其妙地嗡嗡了起来。她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嗡嗡声从脑海里赶出去。16607573
“怎么了?”那当家的关心地问道,“真敲着手了?还是炭粒儿蹦进眼睛里了?”
香草轻轻摇头道:“没啥,就是脑子忽然有点发懵了。”亭荷忙扶着她坐下道:“少奶奶,您歇着吧,这几天够累的,让我来吧。”她坐下后揉了揉额头心想,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脑子里仿佛有人在重复说着什么似的。
“要我给你把把脉吗?”那当家的低头看着香草问道。
香草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越看越觉得这脸的轮廓,特别那双眼睛给人很熟悉。虽说这些乞丐都抹了花脸,但她从刚才看见这当家的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了?想看清楚我是谁吗?”
“我们从前见过吗?”香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她知道这问题很滑稽,就算见过面这乞丐也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是谁,那样的话,还用得着抹花脸吗?所以问完之后,她又添了一句道:“我总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不会因为这个撕票吧?”
那当家的笑了笑,问道:“什么是撕票?”
“撕票就是把人质给杀了。你不会真的杀了我们吧?我瞧着你不像是坏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劫持陆判司府呢?”他笑着从亭荷手里接过了兑好水的碗,说道:“不用担心这个。或许我们真见过面,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已经忘记了,所以我好像也忘记了。”他说完端着碗就走了。
香草转头看着亭荷问道:“这是啥话?我咋没听懂呢?啥叫他好像也忘记了?”亭荷想了想说道:“您都不懂,我更不懂了。我瞧着他那一脸花,根本没有见过面的印象。少奶奶,您真的觉着见过他?”
香草皱紧了眉头说道:“嗯,真觉得像是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这天夜里下了一阵小雨,雨停了之后,亭荷就一直没有睡意了,枕着手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心里十分担忧。可睡在她身边的香草却像没事似的,已经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亭荷渐渐有了睡意,刚刚合上眼,香草忽然惊叫了一声,坐了起来,把亭荷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厅内顿时一片惊慌的声音,都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个个慌张地爬了起来,你推我挤,好不混乱。
外面看守的一个乞丐举着蜡烛推门进来喝道:“吵什么吵呀?安静些!刚才是谁在怪叫?”
厅内混乱的人这才停了下来,互相惶恐地看着。那乞丐又说了:“都闭上嘴,要不然真拖出来活埋了!”说完这话后,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大家立刻不敢再乱叫了,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亭荷拉着香草的胳膊轻轻地晃了两下问道:“少奶奶,您刚才咋了?做噩梦了?”香草摸了摸脑门上的汗,问道:“刚才我咋了?”亭荷小声道:“您还问呢!刚才那乱叫的人就是您呀!您一准是做噩梦了,给吓醒了!”香草喘了一口气,抹了抹汗水说道:“我好像是做噩梦了。”
“做了啥噩梦呀?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我梦到了一个人,可是自他死了之后,我从来没梦见过他。”
“谁呀?”
“唐廉。”
“啊?就是从前跟您一块儿私奔殉情的那位少爷?您咋会梦见他呢?要梦的话也该是梦见少爷或者小少爷吧!您是不是太害怕了,所以老是想着不好的事。”
“不是,”香草捧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好像想起啥事来了。”“您想起啥来了?”“还记得今天跟我们说话的那个当家吧?”
“记得。”
“我好像想起了是在哪儿见过他的。特别是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之前也听到过。”
“他说了那么多话,是哪句呀?”
“你可能不记得了,他说:‘小心你自己的手,姑娘家的手给敲伤了就不好看了,你自己都会哭的。’”
“这句话咋了?”
借着从厅外透进来的灯笼光,香草看着亭荷,一脸慎重地小声说道:“我刚才在梦里回想起来了,我记得,唐廉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啊?”亭荷忙用手掩住了嘴巴,惊讶地差点叫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送汁水两人对白 ☆
香草眼里也满是惊异和不解的目光。言铪碕尕她很纳闷地摇了摇头,搂着膝盖小声对亭荷说道:“现下仔细想想他今天说话的声音,倒与唐廉真有几分相识;还有那双眼睛……”
“眼睛咋了?”亭荷靠近香草悄声问道。
“总之是很像!”香草不能告诉亭荷,留在原主记忆中最深刻的两样东西就是唐廉那双温柔的眼睛和他那温和柔情的笑容。刚才在梦里,她又重温了一遍当初唐廉和原主被蒋见金推下山崖的情形,所以吓得惊叫了起来,顿时从梦里醒了过来。
“少奶奶,您不会是说那当家的就是唐廉吧?”亭荷声音都变了,使劲往香草身边靠了靠,抓紧了自己的两只胳膊嘀咕道,“这么说来,我们是遇见鬼了?还是遇见一群鬼乞丐了?”
香草是不信鬼神的,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两个,一是真有人声音和神情都跟唐廉相似,二是唐廉或许真的没死!一想到第二个可能,香草就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是害怕唐廉还活着,而是对唐廉还活着的缘由感到吃惊。若是那个男人还活着,为何不来找她?明明原主和唐廉是生死相许的恋人呢!
窗外忽然明亮了一些,像是多增添了一些灯笼似的。起初香草没有在意,还在跟亭荷小声地说着唐廉的事。后来从窗户那儿投进来的光越来越亮,仿佛院子里有个巨大的灯笼在发散着光芒。
厅内的人又开始躁动不安了,纷纷爬起来往窗户那儿跑去。香草和亭荷也站了起来,戳穿了两个洞往外瞧去。只见院子里亮得犹如白昼一般,那光源仿佛是从天上来的,因为看守的几个乞丐纷纷抬头往天上看着。
香草大着胆子把窗户推开了一半儿,伸头往外一看,顿时惊呆了!原来院子上空飘着许多孔明灯,正是这些孔明灯将院子里照得如白昼一般!香草听见有个乞丐紧张地问道:“他们打算夜袭吗?弄来这么多孔明灯想干什么?”
这时,那当家的冲进了院子里大声说道:“看好偏厅里的人,都不要慌!”16607573
“当家的,”刚才说话的那乞丐走上前问道,“外面是不是打算强攻了?”17Go5。
“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我瞧着不像是要强攻,只怕是另有打算!”那当家的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空中飘着的孔明灯,脸上露出了几分肃色。
随后的三天,那些孔明灯如期而至,照旧把院子照得像白昼似的。到了第四天,别说香草了,就连那些看守的乞丐都是睡眼朦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天中午,香草让亭荷看着灶屋门口,有人来了就赶紧叫一声。然后,她从衣裳上撕了一块素净点的布,拿烧焦了头的柳树棍子,在布上匆匆地写了些字。亭荷一边焦急地看着外面一边回头小声问香草:“少奶奶,您在写啥呀?写了也递不出去呢!”
“好生看着外面,一会儿再告诉你!”香草写完了之后,找了一截子当柴烧的破竹筒子,将布条塞了进去,然后叫亭荷从外面花台里抠了些泥土塞在两头封好,最后在竹筒外面刻了个“sos”的字样儿。
亭荷好不奇怪,问道:“少奶奶,这两根蚯蚓和一个圆圈是啥意思呀?您打算把这东西咋弄出去呢?”香草揣进了怀里,笑道:“我打算扔出去!”
“扔出去?”亭荷吐了吐舌头说道,“这府邸还是挺大的,三进三出呢!您有多大的臂力能扔了出去呀!”香草笑了笑说道:“自然不能找最远的地方扔了。我看过了,茅房外面就是后巷子了,只要我使劲全力,指不定就能扔出去呢!”
“要是叫人发现了,那可咋办呀?少奶奶,您还莫冒这险了吧?”
“你没瞧出来吗?外面的人连天地放着孔明灯,弄得那些乞丐晚上睡不好觉,提醒吊胆的,一来太亮睡不着,二来担心会突然强攻了进来,已经给整得精疲力尽了。要是我再能传点消息出去的话,外面攻进来救人的把握就会更大了!”“您这样说也有些道理,可是,您这么做太危险了!万一给那些乞丐抓住了,没准连命都没了呢!”
“与其在这儿唉声叹气,倒不如做点实在的……”
两人正说着,钱迷忽然走进来,把刚才香草做的那盘子魔芋烧鸭子放在了案板上,数落道:“你是记性不好,还是故意的?我跟你说过,我们当家的吃了魔芋会不舒服,你还把魔芋烧鸭子混在菜里送去?你当真是故意想让我们当家的吃了出毛病吗?”
香草忙摆摆手道:“我真忘记了!这几天都没睡好呢,一坐灶门前就打瞌睡,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放心放心,下回我一定记住了!对了,你们当家的还不舒服吗?我倒是晓得一个土方子可以治治。”“你莫不是想趁这个机会对我们当家的下毒吧?”
“咳!说哪儿去了?要不然,老规矩我先喝一口,总成了吧?再说了,你们当家的自己还会把脉呢,能叫我这丁点医术都不懂,单会点土方子的人给哄骗了?你自己去问问,用姜汁混着醋兑成漱口水,含在嘴里捣鼓几遍,是不是能缓解了?”“那你备一碗子,带着跟我见当家的去!”
“咋了?你还真怕我害你们当家的?”
“万一有什么不对,现成的活埋了你,省得我再回来找你,赶紧吧!”
香草心想正好没去过那当家的在府里的老窝,顺便可以去瞧一眼,再往刚才的“绝密情报”上添一笔那就更好啦!于是,她吩咐亭荷捣了姜汁,跟醋以三比一的比例兑了,端着跟钱迷去了。
出了灶屋,路过了茅房再往前走就是进关押人质的小院的侧门。不过,钱迷带着她过了侧门,继续往前走,直到进了一个小花园。她看见花园里有一排四间别致的小木屋,木屋前有一个绿藤罗盘绕的小凉亭,那当家的正坐在凉亭里喝着汤,似乎对其他菜都没什么兴趣。
钱迷领着香草到了那当家的跟前,说道:“当家的,我领了这女人来,她说有法子缓解你嘴里那不舒服的感觉。”
草惊话着满。“是吗?”那当家的抬头看了香草一眼,一如既往地露出了笑容说道,“拿来吧!”
香草捧起那碗汁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咽了下去。这姜汁混着醋的味儿真是又辣又酸,咽下去时还呛着喉咙呢!
那当家的被她那表情逗乐了,伸手接过碗问道:“得咽下去吗?”香草忙摆摆手道:“你不用咽下去,单是用它漱口就行了。”那当家的顺手从桌上递了一杯茶给她说道:“你也漱漱口吧,瞧着你刚才咽下去的那样子,一定很不好受吧?”
旁边钱迷愣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瞟了那当家的和香草一眼。只见香草忙接了过来,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拍了拍心口说道:“舒服了!好歹没有那股酸辣味儿了。”
那当家的用汁水漱了几回,然后又喝了两口茶,道:“舒服一些了,你这法子真管用,谁教你的?”
“哦,我们家蒙时教的。”
“是吗?”那当家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说道,“他倒是教了你不少东西。”
“那是自然……不过,你咋晓得我们家蒙时教了我不少东西呢?”香草那双好奇的眼珠子开始在那当家的脸上转悠了。
“我猜的,”那当家的勉强笑了笑挥手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没了的话,就回去吧。”
“有,不过,说了你不会生气发火吧?我听说丐帮的豪侠们气量都很大的。”
“我们不是丐帮的豪侠,不过气量也应该不小,你说吧。”“那我可真说了。我觉着从你们绑匪的角度而言……”话刚说了半句,旁边那钱迷就不耐烦地打断了香草的话说道:“说什么绑匪呢?我们不是匪,外面那些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匪呢!”
“行行行,”香草忙点头道,“你们不是匪,是劫富济贫……不是,是仗剑走天涯的豪侠行了吧?我只是想说,从各位侠士的角度而言,人质太多了,未见得是好事,倒不如放些出去,单留些觉着紧要的在身边保命就行了,这位当家豪侠,你觉着呢?”
“哼!这是想劝我们放人是吧?”钱迷白了香草一眼道,“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顾得了这些?你哪儿是替我们想呢?是替你自己想吧!”
“那不是废话吗?”
“什么?”
“我自然很想出去,我儿子现下在家找不着亲娘,吃不着奶水,饿得嗷嗷直哭呢!而我偏在这儿涨奶涨得每晚睡不着,你们觉着这合适吗?你们晓得你们这是啥行为吗?这叫虐待哺乳期妇女,剥夺了母亲喂养娃儿的权利!”
“什么期?哺乳期?”那钱迷直摇头道,“没听过!当家的,你听过没有?”那当家的饶有兴致地看着香草笑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替我们想好的主意了?”
香草笑道:“不敢说替你们想好主意了,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那上了年纪经常犯病的老人,和嗷嗷待哺中的娃儿对你们没啥威胁吧?你们为啥不放了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呢?害得你们走投无路要做绑匪……不是,是逼上梁山当好汉的又不是他们,对吧?你们不是自称家里也有妻儿吗?只当他们是你们的长辈或者幼子,放了吧!”
那当家的摇了摇头说道:“可你知不知道,对外面那些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官员来说,父母和子孙才是最紧要的,一是为了存孝义,二是为了保血脉,反而妻室小妾才最微不足道的。倘若我们手里单是你们这些妻妾,他们根本不会再有太多的顾虑,只要我们今天放了人,他们今晚就会毫不顾忌地强攻进来。你看上去并不傻,应该明白这当中的道理。”
“因为妻妾如衣裳,没有再娶一个就完了,是吧?”
“对!”“可事无绝对,我们家蒙时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想他拼死都会来救我的!”
“呵!”那当家的把头转向了一边,看着那爬满凉亭生机勃勃的绿藤罗问道,“你就这么相信蒙时吗?
“自然信了,不信为啥要嫁给他?”
“看来他待你真的很好,以至于在这生死的关头,你还坚信他会来救你。”那当家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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